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陵急雨民國二十五年秋,金陵城籠罩在連綿的陰雨之中。梧桐葉被雨水打落,
黏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黃包車的輪子碾過,發出沉悶的粘膩聲響。
一輛漆黑的雪佛蘭轎車沖破雨幕,穩穩停在夫子廟旁氣派的“悅華書寓”門前。車門打開,
一只穿著锃亮黑色三接頭皮鞋的腳踏出,踩在積水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沈探長,
您可算來了!”書寓的領班阿福撐著油紙傘,一臉焦急地迎上來,雨水順著傘骨流下,
打濕了他半邊肩膀。沈墨笙,金陵警察廳特別案件調查科探長,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
面容清癯,眉骨略高,顯得眼神格外深邃銳利。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毛呢長衫,
外罩一件同色馬褂,身形挺拔如松,即便在瓢潑大雨中也自有一股沉穩氣度。他微微頷首,
身后的年輕助手何家明立刻撐開另一把大傘,遮住兩人。“人在哪?”沈墨笙的聲音不高,
卻穿透雨聲,清晰入耳。“在…在秋月姑娘的房里…”阿福的聲音帶著顫抖,
“太慘了…太慘了…”悅華書寓是金陵城數得著的風雅去處,來往皆是達官顯貴、文人墨客。
此刻,二樓臨河的一間精致繡房外,氣氛凝重得如同結冰。幾個巡警守在門口,臉色發白。
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腥氣混雜著高級脂粉香,從虛掩的門縫里飄出來,令人作嘔。
沈墨笙示意何家明留在門外,自己推門而入。房間陳設雅致,紫檀木梳妝臺,
紅木雕花拔步床,墻上掛著名家山水。一個穿著胭脂紅繡金線牡丹旗袍的年輕女子,
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倒在猩紅的地毯上。她便是書寓的紅牌姑娘,秋月。她仰面朝天,
眼睛瞪得極大,瞳孔早已散開,凝固著死前的驚駭。
致命傷在咽喉——一道極深、極細的割痕,皮肉翻卷,
血跡在白皙的脖頸和精致的盤扣上洇開一大片暗紅,像一朵猙獰盛開的惡之花。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手中,緊緊攥著一方潔白的絲帕,
帕上用鮮血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簡陋卻陰森的圖案:一個圓圈,里面套著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死亡時間?”沈墨笙蹲下身,戴好手套,仔細查看傷口。“初步判斷,
大約昨夜亥時至子時之間(晚上9點到11點)。”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法醫低聲回答,
“兇器非常鋒利,像是特制的薄刃刀片,一刀斃命,手法…極其老練。
”沈墨笙的目光掃過梳妝臺。臺面上散落著一些胭脂水粉,還有一張被撕去一半的硬卡紙。
他拿起那半張卡紙,紙質挺括,邊緣燙金,
殘留的部分印著一行娟秀的毛筆小楷:“…敬請撥冗,于九月廿八日酉時,光臨寒舍,
共賞秋菊。知名不具。”落款處被撕掉了。“知名不具…”沈墨笙喃喃自語,
指腹摩挲著卡紙邊緣的毛刺。他注意到秋月涂著鮮紅蔻丹的指甲縫里,
似乎嵌著一點極細微的、不同于血跡的深藍色絲線。就在這時,何家明匆匆進來,
臉色異常難看,附在沈墨笙耳邊低聲道:“探長,廳里剛接到電報…棲霞山那邊…出大事了!
”第二章 棲霞孤島棲霞山,位于金陵城東郊,以深秋紅葉聞名。
然而此時籠罩在煙雨中的棲霞山,卻顯得陰郁而神秘。山腳下,
通往山中唯一一條像樣道路的入口處,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幾個當地警察和一群神情惶恐的山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沈探長!
”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頂著雨迎上來,他是棲霞鎮警察所的劉所長,
此刻滿頭大汗,也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您可來了!這…這簡直聞所未聞!”“什么情況?
”沈墨笙言簡意賅,目光投向被雨霧籠罩的山巒。“暴雨引發了山洪和泥石流,
”劉所長指著遠處一片狼藉的山坡,“唯一通往外界的石橋…被沖垮了!電話線也斷了!
更邪門的是…”他咽了口唾沫,聲音發緊,“昨天下午,有一行人,大概十來個,
坐著幾輛汽車,上了山,進了山腰那座攬菊別苑!那別苑是前清一個王爺修的,
后來幾經轉手,現在的主人極其神秘,沒人知道是誰。平時根本沒人住!現在橋斷了,
路毀了,里面的人…全被困在孤島上了!而且…”他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里面是幾張被水浸濕、邊緣破損的硬卡紙邀請函。
上面的字跡與悅華書寓發現的那半張一模一樣:“…敬請撥冗,于九月廿八日酉時,
光臨寒舍攬菊別苑,共賞秋菊。知名不具。”每張邀請函的落款都被撕掉了。
“這是我們在被沖毀的橋頭附近發現的,應該是他們上山時不小心遺落的。一共十張。
”劉所長的聲音帶著恐懼,“我們本想組織人手繞道或者強行渡河進去看看,
結果…您看這個!”他指向警戒線旁一棵被洪水沖刷得半倒的老槐樹。樹干上,
用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釘著一張粗糙的黃裱紙!紙上的字是用鮮血寫成,歪歪扭扭,
透著一股瘋狂:“擅闖者死!游戲已開局,生門自斷絕。靜待十命消,孤島葬罪孽!
”匕首的刀柄上,赫然刻著一個與秋月手中絲帕上相同的圖案:圓圈套十字!
一股寒意順著沈墨笙的脊背爬升。十個人,十張邀請函,一個被天災隔絕的孤島,
一封血寫的警告,一個神秘的符號,還有書寓里剛剛發生的命案…這一切絕非巧合。
“立刻調集人手,封鎖所有可能靠近攬菊別苑的區域!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嘗試上山!
”沈墨笙果斷下令,聲音冷峻,“準備繩索、雨具、藥品、干糧!我和何家明,現在就上去!
”第三章 彼岸花開通往攬菊別苑的道路泥濘不堪,
多處被山洪沖毀的碎石和倒伏的樹木阻斷。
沈墨笙和何家明在當地一名熟悉地形的老獵人帶領下,冒著越來越大的雨勢,
艱難跋涉了近三個小時,才在黃昏時分抵達那座矗立在半山腰、被高大院墻圍攏的深宅大院。
攬菊別苑,名副其實。即便在蕭瑟的秋雨和慘淡的天光下,依然能看出其不凡的氣派。
青磚灰瓦,飛檐斗拱,典型的晚清官式建筑風格,卻又融合了一些西洋元素,
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鑲嵌在厚重的墻體上,顯得格外突兀。宅院周圍本應遍植名菊,
此刻卻只見一片狼藉,殘花敗葉混在泥濘里,更添凄涼。緊閉的朱漆大門上,
兩只銅獸銜環在雨水的沖刷下閃著幽冷的光。老獵人指著遠處懸崖下咆哮的渾濁河水,
以及完全被沖垮的石橋基座,心有余悸地搖頭:“沈探長,這橋沒個十天半月,
根本別想修通。這宅子…現在就是座孤島,飛鳥難渡啊!”沈墨笙點點頭,
示意老獵人下山等候。他整理了一下濕透的長衫下擺,深吸一口氣,
上前叩響了沉重的獸頭門環。“哐…哐…哐…”沉悶的敲門聲在空曠的山谷間回蕩,
很快被風雨聲吞沒。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謹慎的腳步聲,伴隨著鐵鏈滑動的嘩啦聲。
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條縫。一張布滿皺紋、眼神渾濁的老臉探了出來,
警惕地打量著門外的不速之客。“你們…找誰?”聲音嘶啞干澀。“金陵警察廳,沈墨笙。
”沈墨笙亮出證件,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眼神卻銳利如刀,“開門。”老仆看清證件,
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但還是依言拉開了門栓。沉重的木門完全打開,
露出門后影壁墻上繪著的巨大而詭異的圖案——一只振翅欲飛的血色鳳凰,鳳凰的利爪下,
抓著一個由圓圈和十字架構成的符號!沈墨笙和何家明對視一眼,心頭警兆更甚。
穿過垂花門,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鋪著青石板的庭院展現在眼前。
庭院四周的回廊下,稀稀落落地站著幾個人影。雨幕如織,天色昏暗,
他們的面容在廊下搖曳的燈籠光暈里顯得模糊不清,但空氣中彌漫著的緊張、恐懼和猜疑,
卻濃得化不開。一個穿著考究藏青長衫、面容儒雅卻難掩焦慮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來,
他便是金陵城頗有名望的銀行家,陳伯鈞。“可是沈探長?鄙人陳伯鈞!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帶著急切,“您可算來了!這里…這里出大事了!
速掃過回廊下的人:* 一個穿著筆挺黃綠色軍裝、腰間佩槍、神色陰鷙的軍官(上校團長,
);* 一位穿著紫絨旗袍、珠光寶氣但臉色慘白、眼神躲閃的貴婦人(大豐紗廠老板遺孀,
李曼麗);*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斯文儒雅卻眉頭緊鎖的學者(金陵大學歷史系教授,
秦書翰);* 一個穿著粗布短褂、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眼神兇狠的壯漢(碼頭幫會頭目,
雷老虎);* 一個穿著素色棉布旗袍、面容清秀卻帶著倔強與警惕的年輕女子(報社記者,
蘇文茵);* 一個穿著灰色僧袍、手持念珠、閉目誦經卻難掩不安的老尼姑(棲霞寺住持,
靜安師太);* 一個穿著絲綢長衫、油頭粉面、眼神閃爍、不斷搓著手的商人(古董掮客,
換);*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學生裝、戴著眼鏡、臉色蒼白、抱著書本的瘦弱青年(學生,
趙明軒)。加上開門的啞仆老楊頭,以及銀行家陳伯鈞。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還有一位呢?”沈墨笙沉聲問道。邀請函是十張,這里只有九位客人加上一個仆人。
陳伯鈞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嘴唇哆嗦著,
指向庭院深處一棟獨立的小樓:“在…在‘菊韻軒’…白老板他…他死了!
”第四章 菊軒血案菊韻軒是別苑中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此刻門戶大開。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雨水的土腥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一樓廳堂內,景象觸目驚心。
一個穿著寶藍色團花綢緞長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仰面倒在太師椅前的地毯上。
他便是金陵商界巨賈,“永昌”綢緞莊的老板,白景山。他雙目圓睜,
臉上凝固著極度的驚駭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致命傷在胸口——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深紅色的血液浸透了寶藍色的綢緞,在他身下洇開一大片深褐色的血泊。兇器就丟在一旁,
是一把沉重的中式銅質秤砣,秤砣上沾滿了血跡和碎肉。然而,
比這血腥場面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白景琦尸體旁的地毯上,
整整齊齊擺放著十個用白紙剪成的、巴掌大小的小人!每個小紙人的心口位置,
都用朱砂點了一個醒目的紅點!沈墨笙蹲下身,戴上手套,仔細檢查尸體。
傷口邊緣極不規則,顯然是被重物反復猛擊造成的。
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傍晚酉時(下午5-7點)左右,也就是眾人抵達后不久。
“誰第一個發現的?”沈墨笙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門口臉色慘白的眾人。“是…是我。
”古董掮客金不換哆哆嗦嗦地舉手,聲音發顫,“昨天…昨天酉時三刻左右,我們剛到不久,
正在前廳喝茶。白老板說有點乏了,想先回房歇息。然后…然后過了大概半個時辰,
我覺得有點事想找他商量,就來敲門…沒人應…門沒鎖,
我一推…就…就看見…”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體和紙人,再也說不下去,扶著門框干嘔起來。
“你們所有人,昨天傍晚酉時至戌時(晚上7-9點),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有誰可以證明?”沈墨笙的聲音冰冷。眾人面面相覷,眼神躲閃,充滿了猜疑。
軍官張世勛冷哼一聲:“老子在自己房里擦槍!沒人看見!
”貴婦李曼麗絞著手帕:“我…我在房里整理行李…丫鬟小翠可以…哦不,
小翠留在城里沒跟來…”她臉色更白了。教授秦書翰推了推眼鏡:“我在書房看書,
獨自一人。”幫會頭目雷老虎抱著膀子:“老子在院子里溜達,看雨!他娘的,誰管得著?
”記者蘇文茵聲音清冷:“我在自己房間寫稿子。
”靜安師太捻著佛珠:“阿彌陀佛…貧尼在佛堂誦經。
里溫習功課…”銀行家陳伯鈞擦了擦汗:“我和金老板在前廳下棋…后來…后來他也離開了。
”仆人老楊頭咿咿呀呀地比劃著,指向廚房方向。金不換緩過勁來,急忙補充:“對!對!
我和陳老板在前廳下棋,下到酉時末(晚上7點)左右,我才離開去找白老板的!
”時間線混亂,幾乎人人都有“獨處”的空白時間,且無人能提供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每個人都有嫌疑。沈墨笙的目光落在那些詭異的白色小紙人上。十個紙人…十個被邀請者?
兇手在用這種方式宣告什么?預告死亡?還是某種儀式?他走到白景琦倒下的太師椅旁。
椅子旁邊的紫檀木小幾上,放著一個青花瓷蓋碗,碗底殘留著一些深褐色的茶渣。
沈墨笙湊近聞了聞,除了茶香,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甜腥氣。
他小心地用證物袋裝起一點茶渣。“封鎖現場!所有人,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
不得離開這棟主樓大廳!何家明,搜查整個菊韻軒,特別是白景山的房間,
任何可疑物品都不要放過!”沈墨笙厲聲下令。這孤島上的死亡游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兇手,就隱藏在這驚惶不安的九人之中,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備再次出擊。
第五章 童謠驚魂風雨如晦,將攬菊別苑徹底困成一座絕望的孤島。
主樓“涵秋堂”的大廳內,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慘白的光芒,
映照著圍坐在紅木圓桌旁的九張驚魂未定的臉。壁爐里燃著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響,
卻驅不散那刺骨的寒意。白景山的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不僅是恐懼,
還有彼此間深埋的猜忌和怨恨。空氣沉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沈墨笙坐在上首,
前攤開著何家明初步記錄的眾人證詞和現場發現的物證:那把沾血的銅秤砣(經雷老虎辨認,
是廚房里用來稱量貴重食材的)、十個詭異的帶紅心紙人、還有那點可疑的茶渣。“沈探長,
”銀行家陳伯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搓著手,額頭上全是冷汗,
“這…這兇手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們困在這里,一個個殺掉嗎?那童謠…那童謠是不是真的?
”“童謠?”沈墨笙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就是…就是這個!”坐在角落的學生趙明軒,
顫抖著從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里,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小心翼翼地遞過來。
紙上用毛筆抄錄著一首詞句古怪、充滿不祥意味的童謠:```十人登孤島,彼岸花開早。
一個秤砣砸,商賈魂歸了。九個剩驚鳥,各自藏心竅。雨夜風怒號,又聞喪鐘敲。
八個難安寢,猜疑如毒藥。七人算盤響,舊賬心頭繞。六人暗較量,誰把罪孽消?
五人肝膽裂,真相露一角。四人相對泣,悔恨已遲了。三人相猜忌,刀鋒映月皎。
兩人爭活路,人性盡拋掉。一人立彼岸,笑看孽火燒。孤島無人生,罪孽皆難逃!
```童謠的落款,依舊是那個陰森的符號:圓圈套十字!一股寒氣瞬間席卷了整個大廳。
這首童謠,簡直就像一份死亡預告書!白景琦的死法——“秤砣砸”,
與童謠第一句“一個秤砣砸,商賈魂歸了”嚴絲合縫!“這…這東西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沈墨笙沉聲問,目光掃過眾人。“是…是昨天晚上,”記者蘇文茵開口道,
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語氣還算鎮定,“就在晚宴開始前,放在我們每個人的餐盤下面。
當時大家都被邀請函和白老板的遲到弄得心神不寧,誰也沒注意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晚宴?”沈墨笙追問。“是的,”陳伯鈞接口,“我們昨天傍晚到了之后,
就被安排住下。酉時左右,有個仆人…不是老楊頭,是個啞巴丫鬟,
來通知我們去‘菊香廳’用晚宴。結果到了那里,主人沒出現,只有這張紙…”啞巴丫鬟?
沈墨笙看向老楊頭。老楊頭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又指向廚房方向,
意思是別苑里確實還有個負責內務的啞女小菊,平時很少露面。“那白景山為什么沒去晚宴?
”沈墨笙問。“他說累了,想先休息會兒再去…”金不換搶著回答,
隨即又想起是自己發現尸體,臉色更難看。沈墨笙盯著那首童謠。
“九個剩驚鳥…雨夜風怒號,又聞喪鐘敲…”這預示著,就在今晚,風雨交加之時,
第二場謀殺即將發生!就在這時,一直閉目捻著佛珠的靜安師太,忽然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手中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珠子滾落一地。她猛地睜開眼睛,
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極度的恐懼,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窗外風雨肆虐的黑暗,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了脖子。
“血…好多血…鳳凰…鳳凰在哭…彼岸花開了…開了…”她語無倫次地嘶喊著,
聲音凄厲刺耳。“師太!師太你怎么了?”離她最近的蘇文茵和趙明軒連忙扶住她。
靜安師太卻猛地掙脫,狀若癲狂地沖向緊閉的大門,用身體瘋狂地撞擊著:“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這里有惡鬼!惡鬼索命來了!我不想死!我不要像白老板那樣死!
”她的叫喊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如同厲鬼的哭嚎,將本就緊繃的神經拉扯到了極限。
“砰!”一聲巨響,大門紋絲不動。靜安師太頹然滑倒在地,昏死過去。
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窗外愈發狂暴的風雨聲,以及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恐懼如同實質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的血書警告、無處不在的詭異符號…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兇手就在他們中間,
像一個冷酷的導演,按照既定的劇本,一步步將所有人推向死亡的深淵。下一個會是誰?
第六章 雨夜喪鐘靜安師太的突然發狂,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了一瓢冷水,
讓涵秋堂大廳的氣氛徹底炸開了鍋。“惡鬼!一定是惡鬼索命!
”古董掮客金不換抱著頭縮在椅子后面,渾身篩糠似的抖,
“白老板…師太…下一個就是我們了!那童謠…童謠要應驗了!”“放屁!
”軍官張世勛“啪”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亂跳,他臉色鐵青,眼神兇狠地掃過眾人,
“哪來的惡鬼?分明是有人裝神弄鬼!想一個個弄死我們!老子倒要看看,
是哪個王八蛋活膩了!”他唰地一下抽出了腰間的勃朗寧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眾人,
“說!誰干的?!”這舉動更是火上澆油。幫會頭目雷老虎立刻站了起來,
毫不示弱地瞪著張世勛,手也按在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腰后:“姓張的,你嚇唬誰呢?
把槍放下!老子看你就不像好人!”“你他媽找死!”張世勛槍口立刻轉向雷老虎。“夠了!
”沈墨笙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瞬間壓下了混亂。他站起身,目光如寒冰利刃,
刺向張世勛:“張團長,把槍收起來!在這里,誰動武,誰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何家明!
”“在!”何家明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警惕地盯著張世勛。
張世勛臉色變幻,最終冷哼一聲,不情不愿地將手槍重重拍在桌上,但眼神依舊兇狠如狼。
沈墨笙走到昏倒在地的靜安師太身邊。蘇文茵和趙明軒正試圖喚醒她。沈墨笙蹲下,
快速檢查了一下。師太呼吸急促,脈搏紊亂,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導致癔癥發作。
他掐了掐她的人中,又讓蘇文茵去倒杯熱水來。“陳老板,金老板,
”沈墨笙轉向銀行家和古董商,“麻煩你們二位,把師太先扶到旁邊偏廳的軟榻上休息,
好好照看。”他需要暫時隔離這個不穩定因素,同時讓這兩個看起來相對膽小的人互相監督。
陳伯鈞和金不換如蒙大赦,連忙架起昏迷的師太,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令人窒息的大廳。
世勛、貴婦李曼麗、教授秦書翰、幫會頭目雷老虎、記者蘇文茵、學生趙明軒、仆人老楊頭。
沈墨笙的目光緩緩掃過他們:“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得單獨行動。休息、用飯、如廁,
至少兩人同行,互相監督。何家明,你負責守夜警戒。”窗外的風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反而愈演愈烈。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瘋狂地抽打著玻璃窗,發出噼里啪啦的巨響,
如同無數惡鬼在拍打著門窗,想要闖進來。遠處的山巒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暗影,
偶爾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天幕,瞬間照亮庭院中狼藉的菊圃和被風吹得瘋狂搖擺的樹木,
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頂炸開,震得人心驚膽戰。
時間在恐懼和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壁爐里的火漸漸弱了下去,大廳里的光線愈發昏暗。
眾人圍坐在圓桌旁,沒有人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窗外肆虐的風雨聲。“咚——!
”“咚——!”“咚——!”突然,三聲沉重、悠長、仿佛帶著無盡悲涼與不祥的鐘聲,
穿透狂暴的風雨聲,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喪鐘!童謠里唱道:“雨夜風怒號,
又聞喪鐘敲!”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張世勛猛地站了起來,
手又下意識地摸向桌上的槍。雷老虎也繃緊了身體,像一頭受驚的猛獸。
李曼麗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死死捂住嘴。蘇文茵和趙明軒緊緊靠在一起,身體都在發抖。
秦書翰教授捻著胡須的手指停住了,臉色凝重得可怕。老楊頭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
佝僂著背,幾乎要縮進椅子里。“鐘聲…從哪里傳來的?”沈墨笙的聲音異常冷靜,
但眼神銳利如鷹。“是…是后院的鐘樓!”趙明軒顫聲回答,“那里有座廢棄的西洋鐘樓!
”“何家明!跟我來!其他人,待在這里,鎖好門!誰也別動!”沈墨笙當機立斷,
抄起桌上一個沉重的黃銅燭臺,何家明也立刻拔槍在手。兩人拉開沉重的廳門,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水瞬間灌了進來。“探長小心!”蘇文茵忍不住喊了一聲。
沈墨笙沒有回頭,身影迅速沒入庭院如墨的黑暗和狂暴的風雨之中。何家明緊隨其后。
通往鐘樓的小徑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堪,兩旁被狂風吹倒的竹子橫七豎八地擋著路。
風雨太大,手電筒的光柱只能照出眼前一小片模糊的范圍。鐘樓是一座磚石結構的西式建筑,
孤零零地矗立在別苑的西北角,年久失修,爬滿了藤蔓。鐘樓底層的大門虛掩著,
在風中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沈墨笙示意何家明警戒,自己猛地推開門!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灰塵和鐵銹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手電光柱掃入昏暗的底層。
眼前的景象讓身經百戰的沈墨笙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古董掮客金不換,
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被吊在巨大的、早已停擺的鐘擺上!
一根粗糙的麻繩緊緊勒進他的脖頸,舌頭伸得老長,眼球凸出,
臉上凝固著臨死前的極度痛苦和恐懼。他的身體隨著從破損屋頂灌入的狂風,
還在微微地晃蕩著。而在他腳下,散落著一地的——算盤珠子!紫檀木的算盤框被砸得粉碎,
黑色的算珠滾得到處都是。童謠的第二句應驗了:“九個剩驚鳥…又聞喪鐘敲!
”金不換死了!死法雖與童謠字面“算盤響”不同,
但滿地算盤珠子和他的商人身份(古董掮客,精于算計),無疑是對童謠“七人算盤響,
舊賬心頭繞”的殘酷呼應!“八個難安寢,猜疑如毒藥…”沈墨笙的心沉了下去。
兇手在用死亡演繹那首邪惡的童謠!金不換的死,意味著那致命的“喪鐘”不僅敲響了,
更預示著下一個目標很快就會出現!孤島上的猜疑鏈,已經變成了絞殺生命的毒索!
第七章 算盤珠語鐘樓底層陰冷潮濕,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金不換的尸體在破舊的巨大鐘擺上微微晃蕩,投下扭曲猙獰的影子。手電光下,
他因窒息而紫脹的臉和凸出的眼球,充滿了無聲的控訴。滿地滾落的紫黑色算盤珠子,
在灰塵中反射著幽暗的光。“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小時!”何家明強忍著嘔吐的欲望,
快速檢查了一下尸體,“頸部有生活反應,是勒斃后被吊上去的!兇手力氣很大!
”沈墨笙沒有立刻去動尸體,而是用手電光仔細掃視著現場。地面泥濘,布滿了雜亂的腳印,
大部分已經被后來的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但在靠近門口相對干燥的一小片地方,
他發現了一個相對清晰的腳印——一個成年男子的尺碼,鞋底花紋獨特,
像是某種厚實的膠底靴。“拍下來!”沈墨笙命令道。何家明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微型相機。
沈墨笙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算盤珠子上。珠子滾得很散,但似乎…并非完全無序?
他蹲下身,仔細觀察。在尸體正下方,靠近墻壁的陰影里,有幾顆珠子似乎被刻意擺放過,
形成一個歪歪扭扭的箭頭形狀,指向墻角一堆廢棄的雜物。沈墨笙走過去,小心地撥開雜物。
在潮濕的磚石墻角,他發現了一小塊深藍色的布料碎片,邊緣有撕裂的痕跡!
顏色和質地…與他在金陵悅華書寓秋月姑娘指甲縫里發現的那一絲藍色纖維極其相似!
秋月的案子!金不換的死!這兩者之間果然有聯系!這塊布片是兇手遺落的?
還是金不換掙扎時從兇手身上扯下的?深藍色…這種顏色很常見,
接近黑);秦書翰是灰色長衫;雷老虎是粗布短褂(褐色);趙明軒是學生裝(深灰或藏青?
);老楊頭是深灰布衣…等等!銀行家陳伯鈞的藏青色長衫,在昏暗光線下,
很容易被看成深藍色!“探長,您看這里!”何家明的聲音打斷了沈墨笙的思緒。
他正在檢查吊著金不換的麻繩和鐘擺的連接處。“這繩結…打得很特別,是水手結!
而且是那種很老練的水手才會打的‘雙套結’!”水手結?沈墨笙眼神一凝。在場的人,
誰會有水手的背景?軍官張世勛?有可能,海軍?或者…跑船出身的幫會頭目雷老虎?
更有可能!線索指向了陳伯鈞和雷老虎!但證據都極其模糊。布片可能是栽贓,
繩結也可能是兇手故意為之的誤導。“先把尸體放下來,初步檢查后抬回主樓。保護好現場,
特別是腳印和這塊布片。”沈墨笙沉聲道,“我們回去。兇手故意把我們引來這里,
恐怕…主樓那邊要出事!”兩人顧不上風雨,深一腳淺一腳地快速返回涵秋堂。
大廳的門緊閉著,里面隱約傳來壓抑的爭吵聲。沈墨笙用力拍門:“開門!是我!
”門很快被打開,開門的是臉色煞白的蘇文茵。大廳里的氣氛比離開時更加緊張和詭異。
陳伯鈞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下一個就是我了…算盤響…算盤響…”顯然,
金不換的死狀和滿地算盤珠的意象,深深刺激了他這個銀行家。李曼麗縮在遠離人群的角落,
神經質地揪著自己的珍珠項鏈,眼神渙散。秦書翰教授眉頭緊鎖,在廳中踱步。
張世勛抱著膀子,冷冷地看著雷老虎,而雷老虎則毫不示弱地回瞪著他,兩人之間劍拔弩張。
趙明軒抱著書本,縮在壁爐旁,身體還在微微發抖。老楊頭不見了。“老楊頭呢?
”沈墨笙立刻問。“他…他說去廚房看看,給小菊幫忙…準備點熱姜湯…”蘇文茵回答道,
聲音帶著不安,“去了有一會兒了…”就在這時,偏廳的方向,
突然傳來一聲凄厲至極的女人尖叫!是李曼麗安排在偏廳照顧靜安師太的丫鬟(雖然沒跟來,
但李曼麗習慣性指使老楊頭)?不,是李曼麗自己的聲音!她剛才還在大廳角落!
沈墨笙和何家明立刻沖向通往偏廳的側門!偏廳里,壁爐的火光搖曳。
靜安師太依舊昏睡在軟榻上,蓋著毯子。而大豐紗廠老板的遺孀,貴婦李曼麗,
此刻卻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癱倒在軟榻旁的地毯上。她雙目圓睜,嘴巴大張,
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喉嚨,指縫間,
正汩汩地涌出暗紅色的血液!她的脖子上,插著一支尖銳的、閃爍著寒光的——金簪!
正是她白天還戴在發髻上的那支蕾絲嵌寶金鳳簪!簪子深深刺入了她的頸側動脈!
鮮血已經染紅了她昂貴的紫絨旗袍前襟和身下的波斯地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在她染血的手邊,散落著幾顆沾血的——算盤珠子!童謠的第三句,
以一種血腥而直接的方式應驗了:“七個算盤響,舊賬心頭繞!
”“八個難安寢”的金不換剛死,“七個算盤響”的李曼麗緊隨其后!
兇手的殺戮節奏在加快!而且,這一次,兇器竟然是死者自己的金簪!
兇手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在眾人(雖然分散但都在主廳)的眼皮底下,
悄無聲息地潛入偏廳,用李曼麗自己的簪子殺了她?沈墨笙迅速檢查李曼麗的尸體。
簪子刺入的角度精準狠辣,直取要害。死亡時間極短,就在他們聽到尖叫前的幾分鐘。
現場除了李曼麗掙扎的痕跡和血跡,沒有發現明顯的兇手腳印或其他物證。
那幾顆帶血的算盤珠子,像是兇手留下的死亡簽名。“老楊頭呢?
”沈墨笙猛地想起那個消失的啞仆。眾人這才發現,老楊頭一直沒有回來!“搜!
立刻搜遍整個主樓!找到老楊頭!”沈墨笙的心沉到了谷底。老楊頭是去廚房了?
還是…他就是兇手?或者,他成了第三個受害者?
何家明立刻帶人(主要是強迫張世勛和雷老虎一起,互相監視)展開搜索。
沈墨笙的目光再次投向軟榻上“昏迷”的靜安師太。她真的昏迷了嗎?李曼麗被殺時,
她就在旁邊!她是唯一的目擊者?還是…幫兇?甚至…就是那個隱藏在幕后的“彼岸花”?
風雨依舊,孤島如同漂浮在黑暗中的絕望方舟。而船艙內,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了每一個人。
算盤珠子的滾動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預示著舊日的血債,正在被一筆筆清算。
下一個被清算的,會是誰?第八章 佛堂驚變李曼麗脖頸上那支深陷的金簪,
在壁爐搖曳的火光下閃爍著妖異的血光。空氣里彌漫著新鮮血液的甜腥氣,
混合著地毯陳年的灰塵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偏廳內死寂一片,
只有窗外愈發狂暴的風雨聲,如同無數冤魂在哭嚎。“老楊頭!找到老楊頭!
”沈墨笙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李曼麗剛死,
兇手不可能憑空消失。那個突然不見蹤影的啞仆,嫌疑陡然飆升!
何家明立刻帶著一臉戾氣的張世勛和強作鎮定的雷老虎,沖出了偏廳,
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里急促回蕩。
廳里只剩下驚魂未定的陳伯鈞、若有所思的秦書翰、臉色蒼白的蘇文茵和瑟瑟發抖的趙明軒,
以及依舊“昏迷”在軟榻上的靜安師太。沈墨笙沒有立刻去查看師太,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
仔細掃視著李曼麗尸體周圍。那幾顆沾血的算盤珠子散落在她的手邊,
像是兇手隨意丟下的死亡標記。他蹲下身,用鑷子小心地夾起一顆,對著火光觀察。
紫黑色的珠子表面,除了李曼麗尚未干涸的血跡,
似乎還沾著一點極細微的、油膩的黑色污漬,散發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煤油味?廚房!
老楊頭最后說是去廚房!廚房里生火做飯,少不了煤油燈或者引火的煤油!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輕微、壓抑的啜泣聲從軟榻方向傳來。沈墨笙猛地轉頭。
只見靜安師太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抖著,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蓋在身上的毛毯邊緣,
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醒了?或者說,她一直在裝昏迷?“師太,”沈墨笙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穿透力,“您剛才…看到什么了?”靜安師太的身體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兔子,
眼睛卻死死閉著,喉嚨里發出嗚咽般的抽泣,拼命搖頭。
“阿彌陀佛…惡鬼…穿墻的惡鬼…好快…一道黑影…簪子…就飛過來了…”她語無倫次,
聲音嘶啞干澀,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血…好多血…彼岸花…開了…在佛堂…佛堂…”佛堂?
沈墨笙心頭一凜。他想起初入別苑時,老楊頭似乎比劃過佛堂在后院的位置。“師太是說,
兇手…往佛堂方向去了?”沈墨笙追問。靜安師太不再回答,只是蜷縮起身體,
將頭深深埋進毯子里,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偏廳的門被猛地推開,
何家明帶著一身寒氣和水漬沖了進來,臉色鐵青:“探長!廚房…沒人!煤油燈打翻在地上,
燈油灑了一地!灶臺邊…有掙扎的痕跡!地上…還有一灘血!老楊頭…怕是兇多吉少了!
”果然!老楊頭出事了!沈墨笙立刻起身:“帶路!去廚房!其他人,
”他目光掃過陳伯鈞等人,“全部待在這里,鎖好門!秦教授,蘇小姐,麻煩你們照看師太!
”陳伯鈞一聽要留在這里,臉都嚇綠了:“沈探長!別…別留我們在這啊!
那惡鬼…那惡鬼還會回來的!”他幾乎是帶著哭腔。“閉嘴!”張世勛不耐煩地低吼一聲,
他剛從外面回來,軍裝濕了大半,眼神兇狠地瞪著陳伯鈞,“再嚎喪老子斃了你!
”沈墨笙沒時間安撫,帶著何家明迅速趕往位于主樓后側的廚房。廚房里一片狼藉。
灶臺冰冷,一口鐵鍋翻倒在地。一盞摔碎的煤油燈躺在角落,黑色的燈油潑灑了一地,
濃烈的煤油味充斥鼻腔。靠近水缸的地面上,有一小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血跡,
旁邊散落著幾片破碎的粗布衣角——正是老楊頭穿的那種。血跡延伸向廚房的后門,
門虛掩著,門外是通往別苑更深處的黑暗回廊。“血跡…指向后院!
”何家明用手電照著地面。滴落的血跡斷斷續續,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時隱時現。
沈墨笙蹲下身,仔細查看血跡旁一個相對清晰的腳印——與在鐘樓門口發現的腳印一模一樣!
尺碼、膠底花紋,分毫不差!兇手拖著(或扛著)受傷的老楊頭往后院去了!“跟上!
”沈墨笙拔出配槍,何家明也立刻子彈上膛。兩人沿著血跡和腳印,
小心翼翼地追入黑暗的回廊。風雨聲被厚重的墻壁隔絕,回廊里異常安靜,
只有他們壓抑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更添幾分陰森。
血跡最終消失在回廊盡頭一扇厚重的、雕刻著蓮花紋樣的木門前。
門楣上掛著一塊小小的匾額,上書兩個古樸的篆字:靜心。這里就是佛堂!門沒有鎖。
沈墨笙示意何家明警戒側翼,自己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一股濃烈到刺鼻的檀香味混合著…新鮮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佛堂內光線昏暗,
只有佛龕前幾盞搖曳的長明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甜香,
是彼岸花的味道?佛龕上供奉著一尊鎏金的觀音坐像,慈眉善目。然而,
在這本該清凈莊嚴的地方,卻上演著人間地獄的一幕!老楊頭并沒有死。他被五花大綁,
嘴里塞著破布,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蜷縮在佛龕前的蒲團上。他身上的粗布短褂被撕開,
露出干瘦的胸膛,胸口的位置,用鮮血畫著一個刺目的圓圈套十字的符號!
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身體因為劇痛和寒冷而不停地抽搐著。
而在他旁邊,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身影背對著門口,跪在另一個蒲團上,對著觀音像,
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虔誠地誦經。那身影…赫然是應該“昏迷”在偏廳的靜安師太!
“師太?!”何家明失聲驚呼。那跪著的身影聞聲,誦經聲戛然而止。
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轉過了頭。不是靜安師太!
那是一張陌生的、布滿皺紋、如同風干橘皮般的蒼老女人的臉!她的眼神渾濁呆滯,
嘴角卻掛著一絲極其詭異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她身上穿的,確實是靜安師太的僧袍!
“你是誰?!”沈墨笙厲聲喝問,槍口穩穩對準她。老女人沒有回答,
只是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笑聲。突然,她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右手!她的手中,
赫然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剃度用的鋒利剃刀!刀尖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她不是要攻擊沈墨笙,而是將刀尖,狠狠劃向自己枯槁的臉頰!“住手!”沈墨笙厲喝,
但為時已晚!鋒利的刀鋒劃過皮肉,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鮮血瞬間從她深可見骨的傷口中涌出,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灰色的僧袍上。
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臉上那詭異的笑容反而擴大了,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彼岸…花開…罪孽…洗清…”她用一種嘶啞得不似人聲的語調,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詞。
“啊!啊——!”被綁著的老楊頭目睹這血腥自殘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扭動,
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哀鳴。“砰!”一聲槍響!不是沈墨笙開的槍!
子彈擦著老女人的頭皮飛過,打在佛龕的木柱上,木屑紛飛!開槍的是何家明!
他瞄準的是老女人持刀的手腕,想打掉她的兇器!但老女人動作太快,
而且槍聲似乎刺激了她!她怪叫一聲,不再自殘,
而是如同鬼魅般猛地撲向旁邊瑟瑟發抖的老楊頭!手中的剃刀閃著寒光,直刺老楊頭的咽喉!
她要把這個“見證者”滅口!“砰!”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次,精準無比!沈墨笙開槍了!
子彈呼嘯而出,直接洞穿了老女人持刀的手腕!“啊——!”老女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剃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捂著手腕斷骨處噴涌的鮮血,踉蹌著后退,
撞在佛龕上,帶倒了上面的香爐,香灰撒了一地。何家明立刻沖上前,用槍指著她,
同時迅速檢查老楊頭的情況。老楊頭只是受了驚嚇,胸口畫的血符并未傷及皮肉。
沈墨笙快步上前,撕下老楊頭嘴里的破布。
老楊頭立刻發出嘶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啊啊”聲,充滿了恐懼,
手指拼命地指向那個捂著手腕、蜷縮在佛龕旁痛苦呻吟的老女人。“是她!
是她殺了夫人(指李曼麗)!我…我看見了!她想殺我滅口!”老楊頭雖然口齒不清,
但急切地比劃著,指向廚房方向,
燈油…想燒死我…我跑…被她打傷…拖到這里…”沈墨笙的目光冰冷地落在那個老女人身上。
她披著靜安師太的僧袍,冒充師太,在偏廳裝昏迷,伺機用李曼麗自己的金簪殺了她,
然后又潛入廚房襲擊老楊頭,試圖制造意外失火的假象滅口…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她是誰?靜安師太本人又在哪里?“說!你是誰?靜安師太在哪里?
”沈墨笙的槍口抵在老女人的額頭上,聲音如同寒冰。老女人抬起滿是血污的臉,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沈墨笙,那詭異的笑容再次浮現,
…彼岸花…開遍孤島…一個…都跑不了…師太…師太她…在‘彼岸’…等你們…”話音未落,
她身體猛地一陣劇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眼睛瞪得極大,隨即頭一歪,徹底不動了!
“服毒!”何家明立刻掰開她的嘴,一股苦杏仁味彌漫開來!“是氰化物!藏在牙齒里!
”又一條線索斷了!這個神秘的老女人,顯然是死士!她用自己的死,掩蓋了最后的真相!
沈墨笙臉色鐵青。他迅速檢查老女人的尸體,在她貼身的內衣口袋里,
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裹的硬物。打開油紙,
里面是一個小巧的、黃銅鑄造的…彼岸花形狀的徽章!花蕊部分,
正是那個圓圈套十字的符號!彼岸花!這個組織真的存在!而且派出了死士,混入孤島,
執行這場血腥的“審判”!“探長!現在怎么辦?
師太她…”何家明看著地上的尸體和老楊頭,憂心忡忡。靜安師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先把他帶回去!”沈墨笙指著驚魂未定的老楊頭,“立刻回涵秋堂!兇手不止一個!
這個老太婆只是執行者!真正的‘彼岸花’主謀,還藏在剩下的人之中!童謠還在繼續!
‘六人暗較量,誰把罪孽消?’剩下的六個人(包括老楊頭),下一個目標隨時可能出現!
”風雨如晦,佛堂內的血腥與瘋狂,不過是孤島地獄的又一幕。
彼岸花的徽章冰冷地躺在沈墨笙掌心,如同惡魔的凝視。靜安師太的失蹤,
讓本就迷霧重重的局勢更加兇險。剩下的六人,誰是下一個祭品?
誰又是隱藏在羔羊群中的惡狼?第九章 彼岸徽記涵秋堂大廳的氣氛,
在老楊頭被何家明攙扶著回來、以及沈墨笙帶回彼岸花徽章和老女人死訊后,降到了冰點。
老楊頭斷斷續續、夾雜著手勢的講述,讓眾人明白了偏廳血案和佛堂驚魂的經過。
那個冒充靜安師太的老女人,竟是彼岸花派來的殺手!而真正的靜安師太,下落不明,
兇多吉少。“彼岸花…真的是彼岸花…”銀行家陳伯鈞面無人色,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眼神渙散,“報應…都是報應啊…”“什么彼岸花?裝神弄鬼!”軍官張世勛煩躁地踱著步,
軍靴踩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回響,但他眼神深處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
“死了個老太婆更好!少了個禍害!
”幫會頭目雷老虎則死死盯著沈墨笙放在桌上的那枚黃銅彼岸花徽章,臉色陰晴不定,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教授秦書翰捻著胡須,
眉頭緊鎖:“沈探長,這彼岸花組織…老夫略有耳聞。據傳是前清覆滅后,
一些心懷怨懟的舊勢力糾集亡命之徒組成的秘密結社,行事詭秘,手段狠毒,
以‘替天行道、清算罪孽’自居…沒想到,竟是真的!而且,盯上了我們!
”記者蘇文茵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專注,她拿出筆記本飛快地記錄著,
同時問道:“沈探長,那個老女人冒充師太,那真的師太…會不會已經…”她沒忍心說下去。
沈墨笙沉聲道:“師太生死不明,但我們必須假設她還活著,并且處境危險。現在,
我們剩下六人。”他的目光掃過陳伯鈞、張世勛、雷老虎、秦書翰、蘇文茵、趙明軒。
“童謠唱到‘六人暗較量,誰把罪孽消?’。兇手,或者說彼岸花的主使者,就在我們中間!
他(她)的目的,是讓我們在猜疑和恐懼中自相殘殺,或者,按照某種‘罪孽’的名單,
逐個清除!”“罪孽?什么狗屁罪孽!”雷老虎猛地一拍桌子,紅木桌面發出痛苦的呻吟,
“老子在碼頭討生活,是動過刀子,傷過人!但那都是江湖規矩!弱肉強食!算什么罪孽?!
有本事沖老子來!別他媽裝神弄鬼!”“江湖規矩?
”一直沉默寡言的學生趙明軒突然抬起頭,眼鏡片后的眼睛里閃爍著憤怒和痛苦的光芒,
他死死盯著雷老虎,“三年前,下關碼頭工人大罷工!我父親…他是工會代表!
就是被你手下的人…亂棍打死的!這算不算罪孽?!”大廳內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雷老虎和趙明軒身上!雷老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眼神兇狠地瞪著趙明軒:“小兔崽子!你胡說八道什么?!你爹自己帶頭鬧事,
擾亂碼頭秩序,被打死那是活該!關老子屁事!”“就是你指使的!”趙明軒激動地站起來,
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
“我親眼看見…看見你手下那個叫‘疤臉強’的打手頭子…事后向你邀功!你還給了他賞錢!
”“放你娘的狗屁!”雷老虎勃然大怒,猛地站起來就要撲向趙明軒。“夠了!
”沈墨笙一聲斷喝,如同驚雷,“都給我坐下!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兇手巴不得看到我們內訌!”張世勛也冷冷地哼了一聲,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雷老虎喘著粗氣,狠狠瞪了趙明軒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下。
趙明軒也咬著嘴唇,坐了回去,但看向雷老虎的眼神依舊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陳伯鈞擦著額頭的冷汗,
聲音發顫:“沈探長…這…這童謠…‘六人暗較量’…是不是說…兇手要挑動我們互相猜忌,
然后…然后…”“自相殘殺。”秦書翰教授替他說完了后半句,語氣沉重,“或者,
兇手會利用我們之間的矛盾,借刀殺人。趙同學與雷老板的舊怨,
很可能就是兇手下一個目標。”沈墨笙點點頭:“沒錯。所以,從現在起,
任何人不得再提舊怨!保持冷靜,互相監督!何家明,你負責保管所有人的武器!張團長,
雷老板,請配合!”他的目光銳利地看向張世勛和雷老虎。張世勛臉色難看,
但看著沈墨笙堅定的眼神和何家明手中的槍,最終還是冷哼一聲,
將腰間的勃朗寧手槍重重拍在桌上。雷老虎也極其不情愿地從后腰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扔在桌上。“還有你,陳老板,”沈墨笙看向陳伯鈞,“你剛才提到‘報應’,
似乎知道些什么?”陳伯鈞渾身一哆嗦,眼神躲閃,嘴唇哆嗦著,似乎內心在劇烈掙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我…我…”陳伯鈞的冷汗像小溪一樣流下來,
害得我的銀行差點倒閉…很多儲戶…血本無歸…跳樓的…上吊的…好幾條人命…”他捂著臉,
聲音帶著哭腔,
債…遲早要還的…白老板死了…金老板死了…李夫人也死了…下一個…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
算盤響…算盤珠…他們…他們都是因為舊日的罪孽被清算的!”陳伯鈞的坦白,
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洶涌的暗流。
景山(商業欺詐)、金不換(古董造假害人傾家蕩產)、李曼麗(丈夫的紗廠使用童工致死,
情并掩蓋)、甚至雷老虎(暴力致死)、趙明軒父親的死…似乎都隱隱指向了“罪孽”二字!
而靜安師太呢?她的“罪孽”又是什么?那個冒充她的老女人,為何偏偏選擇冒充她?
童謠“誰把罪孽消?的“消”,是“消除”還是“消亡”?是懺悔救贖,還是被徹底抹殺?
沈墨笙感覺一張無形的、名為“過去”的巨網,正死死地纏繞住孤島上的每一個人,
而彼岸花的屠刀,正沿著這張網的脈絡,精準地切割著生命線。
“蘇小姐,”沈墨笙轉向一直沉默記錄的蘇文茵,“你是記者,消息靈通。關于彼岸花,
或者關于在座的諸位…特別是靜安師太的過去,你是否知道些什么?”蘇文茵放下筆,
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組織語言:“彼岸花的傳聞,我也聽說過一些。據說他們行動前,
會給目標寄去一朵干枯的彼岸花和一張畫著那個符號的紙,作為‘審判預告’。”她頓了頓,
目光掃過眾人,“至于靜安師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大概七八年前,棲霞寺還不是很大,
香火也一般。后來突然名聲大噪,是因為靜安師太成功‘化解’了一場大瘟疫,救了不少人,
被尊為‘活菩薩’。但當時有傳言…說那場瘟疫的源頭,
似乎和寺里處置一些‘不潔之物’的方式不當有關…只是傳言,很快就被壓下去了。”瘟疫?
不潔之物?沈墨笙記下了這個信息點。“還有,”蘇文茵看向沈墨笙,“沈探長,
關于書寓秋月姑娘的死…您在現場發現的藍色絲線,
以及金老板遇害現場發現的深藍色布片…您有沒有想過,那可能不是衣服的布料?
”沈墨笙眼神一凝:“不是布料?那是什么?”“是戲服!”蘇文茵語出驚人,
“而且是那種老式戲班子里,武生或者花臉常用的‘箭衣’的料子!厚實,深藍,織有暗紋!
金陵城里,能穿得起這種上好戲服料子做常服的…可不多見!除非…”所有人的目光,
瞬間聚焦在一個人身上——教授秦書翰!他今天穿的,
正是一件看似普通、但質地厚實、顏色深灰近藍的毛料長衫!秦書翰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猛地站起來,手指著蘇文茵,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你…你血口噴人!
我的衣服…這只是普通的料子!跟戲服有什么關系?!”“哦?是嗎?”蘇文茵毫不退縮,
眼神銳利,“秦教授酷愛昆曲,尤其擅長扮演武生,是金陵大學曲社的臺柱子。這事,
知道的人可不少!您那件壓箱底的寶貝行頭,不就是用上好的蘇杭深藍緞子做的嗎?
聽說…還是當年‘慶云班’班主親自送的?”秦書翰的身體晃了晃,仿佛被抽干了力氣,
頹然坐回椅子上,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他酷愛昆曲,甚至私下收藏戲服,
這并非秘密。而深藍色的戲服料子…與線索完全吻合!矛頭瞬間指向了秦書翰!
他是殺害秋月和金不換的兇手?他就是彼岸花?!大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猜疑和敵意如同實質的刀鋒,指向了面色慘白的秦書翰。童謠里的“暗較量”,
正以最激烈的方式上演!第十章 古籍血影“秦書翰!是你!一定是你!
”雷老虎第一個跳起來,滿臉橫肉因為憤怒而扭曲,指著秦書翰怒吼,
“老子就說你這酸秀才最可疑!裝模作樣!原來是個披著人皮的狼!說!
你把靜安師太弄哪去了?!下一個是不是要殺老子?!”張世勛也眼神冰冷地看著秦書翰,
手雖然離開了槍套,但身體微微前傾,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陳伯鈞嚇得縮在椅子后面,
驚恐地看著秦書翰。趙明軒則一臉難以置信。連老楊頭都咿咿呀呀地指著秦書翰,
眼神里充滿了恐懼。蘇文茵的指證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線。秦書翰成了眾矢之的。
“不…不是我!”秦書翰猛地抬起頭,臉色由白轉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聲音嘶啞,“我承認!我…我是喜歡唱戲!
那件深藍緞子戲服我也確實有!但我怎么可能去殺人?!還是用那種方式!
秋月姑娘…我根本不認識她!金不換…我和他無冤無仇!蘇小姐!你…你為何要誣陷于我?!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蘇文茵,充滿了憤怒和不解。沈墨笙沒有立刻表態,
他冷靜地觀察著秦書翰的反應。憤怒、委屈、急于辯解…這些情緒看起來都很真實,
不像偽裝。但作為經驗豐富的探長,他也深知人性的復雜。“蘇小姐的指證,
是基于物證關聯。”沈墨笙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秦教授,
解釋一下你昨晚酉時至戌時(白景山遇害時間)的行蹤,
以及今天金不換遇害、李曼麗遇害時,你在哪里?有誰可以證明?
”秦書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推了推滑落的眼鏡:“昨天…昨天晚宴前,
我一直在書房!就是涵秋堂二樓東側那間!我在整理帶來的幾本古籍!沒有人證明!
但我可以帶你們去看!那幾本書的擺放位置,還有我做的筆記,
都可以證明我在那里待了很久!”“至于今天…”他臉上露出懊惱和恐懼,“金老板出事時,
大家都在大廳,我也在!后來沈探長你們去鐘樓,
我和陳老板、蘇小姐、趙同學他們一起在大廳等…李夫人出事時,我們幾個都在大廳!
蘇小姐、趙同學可以為我作證!我根本沒機會去偏廳殺人!”蘇文茵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憶,
然后點了點頭:“李夫人出事前,秦教授確實一直坐在大廳靠窗的位置看書,
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趙明軒也怯生生地點了點頭。時間線上,秦書翰似乎有不在場證明。
至少對于李曼麗的死,他缺乏作案時間。“那秋月姑娘呢?案發當晚,你在哪里?
”沈墨笙追問。“秋月?”秦書翰一愣,隨即苦笑,“沈探長,
秋月姑娘遇害是前天晚上的事!前天晚上,我在金陵大學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
散會后和幾位同事在夫子廟‘得月樓’吃宵夜,很多人都可以作證!
我怎么可能分身去書寓殺人?”如果秦書翰說的是真的,
那么他擁有秋月案發時明確的不在場證明!蘇文茵指出的深藍色戲服料子的關聯,
似乎并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兇手。難道只是巧合?還是兇手故意栽贓?
大廳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雷老虎和張世勛的敵意稍減,但依舊充滿懷疑。
陳伯鈞則更加茫然無措。沈墨笙的目光轉向蘇文茵:“蘇小姐,關于秦教授的指證,
你還有補充嗎?”蘇文茵沉吟片刻,搖搖頭:“我只是基于物證提出疑點。
秦教授的解釋…暫時看來合理。但…”她話鋒一轉,“兇手心思縝密,擅長偽裝和誤導。
我們不能排除他利用某些手段制造不在場證明的可能。”沈墨笙點點頭,
蘇文茵的謹慎是對的。他轉向驚魂未定的老楊頭:“老楊頭,你在佛堂,
那個冒充師太的老女人襲擊你之前,有沒有說過什么?
或者…你注意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別的東西?”老楊頭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努力表達。
念叨‘彼岸花’‘還債’…還說…還說…‘東西在書里’…‘鳳凰的眼睛’…”東西在書里?
鳳凰的眼睛?沈墨笙和何家明對視一眼,
都想起了別苑門口影壁上那只抓著詭異符號的血色鳳凰!“書?什么書?在哪里?
”沈墨笙追問。老楊頭茫然地搖頭,表示不清楚。
“鳳凰的眼睛…”秦書翰教授卻突然喃喃自語,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頭,
“難道…難道是那本…”“哪本?”沈墨笙立刻追問。
秦書翰臉上露出激動又恐懼的神色:“是…是《棲霞異物志》!
一本關于棲霞山地方傳說的古籍孤本!非常珍貴!我這次上山,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研究它!它就放在…放在書房的桌子上!”《棲霞異物志》?
地方傳說?沈墨笙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條關鍵線索!“帶我去書房!”涵秋堂二樓的書房,
古色古香,靠墻立著巨大的紅木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線裝書和洋裝書。
臨窗一張寬大的書案上,果然攤開放著一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嚴重的線裝古籍。
書頁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和工筆描繪的插圖。秦書翰快步走到書案前,
小心翼翼地翻動著書頁,神情專注而緊張。沈墨笙、何家明、蘇文茵緊隨其后。“找到了!
”秦書翰突然低呼一聲,指著其中一頁,“你們看!”泛黃的書頁上,
畫著一幅插圖:懸崖峭壁之上,盛開著一片妖異如血的紅色花朵,花叢中,
赫然矗立著一座與攬菊別苑極其相似的深宅大院!院門上方,畫著一只振翅欲飛的血色鳳凰!
更詭異的是,在鳳凰圖案的旁邊,有一段朱砂批注的小字:“鳳棲孤崖,爪鎖幽冥。
彼岸花開,孽鏡高懸。十罪難贖,血債血償。舊怨未消,新魂難安。欲啟生門,洞見鳳瞳。
”這段批注的文字風格和隱含的意味,與那首索命童謠如出一轍!充滿了詛咒和審判的氣息!
“鳳瞳?鳳凰的眼睛?”蘇文茵輕聲念道。“對!‘洞見鳳瞳’!
”秦書翰指著插圖上那只血鳳的眼睛,“你們看這里!畫師在鳳凰的眼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