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父女這么逼著,李春麗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咬著牙回屋,把東西拿了出來。
臨到頭了,她又實在舍不得,藏了幾件在衣服袖子里,只不情不愿給了季聽言一對耳環,一把梳子。
可是就這樣,季聽言那死丫頭還不滿意,扯著嗓子嚎道:
“我的娘啊,怎么就剩這么點東西了,我明明記得還有銀手鐲,銀釵子……怎么都沒有了呀?難不成叫人給偷了嗎?”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壞人,連去世的人的東西都偷,還是不是人啊……”
眼見臭丫頭又要呼天搶地,季大山連忙一個眼神瞪過來。
李春麗只得咬著牙,把衣袖里的銀手鐲、銀發釵拿出來給她。
兩只眼睛比哭了半天的季聽言還紅,明明心里恨不能撲上去把她掐死,卻還要勉強擠出笑意。
“這些東西本來我也只是替你保管,等你以后出嫁了,也都是要還給你的,你可別哭了,快起來回去睡覺去吧。”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季聽言這才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睛,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在李春麗恨不得要殺人的眼光中,把東西一件一件的整理好,露出一個笑。
“謝謝娘,都這么些年了,這些首飾還這么锃亮,你肯定每天都要拿出來擦一遍吧?真是辛苦你了。”
李春麗:“……”
她氣得臉色扭曲。
臭丫頭還敢挖苦她,那些首飾早就被她當成了自己的,可不是每天都要拿出來擦一遍嗎?
竟敢從她那里虎口奪食,真當她李春麗是吃素的?
等著吧小賤人,她定要她連本帶利把東西吐出來!
李春麗暗中瞪了季聽言一眼,扯著季雪梅的袖子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回屋!”
季雪梅委屈得要死,又氣得要死,臨走之前看了一眼始終站在季聽言身邊的陸錚,忽然福至心靈。
她停住腳步,伸手指著陸錚大叫道:“好你個季聽言,賊喊捉賊,污蔑我和書禮哥哥,自己卻和別的男人半夜幽會,做些沒臉沒皮的事!”
“你怎么這么下賤!”
此話一出,其余幾人的眼神也紛紛落到了陸錚和季聽言身上。
尤其是謝書禮,他表情微妙,看著陸錚的眼神有忌憚,也有不解。
本來他還擔心首長大人看到了今天這出鬧劇,會對他印象不好,誤會他是那種油腔滑調、色迷心竅的人,以后不再重用他。
可季雪梅那番話卻提醒了他,首長大人大半夜的,為什么站在季雪梅的房門前?
季聽言還親熱地一口一個陸大哥地叫他?
然而謝書禮是萬萬不敢質問陸錚的,只好沉聲去問季聽言。
“季聽言,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季聽言翻個白眼:“你問我要解釋,那你為什么不給陸大哥一個解釋?”
“人家睡得好好的,被你們兩個沒臉沒皮的吵醒,人家說什么了?”
謝書禮臉一黑,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我怎么就沒臉沒皮了?我……”
季聽言懶得聽他說完,厲聲打斷道:“至于他為什么會站在我房門前,那是因為陸大哥為人正直,心地善良,不忍心看我被你們兩個沒臉沒皮的人蒙在鼓里,特意來提醒我!”
“自己心臟眼臟,就覺得別人也一樣污穢,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叫人害臊!”
謝書禮被季聽言一番有理有據的話罵得臉色難看,卻無言以對,心里奇怪季聽言怎么突然又變了?
她剛剛不是還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怎么突然又這么牙尖嘴利,還說得頭頭是道了?
季聽言啊季聽言,這個女人到底有幾張面孔?
至于季雪梅,她本以為抓到了季聽言的錯處,能報之前的仇,叫她也嘗一嘗被人詰問、顏面掃地的滋味兒。
誰知卻被她滴水不漏地堵了回來,還被她罵了一頓,氣得她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行了,趕緊回屋!鬧了這么久還不夠嗎?”
季大山陰沉著臉,那臉色嚇得季雪梅一個激靈,不情不愿被李春麗拉回了房間。
堂屋只剩季聽言、陸錚,還有謝書禮。
謝書禮捂著之前撞疼的胳膊,不輕不重地“嘶”了一聲,確保那聲音能讓季聽言聽得到。
他一直都知道的,季聽言喜歡他,拿他當命根子。
之前有一次,他跟隨大部隊行軍路過這里,季聽言追在隊伍后面,追了足足二十多里,鞋子都破了,腳底板全是血,就為了給他送一件親手縫制的過冬棉衣。
那棉花是季聽言撿了一冬天才攢出來的,卻沒舍得給自己做一件棉衣。
而是穿著那件又輕又薄還到處打滿補丁的破襖子,熬了幾個通宵,一針一線給他縫出來。
結果那棉衣他也沒穿,而是拆開來,用里頭的厚棉花給隊里的軍醫做了床厚被子,她身體弱,晚上多蓋點才不會受涼生病。
不管怎么說,季聽言喜歡自己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謝書禮自信地以為聽到他悶哼之后,季聽言肯定就會滿臉焦急地過來問他怎么了。
然而季聽言卻沒半點反應,就跟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笑意盈盈地跟陸錚說話。
“陸大哥,你快去睡覺吧,打擾你到現在,真是對不住。”
陸錚搖搖頭:“沒事,你……不哭了?”
季聽言聞言抹了把眼睛,笑得像只花貓:“不哭了不哭了,東西都拿到了,那我還哭什么呢。”
陸錚瞧她抱著那幾件首飾,像只揣著寶貝的松鼠,睫毛一彎一彎,紅唇一翹一翹,實在可愛得緊。
他忍不住也彎了彎唇角。
一直得不到關注的謝書禮此時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見利忘義的女人,為了幾件首飾哭天搶地,費盡心機,也不覺得害臊。”
季聽言不以為意:“這本來就是我娘的東西,我拿回來不是理所應當嗎?有什么好害臊的?”
“畢竟某些人,都被人捉奸在床了,也沒見他怎么害臊呢。”
“你!!!”
謝書禮臉色黑如鍋底,從嗓子眼里擠出一絲冷笑:“李嬸再怎么樣也當了你二十年的娘,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用盡手段搶她的東西,我真替李嬸不值!”
季聽言真是服了他:“你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娘的,被她霸占了而已!我要回來有什么問題?”
“那么看不過去的話,你自己掏錢買幾件給她不就行了,畢竟你今晚差點睡了人家閨女呢,謝、大、長、官!”
謝書禮:“……”
眼見謝書禮被季聽言三言兩語罵得話都說不出來半句,陸錚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季聽言撓撓腦袋,后知后覺有點不好意思。
“陸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得理不饒人了?”
畢竟這個年代,太懦弱或是太牙尖嘴利,都容易遭人詬病。
陸錚卻搖搖頭,說:“不會。”
“拿回自己娘親的東西本來就是天經地義,而且你這樣挺好的,我……”
“你什么?”
季聽言很好奇,睜著一雙圓溜溜黑乎乎的大眼睛看著他,眸底倒映出他的模樣,專注而認真。
陸錚卻偏開頭,握緊拳頭不說話了。
他不能說。
因為他犯錯了。
他居然有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她特別可愛,他……特別喜歡。
可是不該這樣,季聽言是謝書禮的未婚妻,是他下屬未來的妻子。
他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
實在小人,實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