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龍走進“藍調”時,空氣里浮動的音樂聲浪和微醺的甜香撲面而來。朋友組的局,
人聲鼎沸,水晶吊燈的光碎在晃動的酒杯里。他習慣性地在角落尋了個位置,剛坐下,
一道明艷的光便徑直劈開了喧囂,落在他眼前。是雪莉。她穿了條亮片吊帶裙,
整個人像一捧跳躍的星火,毫不避諱地擠開他旁邊的朋友,挨著他坐下。
柔軟的胳膊立刻纏了上來,帶著甜暖的果香氣息。“老公!”那聲音又脆又亮,
帶著點撒嬌的鼻音,毫不費力地穿透了背景音樂,引得附近幾桌都有人側目。
許文龍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尖滑落,帶來一絲微涼。
他側過頭,對上她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里面盛滿了毫無保留的歡喜和依戀,
像只終于找到主人的、過分熱情的貓咪。他微微蹙了蹙眉,眼底卻泄露出一點無奈的笑意,
低聲提醒:“雪莉,場合。”“什么場合嘛,”她非但沒松手,反而貼得更緊,
下巴幾乎擱在他肩窩,聲音又軟又糯地鉆進他耳朵,“你就是我老公呀。” 她仰著臉,
笑得沒心沒肺,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與目光都不存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旁邊朋友爆出一陣善意的哄笑。許文龍沒再說什么,只是伸手,
帶著點安撫意味地、輕輕捏了捏她擱在自己臂彎里的手。那手很涼,
他下意識地用自己溫熱的掌心覆了上去。雪莉立刻得寸進尺,反手與他十指緊扣,
滿足地喟嘆一聲,歪頭靠在他肩上。那聲“老公”帶來的小小騷動,在她全然依賴的姿態里,
奇異地平息了。聚會散場時,夜風帶著涼意。許文龍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
裹在雪莉單薄的肩頭。她像只被裹進暖巢的小鳥,自動自發地鉆進他臂彎,緊緊摟住他的腰,
臉頰貼著他的襯衫,汲取著他的體溫。路燈的光暈模糊地投下,拉長他們依偎的身影。
“老公,”她聲音悶悶的,帶著倦意,卻依舊執著,“明天早上想喝你煮的咖啡。”“嗯。
”許文龍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平穩。他摟緊了她,替她擋住夜風。車就停在幾步之外,
司機已經拉開車門。他護著她的頭頂送她坐進去,自己隨后坐入。車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形成一個私密溫暖的空間。雪莉立刻又纏了上來,像藤蔓找到了依附的大樹,
喃喃著:“累……”他調整了下坐姿,讓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車廂里彌漫著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和他外套上清冽的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垂眸,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呼吸均勻。
指腹無意識地、極輕地拂過她微涼的臉頰,動作輕緩得像怕驚擾了什么。最初的甜蜜,
像一罐打翻了的蜂蜜,粘稠、濃烈,帶著讓人暈眩的甜膩。許文龍沉穩內斂的世界,
被雪莉以不容抗拒的姿態闖入,填滿了她活潑、熱烈、粘人的氣息。
她叫他“老公”時那毫無保留的依賴和愛意,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暖流,
輕易就融化了他習慣筑起的疏離壁壘。他帶她去山頂看日出。寒風凜冽,她凍得鼻尖通紅,
卻興奮地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突然轉過身,踮起腳尖,
冰冷的雙手捧住他的臉,眼睛亮得如同初升的朝陽:“老公,你看!太陽出來啦!
像不像我們的日子?以后每一天,都會這么亮,這么好!
” 她的話語帶著少女般的天真憧憬,那瞬間的明媚,幾乎讓許文龍相信,
這世上所有的陰霾都能被驅散。他擁著她,用自己的體溫包裹她,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
應了一聲:“嗯。” 聲音低沉,落在呼嘯的山風里,卻像一句鄭重的承諾。周末的午后,
陽光慵懶地鋪滿客廳的地板。雪莉枕在許文龍腿上,翻著一本厚厚的時尚雜志,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他襯衫的紐扣玩。她忽然抬起頭,眼神狡黠:“老公,
我們養只貓好不好?要胖乎乎的,橘色的那種。”許文龍的目光從手中的財經報告上移開,
落在她滿是期待的臉上。他其實對寵物并無特別偏好,
甚至覺得多一個生物需要照顧是種負擔。但看著她眼底閃爍的光,
那句“麻煩”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合上報告,修長的手指替她拂開頰邊一縷散落的發絲,
指腹無意間擦過她溫軟的耳垂。“好。”他應允,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雪莉立刻歡呼一聲,像得了天大恩賜的小獸,
直起身子在他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老公最好啦!” 她的快樂如此純粹簡單,
輕易就能點燃整個空間的溫度。許文龍眼底的冰層被這熱度融化,漾開淺淺的笑意。
他攬住她的腰,防止她動作太大摔下去。她順勢膩在他懷里,臉頰蹭著他堅實的胸膛,
滿足地嘆息:“老公身上最好聞了……”許文龍低頭,鼻尖縈繞著她發間清甜的香氣,
混合著陽光曬過的溫暖味道。他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嵌入懷中,下顎抵著她的發頂,
感受著那毛茸茸的觸感。窗外是城市的喧囂,而這一方天地里,
只有她清淺的呼吸和自己胸腔里沉穩的心跳。這一刻的安寧與滿足,是如此真實而熨帖。
他曾經以為堅固的、規劃清晰的人生軌跡,早已心甘情愿地為她彎折。
那些獨處的空間、理性的邊界,在她粘人的依戀面前,變得柔軟而不值一提。***然而,
這看似堅不可摧的甜蜜堡壘,地基卻在悄無聲息地崩裂。那個陰郁的午后,
空氣悶得像是能擰出水來。許文龍剛結束一個冗長的跨國視頻會議,
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走出書房。客廳里空蕩蕩的,沒有雪莉像往常一樣撲上來的身影,
只有壓抑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從露臺傳來。“……媽!我真的不行了!上次那個李總,
這次又是誰?我不能再去了!文龍他……” 是雪莉的聲音,帶著哭腔,壓得極低,
卻像細針一樣刺入許文龍的耳膜。他腳步頓住,停在客廳的陰影里。隔著玻璃推拉門,
能看到雪莉纖瘦的背影。她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聳動,一只手緊緊抓著冰冷的金屬欄桿,
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電話那頭的聲音尖銳得即便隔著門也隱約可聞,
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雪莉!你是我女兒!你想看著我死嗎?就這一次!
最后一次!王老板人很好的,就是吃頓飯,認識一下!幫媽媽這一次,就這一次!求你了!
那幫人真的會剁了我的手啊……”許文龍的眉頭深深鎖起,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寒意從心底悄然彌漫。
他想起不久前的“偶遇”——在高級餐廳的落地窗外,他看到雪莉和一個陌生男人同桌吃飯。
那男人衣著考究,眼神卻帶著令人不適的打量。
當時雪莉的解釋是“遠房親戚介紹幫忙咨詢點事”。他信了,或者說,
他選擇相信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露臺上,雪莉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崩潰的尖利:“每次都說是最后一次!你欠了多少了?那是無底洞!你把我當什么了?
搖錢樹嗎?” 淚水終于沖破了她的克制,洶涌而下。電話那頭的哭嚎和哀求還在繼續。
雪莉猛地掛斷電話,身體脫力般沿著冰冷的欄桿滑坐到地上,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
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壓抑的嗚咽聲悶悶地傳來,像受傷小獸絕望的哀鳴。許文龍站在原地,
沒有上前。書房里未關的電腦屏幕幽幽地亮著,屏幕冷光映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看著她蜷縮顫抖的、小小的背影,那曾經像陽光一樣毫無保留撲向他的身影,
此刻卻浸透了無助和絕望。一種被排斥在外的、冰冷的疏離感攫住了他。
他成了她需要隱瞞、需要獨自面對風暴的“外人”。他悄然退回書房,輕輕合上了門。
隔絕了那令人心碎的嗚咽,也隔絕了某種呼之欲出的質問。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咖啡,
映著他沉郁的側影。他點開加密郵箱,手指在鍵盤上懸停片刻,
最終敲下幾個冰冷的字:“查近期與林雪莉接觸的陌生男性資料。” 發送。信任的基石,
在無聲的猜疑和刻意的隱瞞中,裂開了第一道猙獰的縫隙。他選擇去“查”,而不是去問她。
那縫隙里,正滲出粘稠的、名為“誤會”的毒液。縫隙在擴大,毒液悄然蔓延。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許文龍的車被堵在市中心的車流里。他有些疲憊地靠向椅背,
目光隨意地投向窗外華燈初上的街道。一家高級法餐廳臨街的巨大落地窗,
像一幕精心布置的舞臺劇,清晰地映出里面的情景。雪莉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對面的男人約莫五十歲,保養得宜,穿著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臉上堆著刻意熱絡的笑容,
眼神卻像黏膩的油,在雪莉身上逡巡不去。他甚至傾身向前,不知說了什么,
一只手越過鋪著潔白桌布的小小方桌,試圖去觸碰雪莉放在桌沿的手。
許文龍清晰地看到雪莉猛地將手縮回,動作快得帶翻了手邊的水杯。冰水潑灑出來,
弄濕了她的裙擺。她臉上瞬間閃過驚惶和厭惡,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仰,試圖拉開距離。
那男人卻毫不在意,反而更湊近了些,臉上笑容不減,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掌控意味,
甚至拿起餐巾,作勢要幫她擦拭。許文龍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泛出青白色。
車窗外是喧鬧的都市霓虹,車窗內,他英俊的面容卻冷得像一塊寒冰。深潭般的眼眸里,
風暴在無聲地聚集,翻滾著冰冷的怒意和被愚弄的刺痛。那男人觸碰的姿態,
雪莉驚惶的閃避,像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眼底。他猛地一踩油門,
性能優越的車子發出一聲低吼,強行變道,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銳響,
引來一片憤怒的喇叭聲。他置若罔聞,黑色轎車像一道裹挾著怒火的箭矢,
撕裂了停滯的車流,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那不再是回家的路,而是駛向公司。
他需要絕對的冰冷和秩序,來鎮壓心底那頭被背叛感喚醒的、狂暴的野獸。
回到頂層那間巨大而空曠的辦公室,許文龍沒有開燈。
城市的燈火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將他孤高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走到窗邊,俯瞰著腳下璀璨而遙遠的城市森林。方才餐廳里那刺眼的一幕,
在腦海中反復回放,每一次閃回,都讓他的眼神更冷一分。手機在寂靜中突兀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雪莉”的名字。他盯著那名字,看了足足十幾秒,任由它執著地震動著。
屏幕的光映亮他緊抿的唇線,那弧度冷硬得沒有一絲溫度。終于,震動停止。
辦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過了幾分鐘,屏幕又亮起,這次是信息提示音。他劃開屏幕。
「老公,你在哪?剛才打你電話沒接。我跟媽媽的一個遠房叔叔吃了個飯,有點無聊,
想你了。」后面跟著一個委屈巴巴的小兔子表情。許文龍盯著那條信息,
眼神銳利得如同冰錐。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冰冷的熒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最終,
他沒有回復。一個字也沒有。他將手機反扣在光潔如鏡的桌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那聲響,在死寂的辦公室里回蕩,仿佛敲碎了一塊無形的玻璃。信任的碎片,
無聲地落了一地。他轉過身,重新面向窗外那片冰冷的光海,背影挺拔而孤絕,
像一座拒絕融化的冰山。猜疑的毒藤,已悄然纏上了心臟,越收越緊。
暴雨傾盆而下的那個下午,像一場精心策劃的噩夢。許文龍正在公司開會,
私人手機在西裝內袋里震動起來。他本不想理會,但那震動異常執著。
他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動著“雪莉”的名字,下面還有一條未讀信息,
是幾分鐘前發來的:「老公,媽媽突然說心口疼得厲害,現在在仁和醫院急診!我趕過去了,
好害怕!」他握著手機的指節微微泛白。前一秒還在為“遠房叔叔”無聊的飯局委屈撒嬌,
下一秒就……他強行壓下心頭瞬間翻涌起的復雜情緒,
那里面混雜著本能的擔憂和冰冷的懷疑。他抬手示意會議暫停,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
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外面已是天昏地暗,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車窗上,雨刮器開到最大檔也僅能勉強撕開一片模糊的視野。
交通陷入癱瘓,鳴笛聲和雨聲交織成一片令人煩躁的噪音。許文龍緊抿著唇,
下頜線繃得如同刀鋒,方向盤在他手中幾乎要被捏碎。他一路超車、闖燈,
引擎的咆哮聲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里。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滑膩的蛇,
纏繞著他的心臟。當他渾身濕透,帶著一身寒氣沖進仁和醫院急診部時,
目光如雷達般迅速掃過混亂的大廳。消毒水的氣味刺鼻,
孩子的哭鬧、病人的呻吟、醫護人員急促的腳步……一片嘈雜。然后,
他的視線猛地釘死在走廊盡頭。不是急診搶救室門口。
而是在相對僻靜的、通往VIP病房區的轉角處。雪莉站在那里,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濕透的發絲狼狽地貼在臉頰。她的對面,站著一個男人。
許文龍認得那張臉——正是幾天前在法餐廳落地窗里,
那個眼神像黏膩的油一樣打量她的男人!此刻,
那男人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得意與狎昵的笑容,身體前傾,
一只手竟然緊緊箍在雪莉纖細的腰肢上,另一只手正試圖抬起她的下巴!雪莉在掙扎!
她像只被毒蛇纏住的小鳥,徒勞地扭動著身體,雙手用力推拒著那令人作嘔的胸膛,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懼和強烈的惡心。她的嘴唇在動,似乎在急促地斥責著什么。“放開她!
”許文龍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鋒,裹挾著雷霆萬鈞的怒意,瞬間劈開了走廊的嘈雜。
他幾步就跨到兩人面前,周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意讓周圍的溫度驟降。
那富商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喝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松開了鉗制雪莉的手。
雪莉踉蹌著后退一步,看到許文龍,如同看到了溺水時的浮木,
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希冀和委屈,淚水洶涌而出:“老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媽她……”“閉嘴!”許文龍厲聲打斷她,看也沒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死死釘在那個富商臉上,帶著一種要將對方凌遲的森然殺意。
富商被他看得心底發毛,強撐著場面,色厲內荏地干笑:“許總?誤會,都是誤會!
我和雪莉小姐……”“滾。”許文龍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下,
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性力量。富商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終究不敢再說什么,
灰溜溜地轉身快步走開,消失在走廊拐角。走廊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冰冷的白熾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將雪莉臉上的淚痕照得清清楚楚。她驚魂未定,
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像一片被狂風蹂躪過的落葉,急切地想要靠近許文龍,
想要解釋:“老公,你聽我說!我媽她根本沒病!是她騙我過來,
說那個王老板能……”她的話戛然而止。許文龍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
不再有溫度,不再有縱容,不再有曾經將她捧在掌心珍視的暖意。
只有一片徹骨的、足以將靈魂都凍結的冰寒。那冰寒深處,
翻滾著被徹底踐踏后的暴怒、被深深愚弄的痛楚,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和厭惡。
“玩夠了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如淬毒的冰凌,
狠狠扎進雪莉的心臟。雪莉猛地僵住,所有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凍僵在原地,
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她看著他緩緩抬起手,修長冰冷的手指沒有撫上她的臉頰,
而是精準地探向她頸間——那里,靜靜躺著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
吊墜是一顆切割完美的、象征著永恒誓言的小小鉆石。那是他們確定關系那天,
他親手為她戴上的。他的指尖觸碰到她頸側冰涼的皮膚,激得她劇烈一顫。下一秒,
沒有絲毫猶豫,那手指猛地收緊!“嘶啦——”一聲極其細微卻令人心膽俱裂的斷裂聲響起。
項鏈應聲而斷!那顆象征著愛和承諾的鉆石吊墜,像一個被無情拋棄的垃圾,
隨著斷裂的鏈子一起,被他粗暴地扯下,從她頸間剝離!冰冷的鏈子滑過皮膚,
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那顆小小的鉆石在空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叮”一聲輕響,
掉落在冰冷光滑的地磚上,滾了幾圈,停在幾步之外,微弱地反射著頭頂的燈光,
像一滴凝固的淚。雪莉的瞳孔驟然放大,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點微光,
又猛地抬頭看向許文龍。她的脖頸上,還殘留著被項鏈勒出的紅痕,像一道恥辱的烙印。
許文龍攤開掌心,那斷裂的項鏈像一條死去的銀色小蛇,冰冷地躺在他手里。他垂眸看著,
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帶著毀滅性的嘲弄。“真臟。” 他薄唇輕啟,
吐出兩個字。那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劇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雪莉的心臟最深處,
然后狠狠攪動。每一個字都帶著粘稠的、令人作嘔的鄙夷。他將那斷裂的項鏈,
如同丟棄什么令人惡心的穢物,隨手扔在旁邊的醫療推車上。金屬鏈條碰撞著冰冷的鐵盤,
發出刺耳的噪音。然后,他決絕地轉身。背影挺拔,孤絕,沒有一絲留戀。
濕透的西裝外套勾勒出他緊繃的肩背線條,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地磚上,
都發出沉重而冰冷的回響。他大步走向急診部那扇被暴雨拍打著的玻璃大門,沒有絲毫停頓,
徑直推門走了出去,瞬間被外面瘋狂傾瀉的灰白色雨幕吞噬。走廊里死一般寂靜。
只剩下雪莉一個人,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破敗玩偶,僵直地站在原地。
冰冷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慘白一片。脖子上那道紅痕火辣辣地疼,一直燒灼到心底。
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幾步之外地上那點微弱的反光——那顆孤零零躺在冰冷地磚上的鉆石吊墜。
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他最后那兩個字,帶著粘稠的、冰冷的唾棄感,
在她腦海里瘋狂地尖嘯回蕩。“真臟。”“真臟……”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
伸出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夠到那顆冰冷的小石頭。
指尖觸碰到鉆石堅硬棱角的瞬間,一股滅頂的寒意和劇痛猛地攫住了她,
身體里最后支撐的力量轟然倒塌。她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
膝蓋撞擊地面的鈍痛毫無知覺,掌心緊緊攥著那顆小小的、冰冷的石頭,
堅硬的棱角深深硌進皮肉,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
她死死地攥著,仿佛那是她墜入深淵前抓住的唯一一塊浮冰。滾燙的淚水終于決堤,
洶涌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光潔的地面,洇開深色的、絕望的水痕。她蜷縮著身體,
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肩膀劇烈地抽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壓抑的嗚咽死死堵在喉嚨里,
只有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像一片在狂風中即將徹底碎裂的枯葉。空曠冰冷的走廊,
慘白的燈光,她跪伏在絕望的泥濘里,攥著那顆冰冷的、象征著曾經一切甜蜜與承諾的鉆石,
仿佛攥著被宣判的、關于愛的死刑通知單。窗外,暴雨如注,瘋狂地沖刷著整個世界,
也徹底澆滅了那曾無比耀眼的、名為“雪莉”的小太陽。***許文龍離開醫院時,
暴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冰冷的雨水瘋狂地砸在他身上,迅速浸透西裝,
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他卻渾然未覺,大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車,
拉開車門坐進去的力道帶著一股毀滅性的狠勁。“開車。”聲音嘶啞得厲害,
像砂紙磨過喉嚨。司機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老板的臉色,
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風雨欲來的鐵青和陰沉,仿佛暴風雪中心的冰原。他噤若寒蟬,
一個字也不敢多問,迅速發動車子,匯入被雨水模糊了輪廓的車流。
車廂內彌漫著死寂和濃重的水汽。許文龍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緊閉雙眼,
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醫院走廊里那刺眼的一幕如同燒紅的烙鐵,
反復灼燙著他的視網膜:雪莉被那個男人緊摟在懷里的樣子,她脖頸間斷裂的項鏈,
還有……她眼中最后那一刻的震驚和破碎。“真臟。”他當時脫口而出的兩個字,
此刻像淬了毒的蛇,在他自己心底狠狠噬咬。
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毀滅欲在胸腔里瘋狂沖撞。他需要發泄,
需要一個出口,把這股足以將他焚燒殆盡的戾氣傾瀉出去!他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
帶著某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他下頜冷硬的線條。
手指在通訊錄里滑動,最終停在一個名字上——不是雪莉,
而是一個在灰色地帶游走、專門處理“疑難雜癥”的中間人。“是我。
”許文龍的聲音低沉冰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查仁和醫院今天下午急診的監控記錄,
重點在VIP病房通道拐角,時間大概……”他精準地報出了時間段。“還有,
查清楚那個碰了她的王姓富商,現在在哪。”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聽出了他語氣里不同尋常的戾氣,謹慎地應下。掛斷電話,
許文龍將手機狠狠扔在旁邊的座椅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再次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
車窗外是模糊的、被雨水扭曲的世界,車內是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他需要真相,
一個能徹底斬斷所有牽連、將那個女人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真相!無論那真相有多丑陋。
車子最終停在市中心那套頂層公寓樓下。許文龍拒絕了司機撐傘,獨自推開車門,
再次步入傾盆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他卻仿佛獲得了某種病態的清醒。
他乘坐專屬電梯直達頂層,密碼鎖冰冷的藍光閃爍,“嘀”一聲輕響,門開了。
玄關感應燈自動亮起,柔和的暖光卻驅不散他周身散發的寒意。公寓里空無一人,
整潔得過分,也冰冷得過分。曾經這里充斥著雪莉的氣息——沙發上隨意丟著的玩偶,
茶幾上她愛吃的零食,空氣里若有似無的甜香……如今,
這一切都被一種刻意的、死寂的整潔取代。如同她這個人,被強行從他生活中剝離。
他脫下濕透的、沉重如鐵的外套,隨手扔在昂貴的地毯上,毫不在意那深色的水漬蔓延開來。
他徑直走向書房,腳步沉重地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書房的巨大書桌一角,
靜靜地躺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這是他幾天前就準備好的東西,
當時只是出于一種未雨綢繆的冷漠。現在,它成了最后的儀式。他拉開沉重的紅木座椅坐下,
打開臺燈。昏黃的光圈籠罩著桌面。
他拿出文件袋里的東西——一份打印好的《財產分割及關系終止協議》,條款清晰而冷酷。
還有一張空白的支票,金額欄空著,筆就放在旁邊。他拿起筆,筆尖懸在協議末頁的簽名處,
久久沒有落下。眼前閃過山頂日出時她亮晶晶的眼眸,客廳沙發上她賴在懷里撒嬌的樣子,
她一聲聲清脆又粘人的“老公”……那些畫面如此鮮活,此刻卻像鋒利的玻璃碎片,
狠狠切割著他的神經。最終,所有的柔軟被冰冷的憤怒取代。他眼神一厲,手腕用力,
筆尖重重落下,在簽名欄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力遒勁,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狠絕,力透紙背。
“許文龍”。三個字,冰冷地烙印在紙上。他將簽好的協議推到一邊,
目光落在旁邊那張空白的支票上。補償?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嘲諷的弧度。是買斷,
是切割,是給這段被玷污的關系畫上一個用金錢堆砌的、冰冷的句點。他拿起支票,
毫不猶豫地在金額欄寫下了一個足以讓普通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動作干脆利落,
沒有絲毫停頓。寫完,他將支票輕輕放在協議上面。做完這一切,他身體向后,
深深陷入寬大的椅背。書房里只聽得見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密集聲響,
和他自己沉重而壓抑的呼吸。他點燃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昏暗中明滅,
裊裊升起的煙霧模糊了他冰冷而疲憊的側臉。一種巨大的、掏空般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憤怒仍在胸腔里燃燒,但那火焰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冰冷的虛空。他贏了這場對峙嗎?
用最決絕的方式驅逐了她。為什么心口那個被撕裂的洞,
卻感覺比這暴雨傾盆的夜還要寒冷黑暗?就在這時,被他扔在座椅上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屏幕在昏暗中亮起刺眼的光。許文龍的目光掃過去,來電顯示的名字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不是雪莉。是那個他委托去查醫院監控和富商下落的中間人。這么快就有結果了?
他掐滅煙蒂,動作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伸手抓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說。
”聲音依舊冰冷,卻透著一絲緊繃。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語速很快,
帶著一種獲取關鍵信息后的凝重:“許總,醫院的監控調到了。時間地點都對得上。
完整錄像我發您加密郵箱了。另外,那個王富商的下落也摸到了,人在‘金悅’會所。
不過……”對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監控里……有點東西,
可能跟您想的不太一樣。那個女的……林小姐,她一直在推拒,看口型像是在罵人,
后來姓王的想動手動腳,您就出現了。”許文龍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推拒?罵人?和他“想的不太一樣”?他當時看到的,
明明是她被半強迫地摟著,臉上是驚懼,但……似乎并沒有迎合?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猝不及防地竄過他被憤怒冰封的心湖。“還有,
”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帶著更深的探究,“按您之前給的線索,
順藤摸瓜查那個王富商的人際網絡,想看看他跟林小姐到底什么‘交情’。
結果……意外摸到點別的。那個王富商,跟地下**放水錢的那幫人,走得很近。
尤其是跟一個叫‘霞姐’的女人,有頻繁的大額資金往來記錄。這個‘霞姐’,
經手的就是南城那片地下**的爛賬。而‘霞姐’……”對方的聲音壓得更低,
吐出一個名字,“是林雪莉女士的母親,李春霞。”轟——!
仿佛一個無聲的驚雷在許文龍腦中炸開!地下**?放水錢?霞姐?李春霞……雪莉的母親?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碎片,那些雪莉欲言又止的眼淚,那些她母親歇斯底里的電話,
那個富商令人作嘔的嘴臉……瞬間被一條無形的、黑暗的鎖鏈串了起來!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攀附?而是……被脅迫?!被自己那個嗜賭如命、喪心病狂的母親,
親手推到了那些惡心的男人面前?!這個認知如同最猛烈的颶風,
瞬間將他用憤怒和失望構筑的冰冷堡壘沖擊得搖搖欲墜!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翻了沉重的座椅,
椅子腿與大理石地面摩擦,發出刺耳尖銳的噪音。他渾然未覺,幾步沖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暴雨如注,整個城市浸泡在一片混沌的灰暗水幕之中。雨水在玻璃上瘋狂流淌,
扭曲了外面所有的霓虹光影。他死死盯著那片模糊的雨幕,胸膛劇烈起伏。
走廊里雪莉最后看他的那個眼神——震驚、破碎、絕望……如同慢鏡頭般在他眼前反復回放,
每一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那眼神里,沒有心虛,沒有狡辯,
只有被最信任之人親手推下懸崖的、徹底的灰敗和心死。“真臟。”他當時吐出的那兩個字,
此刻像燒紅的烙鐵,帶著千斤的重量,狠狠反噬回來,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他做了什么?!
他親手扯斷了她的項鏈,用最骯臟的字眼侮辱了她,
在她被至親出賣、被惡人脅迫、最絕望無助的時刻,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將她徹底推入了冰冷的深淵!一股滅頂的恐慌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比窗外的暴雨更猛烈,更窒息!他猛地轉身,
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書桌上那份剛剛簽好的《財產分割及關系終止協議》,
還有那張寫滿了冰冷數字的支票。那薄薄的幾頁紙,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灼痛了他的視線。
沒有絲毫猶豫,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一把抓起那疊紙!
紙張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嘶啦——!!!
”一聲狂暴的、帶著毀滅性怒意的撕裂聲,在死寂的書房里驟然炸響!他用盡全身力氣,
將那份協議連同那張支票,狠狠撕開!鋒利的紙邊割破了他的手指,沁出細小的血珠,
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瘋狂地撕扯著,動作粗暴而絕望,仿佛要撕碎的不是幾張紙,
而是自己親手鑄就的愚蠢、冷酷和不可饒恕的罪孽!潔白的紙片混著染血的支票碎片,
如同祭奠的紙錢,在他周身瘋狂地飛舞、飄落,灑滿了昂貴的地毯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如同他此刻被撕得粉碎的心。他站在一片狼藉的紙屑中央,劇烈地喘息著,
手指上沾染著刺目的鮮血。眼神里翻涌著前所未有的風暴——是滔天的悔恨,
是焚心的憤怒(這一次,是對他自己,更是對那個將女兒推向火坑的惡毒女人),
還有一種不顧一切也要將她從深淵里拉回來的、近乎毀滅的瘋狂!他低頭,
看著自己沾染了血和紙屑的手。然后,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摸向西裝內側的口袋。
那里,堅硬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是一把折疊刀。刀身流暢,
泛著冰冷的金屬幽光。那是他習慣隨身攜帶的一件舊物,源自早年一段特殊的經歷,
更多是種心理上的依仗,從未想過有真正出鞘的一天。此刻,
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卻奇異地貼合了他心底翻騰的、想要摧毀一切的暴戾。他抽出那把刀,
指腹緩緩摩挲過冰冷光滑的刀柄,動作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和決絕。刀鋒沒有彈出,
但那蓄勢待發的危險感,已彌漫了整個空間。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依舊瘋狂的雨幕,
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刀鋒,穿透重重雨簾,死死鎖定了某個方向——金悅會所。
那個地方的名字,此刻在他心中,與地獄無異。他拿起手機,
屏幕的光照亮他下頜冷硬的線條和眼底駭人的寒芒。他撥通司機的電話,聲音嘶啞低沉,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帶著凜冽的殺意:“備車去金悅金悅會所的頂層包房,
是隔絕于暴雨之外的另一個世界。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窗外的混沌,
只留下室內暖昧的、令人窒息的暖光。
空氣里混雜著昂貴的雪茄煙霧、濃烈酒香和一種甜膩的、屬于欲望的香水味。
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迷離的光斑,落在猩紅的地毯和真皮沙發上。
王富商半躺在寬大的沙發里,肥碩的身體幾乎陷了進去。他臉上帶著酒后的油光和志得意滿,
一只胳膊摟著旁邊穿著清涼、巧笑倩兮的年輕女人。另一只手端著水晶杯,
琥珀色的酒液隨著他得意的講述而晃動。“……那小娘們,看著清純,骨子里帶勁兒!
可惜啊,許文龍那小子來得太快……”他咂咂嘴,帶著回味和不甘,對著圍坐的幾個人吹噓,
“不過你們是沒看見許文龍當時那張臉!哈哈哈,跟吃了屎一樣!他那寶貝,
還不是被他未來丈母娘親手送到老子面前?嘖嘖,李春霞那個爛賭鬼,為了點水錢,
連親閨女都能賣……”他粗鄙地笑著,唾沫星子飛濺。旁邊幾個男人附和著哄笑,舉杯迎合。
包房的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又被迅速關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外面走廊的陰影里,一個侍應生打扮的人飛快地對著衣領下的微型麥克風低語了幾句。
與此同時,會所地下停車場。一輛黑色的轎車如同蟄伏的猛獸,靜靜停在最偏僻的角落。
雨水順著管道滴落在車頂,發出單調的敲擊聲。車內沒有開燈,
只有儀表盤微弱的光映著許文龍雕塑般冷硬的側臉。他靠在后座,閉著眼,
指腹一遍遍摩挲著西裝內袋里那件堅硬冰冷的物體。刀鞘的紋路清晰地印在指尖,
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殘酷感。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一條加密信息跳出:「目標確認在‘帝王’包房。重復:目標確認在‘帝王’包房。」
許文龍緩緩睜開眼。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凝固的寒潭。他推開車門,
沒有撐傘,直接步入停車場陰冷潮濕的空氣里。雨水瞬間打濕了他梳理整齊的鬢角,
幾縷黑發凌亂地貼在額角。他解開西裝外套最下面的那顆紐扣,動作隨意,
卻讓行動間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電梯直達頂層。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腳步聲。
空氣里彌漫著金迷紙醉的甜膩氣味。許文龍目不斜視,
徑直走向那扇厚重、鑲嵌著金色花紋的“帝王”包房門。
門縫里隱隱透出里面的喧鬧和放肆的笑聲。他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敲門。砰——!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聲響!包房厚重的實木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外面狠狠踹開!
門板撞在墻壁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聲響瞬間壓過了包房內所有的音樂和談笑!
包房內驟然死寂!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驚愕地望向門口。暖昧的光線下,
只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他渾身濕透,昂貴的西裝緊貼著身體,
勾勒出緊繃而充滿力量的線條。額發滴著水,沿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滑落。他站在那里,
像一尊剛從地獄血海中走出的殺神,周身散發著能將空氣都凍結的凜冽殺意和血腥戾氣!
那濃重到幾乎化為實質的壓迫感,讓幾個陪酒的女人瞬間花容失色,捂住了嘴,
連尖叫都發不出來。王富商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凝固,像一張滑稽的面具。他看清了來人,
肥胖的身體下意識地想往后縮,卻被沙發困住,顯得有些笨拙。他強自鎮定,
試圖扯出一個虛張聲勢的笑:“許……許總?這么大火氣?是不是有什么誤……”“誤會?
”許文龍的聲音響起,嘶啞低沉,像砂紙磨過粗糙的巖石。他抬步走了進來,
皮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聲音,卻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他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迷離的光線,死死釘在王富商的臉上,
精準地落在他那只此刻還摟著女伴的、肥厚油膩的右手上。那只手碰的她?
” 許文龍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但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蘊含著足以撕裂靈魂的寒意和毀滅性的力量。包房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平靜話語下洶涌的、即將爆發的巖漿!
王富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那只摟著女伴的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猛地縮了回來!他肥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
喉嚨里卻只發出咯咯的聲響,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許文龍還在向他逼近。每一步,
都讓王富商肥胖的身軀在沙發里陷得更深一分。他看到了許文龍眼底那片毫無人性的冰寒,
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情緒,只有一種純粹的、針對他那只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毀滅意志!
“許……許文龍!你……你想干什么?!”王富商終于擠出破碎的尖叫,
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形,“這里是金悅!你敢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