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榕城的風波被梧桐路88號厚重的鐵門隔絕在外。
徐蘭和莫簡成小心翼翼，絕口不提褚鄴，只將全部的愛意化作無聲的守護。
顧淮安偶爾來訪，聊舞蹈，聊巴黎的見聞，語氣溫和，眼神清亮，像一縷不灼人的陽光，恰到好處地驅散著莫曉心頭的最后一絲陰霾。
褚鄴沒放棄。
電話打到莫宅座機，徐蘭接起，語氣是榕城莫家女主人的冰冷威嚴：“褚少，我女兒與你再無瓜葛，請自重。”
短信發到莫曉被徐蘭新置辦的手機上，莫曉看也不看，直接刪除拉黑。
他甚至試圖闖門，被莫家保鏢毫不客氣地攔在雕花鐵門外，隔著冰冷的柵欄，他只能看到主樓窗簾后影影綽綽的人影，再不見莫曉半分蹤跡。
莫曉的世界，漸漸恢復了平靜的底色。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為愛卑微、為錢奔命的莫曉。
她是莫家的女兒，一個心無旁騖、只為舞蹈燃燒的舞者。
早在回來榕城之際，她就報了法語速成班，現在更是每天泡在家里的練舞廳。
汗水浸透地板，鏡子里的人影日益挺拔，她眼底重新燃起光。
那份屬于舞臺的自信與驕傲，正一點點回到她的骨血里。
飛往巴黎的日子到了。
頭等艙寬敞舒適，莫曉靠窗坐著，看著舷窗外的云海翻涌。
徐蘭握著她的手，莫簡成在一旁翻閱財經雜志，氣氛安寧。
莫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巴黎，是她的再次新生。
她不知道的是，褚鄴壓低了帽檐，目光死死鎖著她方向。
他像一頭受傷又固執的困獸，放不下，追不回，只能用這種近乎病態的方式，尾隨著他親手推開的女孩。
巴黎國家歌劇院舞蹈學院，世界頂級芭蕾殿堂。
莫曉如魚得水。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打三份工才能負擔學費的窮學生。
莫簡成給她在學院附近安排了舒適安全的公寓，配備了生活助理。
她只需要專注于一件事：跳舞。
跟隨而來的褚鄴像個幽靈，在巴黎的街頭巷尾游蕩。
他不敢靠近學院，怕被莫曉發現，更怕看到她眼中那日如出一轍的厭惡。
他只能隔著馬路，隔著街道，隔著公園的長椅，貪婪地窺視。
他看到莫曉穿著簡單的練舞服，背著大大的舞蹈包，腳步輕快地走進學院古老莊嚴的大門。
他看到她在露天咖啡館和同學用法語夾雜著英語談笑，眉宇間是前所未有的舒展和陽光，那是他在京都四年從未給予她的輕松。
他看到她在塞納河邊對著晚霞壓腿，身姿挺拔得像一株小白楊，專注而寧靜。
她的世界，沒有他褚鄴，似乎過得......很好，好得刺眼。
這份“好”像無數根細針，扎在褚鄴心口。
他想起出租屋里燒焦的圍巾、碎裂的陶杯、被剪斷的戒指。
想起自己曾視若玩物的女孩，如今在異國的陽光下，綻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悔恨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毀掉的東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珍貴，而且，再也無法復原。
這天，褚鄴照例在學院對面的咖啡館守著。
學院門口，莫曉的身影出現了，而她身邊，赫然站著顧淮安！
褚鄴瞳孔驟縮。
顧淮安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榕城嗎？！
只見顧淮安微微側身，向莫曉介紹著身旁一位氣質優雅、頭發花白的法國女士。
那位女士看著莫曉，眼神帶著審視，隨即露出贊賞的微笑，伸出手。
莫曉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明亮、真誠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和受寵若驚。
她恭敬地伸出手與那位女士相握，微微躬身，姿態謙遜又不失大方。
褚鄴認得那位女士，是國際舞壇赫赫有名的編舞大師，也是顧淮安之前提過愿意引薦給莫曉的導師。
顧淮安竟然真的特意飛來巴黎，只為促成這次見面！
看著莫曉對顧淮安露出毫無保留的感激笑容，看著她在大師面前眼中閃爍的、充滿希望與斗志的光芒，褚鄴心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憑什么？！
憑什么顧淮安可以這樣輕易地走進她的新生活？
憑什么他能給她帶來這樣的笑容和機會？
而他褚鄴，卻只能像個陰暗的老鼠躲在角落窺視，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