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里屋的燈一直亮著，沈硯辭坐在雕花太師椅上，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這種焦躁從何而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從指縫間溜走。
手中的酒杯被反復摩挲，直到杯中酒水灑出來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發抖。
酒水灑在衣袍的瞬間，一個畫面毫無征兆地撞進腦海 ——
骨節分明的手捏著一只玉色酒杯，在少女慍怒的目光中頓住。
她穿著白色襦裙，發尾沾著點糖霜，像是剛從點心鋪出來。
“哥哥，你又飲酒！”
少女眉頭輕蹙，聲音里帶著不滿和擔憂。
他抬頭，對上一張模糊卻熟悉的臉。
少女的唇一張一合，還在說著什么，可他聽不清，只覺得那雙眼睛亮得刺眼，像是能看透他所有陰暗的心思。
記憶中的他盯著少女的唇，眼神晦暗不明，最終卻只是沉默地什么也沒做。
“不許再飲了！”
回憶中的那個少女的面容始終模糊，他卻清晰記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說話時微微上翹的尾音。
她猛的搶過他指尖的酒杯，摔到地上。
“聽到了沒有，沈硯辭！”
真是奇怪，明明他從未允許任何女子靠近自己三米內，更不可能容忍有人奪走他的酒。
可畫面里的自己卻只是靜靜看著她，任由她伸手搶走他手中酒杯，當指腹蹭過她掌心的紋路時，甚至有過一瞬的怔愣。
指尖傳來的涼意讓他猛的回過神，沈硯辭怔怔地看著溢滿的酒杯，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奇怪。
沈清禾從來不會管他飲酒，也不敢，更不會用那種語氣叫他“哥哥”。
而阮清婉…… 她更不會。
那這個少女是何人？
他越想，頭越疼，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腦海里橫沖直撞，試圖沖破枷鎖。
他抬手按住額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后院突然傳來車馬的轟鳴。
一輛低調的馬車正出城而去，車簾在夕陽下劃出冷冽的弧線。
不知為何，他的心口突然狠狠一疼，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
他臉色發白，一股心慌感瞬間席卷全身，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想要吩咐人去查那輛馬車的去向 ——
“小侯爺！”
里屋的門突然打開，太醫快步走出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沈硯辭的手指僵在半空，片刻后，他轉身走向醫正，聲音低沉。
“她如何了？”
“阮小姐已經脫離危險，還需靜養。”
太醫擦了擦汗。
“幸好取血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沈硯辭點了點頭，本應該直接去看看阮清婉，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后院方向。
早已聽不見馬車的動靜。
可他的心，卻像是被那輛馬車帶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