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浴室位于外門弟子居住區，是一棟青磚砌成的寬敞建筑。麟北樞站在門口，有些躊躇。
以往他都是趁夜深人靜時去后山湖中擦洗，從未踏足過這里。
推門進去，溫熱的水汽撲面而來，夾雜著皂角的清香。浴室里已經有不少弟子，談笑聲在水汽中回蕩。
麟北樞的出現讓談笑戛然而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
“喲，這是誰啊？”一個赤裸上身的壯碩弟子夸張地揉了揉眼睛，“我沒看錯吧？親傳弟子大人光臨我們這寒酸的澡堂？”
麟北樞僵在原地，手中的弟子服和新領的用品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秦師兄，您有所不知。”旁邊一個瘦小弟子諂媚地笑道，“這位麟師兄住的破院子連個浴桶都沒有，可不就得來這兒嘛！”
被稱作秦師兄的壯碩弟子哈哈大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親傳弟子都在自己院子里沐浴呢！”他故意提高聲音，“麟師弟，要不要師兄教你怎么用浴桶啊？”
哄笑聲中，麟北樞的臉燒得通紅。
他這才知道，原來親傳弟子居所內都配有單獨的浴室。而他，竟然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不必。”麟北樞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快步走向最角落的一個隔間。
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嘲笑聲：“看那窮酸樣！”“親傳弟子？笑死人了！”“聽說他連最基本的法術都使不好……”
熱水從頭頂澆下，燙得皮膚發紅，但麟北樞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水流沖刷隔絕那些刺耳的話。
熱水氤氳中，那些被歲月和風霜浸染的痕跡漸漸消融，如同初雪遇暖，顯露出少年原本如玉的肌膚底色。
換上嶄新的弟子服后，麟北樞站在銅鏡前，幾乎認不出鏡中的人。
月白色的長袍合身地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雖然瘦削，但骨架勻稱。
長期病痛折磨導致的蒼白臉色被熱水蒸出些許紅暈，濕漉漉的黑發披散在肩頭，襯得五官格外分明。
沒有發簪，麟北樞只能用一根舊發帶隨意束起頭發。發帶已經洗得發白，邊緣還有些脫線，與嶄新的弟子服格格不入。
走出浴室時，那些嘲笑聲已經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和驚詫的目光。
麟北樞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他能感覺到那些目光中的輕蔑少了幾分，多了幾分驚訝，似乎在說原來這個一直被他們視為廢物的少年，竟有一副如此出眾的皮囊。
顧璇正在庭院里看原主留下的藥方，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地道：“領個東西要這么久，你是爬著去的嗎？”
麟北樞站在院門口沒有出聲。顧璇等不到回答，不耐煩地轉身，卻在看到他的瞬間愣住了。
陽光穿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少年身上，月白色的弟子服纖塵不染，勾勒出挺拔如青松的身姿。
濕發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棱角分明的臉龐。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直視著她，漆黑如墨，深處似有星光閃爍。
顧璇的視線落在那根寒酸的發帶上，眉頭皺了起來。
她在內心呼喚：“系統，商城有沒有男子用的發冠，給我兌換一個。”
【有的宿主。】
顧璇的眼前出現了五花八門的寶石玉冠，看著旁邊兌換積分后面的好幾個零，她咽了咽口水。
“有沒有簡單點的，10積分就能兌換的？”
【沒有。】
【不過原主房間柜子第二層抽屜里有一個男式銀質發冠。】
她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屋，片刻后回來，手中多了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
“接著。”她隨手一拋。
麟北樞條件反射地接住，發現是一個做工精致的銀質發冠，上面雕刻著簡約的云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就你這樣去見長老？”顧璇嗤笑道，“發帶都洗脫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
一刻鐘后。
當麟北樞再次出現在顧璇面前時，她正靠在院門口的一棵歪脖子樹下閉目養神。
聽到腳步聲，她掀開眼簾。
眼前的少年，眉眼鋒利，鼻梁高挺，唇線緊抿，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野性。
頭發被銀冠高高束起，更顯出塵的氣質。
她上下掃了一眼。
嗯，骨相確實不錯。
以往見面他不是跪著就是畏畏縮縮的低著頭，今天收拾干凈往那一站，身高居然比她高一些？
顧璇目測了一下，自己穿過來這身體大概一米七出頭，這小子，差不多快一米八了。
發育得挺好，就是太瘦了，以后要給他養胖點才是。
顧璇收回目光，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還算像個人樣。”
“走吧。”
“去見長老。”
二人一前一后，朝著試煉長老所在的霽月峰行去。
顧璇在前，步履從容，一身清冷的月白道袍無風自動，宛如謫仙。
麟北樞在后，默默跟著，換上新衣的他，雖然依舊沉默，但背脊挺得筆直，不再是之前那副畏縮的模樣。
不多時，霽月峰傳功殿已在眼前。
殿內清凈，檀香裊裊。
一位須發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正盤膝坐在蒲團上。
正是云渺宗掌管功法傳授和弟子試煉的霽月長老。
“弟子顧天璇，攜師弟麟北樞，拜見霽月長老。”
顧璇學著原主的樣子，微微躬身，聲音清冷，禮數周全。
麟北樞也跟著行了一禮，只是動作略顯僵硬。
霽月長老緩緩睜開眼，目光平和，先是落在顧天璇身上，微微頷首。
隨即，他的視線轉向麟北樞，略微停頓了一下。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身上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的靈力波動。
煉氣三層。
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但很快隱去。
“天璇丫頭，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顧璇直截了當：“啟稟長老，師弟麟北樞欲參加‘問心試煉’，弟子特來為其報名，并請長老定下試煉日期。”
“問心試煉？”
霽月長老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再次投向麟北樞。
那條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
尤其是……修為如此低的弟子。
他沉吟片刻。
“也罷。”
“既然是你帶來的，想必已有考量。”
“半月之后，午時三刻，讓他自行前往問心路入口。”
“是，弟子遵命。”顧璇應道。
【宿主，半個月？會不會太趕了點？】系統有些擔心。
【他才剛拿到《魅影步》。】
顧璇內心毫無波瀾：“足夠了。”
“時間緊，任務重，正好給他點壓力。”
事情辦妥，顧璇不再逗留。
“多謝長老，弟子告退。”
她帶著麟北樞，轉身離開了傳功殿。
走到離寒煙居不遠的岔路口，顧璇腳步未停，手指指向了旁邊一條岔路。
“那邊，云瀾居，你今后的住處。”
她拋出一塊泛著淡淡青光的玉牌，和一本功法秘籍。
“禁制令牌，自行煉化。”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朝著自己的居所走去。
麟北樞接過物品，看到那本秘籍上赫然寫著《魅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