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青璃,是一條青蛇精,作為一條青蛇,我卻渴望凡間紅塵。為此,
我認識了一個善良窮苦的少年。我化作少女,跟他聊天交談,默默陪伴著。二十年后,
我成了他的妻子,他要考狀元日夜苦讀,我則為他教夫相子。苦等了他一年有余,
他考上了文狀元回家了。他回家帶來好消息的同時,他還帶來一個美麗的藝妓,
他說:“我要休妻。”1.“今日,我便休此婦!”“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剮在青璃心上。
他身旁坐在原本屬于我的座位上的藝妓媚娘,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得意。那眼神,
像毒蛇的信子。黏膩又陰冷。青璃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十年!
整整十年相濡以沫。紅袖添香,生兒育子……那些深夜燈下他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時的溫熱。
兒子降生時他抱著襁褓歡喜得像個孩子般的模樣。一封封家書里字字滾燙的相思……這一切,
都在這冰冷的“休書”二字前,轟然碎裂。化為齏粉。一股暴戾的妖氣在她丹田內瘋狂沖撞。
幾乎要撕開她維持的人形表象。顯出青鱗巨蟒的本相。她死死咬著下唇。
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逆子!”一聲怒吼如驚雷炸響。陸父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拍案而起,
花白的胡須都在顫動。“你…你昏了頭了!”“青璃嫁入我陸家,上敬公婆,下育子嗣,
操持家務,哪一點有虧?”“你…你竟敢休妻?!”陸母早已淚流滿面。她踉蹌著撲過來。
不是去扶搖搖欲墜的青璃。而是直接沖到那紙休書旁。看也不看,雙手抓住那薄薄的紙。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撕!刺啦!!紙屑如同殘破的蝶翼。紛紛揚揚落下。“休書?
我老婆子不認!”陸母猛地轉身。張開雙臂,像護雛的老母雞一樣擋在青璃身前。
對著陸修文和那艷妓嘶聲喊道。“陸家的兒媳,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青璃!
”“誰敢趕她走?”“除非從我老婆子的尸首上踏過去!”她的目光掃過媚娘。
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憤怒。“還有你!不知哪里來的狐媚子,滾出我陸家的門!
”媚娘被陸母的厲色刺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狐媚子”的稱呼更讓她難堪。
卻礙于陸修文在場,不敢放肆。只委屈地往他身后縮了縮。陸修文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袖中的手似乎握得死緊。指節泛出用力過度的青白色。
青璃甚至敏銳地捕捉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強咽著什么。就在他開口欲言的瞬間。
一陣壓抑不住的嗆咳猛地爆發出來。他迅速側過身。用寬大的袍袖死死掩住口鼻。
肩膀劇烈地聳動。那咳嗽聲沉悶而痛苦。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掏出來。咳了好一陣,
他才勉強止住。放下袖子時,臉色比方才更加灰敗慘白。“既如此,
”他的聲音帶著咳后的嘶啞。冰冷依舊,卻似乎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目光掠過母親護住青璃的決絕姿態。最終落在青璃身上。那眼神復雜得令人心驚。有冰寒,
有厭棄。似乎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掙扎?快得讓青璃疑心是錯覺。“青璃,你暫居西廂。
”“媚娘,”他側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隨我住東廂。”他不再多言。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負擔,轉身便走。那決絕的背影,將青璃最后一絲微弱的希冀也徹底碾碎。
媚娘立刻像條滑溜的魚,緊緊跟了上去。經過青璃身邊時,那挑釁的眼神和勝利者般的姿態。
刺得青璃雙眼生疼。她被陸母半扶半推著帶回了西廂房。門關上的剎那,
隔絕了外面隱約的喧囂。也仿佛隔絕了所有的溫度。青璃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一點點滑落,
跌坐在地。懷里的小安兒似乎被方才的變故嚇壞了。此刻才敢小聲地嗚咽起來。
“娘……爹……爹不要我們了嗎?”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像一把鈍刀子。
反復切割著青璃早已血肉模糊的心。殺了他!殺了那個負心薄幸的男人!
殺了那個帶來這一切恥辱的狐媚子!一股狂暴的殺意瞬間沖上青璃的頭頂。
冰冷黏膩的蛇鱗在皮膚下若隱若現。豎瞳的金芒在眼底瘋狂閃爍。千年妖力洶涌澎湃。
幾乎要沖破她理智的牢籠。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疼痛讓她找回一絲清明。不能!不能在這里!不能當著安兒和公婆的面!
眼前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過往的畫面。十年前,重傷瀕死的她。
循著那股純凈得如同皓月清輝的“文心玉骨”氣息。在小鎮的書院外。
第一次見到那個青衫落拓、眉目溫潤的書生。他遞給她一方干凈的素帕。
笑容干凈得讓她這個見慣世間污濁的妖物都自慚形穢。十年間,多少個寒夜。
她為他挑亮燈花,紅袖添香。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寫下“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兒子出生時,他抱著那小小的襁褓。歡喜得像個傻子。
一遍遍親著她汗濕的鬢角。說“青璃,我們有安兒了”……那些畫面如此鮮活,如此溫暖。
與眼前這冰冷的休書、那艷妓得意的臉、陸修文絕情的眼。形成了最殘忍的撕裂。
“嗚……”她終于忍不住。將臉深深埋進蜷起的膝蓋里。壓抑的嗚咽如同受傷的困獸。
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浸濕了裙裾。安兒嚇壞了。小手慌亂地拍著她的背。“娘不哭,
娘不哭,安兒乖……”她用力抱緊了懷里的兒子。仿佛這是她在無邊冰海中唯一的浮木。
妖氣在體內左沖右突。最終被更深的絕望和心死強行壓了下去。那翻騰的殺意,暫時蟄伏。
卻并未消失,只是在等待一個爆發的契機。這西廂房,成了她冰冷絕望的囚籠。
短暫的溫情假象徹底撕裂。陸家的日子陡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第二天,
青璃帶著安兒去正廳給公婆請安。陸修文也在。媚娘卻姍姍來遲。一身茜紅灑金的裙衫,
艷麗得刺眼。發髻上插著明晃晃的金簪步搖。竟是逾了侍妾的本分。她裊裊娜娜地進來。
無視了堂上的公婆和青璃。徑直走到陸修文身側。嬌滴滴地依偎過去。聲音又軟又膩。
“老爺~昨兒夜里您答應妾身的,今兒個就扶正人家的,可別忘了呀~”她眼波流轉。
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挑釁,斜睨著青璃。“姐姐莫怪,妹妹年輕不懂事,
以后還要姐姐‘多多指教’呢。”那“多多指教”四個字,被她咬得又重又慢。
充滿了惡毒的暗示。廳內氣氛瞬間凝滯。陸父氣得臉色鐵青。陸母嘴唇哆嗦著。
陸安害怕地往青璃身后縮了縮。陸修文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只是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隨即抬手掩口。發出一陣壓抑的嗆咳。臉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
青璃的心像是被無數根細針反復扎刺。痛得麻木。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挺直脊背。
目光平靜地掠過媚娘那張寫滿惡意的臉。最終落在陸母身上。聲音清晰而穩定。
帶著一種久居主母之位的淡然。“母親,晨昏定省乃家規根本,無規矩不成方圓。
”“新婦初來不懂規矩,也是情理之中。”“日后母親慢慢教導便是。”她只字未提媚娘。
卻句句都在提醒她的僭越和無禮。更將處置權穩穩交還給陸母。
媚娘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瞬間僵住。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2.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陸修文咳聲漸止。放下袖子。目光幽深地看了青璃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
最終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都散了吧。”媚娘討了個沒趣。只得悻悻然跟著起身。
臨走前狠狠剜了青璃一眼。第二次的羞辱,來得更加陰損。那日午后,青璃在西廂小憩片刻。
心神不寧。她的小庫房緊挨著臥房。里面存放著一些不算貴重卻極具意義的舊物。
陸修文早年用過的舊書。安兒幼時的玩具。還有一支通體溫潤的白玉簪。
那是陸修文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彼時他還是個窮書生。用抄書攢下的所有銅錢買了這支簪子。
笨拙地簪在她的發間。紅著臉說:“青璃,等我中了舉,給你買更好的。”那支簪子,
承載著太多貧寒歲月里相濡以沫的溫暖。青璃驚醒,心頭莫名一跳。她披衣起身。
剛走到庫房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啪嚓”一聲脆響!像是玉器碎裂的聲音!她猛地推開門。
只見媚娘正站在庫房里。手里還拿著安兒的一個竹編小馬。
腳下赫然是那支摔成三截的白玉簪!媚娘看到她進來,非但沒有驚慌。
反而夸張地“哎呀”一聲。用手帕掩住紅唇,故作驚訝。“姐姐來了?真是對不住!
”“妹妹瞧著這支舊簪子樣式別致,想拿起來瞧瞧。”“誰知手一滑……唉,這可怎么好?
”她放下小馬。裝模作樣地蹲下身。用涂著蔻丹的指尖撥了撥地上的碎片。語氣輕佻。
“姐姐不會跟妹妹計較吧?”“這舊物,橫豎也不值幾個錢。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從腳底竄上青璃的頭頂!妖氣在她體內瘋狂翻涌。
袖中的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尖銳的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膚顯出原形!
她死死盯著地上那碎裂的玉簪。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顆同樣被摔得粉碎的心。
那些與簪子相關的、溫暖而珍貴的記憶碎片。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玻璃渣。
狠狠扎進她的五臟六腑。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媚娘那張寫滿惡毒得意的臉上。
那眼神,冰冷得如同萬丈寒潭。帶著千年妖物凝視螻蟻的漠然與殺機。
讓媚娘得意的笑容瞬間僵住。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青璃緩緩彎下腰。
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一片、兩片、三片……小心翼翼地將那斷裂的玉簪碎片一一拾起。
放在掌心。冰冷的玉片硌著她的手。也硌著她的心。“此乃夫君當年束發之禮。”她抬起頭。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媚娘和聞聲趕來的陸母耳中。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盤上,
冷冽入骨。“情深義重,豈是金銀可量?”她的目光轉向臉色難看的媚娘。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3.“妹妹既知自己‘手滑’。”“日后這般貴重之物。
”她刻意加重了“貴重”二字。“還是遠觀為妙。”“免得……再惹出禍事。”說完,
她不再看媚娘一眼。徑直走到陸母面前。將掌心的碎片捧給她看。
眼中是無法掩飾的心痛和疲憊。“母親,庫房鑰匙,請您收回吧。”“媳婦如今心緒煩亂,
恐保管不周。”“再失了什么‘貴重’物件,反是罪過。”她將“貴重”二字咬得極重。
陸母看著那碎裂的玉簪。又看看青璃蒼白隱忍的臉。心疼得老淚縱橫。接過鑰匙。
對著媚娘厲聲道。“滾出去!”“再敢踏進這庫房半步,老婆子打斷你的腿!
”媚娘氣得渾身發抖。精心描畫的眉眼都扭曲了。卻又不敢在陸母面前放肆。
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腳。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經過青璃身邊時,那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又過了六天,陸修文被陸父叫去前院書房訓話。氣氛凝重,一時半刻回不來。
媚娘瞅準了這個空檔。端著一碟精致的桂花糖糕。笑吟吟地走進了西廂的小院。
陸安正在廊下擺弄他的小木劍。孩子天性敏感。
對這個渾身散發著刺鼻香氣、眼神總讓他莫名害怕的“姨娘”避之不及。見她進來,
立刻丟下木劍。想往房里躲。“安兒乖,”媚娘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陸安的小胳膊。
力道大得讓孩子痛呼一聲。她蹲下身,臉上堆著假笑。將那碟糖糕遞到陸安面前。
甜膩膩地說:“叫姨娘!叫了姨娘,這糖糕就給你吃!可甜了!”陸安掙扎著。
小臉憋得通紅。帶著哭腔:“我不要!我要娘!”“娘?”媚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骨的怨毒和陰冷。她湊近陸安的耳朵。壓低了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你那娘親啊,不是人!是妖怪變的!”“專門吃小孩!”“你爹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不要她了!”“以后啊,你就跟著姨娘,姨娘疼你,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妖怪”二字如同驚雷。狠狠劈在陸安心頭!孩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小嘴一癟,“哇”地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娘!娘不是妖怪!
娘……哇……”就在媚娘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陰狠。準備再說些什么時。
一道冰冷刺骨、裹挾著滔天怒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后!“放開他!
”青璃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千年積威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小院。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溫度驟降。4.她眼中再無半分隱忍。金色的豎瞳妖異冰冷。
死死鎖定媚娘。那目光蘊含的暴戾和殺機。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媚娘渾身血液都快要凍結!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遠古巨獸盯上的獵物。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媚娘駭然之下,
下意識地松開了手。陸安立刻掙脫出來。跌跌撞撞地撲進青璃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青璃緊緊抱住兒子顫抖的小身體。那溫熱的淚水和巨大的恐懼。
瞬間點燃了她心中壓抑已久的母性本能和妖物兇性。她盯著媚娘。一字一頓。
聲音如同地獄刮來的寒風。“稚子何辜?”“毒婦之心,甚于蛇蝎!
”每一個字都裹著徹骨的殺意。“安兒自有祖父母慈愛。”“你再敢近我兒三尺,休怪我!!
”她的話語微微一頓。妖氣猛地外放。無形的威壓如山般壓下。“不顧老爺顏面!
”媚娘被那恐怖的威壓逼得連退數步。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5.“怎么回事?!”陸修文急促的聲音傳來。
他顯然是被陸安的哭喊驚動。匆匆從前院趕回。當他踏入小院。
看到的便是陸安在青璃懷里哭得撕心裂肺。青璃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妖氣。
而媚娘則面無人色、搖搖欲墜地站在一旁。“滾回房去!”陸修文的目光掃過媚娘,
厲聲呵斥。那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臉色在盛怒之下竟透出一種不正常的灰敗。“老爺!她……”媚娘還想爭辯。
卻被陸修文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嚇得一哆嗦。“滾!”陸修文再次低吼。
隨即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嗆咳。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他痛苦地弓著腰。
不得不用手死死按住胸口。臉色由灰敗轉為一種瀕死般的青金。旁邊的仆人慌忙上前攙扶。
陸修文劇烈地喘息著。被仆人半扶半抱著離開小院。走向東廂的方向。
甚至沒再看青璃和陸安一眼。那佝僂的背影,狼狽而脆弱。與他方才的厲色判若兩人。
青璃抱著安兒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攪得翻騰不定。
看著陸修文那痛苦離去的背影。一絲尖銳的疑惑和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
悄然纏上了她的心頭。夜,死一般寂靜。青璃哄睡了驚魂未定的安兒。獨自坐在昏黃的燈下。
白天媚娘那惡毒的詛咒!!“妖怪變的”!!如同魔咒在她耳邊回響。她攤開手掌。
掌心躺著一方素白的手帕。那是前兩日她在陸修文書房外的回廊角落里撿到的。手帕的一角,
洇著一小片暗紅的污漬。早已干涸發硬。卻依舊散發出淡淡的、不容錯辨的……血腥味。
她捏著那方手帕,指尖冰涼。白日里陸修文那慘白如紙的臉。暴起的青筋。撕心裂肺的咳嗽。
還有這手帕上的血……所有零碎的片段在她腦海中瘋狂旋轉、碰撞。
這絕不是被媚娘“掏空身子”那么簡單!6.窗外,更深露重。青璃凝神細聽。
強大的妖識如無形的絲線。悄然探向東廂的方向。隔著庭院,穿過墻壁。
一絲極其微弱、壓抑到極致的痛哼聲。斷斷續續地傳入她的感知。那聲音,
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正承受著某種非人的折磨。卻又死死地壓抑著。
不敢讓任何人聽見。那聲音,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反復切割著青璃緊繃的神經。
她煩躁地閉上眼。強行將神識收回。心,卻沉得更深了。疑云如同濃霧,將她重重包裹。
陸修文……你到底怎么了?陸家的氣氛繃緊到了極致。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于在媚娘第四次、也是最致命的挑釁下,徹底崩斷。那日午后,
陽光透過窗欞。懶洋洋地灑在陸安小房間的地板上。陸安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
擺弄著陸修文早年給他做的小木馬。稚嫩的小臉上帶著幾分大病初愈的蒼白和懵懂。
前院隱隱傳來陸父壓抑著怒氣的訓斥聲。對象自然是陸修文。陸修文被叫去了祠堂,
一時半刻脫不開身。媚娘如同一只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無聲息地摸進了西廂的小院。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怨毒和孤注一擲的狠厲。
她輕輕推開陸安虛掩的房門。孩子背對著門口。正專心致志地玩著木馬。
絲毫沒有察覺危險的逼近。媚娘的目光落在墻角一個沉重的黃銅香爐上。
那香爐是陸家祖傳之物,分量十足。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而冰冷的光芒。沒有猶豫,
沒有遲疑。她幾步上前,雙手猛地抓起那個沉重的銅香爐!她的動作又快又狠。高高舉起,
目標明確!!陸安毫無防備的后腦勺!只要砸下去,制造一場“意外墜地撞傷”的假象。
再嫁禍給柳青璃“失心瘋”或“看護不力”。一切就都結束了!那個礙眼的小孽種,
那個占著位置的賤人,都將萬劫不復!銅香爐裹挾著風聲。帶著致命的殺意,狠狠砸落!
“安兒!!!”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撕裂了午后的寧靜!
柳青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口!她剛踏進小院。
妖物對至親血脈危機的本能感應就讓她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看到那高高舉起的銅香爐和下方毫無所覺的兒子。
青璃的理智、隱忍、對人間規則的顧忌……在這一刻徹底灰飛煙滅!
母性護犢的本能混合著千年妖物被徹底激怒的兇性。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磅礴的妖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塌陷!
無形的力量瞬間禁錮了媚娘的動作!青璃的身影快到只剩下殘影!
在銅香爐距離陸安頭頂不足一寸的剎那。她已如瞬移般出現在媚娘身側!
一只冰冷得如同寒玉的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地抓住了媚娘舉起香爐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啊!!!”媚娘發出殺豬般的凄厲慘叫。
7.劇痛讓她瞬間脫力。沉重的銅香爐“哐當”一聲砸在她自己的腳邊。發出一聲悶響。
陸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巨大的聲響嚇得呆住了。小臉煞白,連哭都忘了。
只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青璃另一只手已然扼住了媚娘的咽喉!那五指纖細,
此刻卻蘊含著千鈞之力。如同冰冷的鐵鉗!
她的臉幾乎貼上了媚娘那張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金色的豎瞳冰冷無情。
里面翻滾著滔天的怒火和赤裸裸的殺意。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審判。“你、找、死!
”冰冷徹骨的話語,如同最后的宣判。五指猛地收攏!“噗嗤!”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響!
尖銳的指甲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瞬間洞穿了媚娘脆弱的脖頸!
溫熱的、帶著濃重腥氣的液體噴濺而出。有幾滴濺在了青璃蒼白的臉頰上。
如同盛開的血色梅花。媚娘那雙因劇痛和極度恐懼而暴突的眼睛。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
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喉嚨里發出幾聲“嗬嗬”的漏氣聲。隨即軟軟地癱倒在地。
再無聲息。那雙曾經盛滿惡毒與算計的眼睛。此刻只余下死寂的空洞。死死地瞪著天花板。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小小的房間。陸安終于被這血腥的一幕徹底嚇傻了。
“哇”地一聲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青璃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著。
周身彌漫的恐怖妖氣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蛇鱗在她頸側若隱若現。
她看著地上媚娘那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染滿鮮血的手。
再看向嚇壞了哭喊的兒子。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和空洞。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陸修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顯然,他是被陸安的哭喊和方才的動靜驚動。匆匆從祠堂趕回。
眼前的景象,如同最血腥的畫卷在他眼前展開。媚娘倒在血泊中。咽喉處一個猙獰的血洞,
死不瞑目。柳青璃站在血泊邊緣。臉頰染血,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