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釵滑落的脆響驚醒了楊玉環,銅鏡里映出的芙蓉面尚帶醉意,鬢邊珍珠流蘇隨著顫抖輕晃。
她下意識按住胸口,指尖觸到冰涼的龍涎香墜子——這是她前世的護身符,
此刻卻在大唐的暖閣里泛著詭異的冷意。「娘娘可是醉了?」侍女紅綃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楊玉環望著鏡中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喉間泛起苦澀。
三天前那場暴雨夜,她在現代博物館修復《霓裳羽衣曲》古譜時,一道驚雷劈開了時空。
再睜眼,便成了正被玄宗抱在懷中飲合歡酒的楊貴妃。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她清楚地記得史書上所寫的每一個字:安祿山叛亂,潼關失守,馬嵬坡下三尺白綾。而此刻,
安祿山的叛軍距離長安,只剩下最后百里。「沒有時間了。」楊玉環喃喃道。「傳高力士。」
她突然開口,聲音驚得紅綃掀簾而入。看著侍女驚慌失措的樣子,楊玉環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歷史雖已注定,但她既然來了,便要改寫結局。高力士佝僂的身影出現在珠簾外時,
楊玉環正握著一支狼毫,在宣紙上畫著地形圖。「娘娘這是……」
老太監的目光落在紙上扭曲的城池輪廓,突然變了臉色,「這……這是潼關布防圖?」
「本宮要見陛下。」楊玉環將圖紙卷成筒狀,塞進高力士懷中,「就說事關大唐存亡。」
她看著老太監匆匆離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歷史上,玄宗正是因為誤信讒言,
斬了潼關守將哥舒翰,才導致長安門戶大開。當她在長生殿見到李隆基時,
帝王鬢角的白發刺得她眼眶發酸。這個曾為她摘下滿天星辰的男人,
此刻正被軍情奏折壓得脊背微駝。「玉環?」他抬起頭,眼底的疲憊轉瞬化作驚喜,
「怎么突然來了?」「陛下,潼關守將不可輕動。」她跪在蟠龍紋地磚上,
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安祿山狡詐,哥舒翰雖年邁,卻深知兵法……」「夠了!」
李隆基猛地拍案,案上茶盞傾倒,褐色的茶水在龍紋上蜿蜒如血,「婦人之見!
那哥舒翰擁兵自重,分明是在觀望!」楊玉環抬頭,望見帝王眼中的猜忌與固執。
史書上的記載如此清晰:玄宗十二道金牌催戰,哥舒翰被迫出關,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陛下,臣妾愿以性命擔保……」「住口!」李隆基的龍袍掃過她的臉頰,
「你只需在后宮安心等朕凱旋!」珠簾在他身后重重落下,楊玉環望著晃動的金線,
突然想起前世博物館里那幅《明皇幸蜀圖》——畫中倉皇入蜀的帝王,身邊再無美人相伴。
當夜,長安城的梆子聲驚破長空。楊玉環站在未央宮的城墻上,望著西北方天際暗紅的云。
紅綃送來的密報在袖中發燙:安祿山已破潼關,長安危在旦夕。「娘娘,該啟程了。」
高力士的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楊玉環轉身,
看見他身后的馬車——那輛本該載著她走向死亡的馬車。「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偏殿里,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屏風上。「老奴知道娘娘要說什么。」
高力士從懷中掏出一卷黃綢,正是玄宗的密旨,「馬嵬坡……老奴會安排妥當。」
楊玉環攥緊密旨,指尖幾乎要將圣旨戳破。歷史的齒輪正在轉動,她卻無力阻擋。
「我要活著。」她望著老太監渾濁的眼睛,「求公公,對外宣稱本宮已死。」
高力士的喉結滾動:「娘娘可知這意味著什么?您將永遠失去貴妃的身份,
余生只能隱姓埋名……」「我只要活著。」楊玉環想起馬嵬坡下被踐踏的牡丹,
想起三尺白綾上的血痕,「活著才能改寫這一切。」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
楊玉環換上紅綃的粗布衣裳,將青絲盤成尋常婦人的發髻。馬車顛簸著駛出長安城時,
她最后望了一眼巍峨的城樓。從此,世上再無楊貴妃,只有一個叫阿玉的普通女子。
馬嵬坡的血腥味隨風飄來,楊玉環蜷縮在馬車角落,聽著外面士兵的鼓噪。「處死楊貴妃!」
「紅顏禍水!」這些聲音與她記憶中的重疊,讓她渾身發冷。突然,
一聲凄厲的哭喊刺破長空,是紅綃——那個替她赴死的侍女。「駕!」車夫揮鞭,
馬車疾馳而去。楊玉環咬著衣袖,淚水打濕了粗布衣襟。她知道,從這一刻起,
她真正與過去的身份訣別。改名換姓的日子并不好過。阿玉在蜀中一個小鎮落腳,
靠著替人刺繡勉強糊口。每當夜深人靜,她便會想起長生殿的月光,想起霓裳羽衣的舞步。
但她更清楚,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改變歷史的機會。然而,命運似乎總在與她作對。
她試圖提醒當地官員防范叛軍,卻被當作瘋婦驅趕;她想組織百姓儲備糧食,
卻無人相信一個女子的話。歷史的慣性太過強大,她就像逆水行舟,每前進一步都無比艱難。
一日,阿玉在市集上聽到消息:玄宗已退位,太子李亨即位。她攥著繡繃的手微微發抖,
這是歷史的轉折點。或許,她還有機會……「這位娘子,可是在找活計?」
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阿玉抬頭,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腰間玉佩上刻著「李」字。「公子有何吩咐?」她警惕地后退半步。
「在下聽聞娘子繡工了得,想請你繡一幅《山河社稷圖》。」年輕人微笑著展開一卷圖紙,
「若娘子愿意,可隨我去府上詳談。」阿玉望著圖紙上熟悉的長安布局,心跳陡然加快。
這或許是她重返權力中心的唯一機會。「好,我隨公子去。」馬車再次啟程,只是這次,
阿玉不再是任人擺布的貴妃。她望著車窗外飛馳的景色,暗暗發誓:這一次,
她要親自書寫歷史的結局。然而,當馬車停在一座王府前,阿玉看到門楣上的「廣平王府」
四個大字時,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廣平王,
正是未來的唐代宗李豫——那個默許馬嵬坡之變的人。「娘子,請。」年輕人伸手相邀,
笑容依舊溫和,卻讓阿玉不寒而栗。她突然明白,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逃出命運的掌心。
歷史的巨輪仍在轉動,而她,不過是其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但阿玉不會放棄。
她深吸一口氣,邁出馬車。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要在這亂世中,為自己爭出一線生機。
因為她知道,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王府的朱漆大門在身后緩緩閉合,
阿玉踩著青苔斑駁的石板路,目光掃過廊下懸掛的青銅編鐘。那些編鐘泛著冷光,
讓她想起長生殿里曾奏響的《霓裳羽衣曲》,如今卻成了諷刺。「娘子請隨我來。」
年輕人引著她穿過九曲回廊,忽然駐足在一處月洞門前,「實不相瞞,
這《山河社稷圖》并非尋常繡品。」他從袖中取出半塊虎符,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廣平王殿下想借娘子之手,繡出叛軍的隱秘布防。」阿玉瞳孔驟縮。虎符現世,
意味著李豫已在暗中籌謀奪回長安。可她分明記得,歷史上李豫對楊貴妃的死袖手旁觀,
如今突然相邀,其中必定暗藏玄機。「公子既知我身份,就該明白,我為何要幫你們?」
年輕人聞言,輕笑一聲:「娘娘以為,馬嵬坡的替死鬼,能瞞得過天下人多久?」
他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太子登基后,便派人暗中追查楊貴妃的下落。
娘娘若不想連累那個替死的小侍女,最好與我們合作。」阿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紅綃的死狀浮現在眼前,她怎能讓無辜之人再因自己受難?「我要見廣平王。」她咬牙道,
「我要聽他親口承諾,保紅綃家人平安。」當夜,阿玉被安排在王府東廂房。更鼓三更時,
窗外傳來細微的響動。她猛地坐起,卻見一襲玄色長袍的身影已立在案前。月光透過窗欞,
照亮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頜——正是廣平王李豫。「娘娘倒是大膽。」李豫把玩著案上的繡繃,
目光落在她顫抖的指尖,「明知我是默許馬嵬坡之變的人,還敢孤身前來。」「我別無選擇。
」阿玉直視他的眼睛,「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太子派人追查我,你想利用我,
不如做筆交易——我助你奪回長安,你保紅綃家人,再送我遠走他鄉。」李豫突然大笑,
笑聲驚飛了檐下的夜梟:「有趣,當真有趣!看來傳言不假,楊貴妃不僅有傾國之貌,
更有過人膽識。」他逼近一步,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不過,娘娘就不怕我殺了你,
永絕后患?」阿玉握緊藏在袖中的銀針。那是她刺繡用的工具,此刻卻成了唯一的防身武器。
「殿下若想殺我,何必大費周章?」她強裝鎮定,「況且,
我知曉安祿山許多不為人知的弱點,這些,足以換我一條生路。」李豫沉默片刻,
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扔在桌上:「紅綃家人已妥善安置。明日起,你便在王府繡坊做事。
記住,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下。」接下來的日子,阿玉將全部心思投入刺繡。
她在繡品中暗藏密語,將安祿山軍隊的糧草補給、兵力部署等信息,
用獨特的針法繡進山河圖中。每一針落下,都像是在與命運博弈。然而,
就在繡品即將完成時,意外發生了。繡坊里新來的小婢,趁她不備偷走了繡品。
阿玉追到王府后院,卻見小婢倒在血泊中,繡品不翼而飛。「是誰?!」
她的質問在寂靜的夜里回蕩。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玉轉身,
看到李豫帶著侍衛匆匆趕來。「娘娘這是做什么?」李豫望著地上的尸體,眼神晦暗不明。
阿玉抓起染血的繡線,一字一頓道:「有人不想讓這幅圖現世。殿下若想抓到內鬼,
就該好好查查,王府中,究竟誰與叛軍勾結。」夜色如墨,阿玉站在繡坊窗前,
望著漫天星斗。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在這暗流涌動的廣平王府,她必須比任何人都謹慎,
才能在這亂世中繼續活下去,改寫那早已注定的結局。繡坊燭火突然明滅不定,
阿玉后背驟然繃緊。身后傳來布料摩擦聲,她猛地轉身,
卻見李豫指尖正捻著一縷帶血的繡線,猩紅在玄色衣料上暈開,宛如一朵詭異的曼陀羅。
「娘娘覺得,誰會對這幅圖下手?」李豫將繡線湊近燭火,火苗貪婪地吞噬著絲線,
「是太子安插的眼線,還是安祿山潛伏的細作?又或者……」他忽然抬眼,
目光如鷹隼般剜向她,「是娘娘自己?」阿玉的心瞬間懸到嗓子眼。她強撐著上前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