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風呼嘯從窗口闖進來。
李彩蓮又打了幾個噴嚏，連忙把棉衣穿上。
今天她就窩在宿舍一天，不出門了。
有雙休真好……
她剛在心底感嘆一句，就看到門口多了一個人。
“彩蓮，你怎么還沒準備？”吳梅神色陰沉，看著穿睡褲，頭發亂糟糟的李彩蓮，很想翻白眼。
自家侄子現在已經去供銷社買東西了，中午前就到國營飯店等著。
她還給侄子兩塊錢，讓他去理發，把胡子刮干凈。
李彩蓮一臉懵，脫口而出：“準備什么？”
她記得會計部周末不用加班的……
“你不是答應今天跟我侄子相親嗎？”吳梅狐疑地看著她，覺得她是故意裝的。
她之前翻看過李彩蓮的資料，在校成績一直很好，記憶力肯定不差。
李彩蓮恍惚：“我什么時候答應了？”
“快，現在準備也來得及，把頭發弄一下，再換一身衣服……”吳梅有些心虛，當時李彩蓮沒來得及答應，她就跑了。
李彩蓮把她推出去：“我自己準備，國營飯店是吧？”
“他叫吳剛，你別弄錯了。”吳梅在窗口說了一句，又急匆匆地跑了。
她真怕李彩蓮說不去，自己跟嫂子可是打包票了。
宋小玲：“你真去？”
“閑著也是閑著，沒相過親，去見見世面。”李彩蓮把劉海梳開，用發夾固定了翹起來的部分。
劉海遮住她的眼尾，把她大半張臉也遮住了。
她現在看著最多算能看，因熬夜，黑眼圈有點深。
宋小玲嘀咕：“誰會把相親當見世面？”
…
中午，國營飯店，
陸修明和王全勝正埋頭吃東西，兩人很久沒進城了，在深山老林里靠壓縮餅干裹腹。
現在好不容易來一次城里，肯定要來國營飯店滿足口腹之欲。
王全勝吃了一大碗米飯后，才緩過來，抬頭看到隊長正慢悠悠地吃著，跟自己的狼吞虎咽相比，他吃相斯文很多。
不過速度很快，沒幾下一碗飯就見底了。
“隊長，你看隔壁那個男人，頭發抹了油，坐得直直的，不斷看向門口，
一看就是來相親的……”王全勝邊往嘴里塞肉，邊道。
陸修明瞥了一眼，剛才坐下他就看出來了。
只是這男人也忒小氣，一盤瓜子點心都舍不得買，桌上空空的，一會兒相親對象來了，干瞪眼嗎？
王全勝又繼續：“也不知道誰家姑娘這么倒霉，嘖，嘖……
隊長，你要是坐過去倒合適，也該找媳婦…”
他突然頓住，隊長好像很排斥找媳婦，一看就沒開竅。
陸修明大口吃肉，正想著怎么讓大魚入他的網。
如果年前不能入網，他就請假回京市，給老爺子祝壽再回來。
一股淡淡的臘梅香味鉆入鼻尖，陸修明眸光微動，尋著香味看過去。
只看到背影，短發，穿著花棉衣，身高目測應該到他脖子……
“你是吳剛？”
“我是，你好，李同志……”吳剛愣了幾秒，起身向她點頭，又自顧自坐下。
李彩蓮坐下后，看了一眼桌上，沒動。
沒點東西正好，她也不用花錢了。
國營飯店東西是好吃，但紡織廠食堂的飯菜是免費的，不花錢的更香。
她沒說話，吳剛也沒說，兩人就這么干瞪眼。
李彩蓮想起吳梅說的，她侄子長得“周正”，
確實是又“周”又“正”，腮幫子快耷拉到脖子了，瞇瞇眼像沒睡醒，看她時滿是挑剔，目光落在她頭發的發夾好幾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同志，我的情況你應該了解得差不多了，
家里條件不好，彩禮我們家只能出50塊錢，我家里人丁不興旺，結婚后最少得生3個孩子，全是兒子最好，
還有，你的工資作為家庭開銷，我的工資存起來，家務歸你，重活我不會讓你干，
孩子得你管，我的工資存到我的存折，以后需要用到再取………”
吳剛說了一堆條件，就是沒考慮到李彩蓮會不同意。
李彩蓮撐著下巴，耐心地聽他說完，心底已經窩火了。
50塊彩禮？
鄉下彩禮現在都比他高，長得不怎樣，想得倒挺美，真是憑實力單身。
“還有，結婚后我希望你別買沒必要你東西，比如發夾，
女人就該留長發，把頭發綁起來，不妨礙干活又省錢，買發夾浪費錢，以后別買了，
還有棉衣，有一件就行，合城不冷，沒必要買太多……”吳剛越說，眉心擰得越緊，好像很不滿意。
李彩蓮：“等等，咱們只是相看，你咋當真了呢？”
吳剛瞪著她，眼底快噴火了。
李彩蓮又繼續：“吳姐說他侄子什么都好，沒想到惦記姑娘工資，
彩禮50塊？婚后還要上交工資？
要不我給你60，你入贅我家，
以后你家務全包，工資上交，租房子的錢我出了，但生的孩子得跟我姓，只生一個，怎么樣？”
“還有，結婚后沒必要的錢不能花，你衣服也別買了，反正有工作服，男人扛凍，感冒喝點熱水就行?！?/p>
“噗！”
隔壁桌的王全勝一口熱湯噴出來，劇烈咳嗽著。
陸修明挑眉，吃著花生米看熱鬧。
吳剛臉憋得通紅：“我不倒插門，你這女同志怎么說話的？
不想結婚還出來相親，你耍我呢？”
李彩蓮詫異地看他：“怎么，你嫌棄彩禮少？
要不彩禮100？其他條件不變？”
吳剛：“……”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了，自己的同事說沒花一分彩禮就娶到媳婦了，他自認長得不錯，又是大學生，給50塊彩禮夠多了。
剛才他還覺得眼前的姑娘不錯，現在慶幸還沒點菜，沒花錢。
不對，他去理發了，花了一塊錢。
“看來是談不攏了，慢走不送?！崩畈噬復罂恐伪常粗矍皭佬叱膳哪腥恕?/p>
占不到便宜就怒了，他也知道自己提的條件無理吧？
吳剛握緊拳頭：“你要給我五毛錢，為了跟你相看，我去理發，還刮胡子了?！?/p>
旁邊的王全勝看呆了，還能跟姑娘要理發錢？
李彩蓮伸手：“為了跟你相看，我穿了新棉衣，不多，折損費10塊錢，
你給我5塊，不，給4塊5毛，另外5毛還你理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