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死在任上后,我被太后接進了宮。太后憐我孤苦,有意讓我做皇上的嬪妃。
皇后卻不同意。「宮中規矩多,阿芙妹妹自由慣了,怕是會不習慣。」
「永安侯夫人出了名的賢良,可惜多年無所出,十分煩憂。」「永安侯品貌出眾,
是京中青年才俊的楷模。」「阿芙妹妹若嫁入侯府,生下一兒半女,此生便稱心如意了。」
太后被皇后說服,下了懿旨為我指婚。然而,等我嫁入侯府,等著我的是生不如死的磋磨。
賢良的侯夫人,只對男人賢良。在她眼里,女子是她的死敵。
她把所有的后宅陰私手段都施加在了我身上。臨死前,我才知曉,我爹娘是被皇后胞弟所害。
她早知道永安侯夫人隱藏在賢良底下的心狠手辣。將我送入永安侯府,不過是借刀殺人,
斬草除根。再次醒來,我回到了太后為我指婚那日。1我是活活疼死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下身的腐肉發出一陣陣惡臭。謝明月披著白狐裘,站在距離我七八米遠的地方,掩了掩鼻子。
「今日是世子的滿月宴,白姨娘好歹是世子的生母,總該去前堂見見客的,不然,
別人該說我這個做主母的不寬厚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柔,帶著笑意。
我卻害怕極了,控制不住顫抖起來。我剛進永安侯府第一晚,
這位賢良的侯夫人就這般輕聲細語,讓人給我灌了一碗春藥,將我放進了滿是家丁的院子里。
她說,永安侯光風霽月,她身為永安侯府的當家主母,決不能讓不安分的女子靠近侯爺。
如果我能在中了春藥的情況下,守住自己的貞潔,就說明我將來遇到何種情況,
都會對自己的丈夫忠貞。這樣她才放心讓我近永安侯的身。那日是冬月二十一,
北風呼嘯雪紛紛。府中荷花池里的水冰涼刺骨。我心知,一旦我對那些家丁獻媚,
我這輩子就毀了。就算是來日告到太后跟前,太后也無法幫我什么。因此,
我一遍又一遍地將自己浸泡在荷花池中,保持頭腦的清明。一夜過去,我守住了貞潔,
謝明月笑著撫摸我的臉龐:「白姨娘辛苦了,你做得很好,以后好好伺候侯爺,
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方不辜負我的一片苦心。」謝明月剛走,我就發高燒暈了過去。
丫鬟通稟到謝明月跟前。謝明月輕聲細語地嘆息:「沒想到竟是個沒福分的,抬去佛堂,
若是能熬過來,以后自有她的好日子,若是熬不過來,便是神佛覺得她做不得侯爺的貴妾。」
佛堂又陰又冷,青石板的地面發出沁骨的寒意。我幾乎就這么死了。還好我從小練拳腳,
體質比一般女子要強,幾日之后,我竟熬了過來,慢慢康復了。康復之后,
謝明月給我賜住綠意院。我在這九死一生之后,正式成了永安侯的貴妾。
但我的苦難沒有結束。謝明月總是輕飄飄一句話,讓我受盡折磨。
她讓我穿著紗裙在雪中為永安侯起舞,我的每一根指節都長滿了凍瘡。
她讓我日日只以鮮花蜜露為食,我餓得形銷骨立。就算后面懷上了永安侯的孩子,
我受到的磋磨只增不減。以至于我對腹中胎兒只有厭惡,毫無歡喜。七個月早產生下孩子,
謝明月來將他抱走時,我心里沒有絲毫的不舍。謝明月說:「白姨娘為侯府產子,辛苦了,
日后孩子有我照看,你就好好休息吧。」在這之后,她不許任何人來擾我休息,
每日兩份餿了的飯菜由她的心腹女使親自送來。于是,剛生產完的我,沒有得到任何治療,
下身的撕裂在惡露日復一日的浸泡下,潰爛,發臭。從下人們口中,我得知,
被謝明月如此對待的姨娘,我不是第一位。她這個大衍第一賢良人,
不止一次主動為永安侯物色妾室。只是她們大多在第一關就沒扛住。因此,在永安侯眼里,
天底下的女子,大多淫賤,只有他的謝明月,既忠貞又賢良。永安侯愛慘了謝明月。
下人們也覺得謝明月寬厚,是那些妾室無福。我是唯一一個扛到為侯府生下子嗣的姨娘。
如今,她們聞著我身上的惡臭,覺得我亦無福。「給白姨娘洗干凈些,
換上我準備的錦衣華服,收拾打扮好了,再出來見客。」謝明月輕飄飄一句吩咐,
我便被嬤嬤和女使們一臉嫌惡地丟進裝滿鹽水的浴桶中。她們用絲瓜瓤為我擦洗,
直到我活生生疼死。「婦人生產,本就是闖鬼門關,白姨娘為侯府誕下麟兒,
自己卻撒手去了,平白讓侯爺傷心,真是罪過。」靈魂飄蕩在永安侯府上空,
我聽到謝明月對前來參加滿月宴的貴人們嘆息。2大約是怨氣太深,老天竟讓我重生了。
再睜開眼,我正伺候在太后身側。「阿芙,你是怎么想的?」耳畔傳來太后的詢問。
我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瑩白細膩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這才徹底相信,我真的重生了。我看向坐在太后下首的皇后沈清雪。她生得端莊優雅,
常年禮佛,像極了蓮臺上的觀音。上一世,她向太后提及,想賜我嫁入永安侯府。
我天真的以為她是在為我著想。我爹雖是承安七年的狀元,但他是孤兒,身后沒有任何根基,
我娘也只是一個商戶之女。如今爹娘去世,我一點依靠都沒有了。進了后宮,
縱有太后的憐愛,我只怕也少不了被其他嬪妃欺辱。而永安侯府,人丁簡單,
侯夫人謝明月是大衍第一賢良人。聽起來,永安侯府,對我來說,是比深宮更好的去處。
因此,上一世,太后問我的意見時,我撲通跪下,感謝皇后的恩典。當時的我,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是皇后為我指的一條死路。現在,皇后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是和謝明月如出一轍的面善心惡。我不由打了個寒顫。我垂下頭來,不敢和她對視,
害怕泄露了眼底的恨。我的爹娘死在了皇后胞弟手中。我亦死在了皇后的籌謀里。
老天既讓我重生,這樣的深仇大恨,又怎能不報?我撲通跪在太后跟前。「太后娘娘,
臣女不愿嫁入永安侯府。」「永安侯文韜武略,永安侯夫人賢良淑德,可臣女已經心有所屬。
」太后詫異:「是誰?若合適,亦可為你們指婚。」我道:「回太后,臣女不知他是誰。
四年前,臣女在京郊西山遇匪,眼見性命不保,有人帶著侍衛從天而降,將匪徒捉拿。」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臣女曾在佛前發愿,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恩人的妻子,
便是不能成為他的妻子,臣女也愿給他為奴做婢。」太后哈哈笑道:「阿芙,
你真不知道他是誰?」「臣女打聽過他的身份,可惜無人識得。」我一臉羞赧,
「只知道他身手矯健,長相頗為俊朗。」我覷見皇后臉色有些發白。
太后撫掌大樂:「那是當今圣上。」「四年前,他還是太子,確實帶侍衛在西山剿除匪患,
救下不少百姓,不成想,你也在其中。」「如此看來,你合該留在這宮中,
長長久久地在哀家跟前盡孝了。」我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來。圣上四年前西山剿匪的事情,
我是從永安侯那里聽來的。四年前,圣上還是太子,當時的二皇子軍功赫赫,
讓只有沈家支持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后來太子微服出宮,剿除西山匪患,救下許多百姓,
其中就有老太傅的家眷。之后老太傅全力支持太子,太子才順利登基。
四年前我自然不在西山。可西山被救的百姓那么多,時隔多年,
又有誰能確定那么多百姓中沒有一個我。我要報仇,自然要留在距離仇人最近的地方。
3太后做主要封我為才人。我跪在太后跟前,一臉天真的祈求:「太后娘娘,
可以先不要給臣女位分嗎?臣女想見一見陛下,若臣女能入他的眼,他給臣女什么位分,
臣女都甘之如飴;若臣女入不了他的眼,臣女愿意做一個恪守本分的小宮女。」
太后身旁的林嬤嬤開口道:「阿芙小姐這是想要看看陛下到底是不是當初救你的男子?
若陛下并不是你口中的男子,你是不是會讓自己不入陛下的眼?」
「你這哪里是讓陛下看看你能不能入眼,你這分明是想看看陛下能不能入你的眼!」
林嬤嬤一臉嘲弄。太后的臉一下子黑了:「阿芙,你真的這么想?」
我在太后心底其實是沒多少地位的。她對我的憐惜,全都來自我爹娘的死。
當初爹爹本來要調任云州,可太后的一個侄子想要去云州做官。
太后便設法將我爹爹改調了禹州。結果我爹娘剛到禹州上任不久,就死在了那里。
我是爹娘唯一的孩子。太后常年禮佛茹素,她害怕背上我爹娘去世的因果,
才將我接到了自己身邊。否則,她若真的心疼我,就會仔細為我尋找一個靠譜的兒郎,
將我嫁過去做當家主母,而不是讓我做妾。按理,我應該為自己解釋,告訴太后,
林嬤嬤所說,并不是我心中所想。但我想賭一把。我匍匐在地上,
聲音輕柔但卻堅定:「太后娘娘,阿芙求您憐惜。」太后語氣帶上了怒意:「好,
哀家便讓你先見見皇帝。」「只是你這般有主意,想來日后也不需要哀家再為你做主。」
我悶聲磕頭,感謝她的成全。退下之后,太后安排伺候我的女使春雪氣得用指尖戳我的腦門。
「阿芙姑娘,你怎么這么蠢!」「你沒有娘家做靠山,太后娘娘是你現在唯一的靠山。」
「陛下是什么人,他可是天子,哪里輪得到你來挑挑揀揀?」「你便是心里真那么想,
也不該在太后面前承認。」「若陛下真不是你心悅的人,難道你真的要做宮女?」
「看你長得機靈,誰成想竟這般愚鈍!」我不說話,好脾氣地沖她笑,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漸漸就指責不下去了。春雪說得不對。我當然要在太后面前承認,我若不承認,
旁人怎么知道我心里是這么個念頭,旁人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念頭,
又怎么把這件事傳到皇帝耳朵里。我的仇人是后宮之首,我要報仇,就必須依靠皇帝的寵愛。
后宮女人那么多,要得到皇帝的寵愛,就要有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的地方。
歷史上大多數皇帝在得到無上的權勢之后,開始追求心無旁騖的真情。后宮中的女人,
對皇帝的愛,多多少少都帶著臣子對天子的敬畏。我沒有族人,身無旁物,
這恰恰成了我報仇的利器。只要讓皇帝知曉我心悅的人是他,那我為了心悅之人,
對他的冒犯,便不算是冒犯了。不但不冒犯,還滿足了他男人的虛榮心。4果然,
第二日皇帝來慈安宮請安,太后讓我為皇帝奉茶時,皇帝看我的眼神里,藏著絲雀躍。
他已經聽說了我昨日在太后跟前所言。他很期待與我相見。我端著茶水上前,看向皇帝時,
故意露出一抹羞赧。太后開口道:「皇帝,你看哀家這丫頭調教得如何?若覺得尚可,
讓她去服侍你,若覺得不行,就打發了。」太后還在記恨我昨日的頂撞。
她只說讓我去服侍皇帝,不提醒皇帝給我位分,像是讓我去做個宮女女使。我心中并不慌,
故意側了側身子,讓皇帝看到我煞白的臉。皇帝飲了口茶,
他對這拯救美人的英雄角色很是滿意。「茶泡得甚好,秋桐宮還空著,便讓她做個婕妤吧。」
婕妤比才人高三個位分。婕妤是有單獨的宮殿的,才人沒有。皇帝封我為婕妤,
是信了我對他「真心戀慕」。當天晚上,皇帝翻了我的牌子。我被送進皇帝的寢宮時,
他正在批閱奏折。侍奉筆墨的小太監被支了出去。我想了想,沒有上前紅袖添香,
而是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癡癡看著他。皇帝手下動作一頓,看了過來:「怎么了?怕朕?」
我紅了眼睛。「這四年來,臣妾每次夢到陛下,都是那日陛下穿軟甲的模樣,
臣妾以為自己的心上人只是一個小武將,如今看陛下穿著云錦,才反應過來,臣妾錯得離譜,
這般英偉不凡的臉,合該是這天底最尊貴的人。」皇帝來了興致,他放下手里的奏折,
上前擁我入懷。「聽說太后要封你才人,你拒絕了,要先看看朕?你現在這般,
看來朕是入你的眼了。」他語氣中帶著打趣:「若太后弄錯了,朕并不是四年前救你那人,
你怎么辦?」「還好老天垂憐阿芙,還好陛下垂憐阿芙。」「你這意思,朕貴為皇帝,
還比不過你心中的小小武將?」「我娘年輕時貌美,許多人追求她,
可她偏偏選了一無所有的爹爹。后來爹爹中了狀元,亦不肯拋棄娘親。爹娘告訴阿芙,
將來嫁人,要愛對方這個人本身,不要愛他的金錢,也不要愛他的權勢。」事實上,
娘親教我,愛一個人的權勢金錢是愛,愛一個人的相貌人品也是愛,兩種愛不分高低貴賤,
只要是真的愛,那便可以嫁。但如今,皇帝聽了我這話,他很高興。
「原來阿芙不愛朕的身份,只愛朕這個人!」他將我抱上龍床纏綿。后宮所有女人,
除了皇后,侍寢結束都是要立刻離開養心殿的。但李成傲將我留了下來,天將明時,
我聽到他起床更衣的聲音,我翻了個身,假裝還在睡夢中。李成傲吩咐宮人:「讓她睡,
什么時候睡醒了,小心伺候。」5在皇帝心里,我成了最特別的存在。
皇帝李成傲和皇后沈清雪是少年夫妻,感情雖不錯,可兩人之間始終橫亙著一道間隙。
當年沈家促成兩人的婚姻,是因為他們選擇了站隊李成傲,賭他能登基為帝。
沈清雪與李成傲交往,身上多少背著振興沈家的使命。所以,李成傲登基后,
順理成章給了沈清雪皇后的位分,卻并不與她十分交心。皇帝和后宮其他女人,
大多也是這樣。真心之外隔著一層。只有我,從身到心,只愛他。于是,
李成傲一個月里有十天翻我牌子,不翻我牌子的時候,也會來秋桐宮小坐。
漸漸開始有人給明里暗里給我送禮,希望我在皇帝跟前吹吹枕頭風,替他們美言。
我一一拒絕。不但拒絕了,還將這些事情都跟李成傲說了。李成傲做了三年帝王,
不把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放在心上。我并不氣壘。特意挑了李成傲宿在秋桐宮時喝醉,
向他酒后吐真言。「陛下,如果哪天你不愛妾身了,就賜死妾身吧!」「阿芙說什么胡話?」
「總有人求妾身在陛下面前美言……妾身都拒絕了,如今陛下疼寵妾身,
他們拿妾身沒有辦法,等將來妾身失寵,妾說不得被他們秋后算賬。」「那你何必得罪他們,
左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李成傲目光深邃地盯著我。
我借著醉意趴在桌子上喃喃:「那怎么行……妾身……妾身深愛陛下,絕不會為了別人,
算計陛下。」「這怎么會是算計呢?」李成傲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靠著陛下的……寵愛,
為自己謀利,怎么不是……算計。」我這話一出,年輕的帝王沉默了起來。
我放任自己睡了過去。第二天,我的位分升了。從婕妤升為了九嬪之首的昭儀。昭儀再往上,
便是妃了。后宮之中,越往后,位分越難升。前面幾個做昭儀的,要么是懷上了龍嗣,
要么是自己的父兄立了大功勞。而我,入主秋桐宮才不到一個月,就升了。從這之后,
李成傲時不時會跟我聊朝堂的政事,也會讓我為他出主意。他很放心我。與此同時,
李成傲與皇后沈清雪吵了四五次架,比他們成親以來,吵架的次數總和還要多。吵架的緣由,
說起來都不是什么大事。諸如沈清雪在李成傲面前夸了某位大人辦事得力,放以往,
李成傲不覺得有什么,可有了我那夜的酒后真言,李成傲開始多想。
那位大人曾是沈清雪的父親沈國公的門生,李成傲便覺得沈清雪在為她娘家謀利,是算計他。
這種事次數多了,李成傲便看不到沈清雪對自己的情了。我終于等到報仇雪恨的時機。
6篁熙四年冬,西南兗州遭遇雪災,災情奏達京城,請求朝廷賑災。兗州這個地方,
情況有些特殊。兗州百姓多是少數民族,地方縣官不如土司有話語權。比起賑災,
土司對朝廷的敵意,才是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上一世這個時候,我剛被謝明月賜住綠意院,
永安侯程相硯到綠意院留宿,他讓我跪著聽他講了半個時辰要知廉恥、敬主母的屁話之后,
暢快地在我身上馳騁。他和謝明月一樣不把我當人。與此同時,
新科狀元何中被派去兗州救災。他有才華,又是西南人,去了之后,雖然沒能解決災情,
卻調和了土司手下人馬和州府兵馬之間的矛盾,沒讓兗州亂起來。可惜,過完年后,
皇后沈清雪表示何中一去三個月,還沒解決兗州災困,不如再派一人前去處理。
再派去的就是永安侯程相硯。這時,我已經有了身孕。程相硯臨走之前,
太后身邊的嬤嬤奉命來看我。我求嬤嬤幫我向太后請求,讓我去佛寺為永安侯祈福。
我在謝明月手下吃盡了苦頭,真的熬不下去了,若是去了佛寺,她要顧著她的賢良,
我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嬤嬤答應了。可程相硯替我拒絕了。他說我一個妾,
居然敢麻煩太后,簡直太不安分了,應該在主母謝明月手下好好學規矩。那之后,
我再也沒見過程相硯。只知道,他剛到西南不久,兗州的災情就沒了。天氣暖和了,雪化了,
雪災自然沒了。程相硯搶了何中的功勞,被朝廷褒獎,永安侯府一時風頭無兩。如今,
請求賑災的奏折到了李成傲手中,李成傲皺起了眉頭。我問他打算派誰去賑災。
李成傲道:「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去年的新科狀元何中,他是西南人,到了那邊,
和兗州土著更好溝通;一個是徐元徐將軍。」「何大人不行吧,他才十九歲,年紀輕,
又剛入官場,去賑災,恐怕要被西南的老油條戲弄。」「那就讓徐元去。」
「徐將軍……不是剛娶妻嗎?他都三十好幾了,好不容易成親,又把人支去兗州,不大好吧。
」「何中不去,徐元不去,這朝中,哪里還有人能去?」李成傲嘆息。
我詫異道:「妾身還以為陛下會派永安侯去呢,永安侯年少成名,未進宮時,
妾身就聽別人說他文武雙全,將來會是我們大衍的肱股之臣呢。」
「永安侯夫人謝氏是皇后的遠房表妹。」「謝氏是皇后娘娘的遠房表妹,
那也是五服外的親戚關系了。永安侯是陛下的臣子,又不是皇后娘娘的臣子。」于是,
李成傲被說服,把程相硯派去兗州賑災。他這個人,自負得很,帶著上位者的高傲,
又不了解兗州的民情。到了兗州之后,立刻用了強硬手段抑制糧價,惹怒了土司們。
一個月后,兗州那邊傳回消息,出事了。程相硯和幾個隨從被一幫打手困在了黑山之中。
土司們知道程相硯身份尊貴,怕把朝廷得罪狠了,因此只圍困,并不傷他性命。
消息傳回朝廷,李成傲和文武百官商議之后,決定不對兗州出兵。現在天寒地凍,
若是出兵兗州,一則速度慢,二則糧草是一筆很大的開銷。眼下大衍的國庫并不算充盈。
永安侯夫人謝明月進宮求太后幫忙說情搭救程相硯。謝明月年幼時,
給太后所生的福茹公主做過幾年伴讀,太后對她也有幾分情誼。聽得謝明月進宮去了慈安宮,
我故意帶著使女在御花園剪紅梅。我穿著雪貂毛的大氅,在雪中等了半個時辰,
終于等到了腳步匆匆的謝明月。這是重生后,我第一次見到謝明月。她眼角紅紅的,
眼下青黑,大約是為了博取太后同情,她穿得并不多。我故意叫住她。「你是誰,
我怎么在后宮中從未見過你?」她跪下來行禮:「臣婦謝明月,乃是永安侯夫人。」
我細細地同她閑話,北風緊了又緊,好不容易風停了,又下起鵝毛大雪來。我穿著大氅,
厚厚的貂毛下,手里捧著暖呼呼的手爐。謝明月穿著纖瘦的襖子。我的女使為我撐起了傘,
謝明月的丫鬟半點兒不敢妄動。謝明月冷得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可我心底沒有半點兒解恨的感覺。她再冷,也沒有我上一世一遍又一遍浸入湖中冷,
也沒有我上一世被逼穿著紗裙在雪中獻舞冷。直到快關宮門,我哎呀一聲。
「我與謝夫人實在投緣,聊得投機,沒想到已經是這個時辰了。」「謝夫人,你快出宮吧,
別讓家里人擔心。」「永安侯的事情,你也別太擔心了。」「陛下說過,等春天到了,
天氣暖和了,他就安排人去接永安侯。」「聽說土司們并不為難永安侯,
還送了女子上山為永安侯暖床,說不定明年永安侯回來時,你連庶子都有了。」
「早聽聞謝夫人賢良,費心費力為永安侯物色屋里人,京城的女子不爭氣,
兗州女子不似我們京中女子嬌氣,說不定就爭氣了,你也能少一樁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