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域不過承平三百余年,如今又要陷入如此絕境么……”何炬嘆了一口氣,哀慟于人族命運之多舛。
“圣人卜卦”乃是道家圣人以自身文碑本源為代價,窺探未來一角的禁忌之術。該術觸及圣道本源,損耗自身修為進階潛力,在古時唯有生命接近終點的道家圣人會為家國興衰卜算,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袁天綱與李淳豐雙圣共同推演的“推背圖”。
而上一次“圣人卜卦”所預言的,便是滅族之危“神州陸沉”。文人壽長,何炬與墨游二人甚至是神州陸沉之危的親歷者。親眼見證過妖魔橫行,鬼怪夜游的圖景,在那一場戰爭中,四大學宮和人族兒女的血與淚只是讓人族存續了下來,甚至并非稱得上勝利。
他們失去的東西……很多。
“新墨正在加深與玄始皇陵的溝通,希望能多求得一些圣物。此次“幻蜃之境”便是由在玄始皇陵內所得蜃蛟珠構建而成。”墨游說道:“但是兵馬俑總兵和長城邊境蒙家都有不滿,難度很大。”
何炬無奈道:“說是溝通,但也驚擾了玄始皇的安息啊。”
“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墨游將茶杯一扣,說道:“四象有域滅之危,一個圣物能保下多少人命?域滅之后,蒙家難不成指望妖魔保護玄始皇陵?”
何炬為墨游新倒了一杯茶,道:“我自然是支持新墨的看法,不過蒙家在才氣長城邊境也做出了不少貢獻,你們兩者之間的溝通,倒是可以平和一些。”
“所以我討厭跟你們開會,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
“……”
何炬自詡域樞乃是面對民生的組織,行事以中庸之道為準,并非是辨不過墨游,最終兩人的互懟最終在何炬的沉默不語下結束。
偌大的會議室安靜了下來,兩人不約而同的關注到中間四象域圖景的樣子。
高樓林立,人潮涌動,高空之中唯有在各地考場升華而出的才氣云卷云舒。
不知何時,某個地域的才氣云朵下方冒出一點尖角,而后那尖角越發變大,最后仿佛龍卷風般垂落在考場之中。
如同觸發連鎖反應,四象域其他地方也有幾個才氣龍卷與考場牽手,會議室內竟憑空卷起了風,擾亂了何炬與墨游的發絲。
“出現了!某個考生的答卷所占據的才氣過多,引發了才氣的虹吸龍卷!”墨游滿臉興奮,腦袋伸過去仔細觀察是哪個地域所引發的虹吸。
“所以這是什么意思?”何炬問到,“墨家機關零型”是指研究中未量產的機關,唯有機關發明人或者特殊關注的組織才了解其具體作用。饒是何炬這個云上宮闕二把手也對這個“匹夫之志”不甚了解。
“說明有考生答出了鎮域等級以上的答卷,溝通天道所需才氣用量極大!”墨游雙手攥緊了會議桌邊,目光火熱的看著四象域畫卷。
文人有境界之分,作品亦有等級之別——學誦、師傳、連城、鎮域、耀萬古。
“并且并非僅有一處出現鎮域級考卷,哈哈哈,天下英雄真如過江之鯽!”
就在這時,畫卷上所屬朱雀域之地,整片天空的才氣云朵劇烈扭曲,抽絲一般匯入一處旋渦,極速旋轉的龍卷傾落而下,竟響起一陣陣風雷之聲。
當龍卷匯入那處考場之時,明亮的金色光芒映照而出,不止畫卷內的光芒,云上宮闕頂層會議室的窗戶也被透進了不知名的金光。
“這是……”墨游緊忙將窗戶打開,眼前的景色讓兩人都說不出一句話。
湛藍色的天空已經被宛若晚霞的金色替代,無數紫金色的云彩層層疊疊,歸巢般向著朱雀域匯去。
一道聲音響遏行云,如仙人奏樂,如圣人傳道。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
四十分鐘前,朱雀域,幻蜃之境中。
馬車緩緩停下,邢舟與那位安南書生也停止了交談。書生用手捋開了車上的帷子,高大的閣樓映入眼簾,雕梁畫棟,飛檐斗拱,一牌匾懸掛正中,書寫著“滕王閣”三個鎏金大字。
邢舟目光一凝,在文曲大陸的歷史中,沒有王勃這位如流星般絢爛的才子,滕王閣也消逝在歷史的塵埃中,甚至只作為歷史的教訓供后人吊唁。
“高宗二年,贛蛟亂,大儒筑滕王閣于章江口鎮蛟,歲集文會固其氣。是歲,閻雨欲彰其婿吳璋,以靡音亂眾士文思。璋文雖冠,氣弱不鎮。蛟破禁,閣毀潮涌,溺三千眾。五老鎮之,蛟斃。”
這是前身的記憶中,史書對滕王閣的寥寥數筆。
意思是在桐高宗二年的時候,贛江有蛟龍作亂,有大儒筑起滕王閣鎮妖,并且每年需要開一次以文會補充滕王閣的才氣,有一年洪州都督閻雨為了彰顯女婿吳璋的文名,用音樂來擾亂其他文人的文思,最終吳璋的文章雖然得了第一名,但是才氣卻鎮不住蛟龍,最終蛟龍破除了禁制,毀掉了滕王閣,三千人被潮水溺死,最終五位大儒同時出手,才將蛟龍擊殺。
這場躍龍門試,是想要考生將其歷史更改么?
邢舟想了一會后便不再思考,這場考試的深層原因是四大學宮的高層所思慮的,自己只需要發揮好平生所學,保證考試成績足夠高就行。
邢舟與安南書生一同下車,剛一站穩,街道旁忽然跑來幾道身影,身影身穿頭戴笠帽,粗布褐衣,典型的農夫模樣。他們對著邢舟二人深鞠一躬,說道:“郎君們可是參與文會的文人。”
邢舟不知這群農夫有何目的,只能點了點頭。
“我們是在贛江旁耕地的農夫,多謝郎君參加文會護佑洪州安寧,我的女兒不久前還溺水了,被不知名文人郎君從贛江救下,這是我們在贛江旁種出的粟米,還請收下。”
一位農夫顫顫巍巍地掏出一小袋粟米,邢舟剛想拒絕,卻清晰觸及到因勞作而布滿老繭的手,深厚而溫暖,一絲明悟浮現在邢舟心中。
“老伯放心,我一定用盡全力,保洪州海晏河清。”邢舟取了一粒粟米攥在手中,道:“老伯躬耕不易,我只取一粒粟米以安老伯之心。”
他望向滕王閣,那就且試探試探這滕王文會有何深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