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頂尖的巫師。車禍后,她用盡畢生所學復活了全家人。唯獨忘了我。直到哥哥的忌日,
她突然召喚我回家。“默默,媽媽給你準備了生日蛋糕。”我驚喜地推開門,
卻看見復活的家人圍坐在餐桌前。桌上沒有蛋糕,只有一盆血淋淋的生肉。
哥哥咧嘴一笑:“媽媽說你該把心臟還給我了。”媽媽溫柔地擦著餐刀:“乖,
當年車禍死的本該是你哥哥。”“用你的命換他的命,很公平吧?”---照片被擦得锃亮,
幾乎能映出我此刻僵硬的表情。指尖下的玻璃冰冷,
照片里每個人的笑容都像被熨斗燙過一樣,完美得沒有一絲褶皺。
爸爸、姐姐、哥哥、媽媽……還有小小的我,被媽媽的手緊緊圈在臂彎里。
可那圈住我的手臂,在玻璃后面凝固著,像一道冰冷的鐵箍。唯獨我的表情,
在那些完美弧度的嘴角里,顯得那么突兀。小孩子的眼睛瞪得溜圓,帶著點沒藏好的驚惶,
直勾勾地盯著鏡頭外面。像一只誤闖進標本陳列館的活物,與周遭格格不入。
“嗡嗡——”口袋里的手機猛地一震,我幾乎要跳起來。屏幕亮起,是哥哥的名字。“喂?
”我聲音有點發緊。“默默!”哥哥的聲音穿透聽筒,帶著一種奇異的、過于飽滿的活力,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你磨蹭什么呢?媽今天特意給你準備了大餐,就等你一個了!
趕緊回來!”背景里,似乎還有媽媽輕柔的笑聲傳來,像羽毛搔過神經末梢。
那笑聲……太輕快了,輕快得不合時宜。今天是哥哥的忌日。往年這一天,
家里沉重的空氣幾乎能把人壓垮。可今年……“好,知道了哥。”我含糊地應著,
喉嚨有些干澀,“馬上到。”掛斷電話,哥哥那過分高昂的尾音還在耳邊盤旋。
手機屏幕暗下去,倒映出我有些蒼白的臉。窗外天色陰沉得厲害,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
透不出一絲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順著脊椎悄悄爬了上來。我深吸一口氣,
發動了車子。引擎低吼著,載著我駛向那個被死亡和媽媽的神跡籠罩的家。
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濃烈得嗆人的香水味混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消毒水和陳舊布料的氣息撲面而來,
瞬間塞滿了我的鼻腔。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光線慘白,
毫無溫度地打在光潔如鏡的地磚上。正對著的,是客廳。沙發上,爸爸的姿勢一絲不茍。
他穿著熨燙得筆挺的深色襯衣,領口扣得嚴嚴實實,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他微微側著頭,
像是在專注地傾聽什么,臉上凝固著一個恰到好處的、溫和的微笑。只是那雙眼睛,
空洞地直視著前方虛無的一點,眼珠像蒙塵的玻璃珠,沒有絲毫轉動,也映不出任何光影。
姐姐坐在單人沙發里。她穿著一條藕粉色的絲絨長裙,
襯得皮膚有種異樣的、缺乏血色的白皙。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著,
視線專注地落在自己交疊放在膝頭的手上。那雙手細膩、柔白,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潔,
一動不動,如同博物館里精心保養的蠟像。哥哥則斜倚在窗邊。他穿著寬松的毛衣,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那姿態是熟悉的放松,
卻帶著一種凝固的僵硬感,仿佛被瞬間凍住的動作。聽到門響,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來。頸骨似乎發出輕微的“咔噠”聲。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默默回來了?”他開口,聲音是熟悉的爽朗,
卻像隔著厚厚的玻璃傳出來,帶著奇異的回響,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就等你了。”客廳里一片死寂。沒有電視的嘈雜,沒有翻書的窸窣,
甚至連呼吸聲都微弱得難以察覺。只有哥哥那句“就等你了”在空曠的房間里蕩開,
然后被詭異的寂靜迅速吞沒。我喉嚨發緊,胡亂地應了一聲,
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爸爸空洞的眼和姐姐雕塑般的手,最后定格在哥哥那過分燦爛的笑容上。
那笑容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蠕動。廚房的方向傳來輕微的、有節奏的聲響。篤,
篤,篤……是某種鋒利物切割案板的聲音,精準而平穩,一下,又一下,
帶著令人心悸的冷酷韻律。“媽在廚房忙呢。”哥哥解釋著,那笑容紋絲不動,
像刻在臉上的面具,“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她特意下廚,說要好好給你過個生日。”生日?
我心頭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荒謬感瞬間攫住了我。哥哥的忌日……和我的生日?
這兩個日子,在媽媽心里,什么時候竟能這樣輕易地、甚至帶著某種殘忍的“慶祝”意味地,
重疊在一起了?“去吧,默默,”哥哥催促道,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
那動作緩慢得近乎遲鈍,帶著一種關節銹蝕的滯澀感。我下意識地側身避開,
他落空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指尖離我的衣料只有毫厘。他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
隨即又恢復如常,只是眼底深處,仿佛有更濃重的陰影掠過,“別讓媽等急了。
”我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穿過這間彌漫著香水、消毒水和死寂的客廳,
走向那篤篤聲傳來的廚房。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像冰冷的鼓點,敲在我狂跳的心臟上。
廚房的門虛掩著。我站在門口,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生肉特有的膻氣,毫無遮攔地沖了出來,
濃烈得令人作嘔。那篤篤的切砍聲,此刻聽起來更像是某種肢解。我猛地推開了門。
燈光是慘白的,冷硬地照亮了廚房里的一切。巨大的長條餐桌擺在中央,
上面鋪著嶄新的、純白色的厚實桌布,白得刺眼,像停尸房里的裹尸布。圍坐在桌邊的,
是爸爸、姐姐、哥哥。他們坐得筆直,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雙手整齊地放在桌沿上。
聽到門響,三顆頭顱極其同步地、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轉向了我。
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爸爸空洞的眼珠直勾勾地對著我,
姐姐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哥哥嘴角那抹詭異的笑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三雙眼睛,像六口深不見底的枯井,里面映不出我的影子,
只有一片死寂的虛無。餐桌的正中央,沒有想象中裱著精致奶油的生日蛋糕,
沒有搖曳的溫暖燭光。只有一只巨大的、沉甸甸的白瓷盆。盆里,
盛滿了暗紅色的、帶著筋膜紋理的、還在微微抽搐著的生肉塊。
濃稠的血液在盆底積了厚厚一層,邊緣已經有些發黑凝固。幾塊形狀不明的骨頭,
慘白地刺破肉塊的表面,突兀地杵在那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就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
幾乎成了有形的實體,黏糊糊地糊在人的口鼻之上。“咚!”一聲悶響。是媽媽。
她背對著我,站在巨大的料理臺前,手里握著一把厚重的、刃口閃著寒光的斬骨刀。
刀尖深深嵌入一塊巨大的、暗紅色的肉塊里,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穿著一條素色的圍裙,上面濺滿了星星點點、已經發黑變暗的血漬。她停下了動作,
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圍裙上那些深褐色的斑點,如同密密麻麻的蠅卵,
令人頭皮發麻。她手里還握著那把沉重的斬骨刀,刀尖朝下,
一滴濃稠的血珠正順著光滑的刀身,極其緩慢地匯聚到刀尖,然后,“嗒”地一聲,
滴落在光潔的地磚上,暈開一小朵刺目的紅梅。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沒有準備大餐的忙碌,甚至連一絲廚房里常有的煙火氣都沒有。
只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平靜,一種看透一切的、冰冷的麻木。那雙眼睛,
曾經盛滿溫柔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兩口結冰的深潭,毫無溫度地注視著我。“默默,
”她的聲音響起來,語調是平的,沒有任何起伏,像在讀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冰冷文書,
“你終于回來了。”哥哥的嘴角猛地向耳根咧開,那弧度夸張得不像人類,
露出兩排過分整齊、白得晃眼的牙齒。
他的喉嚨里發出一種短促而尖銳的、像是金屬摩擦又像是漏氣風箱的“咯咯”聲,
刺耳得讓人牙酸。“媽說的沒錯,”他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
像是從一口空鐵桶里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敲打著我的耳膜,“你該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
”他的目光,貪婪地、毫不掩飾地,死死釘在了我的左胸口。那里,
心臟正不受控制地瘋狂擂動,隔著皮肉和骨骼,幾乎要撞碎胸腔。
冰冷徹骨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像被無形的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喉嚨里堵滿了腥甜的鐵銹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媽媽的動作很慢,
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優雅。她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手中那把血跡斑斑的斬骨刀上。然后,
她伸出左手,用干凈柔軟的圍裙一角,極其仔細、極其緩慢地擦拭起寬厚的刀身來。
布料摩擦過冰冷的鋼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在死寂的廚房里清晰得可怕。
暗紅的血漬被一點點抹去,露出底下雪亮的寒光。那光,冷得刺骨。她一邊擦,
一邊輕輕開口,聲音低柔得如同情人間的囈語,卻字字清晰,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所當然:“乖,別怕。”“當年那場車禍……本該躺在那里,
被撞得支離破碎的,是你哥哥。”她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眼,那冰封的視線直直刺向我。
刀鋒在她手中微微偏轉,映出廚房頂燈慘白的光,也映出我慘無人色的臉。
“你只是……運氣好,替他擋了一下。”她唇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形成一個冰冷而殘酷的弧度,“用你這十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