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洛水,楊洛書坊第五代傳人,總在修復年畫時看見詭異景象。這天,
我對著《洛水送子圖》落下刻刀,右耳后蓮花胎記突然撕裂般疼痛,
血珠在調色盤拼出客戶姓名,畫中嬰兒竟緩緩睜眼……這場與年畫的糾葛,
才剛剛開始……第一章:血色開版12023 年霜降,
洛水巷 19 號工作室的雕花窗欞濾進細碎晨光,我握著棗木刻刀的指尖沁出薄汗。
右耳后的蓮花胎記貼著冰涼的耳骨,
隨著呼吸泛著微光 —— 這是母親用洛水石青在我出生時親手繪制的印記,
也是楊洛書坊傳人唯一的顯性標記。鏡頭對準工作臺時,我揚起職業性的微笑,
改良版洛神旗袍上的銀線蓮花與胎記在濾鏡下交相輝映,
卻遮不住鎖骨下方三道扭曲的燙傷疤痕。那是五歲時母親試圖用艾草灼燒胎記留下的,
至今觸碰仍有鈍痛。「今天要修復的,是 1962 年楊洛書坊的孤本殘頁。」
我的聲音混著祁門紅茶的焦香,在麥克風前流轉。余光掃過鏡頭外的陸沉,
他正低頭調試設備,指腹反復摩挲著手背那道「楊洛書」燙痕。
這個總穿著靛藍工作服的男人,名義上是我新收的學徒,可他看《送子圖》殘頁時的眼神,
像極了故宮那些捧著典籍的老學究。藍牙耳機突然傳來電流聲,我聽見自己說:「陸沉,
把石青石綠遞過來。」
意到他藏在袖口的手機屏幕正泛著幽藍 —— 那是祖父臨終前的音頻:「云家血脈的血珠,
能讓往生冊顯形。」2銀鑷子夾住殘頁邊緣的瞬間,右耳后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刺痛。
一滴血珠掙脫胎記的禁錮,墜落在石質調色盤上,濺起的火星般的光斑。
五種礦物顏料如同被驚醒的活物,在血珠周圍瘋狂滾動,
最終在石面拼出三個猩紅大字:周雨彤。那是今早抱著啼哭女嬰沖進工作室的年輕母親,
她懷里孩子腳踝處的青色斑點,與我五歲時如出一轍。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眼睜睜看著畫中嬰兒的睫毛在眼皮上投下顫動的影 —— 本該閉合的眼縫里,
分明流轉著洛水石青特有的幽藍。「洛水娃娃抱腳腕......」
母親臨終前的囈語突然在齒間蹦出,刻刀「當啷」落地,在工作臺砸出細小的凹痕。
整面墻的《送子圖》殘頁同時發出窸窣聲響,二十個嬰兒的眼睛像被無形絲線牽引,
齊刷刷轉向我的胸口。他們瞳孔里倒映著模糊的井口輪廓,井水泛著與我胎記相同的青色。
我踉蹌著后退,后腰抵在冰涼的展柜上。玻璃映出我蒼白的臉,
以及背后那些微微前傾的畫中嬰 —— 他們的手指正隔著紙張,對著我腳踝的方向虛抓,
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紙面,抱住我的腳腕。3(1)周雨彤離開時遺落的粗布包滑落在地,
半塊刻著「231」編號的木版碎屑骨碌碌滾到我腳邊。撿起時,
掌心的汗漬讓編號邊緣的木紋顯形 —— 那是楊洛書坊特有的棗木紋理,
與我工具箱里母親遺留的「230」號殘片嚴絲合縫。兩塊殘片相觸的瞬間,胎記再次發燙。
我看見殘片內側用石青描著半朵蓮花,正是我胎記的右半部分。(2)直播結束后,
我在更衣室換下旗袍,鏡中倒映的腹部皮膚透出淡青色紋路。湊近細看,
那些蜿蜒的線條竟與《送子圖》里嬰兒肚兜上的蓮花紋完全一致,甚至連花瓣舒展的角度,
都和我胎記的生長方向同步。指尖觸碰紋路,皮膚下傳來細密的震動,
像有無數細小的刻刀在皮肉下游走,沿著神經刻寫某種古老的咒文。
(3)陸沉抱著監控錄像來找我時,眼底泛著血絲。「色盤拼字的 09:13 分,」
他的手指劃過屏幕上的波形圖,「洛水巷古井的水位突然上漲 37 厘米。」
我盯著錄像里翻涌的井水,
突然想起《楊洛書坊志》里的記載:1962 年那場奪走 12 名嬰兒生命的寒冬,
每個夭折孩子的平均體長,正是 37 厘米。而 09:13,
是我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 —— 但母親臨終前的口型,分明在說「九月初十」。
陸沉的手指懸在暫停鍵上,畫面里,古井水面倒映著工作室的窗口,我的剪影正舉著刻刀,
而身后的《送子圖》殘頁,不知何時全部轉向了井口方向。(4)深夜收工,
我對著紫外線燈檢查周雨彤的殘頁,
卻在背紋里發現用石青寫的細小咒文:「第 231 號祭品已覺醒」。放下放大鏡時,
展柜玻璃映出我身后的《送子圖》—— 畫中嬰兒的眼睛不知何時完全睜開,
瞳孔里清晰倒映著我的背影,以及我手中那張寫著「周雨彤」的工單。更詭異的是,
嬰兒嘴角勾起的弧度,與母親焚燒《送子圖》那天,火中浮現的畫中嬰笑容,分毫不差。
第二章:守井人言1雕花掛鐘在午夜敲響第二聲時,我捏著酒精棉球擦拭工作臺,
放大鏡的光斑突然定格在陸沉的帆布包上 —— 露出半角的老舊工牌,
邊角的棗木紋理與周雨彤的殘片如出一轍。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抽出工牌的瞬間,
酒精棉球從指間滑落,在瓷磚上洇出透明的圓斑。1962 年楊洛書坊的燙金落款下,
貼著張泛黃的結婚照:新娘云素秋側身而坐,右耳后的蓮花胎記在黑白照片里泛著青灰,
新郎陸延年的手背上,清晰烙著與陸沉相同的「楊洛書」燙痕。
發證日期「1962 年 12 月 8 日」像根細針扎進太陽穴。
這個日期我在母親的病歷本上見過無數次,每次都被紅筆狠狠劃掉,而陸沉的身份證上,
出生日期正是這天。「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捏著工牌踹開監控室的門,
祁門紅茶的冷香混著朱砂味撲面而來。陸沉背對著我伏在桌上,
黃紙邊緣垂落的符紙被穿堂風掀起,露出中央端端正正的「云洛水」三字,
死亡日期欄用紅筆圈著「2023 冬至」,墨跡未干。他慌忙轉身時,
我看見硯臺里的朱砂水正順著桌角滴落,在地面蜿蜒成嬰兒爬行的軌跡。
白天朵朵腳踝的青色斑點突然在眼前閃現 —— 那些斑點出現的當晚,
母親曾連夜焚燒我的舊衣物,火星里同樣飄著這種朱砂味。「洛水,你聽我解釋 ——」
陸沉的手按在監控鍵盤上,指腹下意識摩挲著手背燙痕。
但我已經看見他正在臨摹的咒文:那是《楊洛書坊志》里記載的「活祭引魂陣」,
陣眼處嵌著的,是今早我修眉時掉落的頭發。2梆子聲從洛水巷深處傳來,
驚飛了窗欞上的寒鴉。我攥著工牌沖出門時,正撞見陳瞎子蹲在古井邊,
獨眼蒙著的黑布浸透了石青顏料,像只永遠無法閉合的眼。「素秋不該把你從井里撈出來。」
老人的符筆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聲響,洛水石青在他腳下聚成嬰兒爬行的軌跡,
最終停在我腳踝前三寸。月光照亮他另一只手,掌心里躺著半塊木版,上面刻著的「230」
編號,正是我工具箱里殘片的另一半。符筆突然「咔」地斷裂,
石青顏料在地面洇出母親的輪廓。那個在記憶里逐漸模糊的身影,
此刻正以詭異的姿勢爬向古井,長發間露出的后頸,
竟也有半朵蓮花胎記 —— 和我胎記的左半部分嚴絲合縫。
「當年她用自己的血封印了往生冊,」陳瞎子的聲音像塊生銹的刀片,「可井底的東西,
從來不會放過該屬于它的祭品。」陸沉的青銅羅盤突然發出蜂鳴,
指針在井臺上方瘋狂旋轉后,直直指向我的胸口。我看見他瞳孔驟縮,
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 —— 那個總在監控里冷靜分析的男人,此刻額角沁出的冷汗,
正順著「楊洛書」燙痕往下淌。「祖父的筆記里說過......」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當羅盤指向活人,說明往生冊已經找到了完美的容器。」
夜風掀起我的旗袍下擺,腳踝處傳來被注視的灼痛。井水里倒映著我的身影,
右耳后的蓮花胎記不知何時變成了血色,而陳瞎子畫的嬰兒軌跡,正沿著我的影子爬向心臟。
3(1)陳瞎子離開后,我在更衣間換下旗袍,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場景。
她枯槁的手指抓著我的手腕,指甲縫里嵌著的木版碎屑,當時以為是 ICU 床單的纖維,
此刻卻在陸沉的工具包深處找到同款 —— 同樣刻著「231」編號,同樣沾著洛水石青。
鏡中倒影的鎖骨疤痕突然發燙,我看見當年母親灼燒我時,嘴里呢喃的不是「別怕」,
而是「對不起,本該和你一起沉底的......」(2)陸沉收拾監控設備時,
羅盤不慎摔在地上。我彎腰撿拾,指尖卻被鋒利的邊緣劃破,血珠滴在青銅表面的瞬間,
羅盤中央浮現出泛黃的紙張紋路 —— 那是 1990 年的引產記錄,
母親簽名下方蓋著的紅印,分明是「楊洛書坊往生冊已封印」。更駭人的是,
記錄里的胎兒性別欄被反復涂改,最初的「女嬰夭折」被劃掉,改成「健康女嬰」,
而修改處的墨跡,正是用我的胎記血寫成。(3)后半夜整理工作室時,
我聽見玻璃展柜傳來細碎的敲擊聲。二十幅《送子圖》殘頁整齊轉向古井,
畫中嬰兒的手指隔著玻璃敲打,頻率像在傳遞某種信號。打開手機的摩爾斯電碼翻譯器,
聽筒里傳出斷斷續續的「嗒嗒」聲。當最后一個音節落下,
翻譯框里跳出令我渾身冰涼的文字:「云洛水 = 第 230 號祭品」。展柜玻璃上,
嬰兒們的指尖正滲出青色顏料,在玻璃上畫出倒計時:距離冬至,
還有 37 天 —— 和 1962 年夭折嬰兒的數量相同。4我把工牌翻過來,
發現背面用石青寫著行小字:「1990 年冬至,素秋偷走了第 230 號祭品」。
手指撫過凹凸的刻痕,右耳后的胎記突然傳來被撕裂的劇痛。鏡中倒影里,
我的瞳孔正逐漸被木版的網格紋路填滿,而陸沉站在我身后,
手背的燙痕不知何時變成了完整的「楊洛書」三字,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梆子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來自井底。我聽見有水花濺起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
正順著井壁爬向人間 —— 就像三十三年前,母親把我從井底撈起時那樣。
第三章:井中窺魂1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時,我正盯著超聲波屏幕上那個蠕動的陰影。
37 周大的胎兒蜷縮在子宮里,
小小的腳踝處有團模糊的青色 —— 和我右耳后的胎記一模一樣。
B 超探頭在小腹上滑動,冰涼的耦合劑滲進旗袍開叉處,讓我想起洛水巷古井的井水。
「這不是胎兒。」我捏緊母親遺留的青銅鑰匙,鑰匙上的「洛水歸墟」四字正在發燙,
金屬表面滲出的溫度與我胎記的灼痛同步。屏幕里的陰影突然翻轉,
背對著探頭的小身影露出后頸,那里竟也有半朵蓮花的輪廓,
和母親當年后頸的燙傷疤痕分毫不差。
《楊洛書坊志》里的記載在腦海中炸開:「往生冊會以宿主血脈為紙,孕育初代魂靈。」
我看見自己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月牙形的傷口滲出的血珠,
在 B 超室的冷光下泛著洛水石青特有的幽藍 —— 和屏幕里胎兒腳踝的青色,
完全一致。陸沉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時,我正對著 1990 年的出生證明發呆。
出生日期欄的「9 月 13 日」被紅筆圈了又圈,底下的原始記錄卻像被水洇開的墨跡,
勉強辨認出「9 月 10 日夭折女嬰」。證明下方的紅色印泥在紫外線燈下發著熒光,
那是洛水石青混合人血的特有反應 —— 和我此刻滴在文件上的血珠,
正在發生相同的化學反應。「你出生前三天,母親去楊洛書坊求了幅《送子圖》。」
陸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手里捧著的檔案袋掉出半張泛黃的藥方,「那不是安胎藥,
是鎮魂咒。」他指著藥方背面的符紋,正是我昨晚在陳瞎子符筆斷裂處看見的圖案,
「1962 年所有夭折嬰兒的母親,都收到過同樣的藥方。」2周雨彤的死訊傳來時,
我正在工作室給《送子圖》殘頁做光譜分析。手機震動著滑向桌沿,
屏幕上是洛水巷派出所的來電,聽筒里傳來的消息讓我手中的鑷子「當啷」
落地 —— 她的尸體在古井邊被發現,指甲縫里嵌著編號「231」的木版碎屑,
而她懷里的朵朵,正抱著個繡著我生辰八字的玩偶。展柜里的《送子圖》不知何時補全了。
畫中嬰兒抱著朵朵的玩偶,玩偶衣服上的蓮花紋與我胎記同步綻放,
更駭人的是嬰兒的眼睛 —— 那對木版雕刻的瞳孔里,
清晰倒映著監控畫面:陸沉舉著刻刀刺向我的胎記,而背景里的古井水面,
正浮起母親云素秋的尸體,她后頸的半朵蓮花胎記在陽光下泛著血絲。「每個修復時刻,
都對應著 1962 年嬰兒的死亡時間。」陸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翻出所有修復過的年畫落款。在顯微鏡下,每個看似工整的落款旁,
都刻著微小的洛水八卦圖,卦象的走向與周雨彤死亡現場的石青痕跡完全吻合,
「你以為在填補裂痕,其實是在拼合往生冊的殺人密碼。」我猛地抽回手,
看見他手背的燙痕在周雨彤死后擴大了一圈,原本模糊的「楊洛書」三字此刻清晰如刀刻,
而燙痕邊緣,
竟浮現出我從未見過的逆咒紋路 —— 那是《楊洛書坊志》里記載的「主祭者印記」,
只有接觸過往生冊核心雕版的人,才會擁有的標記。
3(1)母親的骨灰盒在更衣間的香樟木箱底,檀香味掩蓋不住某種腐朽的氣息。
我撬開暗格時,一縷黑色的頭發從絲絨襯里滑落,發質粗硬得異于常人,
發尾還沾著細小的木版碎屑 —— 和周雨彤指甲縫里的殘留物完全一致。
DNA 檢測報告發來時,我正在給朵朵織毛衣。
機屏幕的冷光映出檢測結果:這縷頭發屬于 1962 年 12 月 8 日夭折的男嬰,
而那天,正是陸沉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更詭異的是,
基因序列里竟包含著與我相同的洛水石青成分,仿佛三十三年前,有人將夭折嬰兒的魂靈,
縫進了我的血脈。(2)陸沉在洗手池沖洗傷口時,我看見他手背的燙痕在水流下泛著微光。
那些新出現的逆咒紋路正在緩慢移動,最終在「楊洛書」三字周圍組成完整的洛水河圖,
而河圖的中心位置,正是我胎記的坐標。「這是往生冊的獻祭坐標。」他關掉水龍頭,
水珠沿著逆咒紋路滴落,在地面匯成嬰兒爬行的軌跡,
「1962 年每個夭折嬰兒的死亡地點,都對應著河圖上的星位。」他抬頭看我,
眼中倒映著展柜里補全的《送子圖》,
「包括你本該夭折的 1990 年 9 月 10 日。」
(3)深夜的直播間突然黑屏時,我正在整理周雨彤的修復記錄。百萬觀眾的留言瞬間刷屏,
又在同一時刻消失。屏幕中央緩緩浮現出我的超聲波影像,37 周大的胎兒正隔著「子宮」
舉起小手,手指在羊水里劃出規律的節奏。打開摩爾斯電碼翻譯器的瞬間,
嬰兒的動作突然加速。聽筒里傳來的「嗒嗒」聲撞進耳膜,
翻譯框里跳出的文字讓我渾身發冷 ——「媽媽,我是 1962 年的你」。
影像里的胎兒轉過臉,小小的右耳后方,分明貼著與我同款的蓮花胎記,而胎記的中心位置,
正滲出與周雨彤指甲縫相同的木版碎屑。4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走向古井時,
梆子聲突然變成嬰兒的啼哭。井臺的石縫里滲出洛水石青,在地面畫出巨大的八卦圖,
中心位置正是我的影子。「洛水!」陸沉的呼喊被水花聲淹沒。
我看見井底深處浮起七塊木版雕版,每塊都刻著與我同款的蓮花胎記,而雕版之間的縫隙里,
漂著三十三年前母親為我準備的襁褓,襁褓邊緣繡著的,正是周雨彤玩偶上的生辰八字。
青銅鑰匙從指間滑落,跌進古井的瞬間,
我聽見井底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 —— 那是往生冊雕版拼接完成的聲響。而我的腹部,
正傳來與梆子聲同步的悸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順著洛水石青的紋路,從我的身體里,
從三十三年前的井底,重新誕生。第四章:石青逆咒1更衣間的香樟木箱在午夜發出「咔嗒」
輕響。我握著母親遺留的《洛水送子圖》殘頁,紫外線燈將紙面照成半透明,
終于看見墨線縫隙里藏著的逆咒 —— 用洛水石青寫的三行小字,
在胎記血的映照下顯形:「以血為墨,刻魂于版,歸墟可破」。指尖撫過殘頁邊緣,
那里還留著母親指甲的掐痕。三十三年前她拼死從井底撈出的,不只是襁褓中的我,
還有這塊刻著解咒關鍵的木版。此刻殘頁上的蓮花紋與我胎記重合,石青顏料突然流動,
在掌心畫出古井的輪廓。「你不能這么做!」陸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工作服上沾著的朱砂粉在月光下泛著兇光。他盯著我手中的棗木刻刀,那把刻著「洛水歸墟」
的祖傳工具,此刻正被我用銀針挑破的胎記血浸潤,
「1962 年祖父用你母親的胎盤血封印往生冊,你的血就是解開它的鑰匙!」
我看見他手背的逆咒紋路在顫抖,那些組成洛水河圖的線條正試圖纏住我的手腕。
展柜里的《送子圖》突然集體轉向古井,畫中嬰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像在催促我刻下第一刀。「所以我才是那個該被封印的祭品?」我握緊刻刀,
血珠順著刀柄流進刻刀的紋路,「三十三年前母親把我從井底撈起,
就是為了讓我今天來做這個?」陸沉的瞳孔驟縮,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
他從口袋里掏出泛黃的手札,那是祖父的臨終筆記:「1990 年冬至,
素秋用自己的血在井底畫下逆咒,將你的魂魄封入年畫,而她自己......」
他的聲音突然被梆子聲切斷。我看見古井方向騰起青色霧氣,井臺的石縫里滲出洛水石青,
在地面勾勒出七塊木版的輪廓 —— 那是往生冊的核心雕版。
2刻刀觸碰到古井邊緣的瞬間,胎記傳來萬蟻噬咬般的劇痛。我看見自己的血珠滴在井壁上,
竟像活物般沿著磚縫游走,最終在井底拼出完整的洛水八卦圖。七塊木版從黑霧中升起,
每塊都刻著與我同款的蓮花胎記,卻在中心位置留著空白。「以血為墨 ——」我咬碎舌尖,
將混合著石青的血噴在刻刀上,「刻魂于版!」陸沉的呼喊被井水的轟鳴吞沒。
他試圖抓住我的手腕,卻被逆咒紋路反噬,手背燙痕突然炸開般疼痛。
我趁機將刻刀刺入井底中央的木版,刀身沒入的瞬間,腹部傳來被剖開的錯覺,
超聲波里 37 周大的胚胎陰影在皮膚下蠕動,腳踝處的青色胎記竟開始剝落。
「當年母親沒把我從井里救出來,她是把我的魂靈封進了往生冊!」
我看著木版上漸漸浮現的逆咒,那些文字與我胎記的生長軌跡完全一致,「而你祖父,
用她的血做了封印的線!」陸沉的手札飄落在地,最后一頁畫著的,
正是我此刻的模樣 —— 右耳后的蓮花胎記分裂成兩半,一半在木版上,一半在我皮膚上。
而井底的木版,正在吸收我的血液,將三十三年前的咒文一點點逆轉。
3刻刀刻下最后一筆時,腹部的蠕動突然靜止。我低頭看見旗袍下的皮膚透出幽藍,
那個與《送子圖》嬰兒同款的輪廓,此刻正隔著肚皮睜開眼睛。那是雙木版雕刻的眼睛,
瞳孔里流轉著洛水石青特有的網狀紋路,眼白部分清晰倒映著井底的七塊木版。更駭人的是,
嬰兒的嘴角勾起母親焚燒《送子圖》時畫中嬰的微笑,小小的手指隔著皮膚,
對著我腳踝的方向虛抓。「它在吸收逆咒的力量......」
陸沉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的青銅羅盤不知何時出現在井底,
指針瘋狂旋轉后指向我的心臟,「你在重塑往生冊!」
我突然想起《楊洛書坊志》里的禁忌:「逆咒刻版者,必以身為紙。」
此刻井底的木版正在拼接成巨大的畫卷,而畫卷的空白處,
漸漸浮現出我的生辰八字 —— 原來所謂解咒,不過是將祭品的位置,
從 230 號換成了我自己。展柜里的《送子圖》突然全部破碎,
殘頁在風中拼出母親的臉。她的嘴唇無聲開合,我讀懂了唇語:「洛水,井底的不是往生冊,
是三十三年前的你......」4刻刀從手中滑落的瞬間,右耳后的胎記突然撕裂般疼痛。
我在井臺的倒影里看見,蓮花胎記竟分成了兩半 —— 右半朵還在我耳后,
左半朵卻印在了井底中央的木版上,而木版上的胎記中心,
正滲出與周雨彤指甲縫相同的木版碎屑。陸沉的手札被風翻開,
露出祖父的最后遺言:「當云家的血染紅洛水石青,楊洛書坊就會在活人身上重生。」
他盯著我分裂的胎記,突然發現我的瞳孔邊緣出現了木版的網格紋路,
就像那些畫中嬰的眼睛。梆子聲再次響起,這次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我聽見井底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那是往生冊雕版重新成型的聲響。而我的腹部,
正有什么東西順著洛水石青的紋路爬向心口,帶著三十三年前井底的寒氣,
和母親懷抱的溫度。第五章:黃泉戲臺1井底的木版在黎明前拼成三丈高的戲臺。
我踩著井沿往下看,七塊雕版立在墨綠色的水面上,
每塊都刻著 1962 年夭折嬰兒的生辰八字,而戲臺中央的幕布,
竟是我修復過的所有《送子圖》殘頁拼成的。陸沉的青銅羅盤「當啷」落地,
在井臺滾出七道痕跡。我看見他盯著戲臺的眼神突然變了 —— 那些本該陌生的嬰魂面容,
竟與周雨彤、朵朵,甚至陳瞎子年輕時的模樣完全一致。「1962 年的每個嬰兒,
都在借現代祭品的身體重生......」我握緊母親的青銅鑰匙,鑰匙上的「洛水歸墟」
四字此刻滾燙如烙鐵,「而我修復的每幅年畫,都是在給他們畫皮。」
梆子聲從戲臺深處傳來,幕布「唰」地拉開。
我看見 1962 年的寒冬在戲臺上重演:十二個婦人抱著夭折的嬰兒走向古井,
她們的面容與我修復過的現代客戶分毫不差,而每個嬰兒的腳踝處,
都纏著與我胎記相同的蓮花紋。陸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背燙痕在接觸戲臺的瞬間發出藍光,「看臺上的觀眾......」我猛地抬頭,
戲臺上的看客席位上,坐著的竟是這些年我修復過的所有客戶。他們轉頭看向我,
眼中倒映著井底的木版,而每個客戶的后頸,
都有半朵蓮花胎記 —— 那是母親當年試圖燒毀的印記。2戲臺上的場景突然切換。
我看見 1990 年的冬至,母親云素秋抱著襁褓站在古井邊,
她后頸的半朵蓮花胎記正在滴血,而襁褓里的女嬰 —— 本該夭折的我,
腳踝處纏著與戲臺嬰兒相同的蓮花紋。「素秋,把孩子交給往生冊!」
戲臺上的陸延年(陸沉祖父)舉著刻刀逼近,
他手背上的燙痕與陸沉此刻的逆咒紋路完全一致,「你用胎盤血封印它三年,
現在該讓楊洛書坊重生了!」母親轉身時,我看見襁褓里的嬰兒睜開眼睛,
右耳后的蓮花胎記分成兩半,一半在嬰兒臉上,一半在母親后頸。
這個畫面與我在超聲波里看見的胎兒如出一轍,原來三十三年前,
母親早已將自己的半塊胎記刻進了我的魂靈。「洛水,你看!」陸沉的聲音帶著哭腔。
戲臺角落,小小的云素秋(年輕時的母親)正抱著個布偶,布偶衣服上繡著的,
正是我此刻的生辰八字,「1962 年她親眼看著十二個嬰兒被獻祭,
所以三十年后拼了命也要救你......」我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口型,
她反復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洛水,去井底找你的另一半」。
此刻戲臺上的母親轉身看向我,眼中倒映著井底的木版,而木版上的蓮花胎記,
正在吸收我的血液,長成完整的一朵。3陸沉的青銅羅盤突然發出脆響。七塊雕版同時震動,
羅盤應聲碎成七瓣,
身體的不同部位:眉心、心口、手腕、腳踝......正是往生冊上標記的七個獻祭穴位。
「這是初代魂靈的獻祭坐標!」他捧著碎羅盤,每片青銅殘片都在他掌心燙出印記,
「1962 年他們沒能完成的儀式,現在要借你的身體重啟!」
戲臺上的嬰魂們突然轉向我,他們腳踝的蓮花紋連成一片,在水面拼出巨大的「230」
編號。而母親懷中的襁褓突然落地,里面掉出的不是嬰兒,
而是塊刻著我生辰八字的木版 —— 那是三十三年前本該封存我魂靈的祭品。
我低頭看見自己的旗袍正在褪色,布料上的銀線蓮花紛紛剝落,
露出底下青色的皮膚 —— 那是洛水石青與人類血脈融合的顏色。
右耳后的胎記此刻完全分裂,半朵在我耳后燃燒,半朵在戲臺中央的木版上綻放,
而連接兩者的,是我腹部那條與《送子圖》嬰兒同款的青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