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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的照片,觸目驚心。
少年嬌嫩的皮膚被燙成了爛肉。
他捂住了嘴,眼中寫滿驚訝。
記者正要上前觀看,我卻摁下關閉。
沈宇一看到照片,就趕緊想往門外走,我將他一把拉住推到地上。
他趕緊抱住沈時年的腿,“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是跟沈澄玩耍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
沈時年將他踢開,一臉痛心:“我對你這么好,為什么要這樣對弟弟?”
姚曼心疼地把沈宇護在懷里,“時年,小孩子玩鬧也要當真嗎?”
一看到姚曼那閃著淚光的雙眼,沈時年竟將要打下的巴掌又收回。
我竟大笑得停不住。
可笑的沈時年,到此刻還在憐惜他們母子倆。
“你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弟弟?當然是跟你學的。”
我將包拉開。
嘩啦地從里面倒出來一堆東西。
“這是你大前年生日,兒子送的無人機,被沈宇弄壞那天,兒子不高興,你反而罵了兒子一頓。”
“這是你前年生日,兒子送的剃須刀,可沈宇也送了你剃須刀,所以你一次都沒用過兒子送的。”
“這是去年父親節,兒子給你送的鋼筆,可你轉手就送給沈宇,兒子不肯,你又把他打了一頓。”
“今年——”
今年,兒子連去世前還想著給父親送禮物。
可是來不及了。
我頓了頓,胸腔起伏得厲害,竟難過到喘不上氣說不出話。
在場的記者也面面相覷。
他們沒想到,本來是來記錄高考狀元的誕生,見證的卻是偏心父親的誕生。
“沒見過這樣的父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宇才是他兒子。”
“自己的兒子不疼,去疼別人的兒子,真可笑!”
沈時年癱軟在地,嘴唇嚅動。
如大夢初醒一般,他也發現了自己的可笑。
當年姚曼本來是他的初戀情人。
可哥哥也喜歡她。
固執的父母偏愛哥哥,便促成了哥哥和姚曼的婚事。
沈時年只能忍下心中的悸動,默默祝他們幸福。
在他遇到我后,也堅定了要好好和我過日子的想法。
我能干又上進,把一家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時他也曾滿心滿眼都是我,想著和我好好地把兒子撫養長大。
可是哥哥死得早,姚曼成了寡婦。
原本心死的沈時年死灰復燃。
我跟愛哭的姚曼不一樣,我好像堅強到發生什么都能扛過去。
當年生沈澄的時候難產,可我一聲不吭任憑醫生擺弄。
沒多久就下了地照顧一大家子。
可姚曼不一樣啊,她連切菜切破了皮都要哭上幾個小時。
這樣的女人自然而然能得到男人的疼惜。
幾十年過去,他知道自己身上還有別的重擔和責任,不敢奢想能和姚曼重歸舊好。
只是想代替哥哥,成為他們孤兒寡母的依靠。
于是他對她們母子極盡了偏愛,比對自己的愛人和兒子還要更多的偏愛。
他不僅給姚曼錢,讓她開辦了廠子,又買了房子。
而且對待沈宇就像自己的親骨肉一樣,每一個生日都不錯過。
他給沈宇送他最愛的游戲機,最新款的手機。
反而自己兒子的生日卻總是忘記,總要我提醒。
可只要敷衍地給兒子一張生日賀卡,便能讓他開心一周。
當年他的父母總是讓他多讓著哥哥一些。
所以他總是固執地認為,沈宇是弟弟,沈澄是哥哥,哥哥自然要多讓著弟弟一些。
他好像要把當年父母對哥哥的偏愛全部還到沈宇身上。
他也曾后悔過是不是對沈澄太兇了太苛刻了,可只要沈宇一句話,他就像著了魔一樣地只顧著沈宇。
他看著地上一堆兒子送他的禮物,眼前浮現出兒子送禮物給他時期待的表情。
他怎么能那么傷害自己親愛的兒子的心?
幸好,還不算晚,還留有機會給他彌補。
沈時年眼睛里重燃了亮光,他抓住我的手,
“顧晴,你把兒子藏哪去了?我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我以后會好好當一個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