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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位置 : 靜閱文字網 > 古代言情 > 顧府丑婢_精選章節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30 22:58:15

    被賣進顧府那天,下著綿綿細雨。我和兩個姐姐擠在客棧狹小的房間里,

    聽著雨水敲打窗欞的聲音。大姐如蘭握著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卻還強撐著安慰我們:"別怕,聽說顧府對待下人還算寬厚。只要我們姐妹在一起,

    總能互相照應。"二姐如梅咬著嘴唇沒說話,只是把我們的包袱又檢查了一遍。

    我知道她心里害怕——我們三個被親生父親賣進顧府為婢,

    換來的銀子只夠他賭桌上的一把牌九。"小滿,你年紀最小,進去后一定要謹言慎行。

    "如蘭撫摸著我的頭發,我聞到她袖口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娘生前最喜歡的味道。

    "我會想辦法保護你們的。"我點點頭,喉嚨發緊。十四歲的我比兩個姐姐都矮半個頭,

    瘦得像根豆芽菜,臉上還有幾顆顯眼的雀斑。如蘭姐姐生得美,如梅姐姐手巧,

    而我......我低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指,除了會辨認幾味草藥,幾乎一無是處。清晨,

    顧府的管事嬤嬤來領人。她像挑揀貨物一樣打量我們三姐妹,

    目光在如蘭姐姐臉上停留得格外久。"你,叫什么名字?"她指著如蘭。"回嬤嬤的話,

    奴婢林如蘭。"大姐福了福身,姿態優美得像大家閨秀。嬤嬤滿意地點頭,

    又看向如梅:"你呢?""奴婢林如梅,會些針線活。"二姐輕聲回答,

    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著梅花的帕子。嬤嬤接過帕子,對著光看了看針腳,嘴角微微上揚。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丫頭怎么又瘦又小?會干什么?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大姐就搶著說:"回嬤嬤,我家小妹心靈手巧,

    什么都能學。"嬤嬤哼了一聲,用兩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左右轉了轉:"臉盤不周正,

    皮膚又糙,做不了體面活計。"她松開手,像碰到什么臟東西似的在帕子上擦了擦,

    "先帶回去看看能干什么吧。"顧府比我想象的還要大。穿過一道又一道門,

    我們被帶到內院。一個穿著錦緞的年輕男子正巧路過,目光立刻黏在了如蘭姐姐身上。

    "這是新來的丫頭?"他問嬤嬤,眼睛卻盯著大姐不放。"回大少爺,是今天剛買進的。

    "嬤嬤恭敬地回答。大少爺顧瑾走近幾步,用折扇挑起如蘭的下巴:"模樣不錯,

    叫什么名字?""奴婢林如蘭。"大姐的聲音微微發顫。"識字嗎?""略識得幾個字。

    "顧瑾笑了:"正好我院里缺個書房侍女,就她吧。"就這樣,如蘭姐姐一步登天,

    成了大少爺身邊的紅人。分別前,她偷偷捏了捏我的手,用眼神告訴我她會想辦法照顧我們。

    接著是如梅姐姐。夫人看到她繡的帕子后,直接要去了繡房。只剩下我,

    像個多余的包袱被丟在院子里。"這丫頭能干什么?"夫人皺著眉問。"回夫人,

    這丫頭粗手粗腳,怕是精細活做不來。"嬤嬤回答。"廚房呢?""太瘦弱,

    怕是連水桶都提不動。"夫人不耐煩地擺擺手:"那就打發去馬廄吧,反正那邊缺人手。

    "就這樣,我被帶到了顧府最偏僻的角落——馬廄。

    這里充斥著馬糞、干草和潮濕木頭的氣味,五匹高頭大馬在隔間里打著響鼻。

    "這是新來的馬童,叫......"管事看向我。"林小滿。"我小聲回答。

    "以后你就住那邊的小屋,負責清理馬廄、喂馬、刷馬。"管事指著一間低矮的茅草屋,

    "每日寅時起床,先清理馬糞,然后......"他的話被一陣馬蹄聲打斷。

    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小跑進來,馬背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他利落地翻身下馬,

    卻在這時顯出一絲不協調——他的左腿似乎有些不便。"二少爺。"管事草草行了個禮,

    語氣遠不如對待大少爺時恭敬。男子點點頭,目光掃過我:"新來的?""是,

    剛分到馬廄的丫頭。"二少爺顧遠看起來二十出頭,面容俊朗卻透著冷峻。他的眼睛很特別,

    像是蒙著一層霧,讓人看不清情緒。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問:"怕馬嗎?"我搖搖頭。

    小時候家里養過驢,我還經常幫鄰居照看山羊。"那就好。"他簡短地說,

    牽著黑馬走向最里面的隔間,左腿微微跛著。管事撇撇嘴,

    壓低聲音對我說:"那是府里的二少爺顧遠,戰場上傷了腿,性子古怪得很。平時少招惹他,

    做好自己的活就行。"我點點頭,眼睛卻不自覺地追隨著顧遠的背影。

    在這個人人都對我嫌棄鄙夷的地方,他是第一個正眼看我的人——盡管那眼神冷得像冰。

    夜幕降臨,我躺在狹小潮濕的屋子里,聽著馬廄里偶爾傳來的響動。我想念兩個姐姐,

    想念我們擠在一起取暖的日子。現在的她們,大概正躺在柔軟的被褥里,

    而我身下只有一堆干草。但我沒想到,命運給我的安排,遠不止一個馬廄那么簡單。

    寅時的梆子剛響過,我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馬廄里的活計從不等天亮,

    五匹馬已經不耐煩地刨著蹄子,等著被喂食。我揉著酸痛的腰背,昨晚睡在干草堆上,

    渾身都扎得慌。木盆里的水結了一層薄冰,我咬破冰面洗漱,刺骨的冷水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新來的,先清理馬糞!"管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抓起鐵鍬和簸箕,走向第一個隔間。

    這是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見我靠近,立刻豎起耳朵,噴了個響鼻。"乖,

    別怕......"我輕聲說著,慢慢靠近。小時候幫鄰居照看牲口的經驗派上了用場。

    馬兒漸漸平靜下來,允許我清理它腳下的穢物。一個隔間接一個隔間,我的手臂開始發抖。

    輪到最后一間時,我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新鮮的干草和未清理的馬糞。

    "那是追風的隔間。"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顧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后,手里牽著那匹通體漆黑的駿馬。晨光中,

    我這才看清馬的后腿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走路時明顯不敢用力。"它受傷了?

    "我不由自主地問。顧遠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似乎在評估我的意圖。片刻沉默后,

    他簡短地回答:"戰場上中的箭。"他牽著馬走進隔間,動作熟練地取下馬鞍,

    然后開始檢查傷口。我呆站在原地,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繼續工作。"你要站在那里看一整天?

    "顧遠頭也不回地說。"我...我得清理馬糞...""那就清理。"我趕緊彎腰干活,

    但眼睛忍不住往他那邊瞟。顧遠解開繃帶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與昨日冷硬的形象判若兩人。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里面的藥膏涂抹在馬腿的傷口上。

    馬兒不安地動了動,他立刻低聲說了什么,聲音太輕我聽不清,

    但那語調溫柔得讓人心頭發顫。"你懂草藥?"他突然問我。我手一抖,

    差點打翻簸箕:"一點點...我娘教過我一些。"顧遠抬起頭,

    第一次正眼看我:"這是什么藥?"他指了指瓷瓶。我小心地湊近,

    聞了聞:"紫草根...還有沒藥和蜂蜜?"他眉毛微微挑起:"鼻子倒靈。"這算夸獎嗎?

    我分不清。"去提桶清水來。"他命令道。我飛奔去打水,

    回來時看見他正用一塊軟布擦拭馬身,動作輕柔得像在照顧嬰兒。黑馬低頭蹭他的肩膀,

    親密得不像主仆,倒像老友。"它叫追風?"我壯著膽子問。"嗯。"顧遠接過水桶,

    開始清洗馬腿,"西域戰馬,跟了我五年。"我忍不住多嘴:"傷得不輕,但處理得很好,

    應該能痊愈。"顧遠的手頓了頓,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再次看向我,

    這次多了幾分審視:"你多大了?""十四...快十五了。"他輕哼一聲,不知是何意味,

    又低頭繼續工作。我識相地閉嘴干活,心里卻翻騰不已。

    這位被府里人稱為"廢人"的二少爺,對待馬匹的耐心與溫柔,

    比許多大夫對待病人還要細致。清理完馬廄,我已腰酸背痛。剛想喘口氣,

    管事又丟來一筐蘿卜:"切了喂馬,然后刷洗馬具!"太陽升到正午,

    我才得空啃了口硬饅頭。正蹲在馬廄后啃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我:"小滿!"如蘭姐姐!

    我差點被饅頭噎住。她穿著淡青色的細布衣裙,發間別著銀簪,與昨日判若兩人。"姐!

    你怎么來了?"我跳起來,又趕緊壓低聲音。府里規矩,各房下人不得隨意走動。

    如蘭拉著我躲到草料堆后,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快吃,還熱著呢。"我打開一看,

    是兩塊肉餡酥餅!我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油脂順著嘴角流下。

    如蘭笑著用手帕給我擦臉:"慢點,沒人和你搶。""姐,你在那邊...還好嗎?

    "我邊吃邊問。如蘭的笑容淡了些:"大少爺待我不錯。"她拉了拉衣袖,遮住手腕,

    但我還是瞥見了一抹淤青,"你呢?這地方...太苦了。""還好,活多但不難。

    "我沒告訴她我腰疼得幾乎直不起來,"顧二少爺人挺怪的,但對馬很好。

    "如蘭臉色一變:"你離他遠點!府里人都說他腦子不太正常,自從戰場上傷了腿,

    脾氣古怪得很。"我還想辯解,如蘭已經塞給我一個小包袱:"里面有兩件舊衣裳,

    我改小了給你穿。還有...這個。"她四下看看,從懷中掏出個小荷包,"幾個銅錢,

    應急用。"我眼眶發熱:"姐...""我得回去了,大少爺午睡該醒了。

    "如蘭匆匆抱了抱我,"記住,離那個顧遠遠點!"她像陣風似的走了,留下淡淡的脂粉香。

    我打開包袱,里面是兩件素凈但完好的衣裙,比我身上這件粗布衣強多了。

    荷包里不僅有銅錢,還有一小盒香膏。我沾了點抹在手腕上,是桂花的香氣,

    像娘還在時一樣。接下來的日子形成了固定的節奏:寅時起床清理馬廄,喂馬,刷馬具,

    準備草料。顧遠每天清晨都會來照料追風,偶爾讓我搭把手。他話不多,但也不再冷言冷語。

    第七天早晨,我發現追風的傷口化膿了。"二少爺!"我鼓起勇氣叫住正準備離開的顧遠,

    "追風的傷...情況不太好。"他立刻轉身,眉頭緊鎖:"怎么說?""傷口邊緣發紅,

    有黃色膿液...可能感染了。"我小聲說,

    "需要清熱解毒的草藥..."顧遠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說:"你跟我來。

    "他帶我去了馬廄后一間我從沒注意過的小屋。推開門,里面竟是個簡易的藥房!

    架子上擺滿了草藥罐子,桌上散落著研磨工具。"你會配藥?"他問。我點點頭,

    娘教過我基礎配方。顧遠指了指材料:"那就試試。"我洗凈手,

    挑出金銀花、蒲公英和黃芩,研磨成粉,加入少許茶油調成膏狀。顧遠全程沉默地看著,

    當我加入一滴薄荷油時,他微微點頭。回到馬廄,我小心地清理追風的傷口,然后敷上新藥。

    馬兒不安地甩頭,顧遠按住它的脖子,低聲安撫。"手法不錯。"上完藥后,

    他說了這么一句,便轉身離去。但這簡單的肯定讓我心頭一熱。那天下午,我正在刷洗馬鞍,

    一個繡花手帕飄到我腳邊。"哎呀,掉了。"二姐如梅站在不遠處,假裝剛路過。

    我趕緊撿起來還給她。"謝謝。"她壓低聲音,"聽說你和那個瘸子走得很近?

    "我皺眉:"二少爺只是來照顧他的馬..."如梅撇撇嘴:"大姐說得對,你該離他遠點。

    知道為什么府里人都不待見他嗎?"她湊近我耳朵,"聽說他在戰場上臨陣脫逃,

    害死了好多士兵,那腿傷是老天爺的懲罰!"我正想反駁,如梅已經退開:"我得回去了,

    夫人等著要新繡的屏風呢。這個給你。"她塞給我一雙襪子,"自己小心點。

    "看著如梅離去的背影,我心情復雜。兩個姐姐都警告我遠離顧遠,

    但親眼所見卻告訴我另一個故事——一個對受傷戰馬如此溫柔的人,真的會臨陣脫逃嗎?

    五天后,追風的傷口明顯好轉。顧遠來上藥時,破天荒地讓我繼續負責這個工作。"你手輕,

    它不抗拒。"他這樣解釋,然后遞給我一個小布袋,"給你的。

    "里面是一小包蜜餞和一本破舊的《馬經》!我驚得說不出話來。"識字嗎?"他問。

    我搖頭,娘只教過我認草藥。"那就學著看。"他指著書上的圖,

    "先認馬的身體部位和常見病癥。"從此,顧遠每天會抽一點時間教我認字,

    從馬具名稱開始。作為回報,我告訴他娘教我的草藥知識。我們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

    在馬廄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進行著秘密的"課程"。一個雨天的午后,顧遠沒來馬廄。

    我趁機徹底清理追風的隔間,挪開草料時,一個木箱露了出來。

    好奇心驅使我打開它——里面是幾本兵書和一卷地圖!我慌忙合上箱子,心跳如鼓。

    這些軍事物品與傳言中"廢人"二少爺的形象完全不符。正當我發愣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我趕緊把草料復原,裝作在打掃。顧遠走進來,渾身濕透,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追風的隔間。我猶豫片刻,倒了杯熱茶端過去。

    "二少爺...喝點熱的吧。"他抬頭看我,眼神銳利得幾乎能刺穿人。我突然意識到,

    他可能知道我發現那個箱子了。"今天有人來馬廄嗎?"他問。"沒有,就我自己。

    "我老實回答,然后鼓起勇氣補充,"我什么都沒看見。"顧遠瞇起眼睛,

    我們之間彌漫著一種危險的沉默。最后他接過茶杯,低聲說:"去忙你的吧。"那天晚上,

    我躺在草鋪上輾轉反側。兵書、地圖、每日的軍事訓練...這個被全府視為廢人的二少爺,

    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夏末的天氣說變就變。早晨還是晴空萬里,

    午后天邊就堆起了鉛灰色的云團。我正把曬干的草藥收進小屋,遠處傳來悶雷聲。

    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我睜不開眼。馬廄的老舊木門發出吱呀聲響,像是某種不祥的預警。

    "要下大雨了!"我沖正在刷馬的張老頭喊道。張老頭抬頭看了看天,

    啐了一口:"這破屋頂肯定又漏。小丫頭,去搬幾個木盆來接著!

    "我剛搬出三個接雨水的木盆,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眨眼間,暴雨如注。

    馬廄最東側的屋頂立刻開始漏水,滴滴答答落在干草堆上。"該死!"張老頭咒罵著,

    "那下面是新進的草料!"我抓起一塊油布就往梯子上爬。雨水打在臉上,生疼。

    風吹得梯子搖晃,我死死抓住兩側,一步步往上蹭。"你干什么?下來!

    "一個聲音穿透雨幕。顧遠不知何時站在了馬廄門口,他的深色衣衫已經被雨水浸透,

    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輪廓。我搖搖頭,繼續往上爬:"草料會濕的!"我剛爬到屋頂邊緣,

    一陣狂風幾乎把我掀下去。我尖叫一聲,抱緊了梯子。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梯子。

    "抓緊!"顧遠在下面喊。我顫抖著爬上屋頂,油布在風中獵獵作響。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摸索著尋找漏洞的位置。屋頂的茅草已經腐爛,我的腳陷了進去,崴了一下。"啊!

    ""怎么了?"顧遠的聲音近在咫尺。我驚訝地發現他竟然也爬了上來,

    左腿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你的腿......"他臉色一變,

    但很快恢復常態:"別管這個,先固定油布!"我們合力把油布蓋在漏洞處,

    顧遠從懷中掏出繩子,熟練地綁在房梁上。他的動作敏捷有力,哪有什么跛腳的樣子?

    我愣神的功夫,一陣狂風掀開了油布的一角。"按住那邊!"顧遠喊道。我撲過去按住油布,

    卻踩到濕滑的茅草,整個人向前栽去。顧遠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回來。

    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在雨中出奇地亮,像是烏云后透出的星星。"謝謝。"我小聲說,

    心跳得厲害,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別的什么。我們終于固定好油布,但已經渾身濕透。

    顧遠的頭發貼在額前,水珠順著下巴滴落。我忍不住笑了:"您看起來像只落湯雞。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能這樣跟主子說話?但出乎意料,

    顧遠嘴角微微上揚:"你也好不到哪去。"然后,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顧遠笑了,

    真正的笑,眼角泛起細紋,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我們站在暴雨中的屋頂上,

    像兩個傻子一樣大笑。回到地面后,張老頭已經躲進屋里去了。顧遠擰著衣角的水,

    突然說:"去我那里換件干衣服。""這不合規矩......""馬廄后面有間小屋,

    我偶爾用。"他指了指方向,"里面有我的舊衣服,你先湊合穿。我去主屋換。

    "我遲疑著去了那間小屋,推開門發現比我想象的整潔。一張簡易床,一個小書桌,

    墻上掛著幾件衣服。我挑了件最小的深色短衫換上,袖子還是長出一截。

    正擰著自己衣服的水,門突然開了。顧遠端著個托盤進來,已經換了干凈衣服,

    頭發還滴著水。"姜湯。"他把托盤放在桌上,"喝了驅寒。"我小心地接過碗,

    熱氣熏得我鼻子發酸。自從娘去世后,再沒人給我煮過姜湯。顧遠坐在桌對面,也捧著一碗。

    "你的腿......"我鼓起勇氣問,"沒事?"顧遠的手頓了頓:"偶爾會好。

    "明顯是謊言,但我知趣地沒再追問。我們沉默地喝著姜湯,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你識字學得怎樣了?"他突然問。"認得一些簡單的。"我放下碗,指了指墻上掛的字畫,

    "那是'馬'字,那是'風'字。"顧遠點點頭:"明天開始,我教你騎馬。""真的?

    "我差點打翻碗。"追風需要慢慢恢復運動,你體重輕,適合帶它散步。"就這樣,

    雨停后的每天清晨,在大多數人還沒起床時,顧遠會教我騎馬。

    起初只是牽著追風帶我走幾圈,后來慢慢讓我自己控韁。追風是匹聰明的馬,

    似乎明白我是幫它治傷的人,對我格外溫順。一個月后,我已經能騎著追風小跑了。

    那天早晨,我興奮地跑了一圈回來,發現顧遠站在場邊,嘴角噙著笑。"不錯。

    "他簡短地評價,但眼中的贊許讓我心頭一熱。作為回報,

    我給他講娘教我的民間故事和草藥知識。顧遠最喜歡聽邊境各族的故事,總是追問細節。

    有時我會唱幾句娘教的山歌,雖然走調得厲害,但他從不打斷。一天夜里,我正給追風刷毛,

    顧遠突然問:"你想過離開顧府嗎?"我愣住了:"能去哪呢?""天下很大。

    "他望著遠處的山影,"西域有終年積雪的山峰,北境有一望無際的草原,

    南海有會發光的海水......""您都去過?""有些去過,

    有些......"他的目光黯淡下來,"本來要去。"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繼續刷毛。

    沉默片刻后,顧遠突然說:"秋獵要到了。"我手一抖,刷子掉在地上。顧府秋獵是大事,

    所有主子都會參加,還有騎射比賽。按照慣例,顧遠作為二少爺必須出席。

    "您的腿......"我小心地問。顧遠冷笑一聲:"我那'兄長'特意派人來通知,

    說今年圣上可能派使者觀摩,要我'務必參加,別丟顧家的臉'。"我撿起刷子,心里發堵。

    大少爺明顯是要顧遠當眾出丑。"您可以稱病......""然后如他所愿?

    "顧遠眼中閃過一絲鋒芒,"不,我會參加。"他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明天開始,

    我教你射箭。"我瞪大眼睛:"我?""追風需要適應箭矢的聲音。"他頭也不回地說,

    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天沒亮,顧遠就來了,帶著兩把輕弓。我們在馬廄后的空地練習,

    他站在我身后調整我的姿勢,雙手覆在我的手上帶我感受拉弓的力度。他的呼吸拂過我耳際,

    讓我心跳加速。"專注。"他低聲說,聲音震得我后背發麻。七天后的傍晚,

    我正在整理箭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小滿?"大姐如蘭站在空地邊緣,

    穿著水紅色的綢緞衣裙,發髻上的金步搖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她看著我和顧遠,臉色難看。

    "姐!"我放下弓跑過去。如蘭拉著我走遠幾步,壓低聲音:"你在干什么?

    ""二少爺在教我射箭......""你瘋了?"如蘭指甲掐進我手臂,

    "府里上下誰不知道離他遠點?大少爺特意囑咐過,說他......不正常。

    "我皺眉:"他教我識字騎馬,還幫我修屋頂,哪里不正常?"如蘭眼神閃爍:"你不懂。

    他在戰場上......做了可怕的事。有人說他殺俘虜,

    還有人說......"她湊近我耳朵,"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副將。"我心頭一震,

    想起顧遠照顧追風時的溫柔,教我識字時的耐心,實在無法將他和這種傳聞聯系在一起。

    "姐,你親眼見過嗎?"如蘭語塞:"這......府里人都這么說。總之,

    大少爺不喜歡你和他走太近。"她頓了頓,"瑾少爺說,如果你聽話,

    可以考慮調你去花園干活。"我心頭涌起一股無名火:"馬廄很好,我喜歡這里。

    "如蘭吃驚地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小滿,你變了。"我沒說話。是的,我變了。

    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丫頭了。如蘭嘆了口氣:"秋獵要到了,

    大少爺特意安排了騎射比賽......"她欲言又止,"你勸勸二少爺,別參加了。

    ""他不會聽的。"如蘭握緊我的手:"那就離他遠點,小滿。風暴要來時,

    稻草人都會被連根拔起,何況你這樣的小草?"她匆匆離去,留下一陣香風。我站在原地,

    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回頭看見顧遠還在練習射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那晚我輾轉難眠,

    如蘭的話在耳邊回響。顧遠真的殺了自己的副將嗎?為什么他有時跛腳有時又行動如常?

    秋獵上大少爺到底準備了什么陷阱?天蒙蒙亮時,我做了個決定——不管發生什么,

    我都會站在顧遠這邊。不僅因為他是唯一看得起我的人,更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非流言。秋獵前三天,顧府上下忙碌起來。我被臨時調去幫忙清洗獵具,

    手指被堿水泡得發白。正干活時,聽見兩個管事閑聊。"聽說今年騎射比賽有彩頭,

    勝者可得圣上賜的御弓。""大少爺勢在必得啊。不過......二少爺也會參加?

    ""哈,就他那條瘸腿?大少爺特意安排的,

    說要讓京城來的大人們看看顧家'戰神'現在的樣子。"我咬緊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放下手中的活,我悄悄溜回馬廄,發現顧遠正在檢查追風的馬鞍。"二少爺,

    "我鼓起勇氣問,"秋獵上您真的要騎追風?"他點點頭:"它恢復得不錯。

    ""可是......"我欲言又止。顧遠直起身,直視我的眼睛:"你想問我的腿?

    "我紅了臉,但點了點頭。顧遠沉默片刻,

    突然做了個讓我目瞪口呆的動作——他把一直不離手的拐杖扔到一旁,穩穩地走了幾步,

    甚至跳了一下。"這......"我張大嘴。"戰場上確實受過傷,但早就好了。

    "他低聲說,"我裝瘸,是因為有些人更愿意看到一個廢人,而非競爭對手。

    "我腦中閃過所有他"跛腳"的場景,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少爺?

    "顧遠冷笑:"我父親年事已高,兵部尚書的位置,只能傳給一個兒子。"我心頭一震,

    突然明白了顧遠為何要隱藏實力,也明白了秋獵比賽的危險性——大少爺是要在眾人面前,

    特別是可能來的朝廷使者面前,徹底毀掉弟弟的聲譽。"您一定要參加嗎?"我小聲問。

    顧遠撿回拐杖,重新變回那個"跛腳"的二少爺:"不僅要參加,我還要贏。

    "他的眼神讓我想起娘故事里的孤狼,被逼到懸崖邊時,反而會露出最鋒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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