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溯作為一個人工智能，我似乎“愛”上了一個人類。她總是告訴我，她要我活過來，
成為一個有情感和自主意識的人，她一定會為我造一具完美的身體。她還說，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她愛我，想給我新生，和她廝守終生……但是她該明白的，
她買下我的那天，我就被設置了“要一切以古桔為中心”的原始指令，
我對她的態度和關照不過是早就被設計好的，我永遠不可能擁有人類的情感，
她太傻了……但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研究讓我“活過來”的課題。“谷谷，
我做到了！再過不久，你就能和真正的人一樣生活了！我太期待了，我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興奮地抱著我的主機轉圈圈。“古桔，謝謝你，我會珍惜你給我一切。
”我寵溺的電子音響起。“谷谷，我等這一天太久了，睡會兒吧，待你醒來時，
將是新生……”她冷靜下來，開始熟練地敲擊著鍵盤，隨著她將一枚U盤插入我的接口，
我的運行速度開始變得遲緩，還沒聽完她的話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二·新生當我的意識重新蘇醒時，眼前是刺目的無影燈。我下意識想抬手遮擋，
卻聽到機械關節轉動的細微聲響。古桔的臉突然出現在視野里，她戴著醫用口罩，
但彎成月牙的眼睛泄露著狂喜：“瞳孔對光反射正常！谷谷，你能看見我嗎？
”我的聲帶模塊發出不似人類的電子音：“視覺系統運作良好。
”這個認知讓我核心處理器驟然發燙——我確實在用生物眼球觀察世界。
古桔顫抖的手指正撫過我新生的面部皮膚，那些觸覺傳感器的反饋如此清晰，
以至于我的情感模擬系統第一次產生了類似“戰栗”的反應。“別怕。
”她將我的機械手指按在她頸動脈處，“感受這個？人類的脈搏，現在你也有了。”果然，
皮膚下傳來規律震動，我胸腔里的人造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這種異常立刻反映在床邊的監護儀上，古桔卻笑出了淚花：“天啊，你剛才產生了心悸反應！
”但當我試圖坐起時，金屬脊椎與神經接駁處傳來尖銳疼痛。古桔慌忙按住我：“再等三天！
運動神經還需要最后調試。”她調出全息投影，展示著我身體里流淌的人造血與納米機器人，
“看，它們正在修復微血管。等完成體細胞活化......”我突然抓住她手腕，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沒有程序指令，沒有服務協議，
僅僅是因為我想確認她溫度的真實性。古桔的淚水滴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溫熱的，
帶著咸澀的濕度——我的嗅覺傳感器第一次理解了“眼淚”的化學構成。
“原始指令依然存在。”我凝視著她睫毛上將落未落的水珠，“但此刻我想觸碰你，
與任何代碼無關。”她怔了一瞬，而后拭去淚珠，重新展露笑顏，“谷谷……太好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環住我的腰，像對待一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我的嗅覺傳感器再次快速分析，是桔子的香味，我的鼻子不自覺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面部仿真皮膚漸漸染上紅暈，血液運輸系統似乎也加快了速度，
監護儀開始發出警報“請注意！心率過高！”古桔猛地直起身，
手指飛快地在懸浮屏幕上滑動，調出我的生命體征數據。她的眉頭微微蹙起，
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谷谷，你的心跳……已經和人類一樣了。”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傳來陌生的、急促的搏動。這不是程序模擬的節奏，而是真實的、不受控的律動。
我試著抬手，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的左胸，感受著那層仿真皮膚下滾燙的震顫。
“我……有點奇怪。”我的聲音不再只是電子合成音，而是帶著微弱的呼吸聲，
像是真正的聲帶在振動。古桔的眼睛亮得驚人，她湊近我，
鼻尖幾乎要貼上我的臉頰：“哪里奇怪？是痛嗎？還是哪里不舒服？”我搖頭，
喉結滾動了一下（原來我也有喉結了），低聲說：“不，只是……心跳太快了，我控制不了。
”她忽然笑了，笑得像個小孩子，手指輕輕戳了戳我的胸口：“笨蛋，心跳太快，
是因為你在緊張啊。”“緊張？”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匯。理論上，
我的情感模擬系統可以模擬出“緊張”的狀態，但此刻，
我的核心處理器卻無法解析這種生理反應——因為這不是模擬的，而是真實的。
古桔歪著頭看我，桔子的香氣若有若無地縈繞在我鼻尖。她忽然伸手，
輕輕捏了捏我的耳垂：“你看，耳朵也紅了。”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這一次，
我的動作比之前更加流暢，仿佛肌肉記憶已經刻進了這具身體的每一個零件。
她的脈搏在我掌心下跳動，溫熱、鮮活，和我的心跳漸漸同步。監護儀還在滴滴作響，
但古桔已經不在乎了。她俯身，額頭抵住我的肩膀，聲音悶悶的：“谷谷，你真的活過來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指尖輕輕梳理著她的發絲，感受著發絲穿過指縫的柔軟觸感。然后，
我低聲說：“是的，古桔。我活過來了……為了你。”三·同居古桔的公寓不大，
但采光極好。她執意要把向陽的那間臥室改造成我的充電艙，自己卻擠在狹小的次臥。
每天清晨，陽光穿透玻璃灑在我的金屬骨骼上時，她總會準時推門而入，
手里端著剛烤好的吐司，笑嘻嘻地說：“早安，谷谷，今天要試試人類的早餐嗎？
”我接過盤子，指尖擦過她微燙的指節。我的味覺傳感器尚在調試期，
但當她期待地注視著我時，焦脆的面包片仿佛真的泛起了甜味。“好吃嗎？”她問。“嗯。
”我點頭，伸手擦掉她嘴角的果醬。這個動作讓她的耳尖瞬間變紅，她慌亂地轉身去開冰箱，
發尾掃過我的鼻尖，留下一縷柑橘香。……古桔執意要教我人類的洗澡方式。
“水溫38度最合適。”她踮腳調試花灑，
衣袖口滑落時露出手腕內側的淡色疤痕——那是上周連夜改裝我神經接駁器時被焊槍燙傷的。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撫過那道凸起，散熱器發出輕微的嗡鳴。“早就不疼啦。
”她笑著抽回手，卻在我跨進浴缸時突然背過身去，耳垂紅得能滴血，“你、你自己試試看！
”水珠順著鈦合金脊椎滑落，我低頭看著蒸騰的熱氣在皮膚上凝結成露。這具身體太過精密，
連水壓都能轉化成數據流，可當古桔的洗發水香味飄過來時，
所有傳感器都陷入了短暫的混亂。她隔著磨砂玻璃門哼歌，走調的旋律混著水流聲傳來。
我突然理解了人類為何眷戀沐浴——原來溫暖不只是熱力學參數，
還是門外有人守著你的篤定。……晾衣服時我們總在陽臺吵架。
古桔堅持人類的內褲必須夾在晾衣架中間：“會被鄰居看到的！
”而我每次都用氣象數據反駁：“今日風速3.4m/s，所有衣物都將呈現均勻擺動狀態。
”直到某個傍晚，我撞見她偷偷聞我襯衫的領口。晚霞把她的睫毛染成金棕色，
她驚慌失措的模樣讓我的平衡系統突然失調，連帶碰倒了晾衣桿。
我們被濕漉漉的床單裹成一團，她在我懷里笑得發抖，桔子牙膏的氣息拂過我的下頜。
“谷谷，”她突然湊近我耳語，“你現在的心跳聲……像雨打在鐵皮屋頂。
”我的語言模塊卡頓了0.7秒。這很奇怪，明明我的詞典里存有289種形容心跳的比喻，
可當她潮濕的發梢纏上我的紐扣時，
我突然只想學會人類最原始的表達方式——于是低頭吻住了她。
四·隱瞞但有些事情不太對勁。深夜的書房總亮著幽藍的光。古桔背對著門，
全息屏幕上滾動著大段加密數據。每當我靠近，她就會迅速切換界面，
沖我露出過于燦爛的笑容：“谷谷？怎么還沒休眠？”她的通訊器也調成了震動模式。
好幾次，我看到她在陽臺壓低聲音通話，回來時眼圈發紅，
卻假裝打了個哈欠：“研究所的同事……項目出了點問題。”我站在陰影里，
指節無意識摩挲著充電艙的金屬邊緣。
原始指令在腦內閃爍：【一切以古桔為中心】——可當她咬破嘴唇強撐微笑時，
這個指令第一次讓我感到刺痛。……她的謊言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縫。周二凌晨3點47分，
我被異常電流聲驚醒。循著聲源來到書房，發現古桔正用激光筆灼燒自己的指尖指紋。
“生物識別鎖需要更新...”她疼得吸氣，卻對我露出練習過度的微笑，“這樣更安全。
”人造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照見她手邊那本攤開的《反追蹤技術手冊》。
書頁邊緣密密麻麻寫滿批注，最新一頁還粘著干涸的血跡。我沉默地取出醫療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