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廢材絕命破院現我被修真界嘲弄十年廢物,連最低階的雜役弟子都能踩我一腳。
直到那晚,追殺我的仇家將我逼入師父的破舊小院。“嘖……老李,借你地盤躲躲。
”我吐著血沫,倚在門框。師父眼皮都沒抬:“滾。”仇家獰笑拔劍,
劍光撕裂雨幕:“廢物,這次看誰救你!”師父手中的酒瓶輕輕一磕。“叮!
”那柄斬金截鐵的法劍應聲碎裂。漫天劍雨驟然停滯,時間仿佛凝固。師父緩緩起身,
那柄生銹的斷劍第一次離鞘。“看好了……”“劍,不是這么用的。”雨水。冰冷的,
帶著初冬特有的刺骨寒意,從鉛灰色的天幕里傾倒下來,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整座城市像是泡在了一盆巨大的、發霉的臟水里,濕氣黏膩地鉆進骨頭縫。
一條狹窄、幽深的巷子,彌漫著垃圾腐爛和劣質煤煙混合的餿臭味。“砰!”沉重的悶響。
一個身影被狠狠摜在濕滑的磚墻上,又軟軟地滑倒在地。巷口昏黃的路燈光勉強穿透雨幕,
勾勒出他蜷縮的輪廓,像一堆被丟棄的破布。林七。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混著雨水,
在骯臟的地面洇開一小片暗紅。肋骨大概斷了一兩根,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痛楚,火燒火燎。冰冷的雨水順著濕透的頭發淌進脖子,
激得他一陣哆嗦。“嗬……嗬……”他大口喘著氣,試圖撐起身體。
一只沾滿污泥的硬底皮靴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碾了碾。“咔吧。
”細微的骨裂聲被雨聲掩蓋。劇痛讓林七眼前發黑,喉嚨里涌上更多的腥甜。“跑啊?
接著跑啊!”一個極其囂張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和殘忍,蓋過嘩嘩雨聲,“林七,
你這十年,除了像條喪家犬一樣東躲西藏,還學會什么新本事了?嗯?”踩著他的人彎下腰。
一張年輕、英俊,卻被濃重戾氣扭曲的臉龐逼近林七的視野。
雨水順著他精心打理的短發滴落,落在林七的臉上,冰冷刺骨。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昂貴沖鋒衣,材質特殊,雨水打在上面自動滑落,一絲濕痕也無,
與林七身上那件洗得發白、吸飽了水沉重如鐵的舊夾克形成天壤之別。陳梟。
修真世家陳家這一代里跋扈出了名的紈绔,煉氣五層的修為,不高不低,
但在林七這個公認的、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絕世廢柴”面前,
那就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陳……梟……”林七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子的摩擦感,“你他媽……屬瘋狗的?
追著老子……咬十年……不膩?”“膩?”陳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腳上力道又加重幾分,滿意地聽著林七喉嚨里壓抑不住的痛哼,“怎么會膩?
踩你這坨扶不上墻的爛泥,可是我們陳家小輩最愛的消遣!每次看到你這張喪氣的臉,
我就覺得渾身舒坦!”他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林七濕透的衣領,將他上半身提離地面。
冰冷的雨水和對方呼出的熱氣混雜著噴在林七臉上。“你那個死鬼老爹林嘯天,當年多威風?
號稱‘天闕一劍’,壓得整個北境修真界抬不起頭!
”陳梟的聲音里充滿了扭曲的快意和刻骨的嫉妒,“結果呢?
生了你這么個連靈氣都感應不到的廢物!哈哈哈哈哈!真是報應!天大的報應!
”“你林家最后一點臉面,都被你這灘爛泥丟得干干凈凈!”“老子踩你,是替天行道!
懂嗎?”林七被迫仰著頭,雨水沖刷著他蒼白的臉,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深處,
有什么東西被陳梟惡毒的話語刺了一下,猛地燃燒起來,像瀕死野獸最后的兇光。
他死死盯著陳梟那張得意忘形的臉,嘴唇翕動,無聲地罵了一句。“操你……祖宗!
”陳梟眼神一寒,揪著林七衣領的手猛地發力,將他整個身體再次狠狠摜向墻壁!“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雨巷里回蕩。林七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亂冒,
意識一陣模糊。身體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順著冰冷的墻壁往下滑,癱軟在泥水里。
冰冷的泥漿糊了他半張臉,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陳梟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氣,他直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爛泥般的林七,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他慢條斯理地活動了一下手腕,發出細微的骨節脆響。“十年了,林七,
你這灘爛泥也該有點長進。”他慢悠悠地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雨幕,
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戲謔,“讓我看看,你這十年,除了逃跑,
骨頭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軟?”話音未落,他那只穿著昂貴皮靴的腳,帶著呼嘯的風聲,
狠狠地朝著林七蜷縮的腰腹踹去!又快又狠,顯然是練過體術的路數,
蘊含的力量足以踢斷碗口粗的木樁。林七瞳孔驟縮,身體的本能讓他試圖蜷縮得更緊,
用后背硬抗這一下。但全身的劇痛和脫力感讓他動作慢了半拍。完了!他絕望地閉上眼,
腦子里一片空白。十年來的屈辱、嘲笑、一次次的毒打……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
最后定格在記憶深處,一張模糊不清、卻帶著溫和笑意的男人臉龐。
爹……預想中足以讓他徹底失去意識的劇痛并未降臨。“呼——!
”一陣突兀的、與巷子里污濁潮濕格格不入的疾風,貼著林七的臉頰猛地刮過!風勢強勁,
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切開雨幕的鋒銳感。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帶著痛楚的悶哼。
“呃!”林七猛地睜開眼。只見陳梟那志在必得的一腳,
在離他身體不足半尺的地方硬生生頓住了!陳梟整個人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
身體詭異地后仰了一下,臉上得意的表情瞬間凝固,被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取代。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那只踹出的腳有些不自然地落回地面,踩在水洼里,
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沖鋒衣的衣擺被剛才那股怪風吹得向后揚起。怎么回事?
林七腦子一片混沌,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劇痛交織。他下意識地轉動眼珠,
目光越過陳梟因驚愕而微微扭曲的臉,投向巷子更深處。那里,
是巷子盡頭唯一的光源——一扇破舊的、糊著厚厚油污的玻璃窗。
昏黃暗淡的光線從里面透出來,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朦朧的光斑。窗下,
一個佝僂的身影。背對著巷子,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小馬扎上。
他身上套著一件臟得看不出原色的工裝棉襖,油膩的頭發稀疏地貼在頭皮上。
腳邊放著一個同樣油膩膩、塞滿了空塑料瓶和廢紙殼的蛇皮袋。老李。
林七腦子里冒出這個名字,混雜著血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這個在城南廢品收購站后巷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流浪漢,收破爛的老李頭。
他怎么會在這里?剛才那股風……是他?不可能!林七立刻否定了自己荒謬的念頭。老李頭?
他除了每天醉醺醺地翻垃圾桶,對著空氣罵罵咧咧,或者蹲在巷子口曬太陽摳腳,
還能干什么?那股風……大概是巷子穿堂風吧?湊巧了?
陳梟顯然也注意到了巷子深處的那個佝僂身影。
他臉上的驚愕迅速被更濃的暴戾和被打斷興致的不爽取代。他狠狠瞪了那背影一眼,
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在泥水里,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腳下的林七身上。“媽的,晦氣!
”陳梟罵罵咧咧,似乎把剛才的意外歸結為某種巧合或者自己用力過猛導致的岔氣。
他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吧的輕響,眼神變得更加兇狠,“差點忘了正事。林七,
你這種廢物活著就是浪費空氣!今天,就讓我送你下去跟你那死鬼老爹團聚!”他不再廢話,
眼中殺機畢露。右手猛地探向腰間。“鏘啷!”一聲清越刺耳的金鐵摩擦聲,
撕裂了雨夜的沉悶!一道寒光在昏暗中驟然亮起!那是一柄劍。劍身狹長,
泛著幽冷的青色光澤,劍鋒在微弱的光線下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劍身之上,
隱隱有極其細微、如同活物呼吸般的符文脈絡一閃而逝,
散發出一種與周圍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鋒銳和……靈壓!下品法器!
2 劍驚雨法劍碎雖然只是最低階的法器,在修真界可能連入門弟子都看不上眼,
但在這凡俗的雨巷里,這柄劍的出現,瞬間將空氣都割裂了。
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法器特有的微弱靈力波動,如同實質的針,
刺得林七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陣發麻。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籠罩下來。
林七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劍鋒,瞳孔縮成了針尖。陳梟是真的要下殺手了!十年的追打羞辱,
終于要在今天畫上句點?以他的死亡為終結?絕望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臟。他想掙扎,
身體卻像灌了鉛,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點致命的寒芒,
在陳梟猙獰的笑容中,劃破雨簾,直刺自己的咽喉!冰冷的劍鋒割裂空氣,
帶著死亡特有的嘯音,瞬間刺到眼前!林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劍尖上凝聚的一點寒星,
感受到那刺破皮膚前的銳利鋒芒。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死亡的冰冷觸感沿著脊椎一路竄上頭頂。要死了嗎?就這樣……像條野狗一樣,
死在這條骯臟的雨巷里?十年屈辱掙扎,最后換來這樣一個結局?不甘心!
一股無法形容的悲憤和不甘,如同熔巖般在他近乎枯竭的胸腔里轟然炸開!
他喉嚨里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那一點越來越近的寒芒,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將頭偏向巷子深處那個昏黃的窗口,嘶吼出聲:“老李——!!!
”聲音嘶啞破裂,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走投無路的絕望,在狹小的巷子里炸開,
甚至短暫地壓過了嘩嘩的雨聲。“借你地盤……躲躲!”吼完這一句,
仿佛耗盡了林七最后的氣力,他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著,
只剩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巷子深處那個佝僂的背影。
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明知無用,卻無法抑制這本能般的呼救。
陳梟的劍勢沒有絲毫停頓,反而因為林七這聲絕望的嘶吼,臉上露出更加殘忍和興奮的笑容。
“躲?下地獄躲去吧!”劍光暴漲!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巷子深處,
那個背對著巷口、坐在小馬扎上的佝僂身影,終于有了反應。極其輕微。
他手里一直拎著的、那個油膩膩的綠色玻璃酒瓶,瓶底還殘留著一點渾濁的酒液,
被他隨手拎了起來。動作慢吞吞的,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遲緩,
仿佛只是要換個更舒服的姿勢拿著酒瓶。然后,那沾滿污垢和油膩的瓶底,
隨意地、漫不經心地在身側那堆同樣油膩膩、散發著餿味的廢紙殼子上,輕輕一磕。“當。
”一聲輕響。聲音不大,甚至有點悶。在嘩嘩的雨聲和陳梟劍鋒撕裂空氣的銳響中,
幾乎微不可聞。就像頑童隨手敲了一下破瓦罐。可就是這聲輕到極點的“當”,
卻像是一道無形的、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指令,瞬間凍結了整條小巷的空氣!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那柄挾著風雷之勢、眼看就要洞穿林七咽喉的青色法劍,
劍尖距離林七的皮膚大概只有零點零一公分,卻硬生生地、詭異地定在了半空中!
劍身上流淌的幽冷青光驟然凝固!劍鋒上吞吐的銳利氣芒如同被無形的冰霜凍結!劍身之上,
那些原本如同活物呼吸般明滅的細微符文脈絡,在同一瞬間,齊齊熄滅,仿佛從未亮起過。
整柄劍失去了所有靈性,變成了一塊冰冷的、僵硬的凡鐵。不止是劍。
陳梟臉上的獰笑也僵住了。他保持著前刺的姿勢,身體如同被澆筑在水泥里,
連眼珠都無法轉動。那囂張跋扈、掌控一切的表情,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驚駭和茫然,
如同見了鬼魅。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了!感覺不到手中的劍了!
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像億萬根無形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的身體,
將他連同他手中的法器,死死地釘在了原地!連一根汗毛都無法動彈!這……這是什么?!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無法言喻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巷子里嘩嘩落下的雨滴,也在這一剎那,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中!億萬顆晶瑩的水珠,
大小不一,折射著巷口微弱的路燈光和窗內昏黃的燈火,
凝固成一幅絕對靜止、卻又充滿詭異動態張力的畫面。整個世界,
只剩下那扇破舊窗戶里透出的、仿佛亙古不變的昏黃燈光,還在微微搖曳。
林七癱在冰冷的泥水里,仰著頭,嘴巴微張,臉上的血水和雨水混合著往下淌。
他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疼痛,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活著。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識,
都被眼前這超越理解、打敗認知的一幕徹底攫取!時間靜止?空間禁錮?
這……這是傳說中……只有那些站在修真界最頂端的、傳說中的大能才可能觸摸到的領域?!
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動眼球,視線艱難地從那柄懸停在咽喉前的死寂法劍,
移向巷子深處。那個佝僂的背影,依舊背對著他們。老李頭……不,老李。
他依舊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小馬扎上,
手里還拎著那個磕了一下廢紙殼的、油膩膩的綠玻璃酒瓶。
仿佛剛才那凍結時空、凝固法劍的驚天一幕,與他毫無關系,
他只是隨手趕走了一只煩人的蒼蠅。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巷子里死寂無聲。
只有凝固的雨滴,懸停的劍,僵硬的陳梟,和癱在地上、大腦徹底宕機的林七。時間,
在這詭異的靜止中,仿佛過去了一瞬,又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然后,那個佝僂的背影動了。
他慢悠悠地,將手里那個磕過廢紙殼的綠玻璃酒瓶,湊到自己嘴邊。
“滋溜——”極其響亮地嘬了一口瓶底那點渾濁的酒液。聲音在這絕對死寂的環境里,
顯得格外刺耳,帶著一種荒誕的、旁若無人的滿足感。嘬完酒,
他才像是終于想起來巷子里還有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極其沙啞、平淡,
甚至帶著點不耐煩的鼻音,從他佝僂的背影處飄了出來。只有一個字。“滾。”聲音不大,
甚至有些含混不清,像含著一口老痰。但聽在陳梟耳中,卻如同九天之上炸響的滅世雷霆!
又像是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靈魂深處!“噗——!”陳梟身體猛地一顫,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當胸擊中!他僵直的身體終于恢復了“自由”,
卻是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線!“砰!”身體重重砸在巷子另一側濕滑冰冷的磚墻上,
發出沉悶的巨響。那柄失去了所有靈光、如同凡鐵般的青色法劍,脫手飛出,
“當啷”一聲掉落在泥水里,劍身上赫然布滿了蛛網般的細密裂紋!
陳梟像一灘爛泥般從墻上滑落,癱坐在泥水里,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多少根。他臉色慘白如紙,
七竅都在往外滲血,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
死死盯著巷子深處那個依舊背對著他的佝僂身影,如同看到了從地獄深淵爬出來的魔神!
剛才那是什么力量?一個眼神?一個念頭?一個字?僅僅一個字,
就讓他這個煉氣五層的修士,如同螻蟻般被碾飛,本命相連的法器瞬間瀕臨破碎!
他感覺自己在那股力量面前,渺小得連一粒塵埃都不如!恐懼像冰冷的毒蛇,
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他甚至連一絲一毫反抗或逃跑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你……你……”陳梟牙齒咯咯打顫,試圖發出聲音,卻只能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是……是誰……?!”巷子深處,那個佝僂的身影,
似乎終于被陳梟這不成調的質問聲打擾了最后一絲清凈。他極其緩慢地,極其不耐煩地,
動了動肩膀。然后,他拎著那個空了的綠玻璃酒瓶,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動作依舊遲緩,
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僵硬感。他轉過身。一張布滿深刻皺紋、如同干枯樹皮般的臉,
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花白而稀疏的頭發油膩地貼在頭皮上。渾濁的眼珠半耷拉著,
眼袋浮腫,眼神麻木,沒有一絲光彩,仿佛看透了世間所有的污濁與麻木,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厭倦。
3 老李斗法驚世絕正是那個林七無比熟悉、在廢品站后巷窩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流浪漢,
老李頭。老李渾濁的目光,
先是極其隨意地掃過癱在泥水里、如同死狗般動彈不得、滿臉驚恐的陳梟。那眼神,
平淡得像是在看墻角一堆長了霉的垃圾。接著,那空洞麻木的目光,落在了林七身上。
林七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那目光……平淡無波,沒有任何情緒。沒有責備,沒有憐憫,
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切。只有一種近乎虛無的漠然。但就在這漠然之下,
林七卻感覺自己從里到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狼狽、所有的痛苦和掙扎,都被瞬間看穿!
在這目光下,他覺得自己比巷子里的爛泥還要卑賤、還要透明。
老李的視線只在林七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開了,
重新落回那個掉在泥水里的、布滿裂紋的青色法劍上。他渾濁的眼珠里,
似乎終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極其難以察覺的情緒波動。像是……嫌棄?他拎著空酒瓶的手,
隨意地晃了晃。那柄躺在泥水里的裂紋法劍,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
猛地被從泥水中拔起,“嗖”地一聲飛到了老李面前,懸停在離地面不足一尺的高度,
劍尖還在微微顫抖,發出極其細微、如同哀鳴般的“嗡嗡”聲。
老李渾濁的目光落在布滿裂紋的劍身上,眉頭極其輕微地皺了一下。那表情,
就像是看到自己用了多年的豁口破碗上,又多了條難看的裂縫。然后,他動了。
拎著空酒瓶的右手,極其隨意地、極其輕描淡寫地,朝著懸停在面前的青色法劍,屈指一彈。
動作隨意得就像彈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塵。“叮!”一聲清脆到極致、又銳利到極致的脆響!
如同玉磬輕擊,又像是寒冰乍裂!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瞬間洞穿了凝固的雨幕和死寂的空氣,清晰地傳入林七和陳梟的耳中!
“嗡——咔……嚓嚓嚓!”那柄懸停的青色法劍,應著這一聲脆響,
劍身上那些原本細密的蛛網狀裂紋,驟然如同活物般瘋狂蔓延、擴張!僅僅一剎那!整柄劍,
從劍尖到劍柄,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瞬間捏碎,寸寸斷裂!
無數閃爍著黯淡青光的金屬碎片,如同被凍結的煙花般,凝固在半空中一瞬。下一秒。
“嘩啦啦——!”所有的碎片,如同失去了支撐的琉璃,徹底崩解,
化作一蓬閃爍著微光的金屬粉末,簌簌落下,混入地上的泥水之中,消失不見。
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滴重新落下的聲音,嘩嘩作響。
陳梟癱在泥水里,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看著那柄陪伴自己數年、祭煉心血的下品法器,
在對方一個彈指間化為齏粉,他最后一絲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極致的恐懼攫住了他,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褲襠處迅速洇開一大片濕熱,
腥臊的氣味混著雨水泥土的氣息彌漫開來。林七僵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那蓬消失在泥水中的青光粉末,看著老李那張麻木如同枯樹皮的臉,
還沾著點油膩污垢的手指……這……這還是那個整天醉醺醺翻垃圾、對著墻根撒尿的老李頭?
!十年!整整十年!自己像個過街老鼠一樣在這片區域掙扎求存,無數次經過這個巷口,
無數次看到這個窩在廢品堆里的老流浪漢!自己甚至……甚至有一次喝多了,
還對著他撒過酒瘋,罵過他擋路!一股寒氣從林七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老李渾濁的目光,終于再次落到了陳梟身上。那目光,
依舊空洞、麻木,沒有一絲波瀾。“滾。”還是那個沙啞、平淡的字眼。但這一次,
聽在陳梟耳中,卻不再是雷霆,而是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不容置疑的赦令!“啊……啊!
!!”陳梟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叫,如同被滾油燙到。
極致的恐懼瞬間壓倒了全身骨骼碎裂的劇痛,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手腳并用地在泥水里瘋狂地刨動、掙扎、翻滾,像一條被扔上岸的蛆蟲,
不顧一切地朝著巷口的方向蠕動、爬去!每一次掙扎都帶起泥漿和血水,狼狽到了極點,
也恐懼到了極點。他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那個佝僂的身影,
只留下一條濕漉漉、帶著濃重腥臊味的爬行軌跡,迅速消失在巷口濃重的雨幕和黑暗中。
巷子里,只剩下嘩嘩的雨聲,和兩個身影。一個佝僂著背,拎著個空酒瓶,
站在昏黃的光線下,渾濁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巷口的方向,
仿佛在思考今晚還能不能撿到幾個像樣的瓶子。另一個,癱在冰冷的泥水里,
渾身是血和泥漿,像一尊被雷劈過的雕塑,一動不動,只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死死地盯著那個佝僂的背影,
浪般的震驚、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到幾乎熄滅的火苗。
雨,還在下。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巷子里的血跡和污穢,也沖刷著林七混亂不堪的思緒。
老李渾濁的目光從巷口收回,仿佛只是趕走了一只聒噪的蒼蠅。
他拎著那個空蕩蕩的綠玻璃酒瓶,慢吞吞地轉過身,動作遲緩得像個關節生了銹的木偶。
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終于落回了林七身上。林七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目光……太平淡了。平淡得像是在看一塊擋路的石頭,一堆礙眼的垃圾。沒有憤怒,
沒有詢問,甚至連一絲絲的好奇都沒有。十年廢柴生涯練就的趨利避害本能,
讓林七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比剛才面對陳梟的劍鋒時還要緊張百倍!
他不知道這深不可測的老怪物會怎么處置自己這個撞破他秘密的倒霉蛋。老李拎著酒瓶,
慢悠悠地朝著癱在地上的林七走了過來。一步,一步。
沾滿污泥的破舊膠鞋踩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
在雨聲中格外清晰,如同踩在林七緊繃的神經上。林七的身體僵硬得如同石塊,
連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越來越近的破膠鞋。終于,
那雙膠鞋停在了林七面前,距離他的臉不足一尺。
破舊褲腳上散發出的濃重機油味、汗味和某種說不清的陳腐氣息,混合著雨水和血腥味,
一股腦兒鉆進林七的鼻腔。老李彎下了腰。那張布滿深刻溝壑、如同風干橘子皮般的臉,
湊近了林七。渾濁的眼珠幾乎對上了林七布滿血絲、充滿驚懼的眼睛。
一股濃烈的、劣質白酒混合著隔夜飯菜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七甚至能看清對方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里嵌著的污垢,
以及那渾濁眼珠里倒映出的自己狼狽不堪的影子。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鐘,
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然后,老李的嘴唇動了動,花白的胡須隨著動作微微顫抖。“嘖。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濃重嫌棄意味的咂嘴聲。“礙事。”沙啞、含混的兩個字,
如同兩塊冰冷的石頭砸在林七臉上。緊接著,一只枯瘦、布滿老繭和黑色油污的手,
如同抓小雞仔般,揪住了林七濕透的衣領。那看似枯瘦的手臂,
卻蘊含著林七完全無法抗拒的沛然巨力!“呼——!”林七只感覺一股巨大的拉扯感傳來,
眼前景物瞬間模糊、顛倒!下一秒。“噗通!”他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拎了起來,
像丟一袋垃圾般,粗暴地扔進了巷子深處那扇破舊木門敞開的門檻之內!
身體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震得他斷骨處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又是一口血涌到喉嚨口,
被他強行咽了回去。“砰!”身后,那扇布滿蟲蛀痕跡、搖搖欲墜的木門,
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外面嘩嘩的雨聲和冰冷的濕氣。
林七摔得七葷八素,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他趴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劇烈地咳嗽著,
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疼痛。好半天,他才勉強撐起上半身,大口喘息,
警惕又茫然地打量著這個他第一次進入的“老李的窩”。一個詞:家徒四壁。狹窄、低矮,
最多十幾個平方。
氣味——劣質白酒的刺鼻、霉變的灰塵、陳年油垢的膩味、還有某種金屬銹蝕的淡淡鐵腥氣。
唯一的光源是屋頂中央垂下的一顆蒙著厚厚油污的、瓦數低得可憐的昏黃燈泡,
光線勉強照亮了屋子中央一小片區域。四周墻壁斑駁發黑,糊著不知多少年前的舊報紙,
早已泛黃卷曲,字跡模糊。
料桶、銹跡斑斑的鐵皮罐子、纏繞成一團的廢舊電線……像一個微型的、骯臟的垃圾填埋場。
屋子中央,只有一張瘸了一條腿、用幾塊破磚頭墊著的矮木桌,
和一張同樣破舊不堪、露出臟污棉絮的小馬扎。
而那個把他扔進來的老怪物……林七的目光艱難地移動。老李正背對著他,
站在屋子最里面一個同樣堆滿雜物的角落前。他佝僂著背,慢吞吞地放下了那個空酒瓶,
然后彎腰,在那堆破爛里窸窸窣窣地翻找著什么。動作依舊遲緩,
像個真正的、行動不便的拾荒老人。“咳……咳咳……”林七捂著劇痛的胸口,
咳出幾口帶著血沫的唾沫,聲音嘶啞地開口,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無法掩飾的驚疑,
“老李……頭?你……”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問“你是誰”?還是“剛才怎么回事”?
感覺怎么問都顯得愚蠢透頂。老李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沒回頭,
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沉悶的、極其不耐煩的哼聲。“哼。”然后,他繼續在破爛堆里翻找。
林七被這一聲“哼”噎得夠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趴在地上,看著老李那佝僂的背影,
腦子里亂成一鍋沸騰的粥。高人?隱士?還是……什么更恐怖的存在?這十年,
自己到底瞎到什么程度?居然跟這樣一個人物做了十年的“鄰居”?
還一直把他當成個沒用的老酒鬼?就在這時,老李似乎終于從破爛堆里翻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他慢悠悠地直起腰,轉過身。昏黃的燈光下,他枯瘦的手里,抓著一把東西。
林七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東西……他太熟悉了!
幾塊巴掌大小、邊緣扭曲、沾滿黑色油污和暗紅色銹跡的鐵片!
還有一小捆同樣油膩膩、纏在一起的麻繩!——那是他昨天下午,
在隔壁五金店后巷的垃圾桶里翻出來的幾塊廢棄汽車底盤裝甲碎片和一段綁貨的舊麻繩!
當時覺得這鐵片挺厚實,也許能當個墊桌腳或者擋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