在家里的這幾天倒是風平浪靜。
時星曉出乎意料的沒怎么來搗亂,或許是覺得自己比想象中的難對付,反倒是沉寂了。
換做上一世,早就在自己面前刻意晃了上百次了。如同嗅到血腥的蠅蟲,時刻在他眼前嗡嗡盤旋。
當初的自己表現欲很強,想讓時母喜歡自己。
像一只羽翼未豐卻急于展示的雀鳥,在枝頭不斷跳躍、啼鳴,只為引得旁人側目。
可李藍芝卻很排斥他的表現欲,似乎是想回避他透露出來的類似于受苦的經歷。
時星曉也把他笨拙的行為看在眼里,內心不屑。
從前的自己太容易被人看透。
可人在屋檐下,沒有不碰面的時候,本來就沒什么胃口,看著飯桌上的某些溫馨畫面更是難以下咽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又只能硬坐在那兒,短短幾天下來,時令比來的時候更瘦了。
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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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了開學。
A大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學院。
從前發了瘋的學習就是為了改變自己窘迫的境遇。
沒想到最后自己卻死在了大四那年,沒來得及用學歷改變任何東西。
時令仰頭望著校門上燙金的校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曾是他拼命掙脫泥沼的救命繩索,最終也成了他生命的終點站。
多諷刺啊,一個滿懷抱負的靈魂,最終竟被碾碎在這座知識的圣殿里。
曾經他陷在把自己困住的死胡同里,執拗,不甘。
不曾想其實一個充滿信念的人被毀掉真的很簡單。
時令眼神暗了暗。
【咚咚咚】抬手輕輕敲了下門。
來人是時星曉的竹馬裴軒,得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看到是時令,裴軒皺了皺眉,他聽星曉提起過時家認回時令的消息,為此星曉偷偷找他哭過幾次,他心里也不舒服。
可開門看見本人,又不得不承認,時令本人要比時星曉偷拍來的照片要好看太多。
一時間他有些看出了神,沒人不欣賞美的事物,更何況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溫潤內斂的像塊玉,沉浸到了歲月里。
低垂的眉眼如遠山含黛,鼻梁的線條似玉簪般挺直,薄唇抿出一道淡漠的弧度。
清冷卻又帶著些悲憫,看起來不太好接近,但又讓別人忍不住勾起凌虐欲,控制不住的去試探。
時令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上一世時令的心思都在放在時家,大學的交際漸漸被時星曉攪渾了,大家要么是敬而遠之,要么是在背后罵他假清高。
他身邊總是圍著許多臭魚爛蝦。
裴軒就是一個。
爛蝦頭子。
挺煩的。
“別堵在門口了,讓一下謝謝。”時令毫不掩飾厭惡的眼神。
裴軒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煩躁,而是覺得這雙冷淡的眼睛居然有了生氣。
他下意識走開,而后被美顏暴擊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些,察覺到自己好像被厭煩了,立馬想起了正事。
他不是要為難時令嗎?怎么呆在這里!
時令的語氣不算壞,但也完全不友好,怎么自己還沒來得及表態,這人反而一副看不上自己的樣子?
鄉下的孩子果然沒教養。
想通之后,裴軒猛的扯住時令的衣袖。
臥槽,好細。
生怕自己又被影響似的,他急躁的說:“你就是時令吧,我丑話說在前頭,就算你是李伯母的親生兒子,我勸你也不要著急著針對星曉,伯父伯母都不會因為你而改變對星曉的態度的。”
時令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惡心——這些人的把戲永遠如此乏味。
他冷笑了一聲,心道,這還用你說?
我會不知道他們的態度?
時星曉又跟這蠢貨說什么了。
甩開裴軒的手。
“別碰我。”時令露出嫌棄的眼神,都是配角誰也別瞧不起誰。
裴軒喜歡時星曉也是時令后來才知道的,不過最后時星曉去追某個傳說中的商圈太子爺去了,不知道結果怎樣,反正這個舔狗是舔不上位。
收拾完行李已經是下午了,夏天悶熱的天氣壓的人喘不過氣。
再加上某人一直在廁所跟時星曉聊天,故意大咧咧的讓時令聽到。
無語。
出了宿舍,時令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搬出去了,身邊有個蚊子一樣的神經實在很惡心人。
夏日,整個城市像燒透了的磚窯。
時令打算去超市買瓶冰水。
站在冰柜前,時令還在想著剛剛的事情,被煩的不輕,停留的時間久了些,沒注意到后面的位置不知不覺黑了一塊。
拉開柜門,正打算伸手,一抹白色衣袖帶著一股涼氣擦著他的頭發,取走了最上面的一瓶礦泉水。
超市人很多,時令有些敏感,感受到身后的氣息,幾乎是一瞬間就繃緊了后背,太近了,裹著他有些難受。
時令不太高興的轉頭,恰巧與正低頭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
時令默默拿了水轉身走了。
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
剛才那人得有190了。
突然氣勢就低了下去。
但沒關系,走的時候他還把人扒拉到一邊了,也不算吃虧。
超市的人越擠越多,空氣中都飄著熱浪。
“瓷深!快點啊,我他媽要渴死了。”
時令循聲看向去,是一個有些壯的男生,很陽光帥氣,招著手苦苦等待。
“嘖,來了。”
等一下?瓷深?
上一世經常聽到這個名字,有錢,有權,有成績。
每個大學都有那個很風云的人。
瓷深就是。
每隔一段時間就能傳出拿獎的消息,大三的時候就開始公司學校兩頭跑了。
但是那個時候時令已經生病了,沒有精力關注這些。傳說中的商圈太子他是一面也沒見著過。
沒想到,剛才站在后面那人是瓷深嗎?
他一直以為瓷深是威猛陽剛的形象,再不濟也是周正帥氣的樣子。
怎么卻是長得這么……
妖冶?
抬頭的角度看他,那高挺的鼻梁和上挑的眼尾顯得更嫵媚了,唇色也很深,抹了脂粉一樣。
眸子看人的時候似乎能把人吸進去,像艷麗又危險的虞美人。
身體修長有力,像精心雕琢的瓷。
完全是那種別人從他身邊經過都不敢抬頭看,等他走過后對著背影瘋狂偷拍的類型。
迷人又危險。
瓷深。瓷,深。
是時星曉后來追求的人嗎?
那他成功了嗎?
幸好自己死掉了看不見,不然這樣的人居然和時星曉那種貨色在一起,他得吐。
但手指還是克制不住的嵌入皮肉里,好像任何一個好的東西或優秀的人,都是時星曉的。
就憑他會演?
讓所有人都愛他。
瓷深拿著水從他身邊經過,帶著一身清涼的味道,落在時令的肩頭,心上。
時令有些神經質的想,如果這樣的人屬于自己就好了。
他不喜歡瓷深,他不喜歡任何人。
但他一點也不想看見時星曉那樣的污點沾上瓷深。
腦中浮現了那個長相妖孽,矜貴漂亮的人。
心里止不住的叫囂著搶走,搶走。
如果真的到那時候,時星曉又會露出什么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