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刺鼻的清潔劑,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冰冷。我站在走廊中央,
看著周遠的手腕被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死死鉗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周遠疼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太陽穴滑落。
他的西裝外套因為掙扎而歪斜,領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狼狽得像個被當場抓住的小偷。
"你他媽是誰?放開我!"周遠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帶著明顯的慌亂。他的眼睛瞪得極大,
眼白上布滿血絲,目光在黑衣男人和我之間來回游移,像是突然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男人冷笑一聲,松開了鉗制周遠的手,力道大得讓周遠踉蹌著后退了兩步,
后背重重撞在墻上。男人整理了下風衣袖口,聲音低沉而清晰:"陳遠,宋云的師兄。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炸得整個走廊瞬間安靜下來。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陳遠師兄——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
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潮濕的霉味、鐵柵欄的冰冷、還有永遠洗不干凈的血腥氣,
監獄里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讓我窒息。七年前那個雨夜,我在看守所第一次見到陳遠。
雨水順著鐵窗縫隙滲進來,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他隔著鐵柵欄看著我,
聲音嘶啞得像是幾天沒睡:"宋云,導師和我都相信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證據。
"那時的我,臉上還帶著傷,卻因為這句話死死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多么可笑啊。那時的我,竟然還天真地相信正義終會到來。"宋云!
"周遠突然拔高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拽出。他站穩身子用力扯了扯歪斜的領帶,
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這是哪里找的野男人?
"“你這個女人都去監獄里了還不消停點,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他的目光在陳遠身上掃過,
帶著明顯的輕蔑,可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顫。"你以為隨便找個人胡說八道,就能抹黑青青?
"何青青站在周遠身后,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修剪精致的指甲幾乎要掐進布料里。
她的臉色煞白,嘴唇上的珊瑚色唇膏因為緊咬而斑駁脫落,露出原本蒼白的唇色。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睜得極大,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不停地在我和陳遠之間游移。
"周、周遠哥......"她的聲音又輕又抖,像是隨時會斷線的風箏。
她下意識往周遠身后縮了縮,手指揪得更緊了,指節都泛出青白色。
這個動作讓她的病號服領口歪斜,
露出鎖骨處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做甲狀腺手術留下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那天周遠告訴我他要加班,卻在醫院守了何青青一整夜。陳遠的目光冷冷掃過何青青,
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何醫生,好久不見。你的氣色比上次在醫學研討會上好多了。
"他故意頓了頓,"就是臉色有點發青,需要我幫你看看嗎?"何青青的呼吸明顯一滯,
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是她說謊時慣常的小動作。
七年前在法庭上,她作證說從未進過那間手術室時,也是這樣摸著脖子。
"你、你胡說什么......"她的聲音細如蚊吶,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視陳遠。
一滴冷汗從她的鬢角滑落,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明顯。周遠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何青青面前,
胸膛劇烈起伏:"宋云!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聲音很大,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卻透著明顯的心虛,"青青身體不好,你非要這樣刺激她嗎?"我看著他漲紅的臉,
突然覺得無比荒謬。這個男人,我的丈夫,曾經在我入獄時紅著眼睛發誓要為我討回公道。
現在卻像護崽的野獸一樣,擋在真正害我的人面前。"刺激她?"我輕聲重復,
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周遠,你還記得七年前,你在法庭上是怎么說的嗎?
"我一步步走近他,"你說,你相信我的清白。"周遠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額頭上滲出更多冷汗。他的目光閃爍,
最終落在了地面:"我、我當然記得......""那你現在在害怕什么?"我停下腳步,
離他只有一步之遙。我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混合著何青青常用的那款茉莉香水。
醫院的走廊漸漸模糊,消毒水的氣味被記憶中的茉莉花香取代。
那是我和周遠新婚時在陽臺上種的那株茉莉,每到初夏就會開出星星點點的白花,
香氣能飄滿整個客廳。我記得特別清楚,小雅三歲那年,周遠剛升任主治醫師。
他總喜歡在下班路上買一小束鮮花,然后神神秘秘地藏在白大褂里,
等我發現時就會變魔術似的掏出來。"給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女孩。"他總這么說,
然后把花遞給我,再變出另一支棒棒糖給小雅。小雅會咯咯笑著撲進他懷里,
小手抓著白大褂的衣領問:"爸爸今天救了多少人呀?"周遠就會把她高高舉過頭頂,
惹得她尖叫連連。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們,手里還拿著鍋鏟,心里滿得像是要溢出來。
那時候的周末,我們一家三口經常去城郊的湖邊野餐。小雅穿著我給她買的鵝黃色小裙子,
在草地上追著蝴蝶跑,周遠就在后面護著她,生怕她摔倒。我鋪好野餐布,
把準備好的三明治和水果一樣樣擺出來,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駁駁地灑在食物上,
連最普通的火腿三明治都顯得特別美味。"媽媽!爸爸!看我找到了什么!
"小雅舉著一朵蒲公英跑回來,小臉興奮得通紅。周遠蹲下身和她一起吹散蒲公英的種子,
我趕緊用相機拍下這一幕。那張照片后來一直放在我的錢包里,即使在監獄最黑暗的日子里,
我都要偷偷拿出來看。但是好景不長。起初只是偶爾的"偶遇"。那天我在醫院值班,
何青青"正好"來給周遠送資料。"云姐,我順路過來了。"她笑得人畜無害,
手里還提著兩杯奶茶,"知道你愛喝芋圓味的。"后來變成了每周固定的"家庭聚餐"。
何青青總能"恰好"買到周遠最愛的那家餐廳的招牌菜,會"順手"幫小雅輔導作業到很晚。
她來家里的次數越來越多,帶來的禮物也越來越貴重——給小雅的限量版玩偶,
給周遠的高檔紅酒,給我的名牌絲巾。"青青阿姨比媽媽會講故事!
"小雅有天晚上突然這么說,正巧被走出浴室的我聽見。何青青坐在小雅床邊,
手里拿著嶄新的童話書,周遠站在門口笑著看她們。那畫面和諧得刺眼,
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最讓我心寒的是小雅六歲生日那天。我特意調班準備了驚喜派對,
卻在推開家門時看見何青青系著我的圍裙,正在往蛋糕上插蠟燭。周遠站在她身旁,
手指自然地拂去她臉頰上的奶油,那個動作親密得不像話。"媽媽!"小雅撲過來拉我的手,
"青青阿姨給我做了艾莎公主蛋糕!比去年你買的那個好看多了!"何青青轉身,
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云姐,我看你太忙了......"她的話沒說完,
周遠就接了過去:"青青忙了一下午,連論文都沒來得及改。"那天晚上,
我第一次和周遠爆發爭吵。他摔門而去,整夜未歸。第二天護士告訴我,
周副主任在何青青的公寓過的夜。"只是討論病例,喝多了。"他的解釋輕描淡寫,
手卻無意識的被宰身后——那是他說謊時慣有的小動作。最諷刺的是,就在我被捕的前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