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原主也是期待過母愛的。
可在她連路都走不穩的時候,李春麗就逼著她背著比她人還重的筐子去割草。
小小的手被劃破,血流了滿手,到現在還留下丑陋的疤痕。
家里沒錢,李春麗只讓季雪梅去上學,讓她留在家里學做農活兒,還有各種家務。
她每天看著季雪梅背著漂亮的書包、梳著好看的頭發去上學,自己卻只能蓬頭垢面,起早貪黑,被各種農活累得直不起腰。
晚上還只能睡在冬冷夏熱、刮風漏雨的牲口棚。
這樣的生活,季聽言過了二十一年,內心對母愛的向往早在日復一日的操勞中消磨殆盡。
她變得麻木,懦弱,沉默,謝書禮就是她唯一的念想,是唯一能救她出苦海的光。
可后來,唯一的念想也嫌棄她,要拋棄她。
無法想象,她跳進冰冷湖水里的時候,是懷揣著怎么樣絕望的心情。
而始作俑者,李春麗,居然還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些話。
當真好不要臉。
季聽言實在忍不住,氣憤地喃喃一句:“……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p>
李春麗:“嗯?你說什么?”
季聽言:“沒什么,爹讓我來問問飯菜好了嗎?”
“就好了,家里沒肉票了,雞蛋也被李嬸借去孵小雞了,就做了點粗茶淡飯,希望謝長官不嫌棄?!?/p>
說著,李春麗掀開籠布,露出竹筐上的三碟小菜,一鍋稀飯,幾個黑面饅頭。
簡陋是挺簡陋,但鬧到這時候,她也是真的餓了。
季雪梅懷里揣著雞蛋,生怕被季聽言看見,于是陰陽怪氣地說了句:
“看什么看,沒吃過飯嗎?在牲口棚睡久了,果然變得跟豬一樣。”
季聽言一點都不生氣,手指理了理對襟的粗布褂子,腰肢纖細,胸脯高聳,即便荊釵布衣,也難掩國色天香。
她嬌笑一聲,嗓音跟淬了蜜糖一樣。
“妹妹啊,雖然姐姐不想跟你比,但咱們兩個站在一起,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誰更像豬哦。”
“小妖精,你說誰是豬?!”
季雪梅雙眼噴火,死死瞪著季聽言雪白的皮膚,粗布衣衫下前凸后翹的身材,一口牙都要生生咬碎。
果然是個禍害,人家正經女人怎么會長成她這個樣子?
真不要臉!
她怎么說,季聽言完全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使然,這副身體和容貌都和她穿越之前一模一樣。
所以她無比珍惜,無論別人怎么說,她都不會停止愛自己。
季聽言轉身走了出去,季雪梅瞪著她的背影,恨不能把土炕里燒得正旺盛的火把仍在她身上,最好把她燒死。
李春麗無奈地拍拍她肩膀:“好啦,咱不跟她比,趁她沒看見,你快把雞蛋吃了,多吃雞蛋補充營養,能變俊?!?/p>
季雪梅眼睛亮了亮,咽了咽唾沫,有點不甘心,又有點垂涎:
“真的嗎?能比季聽言那個小妖精還好看嗎?”
李春麗肯定地說:“當然,季聽言算什么,你可是我李春麗的閨女,她哪配跟你爭?!?/p>
“快吃!”
季雪梅這下開心了,剛把雞蛋剝開,準備往嘴里送,卻聽到廚房外季聽言的聲音。
“爹,娘說今天有雞蛋吃,足足三個大雞蛋呢!”
季雪梅:“……”
李春麗咬牙暗罵:“這個死丫頭!嘴怎么這么大!”
季雪梅更是苦著臉:“娘,這三個雞蛋還不夠我一個人塞牙縫的,不會真要拿出去一起吃吧?”
李春麗當然也不想,但死丫頭話都說出去了,要是不拿,那豈不是坐實她給自己閨女開小灶了嗎?
腦門子氣得直跳,李春麗把雞蛋從季雪梅手里搶回來,安慰她道:“沒事閨女,別氣?!?/p>
“就算這雞蛋被端上了桌,娘也能讓那小賤人一口都吃不上!”
堂屋。
季大山抽著旱煙,弓著腰,把謝書禮往主位上請。
謝書禮下意識要落后一步,把位置讓給陸錚,然而陸錚卻搖頭,示意他去坐,他自己則是坐在了一旁。
“來,謝長官,快請坐,家里條件不好,您多擔待?!?/p>
謝書禮看了一眼破了一個角的老式長凳,嫌棄地用袖子擦了擦,這才坐下。
李春麗一邊端菜上桌,一邊暗戳戳地把季雪梅推到了謝書禮右手邊,讓她坐下。
季雪梅洗了澡,還換了身衣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含羞帶怯地看向謝書禮。
季雪梅催促道:“梅兒,還愣著干嘛,快給謝長官拿筷子?!?/p>
“哦,知道了,娘?!?/p>
她拿著筷子,眼睛都不敢看謝書禮,嗓音甜甜膩膩的,聽得人直發齁。
“書禮哥哥,給。”
謝書禮接過,禮貌地說了聲:“謝謝?!?/p>
但他沒有用,而是轉頭遞給了陸錚,語氣頗有些謹慎和恭敬。
“給您……給你用。”
陸錚:“謝謝。”
見謝書禮沒有用自己遞過去的筷子,還把它給了別人,季雪梅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季大山這時候才想起來問:“這位小兄弟是?”
謝書禮瞳孔都嚇得放大了。
沒見識的老頭子,居然敢把他們首長說成是小兄弟!
別看人家年紀不大,那可是足足比他大好幾級呢!是真正在前線立過功、流過血的!
不過既然首長交代了暫時不要暴露身份,謝書禮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模棱兩可地介紹道:
“這位是我的……戰友,對,戰友,姓陸,你們叫他陸長官就好。”
陸錚搖搖頭:“不必,叫陸錚就行,鐵骨錚錚的錚。”
“原來是戰友?!?/p>
季大山和李春麗對視一眼,心里都門兒清。
說什么戰友,估計就是職位太低了,不好介紹。
畢竟看模樣,他年紀也不大,肯定是個小兵蛋子,沒什么大身份。
既然沒什么大身份,那就不需要費盡心思討好,把謝書禮哄開心了才最重要。
這樣想著,李春麗把最稠的那碗稀飯給了謝書禮,倒數第二稀的那碗給了陸錚。
當然,最稀的那碗是季聽言的,被放在了陸錚身旁,離謝書禮最遠的位置。
反倒是她妹妹季雪梅,坐得離謝書禮最近。
李春麗這心思真是藏都不藏了。
季聽言似笑非笑,走到陸錚身旁坐下,沖他打了個招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在她坐下之后,男人的身子好像頓了一下,握住筷子的手都變得僵硬。
季聽言以為他不喜歡和女人靠得太近,于是很有眼力見地把凳子挪遠了一點。
只是身旁人的氣息卻又好像更沉了。
季聽言一臉不解。
另一邊,季雪梅拿出三個雞蛋,一個放在謝書禮碗里,一個放在季大山碗里,最后一個放在季雪梅碗里。
“實在對不住,家里條件有限,只有三個雞蛋?!?/p>
“謝長官是客人,大山和梅兒今天又落了水,身子不好,所以我自作主張,把雞蛋給他們,咱們三個就多吃菜,喝湯,好不?”
聞言,季雪梅拿著雞蛋,得意地看向季聽言。
看,雞蛋不還是我的嗎?你照樣吃不上。
季聽言卻突然站起來,一本正經道:“謝書禮,爹,雪梅,這雞蛋你們不能吃。”
季大山登時老臉一沉:“你什么意思,你爹我連個雞蛋都不配吃嗎?”
李春麗更是添油加醋道:“聽言啊,做人得有良心,你要真這么饞的話,大不了我再去隔壁李嬸家借個雞蛋給你吃,好不?”
季聽言卻搖頭:“不是我貪嘴,實在是這雞蛋都是瘟雞下的,吃不得,吃了藥死人的!”
“什、什么,瘟雞?”
幾人明顯吃了一驚。
趁這功夫,季聽言把三人碗里的雞蛋全部拿過來,放在自己碗里,順帶還給陸錚分了一個。
“你們身體嬌貴吃不得,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我能吃,都給我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