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停下后,下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穿著行政夾克的年輕人,褲線燙熨的筆直。
他身材挺拔,走路帶著一股子干練勁兒,手里還拿著一張卷起來的紙。
趙占喜連忙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笑容。
“領(lǐng)導(dǎo)好,我是玉關(guān)村的村長,我叫趙占喜。”
說罷,趙占喜還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遞了過去。
年輕人眼皮都沒抬,用文件卷擋開了趙占喜遞煙的手。
“我是縣自然資源局的,這個是文件,你拿著,你們村兒的公示板在哪兒?”男人語氣低沉。
趙占喜接過文件后,慌忙的指向村委會大門口那塊掉漆的綠牌子。
“在……在這,領(lǐng)導(dǎo)!”
兩個工作人員動作麻利地展開文件,刷上膠水,“啪”地一聲拍在公示板上。
貼好之后,男人和同伴轉(zhuǎn)身就上了車,他們現(xiàn)在要去地里錄像拍照,防止有人臨時搶種作物騙補償。
兩臺轎車一溜煙地開走了,揚起一片塵土。
村民們趕緊湊在了公示板前,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個究竟。
“讓讓!都讓讓!”趙五仗著膀大腰圓,第一個擠到公示板前。
他瞇著眼睛,手指點著紅頭文件上的字,磕磕絆絆地念道:“關(guān)于玉關(guān)村征地用于火力發(fā)電廠建設(shè)的公告……啥?建發(fā)電廠?要征地?”
這一嗓子像炸雷般在人群中爆開。
村民們“轟”地騷動起來,你推我擠地往前涌,有人踩掉了鞋都顧不上撿。
“真的假的?發(fā)電廠能建咱們這?”
“白紙黑字還能有假?你看那大紅公章!”
“老天爺呀,這回咱們可發(fā)達了,征地能賠不少錢呢!”
趙占喜站在人群外圍,手里還捏著那根沒送出去的煙。
他眼睛死死盯著手里文件上的日期,那是三天前蓋的章。
他忽然想起上周去縣里開會時,辦公室主任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老趙,你早知道信兒是不是?咋不告訴大伙兒?占咱們地,多錢一平米啊?”
陳四媳婦尖著嗓子喊著,他的紅指甲差點戳到趙占喜的鼻子上。
趙占喜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后,趕緊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補償標準細則。
紙張嘩啦啦的聲響,瞬間壓住了喧鬧聲。
“水田,一畝補償4萬!旱田,一畝補償3萬!林地,一畝七萬五……以上?”
趙占喜瞬間就懵了。
他家在占地紅線圖內(nèi)有5畝地,如果昨天聽信了寧塵的話,也種上覆蓋物,那他最起碼能拿到35萬以上的賠償,現(xiàn)在也只能賣15萬。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要是沒有這么多人在場,他真想狠狠扇自己兩巴掌。
村民們亂哄哄的議論著,有人開始掰著指頭算自家能拿多少,有人捶胸頓足說早知道就該多種幾畝果樹。
于敬芝和寧大山站在人群邊緣,像兩尊泥塑一樣呆愣著,過了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大山,小塵……小塵說的……全中了……”
見寧大山?jīng)]有反應(yīng),轉(zhuǎn)頭一看,這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竟然紅了眼圈。
今早被村民各種嘲笑的難堪,此刻全都消失了,換來的,都是其他人羨慕和嫉妒的眼神。
“咱兒子呢?”寧大山揉了揉眼睛后問道。
于敬芝四下張望都沒找到,此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村口公路上竟停著一輛中巴車,車子正在緩緩啟動。
車窗里,寧塵探出腦袋朝他們用力揮著手。
“媽,我們走了!”
“阿姨再見!我會再來看你的!”
……
七點三十分,寧塵和江瑜一前一后的走進了教室。
原本還在議論紛紛的同學(xué),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前天寧塵單挑陸辰淵和流氓惡霸的事跡,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校皆知,他成了風(fēng)云人物。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比從前多了幾分畏懼,他們沒見過打起仗來這么狠的,更沒見過把人肚子用刀劃開后,還能當天就被警局無罪釋放的。
肖瑩瑩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特意扎高了馬尾,用熨板燙了一下劉海,就連嘴角上的微笑都是精心練習(xí)過的。
從寧塵進教室后,她就目光灼灼的盯著寧塵,那甜美的表情就像春日盛開的花朵一樣,滿懷期待。
奈何寧塵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像肖瑩瑩不存在一樣,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剛一坐下,他發(fā)現(xiàn)書桌堂里有一個紅得發(fā)亮的蛇果,旁邊還有一盒純牛奶。
再仔細看,蘋果的下面壓著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大部分內(nèi)容都被蘋果遮住了。
不過落款處 “肖瑩瑩” 三個字卻格外醒目,像是在向他宣告著什么。
寧塵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毫不猶豫的抽出紙條,看都沒看一眼,便將紙條揉成一團。
朝著窗口用力一扔,紙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飛出了窗外。
隨后,他又將牛奶和蘋果一股腦地全都放到了江瑜的面前。
“給你了江瑜,有人請的。”
肖瑩瑩原本還掛著微笑的臉,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隨即便大聲質(zhì)問道:“寧塵,我買的牛奶,你憑什么給江瑜喝?”
寧塵不緊不慢地側(cè)過頭,眼神平靜地看向肖瑩瑩。
“你還拿我給你買的零食喂過狗,怎么不說?”
知道這蘋果和牛奶是肖瑩瑩給的,江瑜毫不猶豫的又把東西推到了寧塵的桌子上。
肖瑩瑩突然想起媽媽給她下達的任務(wù),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語氣可能過于激烈了。
于是,她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往前傾了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柔一些。
“寧塵,你對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可眼看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心里還有我,就等咱們高考之后再說,行嗎?”
寧塵聽了這話,并沒有吭聲。
他的眼神有些游離,仿佛陷入了沉思,前世的某個記憶片段又毫無征兆地從他腦海里閃過。
就在這時,江瑜突然從斜挎包里發(fā)現(xiàn)了一沓百元大鈔,她數(shù)了下,正好二十張。
她滿是驚喜與詫異,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晰的傳遍了整個教室。
“寧塵你看,這兩千塊錢一定是阿姨偷偷放我包里的!這么多年我不能要,還是給你吧。”
“我媽給你的,你就收著吧。”
寧塵笑了下,把錢又塞回了江瑜的包里。
他倆的對話像顆炸彈在教室里爆開。
后排正在喝水的男生“噗”地噴了出來。
江瑜不明白,因為他是外地人,但其他同學(xué)可知道。
在藍河縣,只有男孩的父母把女孩視為準兒媳,才會在女孩第一次上門時,拿出兩千塊錢給女孩“壓兜”。
無論縣城還是農(nóng)村,一直都在遵循著這個習(xí)俗。
肖瑩瑩簡直不敢相信,明明上周寧塵還像個卑微的侍從一樣,天天粘著自己。
才幾天,他和江瑜怎么可能發(fā)展的那么快?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
第一節(jié)課是班主任楊小云的數(shù)學(xué)課,他剛站到講臺前,肖瑩瑩就直接站了起來。
“老師!我要調(diào)座!”
楊小云皺了下眉:“你先坐下……同學(xué)們,我跟大家說件事,是關(guān)于給咱們物理老師丈夫捐款的事,她的老公出了車禍,現(xiàn)在又查出癌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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