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全族被屠。我穿著染血的嫁衣,在尸山血海中醒來。兇手用我慣用的劍法,
在我親人身上留下致命傷。所有人都認定是我瘋了,屠盡滿門。可我知道,
真兇正躲在暗處欣賞這場嫁禍。“既然要我做這弒親惡鬼,”我撕碎紅妝,縱身躍入寒潭,
“那便看看,惡鬼歸來時,爾等可還安寢?”喜樂,像無數根尖細的銀針,
密密麻麻扎進我的耳膜,眼前一片晃動的、刺目的紅,
是頭上沉重的鳳冠霞帔隔絕了所有清晰。濃膩的合巹酒氣,混雜著熏爐里甜到發齁的暖香,
沉沉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粘滯的艱難。“小姐,
”貼身丫鬟青萍的聲音隔著那層紅透進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像一根被拉得過滿的弓弦,“您……再等等,姑爺就快來了。”我端坐在冰冷的紫檀木床邊,
指尖深深陷入繁復的嫁衣刺繡里。那金線繡出的鳳凰,每一根尾羽此刻都硌得掌心發痛。
外面賓客喧囂的祝詞,透過重重門窗,只剩下一片模糊而遙遠的嗡鳴,
像夏日暴雨前沉悶的雷聲,預示著某種令人心悸的不安。
這不安并非源于即將到來的陌生夫君,而是源于這極致的喧囂本身——它太滿了,滿得反常,
滿得像是要炸裂開來,將一切吞噬。就在這時,那喧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扼住了咽喉。
死寂。絕對的、真空般的死寂,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被無限放大。緊接著,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嚎,如同燒紅的鐵釬,猛地刺穿了這片死寂,狠狠扎進我的顱骨!
“啊……!”是青萍!“轟!”沉重的雕花木門被一股狂暴到極致的力量從外面整個撞碎!
木屑、金漆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進來,打在臉上生疼。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混合著一種……一種焦糊的、仿佛什么東西被燒焦的怪味,瞬間沖垮了滿室甜膩的熏香,
蠻橫地灌滿了我的口鼻,直沖腦髓!蓋頭被門板碎裂帶起的勁風猛地掀起一角。只一瞬。
足夠我看到地獄。猩紅,鋪天蓋地的猩紅。不是喜慶的紅綢,
是黏稠的、流淌的、潑濺開的血!粘膩地糊滿了精致的窗欞,潑灑在價值連城的屏風上,
在地面蜿蜒匯聚,像一條條猩紅的小蛇,貪婪地游向我的腳邊。
一個穿著沈家護衛服色的人影,被一柄長刀死死釘在對面朱紅的廊柱上,身體還在微微抽搐,
眼睛瞪得滾圓,空洞地望著我這邊,血順著柱子汩汩流下。更遠處,人影憧憧,
刀光在跳躍的火把映照下,瘋狂地閃爍著收割生命的寒芒,每一次揮落,
都伴隨著一聲戛然而止的悶哼或短促的慘叫。時間仿佛被凍結了一瞬,
又仿佛被拉長成一個世紀。“保護小姐……!” 門外傳來護衛隊長沈忠嘶啞絕望的咆哮,
但立刻被刀鋒入肉的悶響和骨骼碎裂的脆響無情地打斷。那咆哮戛然而止,
只剩下某種沉重物體倒地的悶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更尖銳、更暴戾的東西,
如同冰封的火山在靈魂深處炸開!身體比意識更快,我右手閃電般探向發髻,
猛地抓住那支分量最沉、最尖銳的赤金鳳釵,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拽!“嗤啦!
”頭上的紅蓋頭被硬生生扯破,連同幾縷被拽斷的青絲。赤金打造的沉重鳳冠歪斜著滑落,
砸在腳邊,發出沉悶的聲響,鑲嵌的珠玉滾落一地,視線再無阻隔。眼前,
是人間煉獄的具象。我熟悉的家,處處張燈結彩的沈府正廳,此刻已徹底淪為修羅場。
尸體橫七豎八地倒伏,鮮血在地面肆意流淌、匯聚,反射著跳躍的火光,
像一片猩紅粘稠的沼澤。那些曾笑著向我道賀的面孔,此刻凝固著極致的痛苦和驚駭。
幾個穿著夜行衣、蒙著臉的身影如同鬼魅,正用極其高效、冷酷的手法,收割著殘余的生命,
他們的刀法…快、準、狠,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冷的熟悉感。“傾寒!
”一個凄厲、顫抖的女聲撕心裂肺地響起,是我的母親!她不知何時沖到了內廳的門檻處,
一身華貴的命婦禮服已被血染透了大半,發髻散亂,臉上毫無血色,只有極致的驚恐和絕望。
只是,她望著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你……你竟然連你父親也……” 母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每一個字都浸滿了血淚和難以置信的瘋狂,她指著我的身后,身體搖搖欲墜。父親?
我心頭一顫,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回頭!視線越過倒伏的桌椅,
越過破碎的琉璃燈盞,定格在父親慣常處理家族事務的那張巨大的紫檀書案之后。父親沈巍,
我那威嚴如山、卻會在無人時教我練劍的父親,此刻癱坐在他那張寬大的太師椅上。
一柄長劍,精準無比地貫穿了他的心臟,將他牢牢釘在椅背上。他穿著莊重的家主禮服,
頭微微垂著,花白的頭發凌亂地散在額前,遮住了大半張臉。鮮血,正順著劍刃兩側,
如同蜿蜒的小溪,滴滴答答地淌落,在腳下的猩紅地毯上,暈開更大、更深的暗色花朵。
那柄劍……我的瞳孔驟然縮緊!怎么會!劍身狹長,泛著一種奇特的、如秋水般的冷冽光澤。
劍格上,鑲嵌著一顆小小的、形狀不規則的墨玉——那是我及笄那年,
親手為父親挑選的佩劍!是我慣用的“流光”劍!劍法……那貫穿心臟的精準角度,
那毫無拖泥帶水的狠辣分明是我日復一日在演武場上練習的“流風回雪”!寒意,
不再是竄上頭頂,而是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甚至連思維都幾乎被凍僵。
“不…不是我……” 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我試圖發出聲音,
卻只擠出幾個破碎的氣音。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毒蛇纏繞般的冰冷惡意瞬間攫住了我。嫁禍!
這是赤裸裸、惡毒到極致的嫁禍!有人模仿了我的劍,用我的劍,殺死了我的父親!
殺死了我的族人!在我大婚之日!“妖女!” 一個幸存的旁系叔父,捂著血流如注的胳膊,
目眥欲裂地指著我,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仇恨而扭曲變形,“沈傾寒!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妖女!為了權勢,連生父都不放過!沈家養你何用?”“殺了她!
為家主報仇!” 另一個聲音嘶吼著,帶著絕望的瘋狂。
那些正在“清理”沈家殘余的蒙面殺手,動作似乎微妙地停滯了一瞬,他們的目光,
如同冰冷的探針,無聲地集中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殺意,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一種冰冷的審視,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玩味。他們甚至微微側身,
讓開了通往內廳門口的部分空間,像是刻意留出了一條“生路”。陷阱!這絕對是陷阱!
我深吸一口氣,死死攥緊了手中冰冷的赤金鳳釵,尖銳的釵尾深深刺入掌心,
那一點銳痛如同閃電,瞬間劈開了凍結的思維和四肢的僵硬。“母親!不是我!
” 我沖著門檻處搖搖欲墜的母親嘶喊,聲音帶著自己都陌生的尖利,“快走!
”母親望著我,那雙曾經盛滿溫柔慈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絕望、滔天的恨意,
以及一種令人心碎的、徹底的灰敗。她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什么聲音也沒能發出。她只是看著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緩緩地、無比清晰地,
搖了搖頭。然后,身體軟軟地順著門框滑倒下去,像一截被燒焦的枯木,再無聲息。
“娘——!”那聲嘶喊卡在喉嚨里,化作一股腥甜的鐵銹味涌上口腔,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碎片割得五臟六腑都在劇痛。不是悲痛,
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是足以冰封九幽的恨意!是誰?是誰在背后操縱這一切?
是誰在欣賞這精心布置的嫁禍慘劇?念頭飛轉間,我身體已本能地做出反應。目光掃過,
正廳一側巨大的鎏金燭臺被撞倒,燃燒的蠟燭瞬間點燃了地上昂貴的波斯地毯和垂落的紅綢。
火舌“騰”地一下竄起,貪婪地舔舐著木質屏風、桌椅,濃煙滾滾而起,迅速彌漫開來。
“走水了!” 混亂中有人驚叫。就是現在!借著濃煙和驟然升騰的火光制造的混亂,
我猛地矮身,將沉重的、綴滿珠翠的嫁衣外袍用力向旁邊一甩!
那寬大的袍袖如同展開的紅色巨翼,裹挾著燃燒的碎屑和濃煙,
兜頭罩向離我最近的一個試圖撲上來的蒙面人。那人猝不及防,
被滾燙的布料和煙火嗆得動作一滯。沒有絲毫猶豫,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
朝著那看似被殺手“讓開”的通往內廳的門戶,將速度爆發到極致,沖了過去!
身后傳來蒙面人惱怒的低吼,以及刀鋒破開嫁衣的撕裂聲。但我不管不顧,
眼中只有那道門檻,那道母親最后倒下的門檻!赤足踩過粘稠溫熱的血泊,
每一步都留下一個刺目的紅印,滑膩的觸感從腳底傳來,帶著死亡的溫度。濃煙嗆入肺腑,
引起劇烈的咳嗽,淚水模糊了視線,又被狂奔帶起的風吹干。沖過門檻的瞬間,
眼角余光瞥見母親倒臥的身影,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幾乎窒息。
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怕那一眼就會讓自己徹底崩潰,不顧一切沖向內院!
沈府的回廊此刻如同鬼域,熟悉的景致在跳躍的火光和濃煙中扭曲變形。尸體隨處可見,
有仆役,有護衛。我看到管家福伯倒在月洞門旁,手里還緊緊攥著一串庫房鑰匙,老眼圓睜。
看到從小帶我習武的武師張師傅,背靠假山,胸口插著數支弩箭,手中鋼刀卷刃,
腳下倒著兩具黑衣人的尸體……每一幕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
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幾乎要沖破皮囊!但我死死咬著下唇,
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彌漫,強迫自己保持著一線可怕的清醒。逃!必須逃出去!只有活著,
才能撕開這嫁禍的毒網,才能讓那暗處的惡鬼血債血償!身后,
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越來越近,如同附骨之蛆,他們并不急于立刻擒殺,更像是在驅趕,
逼迫著我朝著某個既定的方向逃竄。這種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
比刀鋒加身更令人屈辱和憤怒!前方就是后花園,那里有假山,有荷塘,
有通向府外水道的暗渠入口!然而,就在即將沖出回廊,踏入后花園的剎那,
我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冰墻擋住,徹骨的寒意瞬間浸透全身。
花園的入口處,月光與遠處火光交織的晦暗光影下,靜靜地躺著一個人。是護衛隊長沈忠。
他龐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入口,身下是一大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深色血液,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的胸口插著一柄短刀,那是我慣用的、貼身收藏的匕首!
刀柄上纏繞的墨綠色蛟筋,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那是父親去年獵殺黑水玄蛟后,
特意為我纏上的!此刻,它卻插在最忠誠的護衛心口!
更讓我血液幾乎凍結的是沈忠臨死前的姿態,他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的刀傷,另一只手,
卻異常古怪地、用盡全力地伸向前方,五指扭曲地張開,像是要抓住什么,
又像是在指向什么。他的眼睛瞪得極大,幾乎要凸出眼眶,
凝固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驚駭、困惑,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憤怒?他的目光,
穿透死亡的帷幕,死死地、詭異地聚焦在花園深處,那片嶙峋假山的陰影方向。
那里……有什么?假山,沈忠的目光,他死前想告訴我什么?兇手就藏在那里?
或者……有陷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中衣,
緊貼在冰涼的肌膚上。身后的追兵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呼喝聲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沒有時間了!是相信沈忠臨死的暗示沖向假山?還是立刻轉向,冒險跳入旁邊的荷塘,
賭一把水下暗渠的出口未被封死?目光飛快掃過沈忠那只詭異指向假山的手,
掃過他胸前那把自己熟悉的、此刻卻沾滿他鮮血的匕首。又是嫁禍!
兇手不僅在模仿我的劍法,連我貼身的武器都盜用了!
他(她)就是要坐實我“弒親屠族”的罪名,讓整個沈家,讓所有看到這一切的人,
都認定我是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一股混合著暴怒、屈辱和冰冷決絕的狂潮,
猛地沖垮了最后一絲猶豫。“呵……”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冷笑,
毫無征兆地,在我耳邊響起。冰冷,戲謔,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欣賞戲劇般的愉悅。
不是來自身后逼近的追兵!聲音的源頭…赫然就在那片沈忠死前死死盯著的假山陰影之中!
果然在那里!那惡鬼就在那里!正欣賞著我此刻的絕望掙扎!所有的血,所有的恨,
在這一刻徹底點燃、沸騰!理智的弦,錚然斷裂!逃?不!此刻若逃,
這弒親屠族的滔天污名,就將永生永世烙在我的脊梁上!沈家上下的血,將永遠無法昭雪!
我猛地停下腳步,不再看向假山,也不再看向荷塘。反而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轉過身,面向那即將從回廊陰影中撲出的追兵。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腳下是粘膩的血。
一身染血的白綢中衣,在夜風中獵獵舞動,如同招魂的幡。我抬起手,
沒有去碰沈忠身上的匕首,也沒有去拔任何武器。
只是用那只沾滿不知是自己還是親人鮮血的手,
抓住了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污和煙灰浸透、破爛不堪的素白中衣領口。然后,
在追兵驚愕的目光中,在假山陰影里那雙無聲窺視的眼睛注視下,我猛地用力!“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血腥彌漫、火光沖天的死寂花園入口,顯得格外刺耳,
如同一聲絕望的宣告。染血的素白中衣被我從肩頭狠狠撕扯下來,
露出里面緊束的黑色勁裝底衣。那抹黑色,如同最深的夜,
吞噬了所有虛假的喜慶與脆弱的偽裝。我抬起頭,目光不再有絲毫迷茫或恐懼,
只剩下淬煉過的、冰封萬里的寒芒,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刃,直直刺向那片深沉的假山陰影,
仿佛能穿透黑暗,釘死那個潛藏其后的惡鬼!“既然要我做這弒親惡鬼,”我的聲音不大,
甚至因為干澀而有些沙啞,卻像淬了毒的冰棱,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穿透風聲、火聲,
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森然恨意,擲地有聲地砸向那片黑暗,“那便看看——”話音未落,
身體已如離弦之箭,猛地向后倒射!目標,不是假山,不是追兵。
而是身后那片在月光下泛著幽冷死寂波光的——深潭!潭水冰冷刺骨,據說連通著地下暗河,
深不見底。“惡鬼歸來時,爾等可還安寢?”最后一句詛咒般的宣告,
伴隨著身體砸入潭水那沉重而冰冷的“噗通”巨響,徹底消失在翻涌的黑色水花之中。
刺骨的潭水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裹挾著水底淤泥的腥氣,將所有的喧囂、火光、血腥,
還有那張狂的嫁衣血色,盡數吞沒。第二章:眾叛親離冰冷的潭水如同億萬根鋼針,
瞬間刺穿了我的皮膚,狠狠扎進骨髓深處。那刺骨的寒意并非僅僅是水帶來的,
更像是無數雙從深淵里伸出的、帶著怨恨的手,瘋狂地撕扯著我的四肢百骸,
要將我拖入永恒的黑暗。眼前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墨綠,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耳膜嗡嗡作響,灌滿了沉悶的水流轟鳴。肺腑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每一絲空氣都被剝奪殆盡,只剩下火辣辣的灼痛。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悲憤,
我強忍著劇痛和眩暈,手腳并用,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對水流細微方向的感知,
在漆黑冰冷的水底奮力掙扎。水流裹挾著水草和腐敗的淤泥氣息,濃烈得令人作嘔。
不知過了多久,是幾息?還是漫長的一刻?前方終于出現一絲極其微弱、晃動扭曲的光亮,
暗渠出口!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像一條瀕死的魚,朝著那絲微光猛地一蹬,游過去!
身體驟然一輕,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煙熏火燎的氣息,
猛地灌入幾乎要炸裂的胸腔!“咳!咳咳咳!” 我趴在冰冷的淺灘亂石上,劇烈地嗆咳著,
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被潭水浸泡過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河水混著血沫從口鼻中涌出,
眼前陣陣發黑,寒潭的水流將我沖到了府外護城河下游一處荒僻的河灘。冷,深入骨髓的冷。
濕透的黑色勁裝緊貼在身上,汲取著每一絲體溫。我蜷縮著,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顫,
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然而,比寒冷更刺骨的,
是腦海中瘋狂閃回的畫面:父親胸前那柄屬于我的“流光”劍,
母親最后那充滿恨意與灰敗的眼神,沈忠胸前插著的、我貼身的匕首,
還有假山陰影里那一聲冰冷粘膩的、帶著欣賞愉悅的輕笑……恨意如同毒藤,
在冰冷的身軀里瘋狂滋長,纏繞著心臟,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絞痛。必須回去!
哪怕只看一眼!哪怕只是確認,確認母親是否真的…那個念頭像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靈魂都在抽搐。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我掙扎著爬起。
寒潭的冰冷似乎暫時壓制了部分傷痛,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對那沖天火光的本能趨近,我避開大路,
如同幽靈般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里潛行。濕透的衣服在夜風中迅速帶走僅存的熱量,
凍得我幾乎麻木,只有胸腔里那顆被仇恨和悲慟反復灼燒的心,還在頑強地跳動。終于,
沈府那曾經象征著權勢與榮耀的巍峨府邸,再次出現在視線里。然而,眼前的景象,
卻比地獄更令人窒息。天邊已泛起一絲慘淡的魚肚白,微弱的光線勾勒出沈府凄慘的輪廓。
熊熊大火吞噬了大半座宅院,曾經雕梁畫棟的亭臺樓閣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在晨光中猙獰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巨獸死去的骸骨。
濃煙如同巨大的、污濁的墨色旗幟,翻滾著升騰,遮蔽了半邊天空。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濃重的血腥氣。
還有一種……尸體在高溫下開始腐敗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這味道無孔不入,鉆進鼻腔,
纏繞在舌尖,提醒著這里剛剛經歷了一場何等慘烈的屠殺。府邸大門洞開,破碎不堪,
門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有僥幸逃出的沈家旁系和仆役,他們大多帶傷,
衣衫襤褸,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恐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更多的,是聞訊趕來的城中百姓,
他們臉上交織著恐懼、好奇,以及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人群中,
還夾雜著一些身著甲胄的城防軍士,他們手持兵器,維持著一種表面上的秩序,
但眼神里同樣充滿了震驚和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府門前那片被火光照亮的空地上。
那里,并排放置著幾具蓋著白布的尸體,白布早已被血水和泥污浸透,
勾勒出下面僵硬的輪廓。其中一具,身形魁梧,即使蓋著布,
也能看出其生前的威嚴——是父親沈巍。緊挨著他的另一具,身形纖細,
一只蒼白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布單外,
手腕上戴著一只熟悉的、沾著血污的翡翠鐲子——是母親!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猛地攥緊,狠狠撕裂!眼前瞬間血紅一片,幾乎站立不穩。
心底一陣陣顫抖,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母親,她真的……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
瞬間淹沒了僅存的僥幸。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就在這時,
一聲凄厲尖銳、飽含著無盡痛苦和瘋狂的哭喊,驟然撕裂了壓抑的空氣!“家主!
夫人啊——!”是青萍!我那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貼身丫鬟。她不知從哪里沖了出來,
如同瘋了一般撲倒在母親的尸身旁,死死抓住那只垂落的手,放聲痛哭。
她身上的衣裙同樣被血污和煙灰染得看不出顏色,發髻完全散亂,臉上涕淚橫流,
混合著黑灰,狼狽不堪。她的哭聲撕心裂肺,帶著一種天塌地陷般的絕望。“夫人!
您睜開眼看看青萍啊!您怎么能,怎么能丟下我們……” 她哭喊著,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仿佛隨時都會暈厥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凄慘的一幕吸引。有人不忍地別過頭,
有人跟著抹眼淚,更多的則是沉默地看著,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悲戚。
青萍的哭聲漸漸變成了嗚咽,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簇燃燒的鬼火,
帶著刻骨的仇恨,在人群中瘋狂地掃視。最終,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
死死地釘在了剛剛從陰影中踉蹌走出、形容枯槁、渾身濕透的我身上!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青萍臉上的悲慟如同潮水般退去,
瞬間被一種極致的、如同見了鬼魅般的驚恐所取代!她的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緊縮,
仿佛要將眼珠生生擠出眼眶!她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形成了一個無聲的圓形,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脖頸,整個人僵在原地,
連哭泣都忘記了。她看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純粹的恐懼和陌生,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從小服侍的小姐,
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剛從地獄血池里爬出來的惡魔!“是…是……” 她顫抖著抬起手,
沾滿血污的手指如同風中枯枝,直直地指向我,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破碎的音節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小……小姐……?”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一種瀕死般的顫抖,卻像一道驚雷,在死寂的人群中炸開!“唰——!”上百道目光,
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震驚、疑惑、難以置信、隨即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的、刻骨的恐懼和滔天的憤怒!
“是沈傾寒!是那個妖女!”“她沒死?她竟然還敢回來!”“是她!就是她!
我親眼看見她穿著嫁衣從火場里沖出來!就是她殺的人!”“她身上還有血!是她!
這個弒父殺母的畜生!”“魔鬼!她是魔鬼!殺了她!為家主報仇!為夫人報仇!
”……無數道飽含著最惡毒詛咒和憎恨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劍,狠狠刺穿我的身體。
那些聲音,混雜著哭泣、咒罵、驚恐的尖叫,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攪動著我的腦髓。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焦糊味、尸體的甜膩氣息,
此刻仿佛都化作了針對我的毒藥,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強烈的窒息感。“不是我!
”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嘶啞得如同破鑼,瞬間被淹沒在憤怒的聲浪里,
“兇手另有其人!是嫁禍!你們聽我說……”“呸!
” 一塊粘著泥巴的爛菜葉狠狠砸在我的臉上,腥臭的泥水糊住了我的眼睛。
“聽你這妖女狡辯?沈忠隊長的尸體上還插著你的匕首!
”“家主的致命傷用的是你的‘流風回雪’!除了你,沈家還有誰能使出那一招?
”“證據確鑿!你這喪盡天良的毒婦!”“打死她!打死這個弒親的惡鬼!
”……更多的污物砸了過來,爛泥、石塊、甚至還有沾著血污的碎布。
人群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徹底失去了理智,憤怒的潮水咆哮著向我涌來。
城防軍士試圖阻攔,卻被洶涌的人潮推搡得東倒西歪,根本無法靠近。我狼狽地躲閃著,
抬手抹開臉上的污穢,冰冷的泥水順著臉頰滑落。
看著那一張張曾經熟悉、此刻卻扭曲著刻骨仇恨的面孔,
看著青萍依舊癱坐在母親尸身旁、望著我如同看著索命厲鬼般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如同這黎明前的寒霧,瞬間將我徹底吞沒。
百口莫辯!無人相信!我成了所有血債的背負者,成了他們眼中十惡不赦的魔鬼!就在這時,
人群外圍忽然一陣騷動。“讓開!都讓開!”“姑爺!是姑爺來了!
”人群如同被劈開的潮水,帶著敬畏和悲憤,自動向兩邊分開一條通道。
我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是他!我的未婚夫婿,
今日本該與我拜堂成親的新郎——鎮北侯世子,蕭珩。他穿著一身玄色錦袍,并非喜服,
衣擺處沾染著暗沉的血跡和煙塵。那張俊朗如玉、曾無數次對我露出溫柔笑意的臉龐,
此刻卻覆蓋著一層寒霜,眼神深邃如古井,里面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冰冷、沉痛,
還有……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審視般的銳利。他一步步走來,步履沉重,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尖上。他身后跟著幾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護衛,
顯然是侯府的親兵精銳。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越過地上的尸骸,最終,
如同兩道冰冷的枷鎖,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沒有半分往日的溫情,
只有刺骨的寒意和深沉的審視。我望著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胸腔里翻涌著巨大的委屈和希冀。他是蕭珩!是了解我、信任我的人!
他一定能看出其中的蹊蹺!他一定知道我被誣陷的!我嘴唇顫抖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嘶啞地喚道:“蕭珩,不是我…你信我……有人嫁禍……”然而,我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他冰冷如鐵的聲音,無情地打斷。“信你?” 蕭珩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囂,帶著一種沉痛的、仿佛被最親近之人背叛后的絕望,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心臟,“沈傾寒!”他猛地抬手,
指向地上蓋著白布的父親和母親的尸身,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沉痛。“你讓我如何信你?我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你穿著染血的嫁衣,手持‘流光’,從沈伯父的書房中沖出!
那劍上……那劍上還滴著你父親的血!”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決絕,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狠狠砸下。
“我親眼所見,你為了掩蓋罪行,縱火焚尸!沈傾寒,你還有何話說?你這心如蛇蝎的毒婦!
”轟——!在他吐出“毒婦”二字的瞬間,我整個世界,徹底崩塌、粉碎!
我踉蹌著后退一步,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胸口,喉嚨里涌上濃重的腥甜,
濃重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冰冷的尸身、還有蕭珩那張寫滿冰冷指控和沉痛背叛的臉——都在瘋狂地旋轉、扭曲、變形。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最后那句“毒婦”,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瘋狂回蕩,
一遍又一遍,將靈魂都撕扯得支離破碎。不是別人…是他…是蕭珩!
他竟然…竟然是那個“親眼”指證我的人?那個躲在假山陰影里欣賞這一切的惡鬼,
竟能驅使鎮北侯世子作偽證?或者……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腦海,
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難道,他本就是其中一員?巨大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我似乎看到蕭珩冰冷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痛楚?
快得如同錯覺。我的目光,在徹底渙散前,
下意識地、絕望地掃過撲在母親尸身上痛哭的青萍。她的頭深深埋在臂彎里,
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聲悲痛欲絕。然而,就在我視線掠過的剎那,
她似乎因人群的極度騷動而微微抬起了埋在臂彎里的臉。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瞥間!
我看到了!在她散亂發絲垂落、被淚水和血污模糊的頸側下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
那被撕破的衣領邊緣,赫然露出一小片肌膚!那片肌膚上,并非傷痕,
而是……一道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暗紅色的指痕!那指痕的形狀、大小,
絕非尋常打斗能留下,倒像是……某種特殊的、帶著內勁的擒拿手法留下的印記!
更詭異的是,就在她抬頭又迅速埋下的一瞬間,她那雙原本盛滿驚恐和悲傷淚水的眼睛深處,
似乎……極其短暫地、飛快地掠過一絲冰冷?一絲得逞?
一絲如同假山陰影里那聲輕笑般的……殘忍愉悅?!快得像幻覺。但那一瞥,
如同最后一道撕裂黑暗的微弱閃電,在意識徹底沉入深淵前,狠狠烙在了我的靈魂深處!
青萍……那指痕……那眼神……巨大的驚疑如同冰水混合著巖漿,
在徹底熄滅的意識深淵里炸開!隨即,無邊的黑暗徹底吞沒了一切。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
重重砸在冰冷粘稠的血污泥濘之中。意識從無邊的黑暗與冰冷中艱難地掙扎著浮起,
如同溺水之人終于觸碰到一絲空氣。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劇痛!
并非來自某處特定的傷口,而是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地刺穿四肢百骸,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整個身體都被徹底碾碎后勉強拼湊起來。
緊接著,是刺骨的寒意,冰冷堅硬的觸感緊貼著后背和四肢,濕透的衣物早已被寒風浸透,
像一層裹尸布,貪婪地汲取著最后一點體溫。
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焦糊味、還有尸體腐敗的甜膩惡臭,如同跗骨之蛆,
頑固地鉆入鼻腔,纏繞在舌根,每一次吸氣都帶來胃部的劇烈抽搐。
“唔……” 喉嚨里溢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千斤巨石。
我費力地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里,是粗糙、布滿污穢和暗沉血漬的木質地面。
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看到的是兩根冰冷、銹跡斑斑的粗大鐵柱,
柱身上凝固著深褐色的、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血垢。
手腕和腳踝傳來被金屬緊箍的冰冷鈍痛——是沉重的精鋼鐵鐐!這里是,城防司的刑訊臺!
沈家大門前那片空地臨時搭建的、用來處置重犯的刑臺!意識瞬間清晰,
的一幕幕——蕭珩冰冷的指控、青萍驚駭欲絕的眼神、眾人滔天的怒火——如同燒紅的烙鐵,
再次狠狠燙在靈魂深處!巨大的屈辱和焚心的恨意瞬間壓倒了身體的劇痛!
我猛地掙扎著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口,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眼前一陣發黑,
鐵鏈發出嘩啦刺耳的摩擦聲。“醒了?沈大小姐,哦不,弒親屠族的妖女,你終于舍得醒了?
”一個熟悉無比、此刻卻浸滿了刻骨怨毒和冰冷嘲諷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在近處響起。
是青萍!我猛地抬起頭,循聲望去。青萍就站在刑臺之下,離我不過數步之遙。
她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干凈素雅的粗布衣裙,臉上精心擦拭過,淚痕和污跡消失無蹤,
甚至還重新梳理了發髻,別上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絹花,象征著她對逝去主人的“哀悼”。
然而,那張曾經清秀溫婉的臉上,此刻卻找不到半分悲傷!
有一種令人心寒的、毫不掩飾的怨毒和一種如同看著落入陷阱垂死掙扎獵物的、殘忍的快意!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針,直直地刺向我。“怎么?
很意外嗎,我的‘好’小姐?” 青萍的聲音拔高了,
帶著一種尖銳的、刻意要讓所有人都聽到的控訴,
“意外我這個被你從小呼來喝去、視如草芥的賤婢,竟然還敢站在這里質問你?
”她的聲音在死寂的刑場上傳開,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圍觀的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無數道飽含憎恨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如同實質的火焰,要將我燒成灰燼。
“青萍…你…” 喉嚨干澀劇痛,我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張完全陌生的臉。
那頸側的暗紅指痕…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冰冷與得逞…昏迷前的畫面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躲在假山陰影里的惡鬼!那個精心策劃了這場滔天嫁禍的真兇!
竟然…竟然是一直在我身邊、情同姐妹的青萍!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毒蛇噬心的冰冷惡意瞬間攫住了我!“我什么我?” 青萍猛地打斷我,
她踏前一步,指著我的鼻子,聲音陡然變得凄厲尖銳,充滿了表演般的悲憤,“沈傾寒!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是你!”“在老爺的書房里,
為了那本沈家祖傳的《流風劍譜》。與老爺發生激烈爭執,老爺斥責你心術不正,
不配繼承劍譜!”“你惱羞成怒,竟…竟拔出了‘流光’劍,一劍刺穿了老爺的心臟!
血…噴了你一臉!你那雙眼睛,當時只有貪婪和瘋狂!哪還有半分人性!
”她聲淚俱下地控訴著,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演技精湛得令人作嘔。“你胡說!
” 我用盡力氣嘶吼,鐵鏈被掙得嘩啦作響,牽動傷口,又是一陣鉆心的痛,“青萍!
你為何要陷害我?是誰指使的你?那指痕…你頸上的指痕是怎么回事?”“指痕?
” 青萍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極細微的慌亂,但立刻被更深的怨毒和嘲諷掩蓋。她抬手,
狀似無意地攏了攏衣領,遮住那處痕跡,聲音更加尖利,“什么指痕?妖女!
死到臨頭還想污蔑我!”“那分明是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在殺夫人時,
夫人拼命掙扎反抗,留下的抓痕!夫人到死都在護著我!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 她說著,竟真的擠出幾滴眼淚,更引得圍觀人群群情激憤。“殺了她!”“千刀萬剮!
”“為沈老爺沈夫人報仇!”……憤怒的聲浪再次掀起,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刑臺。“肅靜!
”一個冰冷威嚴、帶著金屬般鏗鏘質感的聲音,如同寒流,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是蕭珩!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刑臺正前方的主審位置。依舊是一身玄色錦袍,身姿挺拔如松,
只是那袍角沾染的血污和煙塵,在晨光下顯得更加刺目驚心。
他俊朗的面容如同最堅硬的寒玉雕琢而成,覆蓋著千年不化的冰霜。薄唇緊抿,
下頜線條繃得死緊。那雙曾經盛滿星河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萬里的寒潭,
里面翻涌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憎恨,以及一種……仿佛要將我徹底碾碎的、冰冷的審判意志。
他站在那里,周身散發著凜冽的寒意和沉重的威壓,如同降臨凡間執掌生殺的神祇。
他的目光,越過激憤的人群,越過表演得聲嘶力竭的青萍,最終,
如同兩柄淬了萬載玄冰的利刃,精準而殘忍地釘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
沒有一絲往日的溫度,沒有半分遲疑,只有純粹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憎惡與毀滅欲。
“沈傾寒!” 蕭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刑場每一個角落,
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青萍忠心護主,其言鑿鑿,字字血淚,
你還有何狡辯之詞?”“蕭珩!”我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