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王修仙,從給宗門搞KPI開始陳默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種尖銳的、瞬間爆發的劇痛,而是更深沉、更粘稠的鈍痛,
像有無數根生銹的鋼針插在他的骨頭縫里,隨著每一次微弱的心跳,
針尖就惡毒地往里旋擰一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斷裂的骨頭碴子,
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像在吞咽燒紅的炭塊。喉嚨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鐵銹味,那是血,
自己的血。他費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世界模糊、晃動,仿佛隔著一層渾濁的油污。
光,是從墻壁高處一個巴掌大的、歪斜的破洞里漏進來的,帶著一股陳年霉爛的潮濕氣味,
勉強勾勒出這個空間的輪廓。低矮、逼仄。墻壁是粗糙的土坯,裸露著干裂的縫隙,
縫隙里爬滿了墨綠色的霉斑,如同某種不祥的活物。角落堆著幾捆干枯、虬結的柴火,
散發著一股朽木和塵土混合的衰敗氣息。身下墊著的,是薄薄一層半腐爛的干草,
硌得他渾身生疼。空氣里浮動著塵埃,每一次呼吸都讓鼻腔深處癢得難受,
卻又不敢用力咳嗽,怕牽動胸腹間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這不是他的出租屋。絕對不是。
腦袋里像是被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又瀕臨散架的破風車,
混亂的碎片瘋狂地攪動、旋轉、碰撞。屬于“陳默”的記憶,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
被項目報表、KPI和老板的奪命連環Call壓得喘不過氣的社畜,
和另一個同樣叫“陳默”、卻屬于這個陌生世界的記憶,猛烈地撞擊、融合。
另一個陳默……青云宗最低賤的雜役弟子,
一個靈根在入門測試時就意外破碎、徹底斷絕了仙途的廢物。卑微如塵,命賤如草。昨天,
僅僅因為腳步慢了一點,擋了一位外門弟子的路,便被對方隨手一掌,像拍蒼蠅一樣拍飛,
撞在這柴房的墻上,骨頭斷了不知幾根,臟腑破裂。那個外門弟子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晦氣”,便揚長而去。原主就這么咽了氣。然后,他來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胸口的劇痛更刺骨,瞬間攫住了陳默的心臟。修仙界!弱肉強食,
視凡人如螻蟻的修仙界!而自己,現在就是那只最弱小的、隨時會被碾死的螻蟻。
“嘶……”他倒抽一口冷氣,僅僅是這個細微的動作,就讓斷裂的肋骨狠狠刮擦了一下,
眼前頓時一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粗麻衣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像在項目deadline前處理一團亂麻的代碼。
感受身體:胸口、左臂、右腿……多處骨折,內臟有損傷,但似乎還不至于立刻要命。
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活下去。當務之急是活下去。他艱難地扭動脖子,
目光在昏暗的柴房里逡巡。
罐……墻壁縫隙里頑強鉆出的幾根深綠色、葉片肥厚的雜草……他的目光在那雜草上停頓了。
一種模糊的、源自原主破碎記憶的知識浮現出來:青石苔?低階草藥,不入丹師的眼,
但雜役們有時會嚼碎了敷外傷,據說能略微緩解疼痛。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和惡心。
他咬緊牙關,用還能動的右手肘撐地,一點一點,像一條瀕死的蠕蟲,
向那面長著青石苔的墻壁挪去。粗糙的地面摩擦著傷口,
每一次移動都帶來鉆心的劇痛和新的擦傷,汗水混合著血水,
在他爬過的地方留下暗紅的濕痕。幾米的距離,如同跨越了刀山火海。終于,
他顫抖的手指觸碰到了那冰冷、潮濕的墻壁,觸碰到了那肥厚的葉片。他揪下幾片,
也顧不上泥土和污穢,胡亂塞進嘴里,用盡最后的力氣咀嚼。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土腥和苦澀草汁的味道在口腔里炸開,刺激得他幾乎嘔吐。但他強忍著,
將嚼爛的、帶著唾沫和血絲的草泥,笨拙地涂抹在自己最疼的幾處肋骨位置。
一股微弱的、近乎錯覺的清涼感從傷口處滲入,
那磨人的劇痛似乎……真的稍稍緩和了一絲絲。陳默癱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著氣,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肺部火燒火燎的痛楚。汗水像小溪一樣淌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閉上眼,感受著那微不足道的清涼,心中卻一片冰寒。
草泥敷在傷口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清涼感,很快就被更深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鈍痛吞噬殆盡。
陳默癱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柴房頂棚的破洞外,
天色由灰白轉向一種不祥的鉛灰,預示著又一個難熬的夜晚。就在這時,那扇腐朽的木門,
被一股蠻力粗暴地踹開了。“吱嘎——哐當!”門板撞在墻上,震落一片簌簌的灰塵。
一個瘦高的人影堵在門口,背對著外面昏暗的天光,面目模糊,只有一雙眼睛,
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冰冷,居高臨下地掃視著蜷縮在地上的陳默。是王管事。
雜役弟子頭上那片揮之不去的陰云。“陳默?還沒死透呢?”王管事的聲音又尖又利,
像砂紙磨過生鐵,“躺得倒挺安逸!裝什么死狗?起來!”他一步跨進來,
帶著一股汗臭和劣質煙草混合的濃烈氣味。
沾滿泥污的硬底布鞋毫不留情地踢在陳默的腿骨上。“呃!”陳默悶哼一聲,身體猛地弓起,
剛敷了藥草的地方傳來骨頭錯位般的劇痛。“廢物就是廢物!擋了李師兄的路,
沒當場打死你算你祖墳冒青煙了!”王管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默臉上,
“躺這兒裝死給誰看?當柴房是你家炕頭?給我滾起來!藥園那邊人手不夠,今天起,
滾去后山‘百草園’!立刻!馬上!再敢磨蹭,老子打斷你另一條腿!”百草園?
陳默混亂的記憶碎片里立刻翻涌出相關的信息——那是青云宗最偏僻、最荒蕪的一塊藥田,
靈氣稀薄得可憐,土壤貧瘠,據說連最頑強的雜草都長得蔫頭耷腦。
原本是宗門試種一些冷門低階草藥的地方,后來因為實在沒什么產出,幾乎廢棄,
成了流放雜役中的“刺頭”和“廢柴”的去處。去了那里,基本就等于被宗門徹底遺忘,
自生自滅。王管事這哪是派活?分明是把他往絕路上推,嫌他死得不夠快!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沖上陳默的頭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他猛地抬起頭,
沾滿血污和汗水的臉上,那雙屬于另一個靈魂的眼睛死死盯住王管事。
那不是原主那種逆來順受、充滿恐懼的卑微眼神。那眼神深處,像淬了火的寒冰,
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兇悍和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仿佛在看一件礙眼的垃圾。
王管事被這突如其來的眼神盯得一怔。這廢物……眼神怎么變了?那里面沒了熟悉的畏縮,
反而有種讓他心底莫名發毛的東西。但隨即,
被一個雜役廢物“冒犯”的惱怒立刻蓋過了那絲異樣。“看什么看?!”王管事惱羞成怒,
抬腳又要踹,“皮癢了是吧?信不信老子……”“我去。”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像砂紙摩擦,卻異常清晰,也異常冰冷地打斷了他。王管事的腳懸在半空,愣住了。
陳默不再看他,用唯一還能動的那只手臂,艱難地撐起上半身。每一次用力,
斷裂的骨頭都在身體里發出無聲的呻吟。他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暴起,
冷汗混著血水大顆大顆滾落,卻硬是一聲沒吭。他一點點挪動著身體,依靠著墻壁,
慢慢地、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佝僂著腰,一條腿幾乎不敢著地,整個人搖搖欲墜,
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站起來了。
王管事看著眼前這個渾身血污、狼狽不堪卻站得筆直(至少脊梁骨是挺著的)的身影,
一時間竟忘了再罵。那股揮之不去的戾氣,
還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讓他莫名地感到一絲寒意。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隨即又覺得丟臉,色厲內荏地吼道:“算你識相!滾去百草園!日落前沒到地方,有你好看!
”說完,像是要擺脫什么不祥的東西,他重重地啐了一口,轉身快步離開,
把破舊的木門摔得震天響。柴房里重歸昏暗。陳默靠著冰冷的土墻,急促地喘息著,
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痛得他眼前發黑。他低頭,
看著自己沾滿污泥和草汁、微微顫抖的雙手。活下去。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他需要力量,需要資源,需要改變這該死的處境!知識……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知識,
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百草園?好,那就去百草園。只要還有一口氣,還有一塊地,
他就能從這泥沼里,爬出一條路來!***后山的荒涼,超出了陳默最悲觀的預期。
所謂的“百草園”,與其說是一塊藥田,不如說是一片被遺忘在歲月角落的廢墟。
一圈低矮歪斜、爬滿枯藤的籬笆勉強圈出范圍,里面雜草叢生,肆意瘋長,
幾乎淹沒了田埂的痕跡。幾壟曾經開墾過的土地裸露出來,泥土是令人絕望的灰褐色,
板結得如同龜裂的陶片,踩上去硬邦邦的。稀稀拉拉幾株半死不活的植物,葉片枯黃卷曲,
蔫頭耷腦地杵在雜草里,一副隨時要咽氣的模樣。空氣里彌漫著腐草和貧瘠泥土的氣息,
稀薄的靈氣在這里幾乎感覺不到。唯一能住人的,是園子角落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棚子。
頂棚破了大洞,四壁漏風,比柴房還不如。
里面除了一張吱呀作響、布滿蟲眼的破木板床和一個豁了口的瓦罐,空無一物。
角落里結著厚厚的蛛網。這就是他的“新家”和“戰場”。最初的幾天,
陳默幾乎是在爬行中度過的。胸口的斷骨每一次呼吸都疼得鉆心,挪動一步都耗盡力氣。
他靠著從柴房墻角摳下來的那點青石苔,
還有在百草園雜草叢里找到的幾種同樣不入流、但勉強有點鎮痛止血效果的野草,
硬是吊住了命。渴了,就爬到園子后面一條渾濁的小溪邊,像動物一樣趴著喝水。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身體的痛苦,不去想那渺茫的仙途,
不去想那個一掌把他拍成廢人的外門弟子。活下去,像野草一樣活下去。然后,觀察。
他用盡力氣,在茅棚門口一塊相對平整的地面上,用樹枝刻下歪歪扭扭的痕跡。那是時間。
每天日出日落,他刻下一道。他在觀察這片荒地的“作息”。他注意到,
園子東邊靠近一片小水洼的地方,雜草似乎比其他地方茂盛一點點,
葉片顏色也深那么一絲絲。而西邊靠近裸露巖石的地方,連雜草都稀疏枯黃。
他掙扎著爬到水洼邊,扒開茂密的雜草,用手指摳起一小撮濕泥,湊到鼻尖。
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水腥和腐爛植物的氣味,不算好聞,
但……比西邊那些干硬的灰土強太多了。他又爬到西邊巖石旁,摳起一撮灰土,捻了捻,
干澀、粗糙,幾乎不含水分。
土壤墑情、酸堿度、腐殖質含量……這些陌生的名詞在他腦海里盤旋。
原主記憶中那些關于靈植的碎片,模糊而零碎,
充斥著“靈氣滋養”、“靈雨澆灌”、“聚靈陣輔助”等高高在上的詞匯,
對土壤本身的基礎研究,幾乎一片空白。仿佛修仙界種田,全靠玄學。
陳默趴在西邊干硬的田壟上,手指深深摳進板結的泥土里。掌心被粗糙的土塊硌得生疼,
斷裂的肋骨隨著急促的呼吸陣陣抽痛。他盯著眼前這片絕望的灰褐色,
一絲近乎荒謬的明悟卻像閃電般劈開混沌——這幫修仙的,
怕是連“土壤墑情”四個字怎么寫都不知道!原主記憶中那些關于種植的碎片,
如同蒙塵的劣質幻燈片,模糊不清地閃過:長老們高坐云臺,
揮袖間降下蘊含靈氣的甘霖;內門弟子指尖掐訣,
引動地脈微弱的靈氣滋養珍稀靈植;藥堂的丹師們捧著玉簡,
討論著如何用聚靈陣提升藥田的“靈蘊”……一切都圍繞著那虛無縹緲的“靈氣”。
至于腳下這承載萬物的泥土?它的干濕、它的肥瘦、它的酸堿?
那都是凡俗農夫才需要斤斤計較的螻蟻之事,與大道何干?
“呵……”一聲帶著血腥味的嗤笑從陳默干裂的唇邊溢出。荒謬!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修仙者飛天遁地,卻連種田的ABC都丟得一干二凈!這百草園的荒廢,簡直理所當然。
他需要工具。簡陋到極致,但必須的工具。幾天后,當陳默終于能拄著一根撿來的結實樹枝,
勉強挪動時,他開始了第一次“實驗”。目標:堆肥。他拖著斷腿,在園子里最荒僻的角落,
用樹枝和石塊刨出一個淺坑。然后,
而痛苦的收集:園子里瘋長的雜草(尤其是那些看起來格外粗壯、汁液似乎更豐富的品種),
他忍著劇痛,用一根削尖的樹枝,艱難地割下、拖回;園子外面,
小溪邊潮濕地帶腐爛的落葉、枯枝;甚至……他在自己棲身的破茅棚后面,
軟、散發著特殊氣味的黑色土壤——那是無數年積累下來的腐爛草莖和昆蟲排泄物的混合物,
在另一個世界,它有個樸素的名字:腐殖土。汗水混著泥污,在他臉上沖刷出道道溝壑。
每一次彎腰,每一次拖動,斷裂的肋骨都發出無聲的抗議。但他眼神專注得可怕,
像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他把收集來的雜草、落葉、枯枝一層層鋪在淺坑里,
小心翼翼地覆蓋上那層珍貴的黑色腐殖土,再澆上渾濁的溪水。最后,用一層薄土蓋住。
一個原始的、粗糙的堆肥坑,成了。這是他向這片荒地發起反擊的第一座堡壘。
時間在痛苦和等待中緩慢流淌。刻在茅棚門口的劃痕一天天增加。陳默的身體在緩慢地恢復,
斷骨處的劇痛漸漸轉為持續不斷的鈍痛和酸麻。他大部分時間依舊虛弱,但已能拄著樹枝,
在園子里進行更長時間的觀察和勞作。他開始清理一小塊靠近水洼的荒地。
拔除堅韌的雜草根莖,用削尖的樹枝一點點撬開板結的土壤。動作笨拙而緩慢,
效率低得令人發指,但他異常耐心。
汗水浸透了他那件從未換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雜役服,緊貼在瘦骨嶙峋的背上。
他需要種子。百草園廢棄多年,地里自然沒有存糧。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零星散布在雜草叢中、半死不活的“靈植”上。其中一種,
葉片細長,邊緣有鋸齒,頂端結著幾顆干癟發黑、形似稻穗的籽實。原主記憶里,
這叫“黃芽谷”,一種最低階的靈谷,蘊含的靈氣微乎其微,口感粗糙,
連外門弟子都不屑食用,通常只用來喂養宗門圈養的普通靈禽。但陳默如獲至寶。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干癟的谷穗采下,剝出里面同樣干癟、顏色灰暗的谷粒。數量少得可憐,
只有一小把。他的“試驗田”,最終只圈出了巴掌大的一塊。清理干凈雜草,
用樹枝和石塊壘起小小的田埂。他沒有直接用那些灰褐色的板結土,
而是艱難地把他那個堆肥坑表層已經有些發酵跡象的混合物挖了出來——雜草已經發黑腐爛,
混合著腐殖土和落葉,散發出一股并不難聞的、帶著泥土氣息的發酵味道。
他把這層“肥料”均勻地鋪在巴掌大的田里,再把那一小把珍貴的黃芽谷粒,一顆一顆,
極其小心地按進混合了腐殖質的松軟土層里。深淺、間距,
都嚴格按照他記憶中關于旱稻種植的模糊知識來操作。沒有靈雨,他拖著傷腿,
一次次往返于渾濁的小溪和試驗田之間,用那個豁口的瓦罐取水,均勻地澆灌。做完這一切,
陳默拄著樹枝,站在田邊。夕陽的余暉將他佝僂的身影拉得老長,投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
他渾身沾滿泥點,像個剛從泥塘里撈出來的乞丐,只有那雙眼睛,在暮色中亮得驚人,
死死盯著那塊巴掌大的、剛剛播下希望的土地。
***日子在疼痛、勞作和刻骨銘心的饑餓中緩慢爬行。茅棚門口的刻痕,
無聲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陳默的身體在極度的匱乏和緩慢的自愈中掙扎,
斷骨處依舊隱隱作痛,但已不再是那種能輕易將他擊倒的劇痛。饑餓,
像一頭永遠也喂不飽的野獸,日夜啃噬著他的胃囊。宗門配發給最低等雜役的“辟谷丹”,
粗糙得如同摻了沙子的泥丸,不僅難以下咽,提供的能量也微乎其微,只能勉強吊住一口氣,
讓他有力氣繼續在百草園里掙扎。王管事來過一次。那是一個陰沉的下午。
他像巡視自己領地的鬣狗,背著手,踱進百草園,目光掃過依舊荒蕪的園子,
掃過陳默清理出的那一點點可憐巴巴的地塊,最后落在那塊巴掌大的“試驗田”上。田里,
幾株纖細的嫩苗剛剛破土,頂著兩片微黃的子葉,在風中可憐地顫抖著。“呵,
”王管事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濃重的嗤笑,滿是嘲弄,“陳大廢物,你這折騰的是哪門子仙法?
種凡人的雜草呢?就你這塊破地,這蔫巴苗,喂雞都嫌塞牙縫!”他踢飛腳邊一塊土坷垃,
濺起的泥點落在陳默的褲腿上,“省省力氣吧!爛泥里的蟲子,還想翻身?老老實實等死,
別給老子添亂!”陳默低著頭,握著樹枝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沒有反駁,
甚至沒有看王管事一眼。只是在那刻薄的嘲笑聲回蕩在荒園上空時,
默默地將那幾株幼苗周圍松動的土輕輕壓實了一些。王管事自覺無趣,又罵罵咧咧了幾句,
踩著滿地荒草離開了。園子里重歸死寂,只有風吹過枯草的沙沙聲。陳默抬起頭,
看著王管事消失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
卻沉淀著一種比荒原更冷的寂靜。他慢慢走到試驗田邊,蹲下身,伸出沾滿泥污的手指,
極其輕柔地拂過那幾株孱弱的幼苗。“快了。”他對著空氣,對著這片被遺忘的土地,
低啞地吐出兩個字。聲音輕得被風吹散,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篤定。他需要更多的“數據”。
百草園的環境太過原始,他必須自己創造觀測條件。沒有溫度計,
他依靠觸覺和記憶——清晨巖石上的露水何時凝結,
何時蒸發;正午時泥土表面被曬得發燙的程度;日落后溫度驟降帶來的涼意。沒有濕度計,
他觀察不同區域雜草葉片的萎蔫程度,感受清晨草葉上露珠的大小和多寡。
他用樹枝在茅棚的泥墻上刻下簡陋的符號,
記錄著每一天的陰晴、風力和他感受到的溫濕變化。時間悄然滑入深秋。
清晨的霜氣越來越重,百草園的荒草開始大面積枯黃。陳默的試驗田,
成了這片死寂荒原上唯一的一點倔強的生機。那幾株黃芽谷,
在陳默近乎苛刻的“科學飼養”下,展現出了驚人的生命力。巴掌大的試驗田里,
幾株禾苗已經抽出了青翠挺拔的莖稈,葉片舒展,綠得發亮,
與周圍枯黃的野草形成了刺眼的對比。尤其是其中一株,
位置恰好在水汽蒸騰路徑和堆肥養分滲透的交匯點,更是鶴立雞群,莖稈粗壯,
葉片肥厚油亮,頂端甚至已經孕育出了沉甸甸的谷穗雛形,飽滿得仿佛要撐破外皮。
這奇跡般的長勢,終于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這天傍晚,夕陽熔金。
一個穿著外門弟子青灰色袍服的少年,背著一個碩大的藥簍,
探頭探腦地出現在百草園的籬笆外。他叫趙鐵柱,人如其名,長得敦實憨厚,
一張圓臉被曬得黑紅,是藥堂負責跑腿打雜的低階弟子。
他奉命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采摘一種只在深秋枯草叢中生長的冷門藥草“寒星子”,
已經在這片荒草里轉悠了大半天,收獲寥寥,正又累又沮喪。“這鬼地方,
連根毛都沒有……”他嘟囔著,一腳踢飛一塊石頭,抬頭間,
目光無意中掃過園子角落那片小小的、綠意盎然的試驗田。“咦?”趙鐵柱揉了揉眼睛,
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破地方,怎么會有長勢這么好的靈谷?他下意識地走近幾步,
隔著歪斜的籬笆,看得更清楚了。那幾株黃芽谷,尤其是中間那株異常茁壯的,莖稈挺拔,
葉片油綠得像是能滴出水來,在枯黃一片的背景里,簡直像是翡翠雕琢的!
他跑藥堂雜役也有段時間了,見過藥圃里精心伺候的靈藥,
可眼前這幾株野地里長出來的黃芽谷,那精氣神兒,那長勢,竟絲毫不差!
甚至……那谷穗孕育的飽滿度,隱隱還要強上一分?趙鐵柱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他看看那幾株奇跡般的靈谷,
那個穿著破爛雜役服、拄著樹枝、正小心翼翼給禾苗根部培土的身影——那身影瘦得脫了形,
像根隨時會被風吹折的蘆葦,可動作卻異常沉穩專注。“喂!”趙鐵柱忍不住喊了一聲,
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奇,“那…那個誰!這…這谷子是你種的?!
”陳默的動作頓住了。他慢慢直起腰,轉過身。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臉上,
勾勒出瘦削而堅硬的輪廓。他看著籬笆外那個滿臉震驚的外門弟子,沒有立刻回答。
深潭般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對方身上的青灰袍服,掃過那個標志著藥堂雜役身份的藤編藥簍。
趙鐵柱被他看得有點發毛,那眼神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一個卑微的雜役,
倒像…像藥堂里那些審視藥材成色的執事。“嗯。”陳默終于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嘶啞,
像砂紙摩擦。“我的天爺!”趙鐵柱得到確認,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他指著那株最壯的谷子,
語無倫次,“這…這怎么長的?你…你給它喂仙丹了?這百草園的爛地,
怎么可能……”陳默的目光落在那株鶴立雞群的禾苗上,又緩緩移開,
掃過旁邊幾株明顯遜色、但也遠超尋常的長勢,最后落在自己刻滿符號的泥墻上。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才用那沙啞的嗓音,平淡地開口:“東邊的地,
水汽足,但土太涼。西邊的土,干,硬,曬得過頭。”他指了指試驗田的不同位置,“這里,
水汽上來,正好暖著根。堆的肥,勁也透到這里。”他點了點那株壯苗扎根的位置,
又指向旁邊幾株,“這里,水汽過了,根泡著,發蔫。那邊,堆肥沒透到底,土力不夠。
”沒有玄妙的法訣,沒有高深的靈氣理論,只有最直白、最“土氣”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