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總說自己胃不舒服,碰巧我媽最近也說自己胃口欠佳 ,
我便帶著婆婆和我媽一同去做了胃鏡檢查。沒想到,婆婆僅僅是有點炎癥,
而我媽卻被查出患了胃癌。拿著那張檢查報告,我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靂,
我下意識地將檢查結果取了下來,對兩位老人說都沒什么大問題,讓她們不必擔憂,
隨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她們分別送回了家。直到車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時,
我才終于卸下所有防備,放聲大哭起來。我六神無主地撥通了老公的電話。我來自單親家庭,
所以除了媽媽之外,他就是這個世界上與我最為親密的人了。在我最脆弱的時刻,
我只能想到他。聽到我的哭聲,楊建華的聲音瞬間緊張起來:“出什么事了?思瑤。
是不是我媽的體檢報告有什么問題?”我搖了搖頭,小聲啜泣著:“不是,建華,是我媽,
我媽得了胃癌,這可該怎么辦啊。”楊建華與我相戀10年,我們還育有一個孩子,
我本能地將他當作了所有的依靠,對他有著無比的信任。我原以為他會好好安慰我一番,
讓我別著急,還會說和我一起想辦法,就如同我曾數次在他失意時安慰他那樣。
可他接下來的反應,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讓我感覺如墜冰窟。
意識到患癌癥的是我媽而不是他媽媽后,他先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氣,接著,
他又試探性地問我:“胃癌?思瑤,那你還要治嗎?”我被他這個問題問得愣住了,
先是呆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怒火。我幾乎是嘶吼著喊道:“當然要治!
為什么不治,建華?那可是我親媽!”然而,我的咆哮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楊建華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靜,他嘆了口氣說:“思瑤,可是胃癌根本治不好,
而且我們現在車貸、房貸都還沒還完呢,小東每年補習班的費用就夠我們受的了,
哪里還有錢拿出來給你媽治病啊。”原來在他眼里,無論是車子、房子,
還是兒子的補習班費用,都比我媽的命重要。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我突然覺得我們這段婚姻就像是個笑話,我僅僅告訴他我媽得了癌癥,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安慰我,而是擔心我給我媽治病會降低他的生活質量,
進而阻攔我給我媽治療。我氣憤地質問他:“建華,如果是你媽得了癌癥,你治不治?
”楊建華沉默了片刻,語氣居高臨下地告訴我:“不治,我會帶我媽去旅游、去游玩,
讓她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過得有尊嚴、有價值,不會把她最后的生命浪費在醫院里。
”我突然有點想笑,我當然不相信,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在他身上,他還能像現在這般淡定。
他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因為鞭子沒有打到自己身上罷了。當初他媽媽只是得了流感,
他就心疼得不得了,趕緊帶她去醫院住院,生怕她媽媽出現一點閃失。
可現在生病的人換成我媽了,他就開始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擦干眼淚,
語氣中滿是嘲諷:“旅游?癌癥晚期的病人,每一個細胞都在疼痛,你告訴我,
拖著病體怎么旅游?放棄治療的話,生命可能只剩下幾個月,好好治療的話,
或許能活好幾年甚至更久。你憑什么輕易就讓我放棄?”楊建華自知理虧,
被我懟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但他還想再爭辯幾句。我卻不耐煩地說:“沒什么可說的,
我已經決定為我媽治療,你不愿意出錢沒關系,我們把這房子賣了,
當時買這房子的時候我也出了一半的錢,現在房子已經漲價到兩百多萬了,
一半房款足夠給我媽治病了。”沒想到楊建華還是拒絕了我:“不行,思瑤,
這是我們的婚房,把房子賣了,我們兩個住哪里?再說了,你就算不為我考慮,
也得為我們兒子想想啊,這套房子是學區房,賣了房,兒子去哪上學啊?
”我冷笑一聲:“讀書在哪兒不能讀?兒子現在才剛上小學,在哪兒讀不都一樣?房子賣了,
又不是不能租房,難不成賣了房子你就得睡大街了?”楊建華長嘆一口氣,
似乎終于做出了決定:“思瑤,如果你執意要這么做,我只能跟你離婚了,我只是你的老公,
不是你的父親,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你母親的病情買單。你媽和我之間,你選一個吧。
”雖然我對楊建華已經失望透頂,但當“離婚”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時候,
我的心還是被深深刺痛了一下。我曾經怎么也想不到,
我與楊建華的婚姻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走向終結。遙想當初,結婚時的誓言還縈繞在耳畔,
他曾說過,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要與我不離不棄。可結果,才遇到一點挫折,
他就要拋下我離開了。我強壓下心頭的苦澀,點了點頭:“好,我過幾天帶我媽去北京看病,
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領離婚證,順便把房子掛到網上賣了。”“行,思瑤,你別后悔就行。
”說完,楊建華就冷漠地掛斷了電話。這一刻,大概就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吧。
一個至親得了癌癥,生死未卜;同時又剛剛發現另一個至親丑陋的真面目,
兩種鉆心的痛苦同時襲來,實在是痛徹心扉。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家,
打算收拾一下東西,然后帶著兒子回我媽那里住幾天。我媽也想她外孫,也不知道這一走,
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沒想到,我一進家門就看到了婆婆。此時,
她正抱著楊小東坐在沙發上,一臉憤怒地看著我。她使了個眼色,
兒子便心領神會地朝我跑過來,抱著我的腿哭道:“媽媽,你能不能不要跟爸爸離婚啊?
琪琪的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她爸爸媽媽都不疼她,她好可憐,我不想也變成她那樣。
”雖然不知道婆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看到孩子這么哭,我的心也軟了幾分。
我把兒子抱了起來,幫他擦了擦眼淚:“孩子,就算爸爸媽媽離婚了,也還是愛你的呀。
爸爸媽媽對你的愛是不會變的。”兒子的眼睛亮了幾分,問我:“真的嗎?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時,婆婆卻咳嗽了幾聲,似乎是在有意提醒著什么。
兒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連忙說道:“不對,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該跟爸爸離婚,
還要把房子賣了,如果你賣了房,我們一家以后住哪里呀?”我嘆了一口氣,
摸了摸楊小東的頭:“可是寶貝,外婆生病了,我們把房子賣了,就有錢救外婆了呀,
外婆平時對你那么好,你也不想外婆有事,對不對?”我說完,兒子陷入了沉思。
婆婆這時候又咳嗽了一聲,兒子這才又說道:“可是外婆的病是治不好的,
你賣房給外婆治病,我就不能上學了,爸爸跟奶奶也沒地方住了,媽媽,你心里只有外婆,
一點都不為我和爸爸考慮,你是個壞媽媽。”說完,他生氣地掙脫了我的懷抱,
飛奔到了婆婆懷里哭了起來。如果說楊建華的態度對我來說是切膚之痛,
那么兒子的這番話就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刺進了我的心里。我無法相信,
我精心教養的兒子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簡直就是個“白眼狼”。這一刻,
我的心徹底涼了。婆婆滿意地看了兒子一眼,然后高傲地開口教育我:“看吧,
連我們家小東都知道,癌癥是個無底洞,根本不可能治好,就你還神經兮兮地想給你媽治病,
你就算不為我和建華考慮,也得為小東考慮一下吧。作為小東的媽媽,
你不替他謀劃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賣房拖他后腿?你是孝順了,小東以后怎么辦?
他還是個男孩子,以后沒了房子,他怎么找媳婦兒?”兒子靠在婆婆懷里,聽到這話,
同樣怒氣沖沖地看著我,仿佛我真的是個拋棄子女的罪人。
可我只是想用自己的錢給親媽治病而已,我到底錯哪兒了?
我冷笑一聲:“要是得了癌癥的那個人是你,你還能這么大言不慚地讓你兒子放棄治療嗎?
林淑芬,我要拿出來的是自己的錢,你有什么資格在這兒對我進行道德綁架?
”林淑芬被我毫不留情地懟了一番,眼眶瞬間就紅了,眼里蓄滿了淚水。這時,
楊建華終于從臥室沖了出來。看到他媽媽哭成這個樣子,而我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一旁,
他頓時發飆了:“思瑤,你憑什么詛咒我媽?她只不過是好心勸你幾句,你不聽就算了,
至于說出這么惡毒的話嗎?”真是可笑!剛剛婆婆罵了我那么多,楊建華一句話都沒說,
而我僅僅反駁了一句,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指責我了。此刻的我,
對楊建華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只剩下厭惡。我抬了抬眉:“我有說錯什么嗎?不是你說的,
如果是你媽得了癌癥,你就放棄治療,讓她回家等死嗎?你怎么你說你媽可以,
我說就不行了?”不就是轉移矛盾嗎?誰不會啊!
婆婆將我與楊建華的矛盾轉移成我與兒子的矛盾,
我也同樣將我與他們的矛盾轉移成了他們內部的矛盾。目前看來,效果十分顯著。
婆婆不可置信地看著楊建華,看到楊建華臉色有些不自然,她當即就明白了。
她沖著楊建華哭訴道:“你這個不孝子,有你這么說你媽的嗎?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死了?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個白眼狼!”剛剛讓我給我媽放棄治療時,
他們說得那么大義凜然,輪到他們自己身上就生氣了,他們可真是雙標!
楊建華趕緊手忙腳亂地去哄他媽:“媽媽,我不是這意思,萬一要是你出事,我肯定救你啊。
我要不這么說,思瑤能同意放棄治療嗎?”后面的兩句他說得很小聲,但我還是聽到了。
這一刻,我對楊建華充滿了鄙夷。我翻了個白眼,冷冷地回道:“所以你這么說,
純粹是為了讓我放棄給我媽治病,保住這套房子?楊建華啊楊建華,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惡心!
”楊建華被我激怒了,他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了貪婪的真面目:“我就是不愿意賣房,
怎么了?又不是我媽病了,我憑什么要為了給你媽治病而賣掉自己的房子?思瑤,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也沒比我高尚到哪去!你眼里只有你媽,壓根沒為我和小東考慮過。
我這么做只是為了幫小東保住財產。我告訴你,離婚可以,房子和兒子你選一個,
不可能所有的便宜都讓你占了。”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是想用母愛來束縛我,
讓我為了兒子的撫養權而放棄屬于我的半套房子。兒子哪有我媽的命重要?
這個養出來的“白眼狼”的撫養權,我根本無需過多考慮。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什么好選擇的,那半套房子是屬于我的,我一分都不會留,
至于兒子要跟誰,他自然有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干涉。”楊建華急了:“如果我就是不離呢?
我只要拖上幾個月,不賣房也不離婚,等你媽死了,自然能省下這筆錢,
到時候你能拿我怎么辦?”我卻一點都不惱怒,看著他的臉,
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你以為不賣房不離婚就能省錢?你難道不知道貸款這回事嗎?
我完全可以貸款給我媽治病。有這套房子在,我能貸到更多的錢。反正我們沒離婚,
以后你還得跟我一起還,到時候,你可別后悔現在的決定,明天去不去民政局隨你,
反正離不成婚我就去借貸,我媽這病總有辦法治。”說完,我不顧楊建華和他媽媽的咒罵,
帶著行李瀟灑地離開了。有時候,如果別人不同意開窗,你就主張掀掉屋頂,
兩害相權取其輕,那樣他們就會同意開窗了。在利益的驅使下,我篤定楊建華會妥協。
剛離開沒多久,我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醫院打來的。“是沈思瑤女士嗎?不好意思,
由于我們一個實習護士的疏忽,不小心把林淑芬女士和沈婷女士的檢查報告弄反了。
”我感覺像是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砸中了,腦袋有點發暈,試探性地問道:“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解釋道:“意思是……”心頭涌起一陣狂喜,我脫口而出:“所以你的意思是,
得胃癌的不是我媽,是我婆婆?”電話那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是這樣的,
你有空可以帶她們再來醫院一趟,我們愿意免費提供一次檢查。
”我不記得電話是怎么掛斷的,只感覺一直壓在肩頭的擔子一下子消失了,渾身輕飄飄的,
有一種劫后余生的不真實感。喜悅過后,我又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這場烏龍,
本質上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和饋贈。如果一開始就查出來是婆婆的問題,
那我必定無法看清婆婆和楊建華的真面目,說不定還會傻乎乎地傾家蕩產去救她,
日夜不休地照顧她,那樣的話,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一路疾馳,
很快就到了媽媽家樓下,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樓,打開房門。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