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出租屋的窗欞淌成小河,在窗臺上積了一洼渾濁的水。我蜷縮在電腦椅上,
第十三次退稿郵件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畫面色調過于陰郁...不符合青春戀愛題材的定位..."我機械地讀著編輯的回復,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手腕上已經結痂的傷疤。桌上散落的抗抑郁藥片被我排成墓碑的形狀,
最前面擺著母親的照片。《錦繡良緣》的校樣攤開在桌角,
每一頁都被我涂得面目全非——男主角的眼睛被墨水糊住,女主角臉上畫滿紅叉,
邊角處全是我發病時寫下的"去死""都是假的"之類的字跡。書脊因為反復翻看已經開裂,
露出里面泛黃的膠水。"都是假的..."我抓起安眠藥瓶時,
一滴淚落在男主角張序言的名字上。這個名字我太熟悉了,
畫插畫時我給他設計了二十七種死法,最后編輯忍無可忍地要求我全部重畫。
墨跡突然像活物般暈染開來,在紙面上形成一個漆黑的漩渦。天花板開始旋轉,
電腦屏幕的光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我試圖抓住桌沿,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變得透明。
最后的意識里,我聽到書本嘩啦啦翻動的聲音,像死神在清點生死簿。
"嘩——"冰冷的水潑在臉上,我猛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灰白色的眼睛。
那雙眼白部分布滿血絲、瞳孔呈現不自然灰白色的眼睛,離我的鼻尖只有三寸遠。
"蘇家大小姐也會落單?"蒙著白綾的男子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他左袖空蕩蕩地晃著,
右手卻穩穩握著我的生死,"說說看,誰派你來監視我的?"我渾身發抖,
后腦勺傳來陣陣鈍痛。身下是潮濕的稻草,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霉變的味道。
這張臉我畫過無數遍——張序言,《錦繡良緣》里那個為救女主而死的癡情男配。
但此刻他不僅活著,還用斷肢抵著我的喉嚨。更可怕的是,
他蒙眼的白綾下緣滲出兩道新鮮的血痕,正緩緩滑過他棱角分明的下頜。
"你...你應該死在三個月前的破廟里..."我脫口而出,隨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刀尖頓住了。張序言緩緩直起身,月光從破廟的窗欞間漏進來,照在他半邊臉上。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有意思。連日期都說得這么準。"他轉身時,
我看到他背后洇開一大片暗色——是血。月白色的長袍后心處有個明顯的破口,
邊緣已經發黑。"看來蘇小姐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匕首,
刀鋒在指間翻飛,"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你是怎么預知到那場刺殺的,
我告訴你..."他突然湊近,
灰白色的瞳孔在陰影中詭異地收縮:"...為什么我還沒死。"廟外突然電閃雷鳴,
暴雨傾盆而下。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全濕透了,淡紫色的襦裙緊貼在身上,
袖口的蝶戀花紋樣在滴水。手腕上的疤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道新鮮的擦傷。這不是夢。
我真的穿進了《錦繡良緣》,
還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那個最終被凌遲處死的蘇家大小姐。
"我..."我剛要開口,廟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跌跌撞撞沖進來,
手腕上全是淤青,脖子上有明顯的掐痕。"序言!官兵...官兵往這邊來了!
"她驚恐地喊著,卻在看到我的瞬間僵住了。我胃部絞痛。
即使滿臉污垢也掩不住她的美貌——寧婉清,《錦繡良緣》的女主角。
但原著里溫婉可人的她現在眼神渙散,嘴角還有未干的血跡。更可怕的是,
這場景和我退稿時在扉頁的涂鴉一模一樣——張序言掐著寧婉清的脖子,旁邊寫著"去死"。
"阿寧,來見見你的仰慕者。"張序言掐著寧婉清的后頸強迫她抬頭,
"這位小姐連我怎么死都知道呢。"寧婉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她是蘇家的人!蘇家和欽天監是一伙的!"張序言的表情瞬間陰沉。
他松開寧婉清,從懷里掏出一個銀質酒壺,咬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滴了進去。"共飲此酒,
方知真假。"他掐住我的下巴,將混著血的烈酒灌進我喉嚨。血腥味在唇齒間炸開的瞬間,
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海:——七歲的張序言被鐵鏈鎖在張家地牢,
一個穿官服的男人舉著銀簪刺入他的右眼...——二十歲的我蜷縮在浴室,
刀片劃開手腕新鮮的傷口,血滴在母親的照片上...——少女寧婉清站在地牢外,
捏著繡帕的手微微發抖,最終轉身離去...——病床上的母親把安眠藥倒進我手心,
說"不如一起走"..."原來如此。"張序言喘息著松開我,灰白瞳孔映出我慘白的臉,
"你也是個被困住的瘋子,只是禁錮你的是自己的腦子。"血腥味還在喉嚨里燃燒,
我的視線卻異常清晰起來。張序言灰白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破廟里像兩輪殘缺的月亮,
倒映著我驚恐的臉。"你...你對我做了什么?"我掙扎著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
張序言慢條斯理地用白綾重新蒙住眼睛,血跡在綢緞上洇開,像兩朵妖艷的花。
"只是讓你看看真相。"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寧婉清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膝,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她的手腕上除了淤青,
還有幾道新鮮的傷口,正緩緩滲出血珠。這與原著中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形象相差太遠。
"我不知道什么真相。"我強壓下胃里的翻涌,"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夢?
"張序言突然大笑,笑聲在破廟里回蕩,驚起梁上的蝙蝠。"那這個呢?也是夢?
"他猛地扯開自己的衣襟。在蒼白的胸膛上,除了那道發黑的劍傷,
還有數十道縱橫交錯的疤痕,最新的一道還在滲血。
最觸目驚心的是心口處的一個烙印——一個扭曲的"罪"字。我倒吸一口冷氣。
原著中從未提過這些。"這是...""你畫的。"張序言的聲音突然冷得像冰,
"就在《錦繡良緣》第三十八回的插畫邊上,你用紅筆畫了個受刑的犯人,
旁邊寫著'罪該萬死'。"我的血液瞬間凝固。那確實是我的筆跡,是我在又一次退稿后,
憤怒之下隨手涂鴉的。"不可能...那只是紙上的...""在這個世界,
你的每一筆都是詛咒。"張序言的手指撫過那些傷疤,"這道是去年冬天留下的,
這道是上個月...啊,這道最新鮮,三天前才刻上去的。"廟外的暴雨越下越大,
雨聲幾乎蓋過了他的聲音。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頭痛欲裂。每次抑郁癥發作都會這樣,
但此刻,我清晰地感覺到這場暴雨與我的情緒有關。"原著里這時候你應該遇到蕭景明了。
"我試圖轉移話題,盯著張序言包扎斷肢的動作,"他是...""太傅之子,
寧婉清的未婚夫。"張序言冷笑,扯開左臂的繃帶,露出殘缺的手腕,
"也是砍掉我左手的人。三天前剛給我留下這個。"他指了指胸口的劍傷。我渾身發冷。
蕭景明是原著男主,本該光明磊落、俠肝義膽,現在卻成了殘暴的施虐者?
這完全偏離了劇情!張序言突然拽過我,
指向廟外——暴雨中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重復拔劍的動作,
每次都在觸及廟門時像卡住的影像般退回原點。那人影腰間玉佩分明刻著"蕭"字。
"因為你寫過'男主是個瞎眼廢物'。"張序言在我耳邊低語,呼出的氣息冰冷刺骨,
"現在,你的詛咒成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他的手指卻溫柔地擦去我不知何時流下的淚。
這矛盾的舉動讓我更加困惑。寧婉清突然尖叫起來:"他們來了!"她指著窗外,臉色慘白。
張序言神色一凜,迅速熄滅蠟燭。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后一瞬,
我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我從未在原著中讀到的表情——恐懼。黑暗中,
我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張序言塞給我一件冰涼的東西——一把匕首。"躲到神龕后面去。
"他壓低聲音,"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來。"我摸索著向后移動,
手指觸到潮濕的稻草和冰冷的地面。突然,一只顫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是寧婉清。
"別相信他。"她湊到我耳邊,聲音細如蚊蚋,
"他才是真正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話。廟門被撞開,
火把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我看見了至少二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穿著統一的制服——是欽天監的人。"張序言!"為首的軍官大喝,"奉太傅之命,
取你首級!"張序言站在大殿中央,獨臂持劍,蒙眼的白綾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刺目。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側頭,似乎在聆聽什么。"還有蘇家的小姐。"軍官冷笑,
"私通逆賊,罪同謀反!"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原著中蘇家確實是欽天監的走狗,
但我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被牽連。戰斗爆發得突然而激烈。張序言雖然獨臂,但動作快得驚人。
他的劍法不像原著中描寫的那么優雅,而是充滿野性和暴力,每一招都直奔要害。
但寡不敵眾,很快他就被逼到角落。一個士兵趁機舉刀向我藏身之處沖來。我握緊匕首,
渾身發抖。就在這時,張序言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咆哮,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砸在地上。
紫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閉氣!"他大喊著沖向我,獨臂將我攔腰抱起,"走!
"我們沖進暴雨中,身后傳來凄厲的慘叫。寧婉清不知何時已經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