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當刀蘇州的梅雨天,像塊吸飽了水的舊棉絮,沉甸甸地捂在頭頂。
雨線連成灰蒙蒙的簾子,把“聽雨齋”褪色的招牌澆得模糊不清。巷子深處,
沈瓷縮在當鋪高高的柜臺前,指尖凍得發青。“就三萬?陳老板,
這可是‘補天手’沈家祖傳的魚腸刀!”她把懷里一個紫檀木匣子又往前推了寸許,
木匣里躺著一柄烏沉沉的刻刀,刀柄纏著磨出包漿的鹿筋,刃口一道閃電般的鍛紋。
柜臺后的胖男人耷拉著眼皮,指甲在計算器上敲得啪啪響:“沈姑娘,今時不同往日嘍!
你修的那尊秘色瓷蓮花盞成了贗品,沈家把你除名,這刀…也就剩個念想。”他掀起眼皮,
瞟了眼沈瓷蒼白的臉,嗤笑,“三萬,夠你師父半個月ICU?要當就簽字。
”沈瓷喉嚨發緊。
恩師顧老躺在醫院的模樣在眼前晃——那個手把手教她調金漆、辨窯口的老人,
因為她修復的秘色瓷被偷換成贗品,氣到中風昏迷。監控“恰好”壞了,
所有證據都指向她貪財調包。家族為保清譽,一腳將她踢出門墻。醫藥費?天方夜譚。
她盯著玻璃臺面倒映的自己:頭發濕漉漉貼在額角,眼底熬得通紅,像只被拔了爪牙的貓。
真狼狽。她咬咬牙,抓起筆——“慢著。”一把黑傘斜斜探入當鋪窄門,傘沿抬起,
露出傘下一張過分清俊的臉。男人穿著挺括的深灰襯衫,袖口隨意挽起,
腕上一串奇楠沉香珠。雨水順著他冷硬的頜線滑落,滴在青石板上。“謝…謝先生?
”當鋪老板瞬間堆起笑,腰也彎了三分,“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快請坐!”謝硯沒看他。
目光掠過沈瓷攥得發白的指節,落在她懷里的木匣上。“沈家的魚腸刀?”他聲音不高,
帶著點玉石相擊的冷脆,“‘補天之手,刀過無痕’…可惜了。”沈瓷猛地抬頭,
撞進他眼里。那雙眼深邃得像古井,映著她此刻的狼狽,卻無波無瀾。
她認識他——古董圈里出了名眼毒嘴更毒的謝硯,《鑒寶風云》的特邀評委。
他曾在她修復的宋徽宗《瑞鶴圖》前駐足良久,最后只丟下一句:“鶴眼里的金粉,
補得匠氣。”“可惜什么?”沈瓷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可惜明珠蒙塵,
更可惜…”謝硯的視線轉向當鋪老板,唇角勾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弧度,“陳老板,
乾隆工的和田玉扳指,你當玻璃給收了,轉頭賣了八十萬。這眼力,也敢評沈家的刀?
”陳老板的臉唰地白了,冷汗混著油光。謝硯這才看向沈瓷,
仿佛談天氣般隨意:“跟我假結婚。一年。醫藥費我出,你幫我找樣東西。”“什么?
”沈瓷懷疑自己耳朵進了水。“顧氏集團走私文物的罪證。”他吐出幾個字,輕飄飄的,
卻像冰錐扎進沈瓷耳膜。顧氏,蘇州收藏界龍頭,更是害她師徒的元兇!“憑什么信你?
”“憑我能讓你師父活命。”謝硯遞過一份協議,“簽了,錢立刻到賬。”協議條款冰冷,
婚姻關系欄里“契約存續期一年”幾個字刺得她眼疼。窗外雨聲更急,
師父氧氣面罩下微弱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邊。沈瓷閉了閉眼,抓過筆,
在落款處狠狠劃下名字——沈瓷。指尖傳來銳痛!低頭看,
無名指被一枚硬塞進來的戒指硌破了皮。戒指樣式古怪,
銀托上嵌著一小塊邊緣銳利的青瓷殘片,幽幽泛著冷光。血珠滲出,滾落在瓷片上。【嘀!
檢測到宿主血液與高靈性載體(越窯青瓷殘片)融合!
】【‘靈犀修復系統’綁定中…10%…50%…】一個冰冷的機械音驟然在沈瓷腦中炸響!
同時,無數關于瓷器斷代、金繕流程、礦物顏料配比的碎片知識瘋狂涌入!太陽穴突突直跳,
眼前發黑。【綁定成功!新手任務:修復載體(越窯青瓷戒面),
解鎖基礎能力‘靈犀觸’(一級)。時限:24小時。失敗懲罰:神經痛(持續12小時)。
】沈瓷踉蹌一步,扶住柜臺才沒摔倒。戒指上的瓷片仿佛活了過來,
一絲微弱的、帶著潮濕泥土氣息的悲涼感,順著指尖的血直鉆進心里!“怎么了?
”謝硯的聲音近在咫尺。沈瓷猛地抽回手,攥緊那枚該死的戒指,指尖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她盯著謝硯看似平靜的眼底,那里仿佛藏著深不見底的漩渦。“沒什么。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被你的‘訂婚戒指’…扎了一下。
”---第二章 碎瓷有靈謝硯的“家”在太湖邊一座白墻黛瓦的舊園子,
美其名曰“歸云居”。沈瓷的工作室被安排在臨水的西廂,推開雕花木窗,
就能看見一池殘荷在雨里瑟瑟發抖。“你的活動范圍,東廂、西廂、前院。書房和主臥,
別進。”謝硯丟給她一串鑰匙,語氣像在分配倉庫,“缺什么列單子給吳媽。
顧家最近會盯著你,安分點。”“謝老板,”沈瓷靠在門框上,舉起纏著紗布的手指晃了晃,
“假結婚也得做戲吧?戒指硌得我手疼,能換個不扎人的嗎?”謝硯腳步一頓,
沒回頭:“忍著。那是鑰匙。”鑰匙?沈瓷低頭看那枚青瓷戒指,
殘片邊緣在昏暗光線下流轉著幽微的靛藍。
的提示音又蹦出來:【新手任務倒計時:22:15:33…】神經痛警告像懸在頭頂的劍。
沈瓷認命地關上房門,翻出謝硯“施舍”的工具箱。東西倒是齊全,德國進口的放大鏡,
日本的金繕漆,細如發絲的純金金粉…比她之前用的高級了不止一星半點。
她小心地取下戒指,將那塊越窯青瓷殘片托在掌心。碎片只有指甲蓋大小,弧度優美,
胎質細膩,釉色是典型的“千峰翠色”。斷口鋒利,像是被暴力砸碎的。她戴上目鏡,
調整燈光,用最細的毛筆蘸取透明生漆,屏息凝神,沿著斷口一點點勾填。
【靈犀感知啟動…宿主精神集中度達標…】【記憶碎片載入…】眼前驟然一花!
不再是燈光下的工作臺。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夾雜著金屬刮擦石板的刺耳噪音!
視線劇烈晃動,低矮的視角里,一只穿著黑色工裝褲和厚重登山靴的腳狠狠踹過來!“砰!
”身體(或者說,承載這視角的瓷器)被一股巨力踢飛,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視野天旋地轉,
最后定格的畫面——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粗暴地抓起旁邊一個完整的青瓷蓮花尊!
尊底,一個模糊的陰刻“顧”字徽記一閃而過!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悲憤、絕望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沈瓷淹沒!她手一抖,毛筆尖差點戳歪!
幻象消失,掌心瓷片冰涼。冷汗浸透了沈瓷的后背。顧家!又是顧家!
那靴子、那手套、那暴戾的破壞…是盜墓現場?!這碎瓷片,
來自一件被他們毀掉的越窯珍品?她壓下心悸,強迫自己專注。指尖蘸取金粉,
沿著漆線細細覆蓋。金線如同流淌的熔金,在古老的青翠釉面上蜿蜒,
一點點彌合那道猙獰的傷口。奇妙的是,隨著金線延展,碎片傳遞出的那股悲憤絕望感,
竟奇異地緩緩平息,化作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期待?【新手任務完成!
修復度:完美!】【獎勵:靈犀觸(一級)解鎖!
】【靈犀觸:宿主可通過指尖直接觸碰器物,
感知其最后殘留的強烈記憶片段(畫面+情緒)。當前等級:碎片化,清晰度低。
使用消耗精神力。】一股溫和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精神上的疲憊感消退不少。
沈瓷看著掌心煥然一新的戒面——青翠的瓷片上,一道金線閃電般劃過,破碎與重生交織,
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手藝沒丟光。”涼颼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沈瓷一驚,
下意識攥緊戒指。謝硯不知何時倚在門邊,手里端著一杯咖啡,目光落在她剛修好的戒面上,
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謝老板有偷窺癖?”沈瓷沒好氣地把戒指套回手指,這次,
冰涼的瓷片貼著皮膚,竟不再有初時的尖銳排斥。“這是我的房子。”謝硯走進來,
隨手將一個絲絨盒子丟在工作臺上,“下周‘集珍閣’秋拍,
顧家捐了件漢代谷紋玉璧撐門面。把它拍回來,修好。”盒子打開,
一塊巴掌大的玉璧躺在黑絨布上。玉質溫潤,但表面布滿蛛網般的綹裂,
還有幾處明顯的土沁和磨損,黯淡無光,品相極差。“修復費?”“傭金抵醫藥費。
”謝硯抿了口咖啡,“提醒你,顧家捐它,是因為沒人能修。
修壞了…正好坐實你沈瓷的手藝早已名不副實。”沈瓷心頭火起,剛要反唇相譏,
目光掃過那玉璧,腦中系統提示音突兀響起:【檢測到高濃度‘怨念’殘留!
器物記憶強度:高危!建議宿主謹慎接觸!】高危?沈瓷盯著那看似普通的玉璧,
心頭疑竇叢生。謝硯要它,真的只是為了找顧家罪證?拍賣會那天,
謝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沈瓷則穿了條他準備的月白色改良旗袍,
兩人挽著手臂踏入金碧輝煌的“集珍閣”,活脫脫一對璧人,收獲無數或艷羨或探究的目光。
顧氏大少爺顧承宇端著香檳過來,笑容無懈可擊:“謝老弟,沈小姐,恭喜啊!
沈小姐能從贗品丑聞里脫身覓得良緣,真是因禍得福。”沈瓷感覺謝硯的手臂肌肉微微一緊。
她彎起唇角,指尖卻悄悄按上腕間一個剛收來的、斷裂的青銅帶鉤(地攤貨,五十塊)。
靈犀觸發動!【畫面碎片】:顧承宇的臉在昏暗燈光下扭曲,
將一包白色粉末塞進一個青銅器獸首的口中!背景像是倉庫,堆滿裹著稻草的陶俑!
強烈的貪婪、興奮感沖擊沈瓷大腦!她臉色微白,強撐著沒露異樣,
只對顧承宇笑得更加燦爛:“比不上顧少,聽說您新收的唐代金筐寶鈿玉帶,
上面的寶石…成色特別‘鮮亮’?”她故意在“鮮亮”上咬了重音。顧承宇笑容一僵,
眼底閃過一絲陰鷙。漢代玉璧起拍。正如謝硯所料,無人問津這“破爛”。沈瓷以底價拍下。
捧著玉璧離場時,顧承宇意味深長的目光如跗骨之蛆。回到歸云居,沈瓷把自己關進工作室。
她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觸碰玉璧冰冷的表面。【靈犀觸·發動!
】比之前強烈百倍的怨毒、恐懼、不甘的情緒海嘯般撲來!
【畫面碎片】:- 一只戴著顧家徽記戒指的手,粗暴地用刻刀刮削玉璧邊緣!
- 玉璧被浸入刺鼻的化學藥水中!- 黑暗!顛簸!令人窒息的狹小空間!
濃烈的土腥味和…甜膩的異香!- 最后,是一聲模糊的、凄厲的慘叫!“呃!
”沈瓷頭痛欲裂,猛地縮回手,冷汗涔涔!這玉璧…被用來運毒?!
那聲慘叫…“還沒開始修,就怕了?”謝硯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弄。他不知何時進來,
靠在門邊,手里把玩著一個黃楊木小匣。沈瓷壓下翻騰的惡心感,
冷冷道:“怕你的傭金打水漂。這玉璧裂得蹊蹺,像是人為破壞后又偽裝成古舊。顧家捐它,
安的什么心?”謝硯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敏銳。他走近,
將那個黃楊木匣放在工作臺上:“試試這個。”匣子里是一小坨色澤深沉的膏體,
散發著奇異的松香混合藥草的味道。“古法‘璧合膠’?”沈瓷驚訝。這是失傳的補玉秘方,
只在她師父的筆記里見過殘方!“顧家盯上你了。”謝硯沒回答,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
“最近別碰來歷不明的東西。”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讓沈瓷心頭莫名一跳。深夜,
沈瓷在燈下調制璧合膠。窗外雨聲淅瀝。她哼著不成調的昆曲,
那是師父以前修東西時愛哼的。謝硯書房的燈還亮著,門縫里漏出一線暖黃的光。
沈瓷瞥見他在翻一本厚厚的《古玉考》,側臉在燈下顯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