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山兩兄弟的狡辯。
楊林是早就預料到了的。
他特地沒先進屋子，就是怕破壞里頭的腳印，失去證據。
沒有人證，物證不還在么！
這就夠了！
對方就是嘴皮子翻過來，只要物證在，他倆怎么說都沒用！
“吳隊長來了！”
正當楊林等待吳大山哥倆的下文時，生產隊里的人到了。
率先走進人群中心的，正是吳家屯的生產隊隊長吳于。
他是吳大山和吳憨子的親戚。
但其人相當正直，處事也公允。
再加上有證據，楊林并不擔心自己吃虧，只是叫了聲“吳隊長”。
吳于點了點頭，先是看了楊林一眼，又望向地上的吳大山和吳憨子，聲音里透著一絲嚴肅和憤怒：
“你倆怎么能干出這種事兒！成天不學好的東西！”
“于叔，我們冤枉啊……”
吳大山還要叫屈，卻被楊林打斷：“吳隊長，事情您在來的路上應該已經聽說一二了。”
“他倆想狡辯說是在捉賊，但我家屋里屋外都只有他倆的腳印子，如果真是抓賊，那是吳大山抓吳憨子呢，還是吳憨子抓吳大山呢？”
這話明擺著就是斷死了兩人的狡辯空間。
而原本就不打算偏袒他們的吳于聽了之后，眉頭皺起。
他看了看屋里屋外的腳印子，臉上的怒意愈重，回過頭，朝吳大山兩人斥道：
“你們兩個都是當爹的人了！做事兒怎么還這么稀里糊涂！我看你倆回家有那個臉跟你倆家嘎娃子說自己干了點啥不！”
“真是丟人！大山，你家里頭沒糧時還是林子借給你的，做事做人咋能這么無恥……”
吳大山和吳憨子被訓得不敢作聲。
吳于狠狠數落了一通，隨后又朝楊林道：
“林子，事情原委我都知道了，明天村里開思想教育會，會重點處理一下這件事情。”
“我看你家里的門和門栓都叫他們兩個砸壞了，過會兒叫他們來給你修好。”
“你再看看少了點什么，我叫他們都如數賠給你！”
他話里話外都帶著些歉意。
“行，我先去看看。”
楊林應了一聲，將手里的狍子往屋里拖。
周遭的人們眼見事情似要塵埃落定，一面交頭接耳，一面又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頭狍子上。
登時就嚇了一跳——這怎么也得五六十斤的肉食吧？！
“這么大一頭狍子，又是一個人吃，林子這個冬天估計得過得舒服咯！”有人忍不住出聲，“狍子油可是香得很！”
“肉也好吃啊！我當年就吃過那么兩回，這東西雖然不怕人，可真動起來，難抓得很！”
“林子這兩天日子過得比過年還好，昨天他家里都飄肉香呢，好像是抓到了兔子。”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羨慕的討論聲悄然響起。
卻又被人打斷：“誰說林子一個人了，他大伯二叔四叔可都還在咱們吳家屯呢，到時候一幫親戚一塊上門，還不得為這狍子肉打破了腦袋？估計又有熱鬧看咯！”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勁。
有狍子肉吃，但卻吃不著，他們干羨慕也沒什么意思。
可要是又有似今天這樣的熱鬧看，那就有所不同了。
這作為談資，好歹能解解閑悶。
“你們在這兒胡亂編排什么？家里頭沒事忙了是吧？”吳于的聲音忽然響起，他冷著臉道：“明天生產隊要出任務，都做好準備！”
話語落下，眾人連忙應答，各自散開。
吳于看著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場熱鬧是完了。
但吳大山哥倆的熱鬧，才剛開始。
“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吳于怒了一聲，“還趴著干什么，好玩兒？還不滾回家！”
“于叔，不是我倆不想起來，是、是楊林那索套彈出來的石頭砸得我倆腿現在還疼……”吳大山委屈辯解。
“該！”
吳于冷斥一聲，還要再說時。
楊林已經從屋內走了出來：“吳隊長，東西沒少，但這吳大山把我家鍋都砸歪了一塊……”
“我會讓他家里賠給你！”吳于點頭。
這人態度倒真是和記憶里的一樣，很利落痛快，楊林心想，又看了眼還趴在雪里的吳大山哥倆，淡淡道：“吳隊長，他倆養幾天就好了，也不是啥大事。”
“你少在這充好人，你設陷阱坑人，算什么本事……”似乎是覺得周遭圍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吳憨子梗起脖子，捂著半邊眼睛：“有本事你跟我單挑，我告訴你，我……”
他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扇他的正是其旁邊的吳大山：“閉上臭嘴！還嫌不夠丟人么！”
偷東西反被教訓，還被這么多人圍觀，他倆以后在吳家屯只怕都抬不起頭來做人，這小子還敢放狠話……沒看旁邊的于叔臉色都鐵青了么！
“哥！你打我干啥！”吳憨子很是委屈。
吳大山卻沒看他，只是看向楊林道：“林子、林子哥，今天這事情是我們兄弟兩個做錯了，我……”
“你昨天賴我的糧食時，也是這個態度。”楊林淡淡打斷，“然后今天就跑來偷我家東西，我可不敢相信。”
“我只相信吳隊長明天對你們進行的處理。”
他說著，看了眼吳于。
后者此時瞪著吳大山哥倆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
這人在周遭幾個屯是出了名的正直，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見自家親戚做錯了事還敢這么橫，腦袋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
尤其再經由楊林這么一說，心里的怒氣已是滿盈。
“你倆的賬，明天我再當著屯里大伙兒的面算清楚！”他怒道，上前一只手揪起一個：“現在跟我回你們家！”
“我要跟你們爹娘好好掰扯掰扯！”
吳于動作很用力，看得出是真火大。
楊林注視著這一幕，呼了口氣。
今天這事一過，以后吳大山一家應該是徹底沒臉再動歪心思了。
畢竟，大雪天，偷人糧食這事兒，誰都深惡痛絕。
就算被人打死也是活該。
不過么，吳憨子……
這人頭腦簡單，從剛才話里來看就很不服氣。
“再來的話，就不只是躺炕上養幾天了。”
楊林自語一聲，注意到吳憨子回頭，當即冷瞥了他一下。
后者原本準備瞪過去，卻被這一眼弄得心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