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卷 天上凡間1 忘川花開幽冥的深處。
永不停息的忘川河水嗚咽著翻涌起血色的波浪,霧靄彌漫的河面上,水波劇烈的顫動,
無數的手掌伸出水面哀嚎著,而后又淹沒在血色的浪海中。夾雜著腥甜與腐朽的氣息,
此起彼伏。千萬朵艷麗的曼珠沙華在永恒的暮色中舒展開妖冶的花瓣。
像熊熊燃燒的火焰蒸騰在兩岸。又似流動的晚霞,在嗚咽的水波中簌簌搖曳。
這里沒有四季更迭,只有永不停息的風卷著亡魂的哭泣,陰冷而又死寂。
穿著一襲青衫的孟婆從迷霧中珊珊而來,周身縈繞著一股清冷 ,眼尾的細紋泛起漣漪,
瞳孔卻黑亮的驚人。她久久地立在忘川河畔,看著那一簇簇燃燒的曼珠沙華。
重疊飄搖的曼珠沙華中,有一株格外不同。她舒展的花瓣邊緣泛著金芒,
倒扣的花蕊宛若細碎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輝,而那伸展的長長花蕊則似一支支利劍,直插蒼穹。
孟婆每次路過這里都要駐足片刻。她伸出伶仃的手,把陶碗里的水傾倒在她身上,
手腕間的骨鈴碰到陶碗叮當做響:“小東西,快要化形了呢!"那一年,冤魂無數,
忘川河水泛濫,血紅色的河水漫過堤岸,持續了整整四十九個晝夜。待到河水退去,
孟婆提著燈籠沿河過來,卻發現那朵泛著金邊的曼珠沙華消失無蹤。她四下尋覓,
在一處淺灘發現了一個蜷曲著的少女。"終于化形了?"孟婆將燈籠湊近,扶起水中的少女。
少女露出一張蒼白卻明艷的臉。眉如遠黛,眼尾上挑,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掛著忘川的水珠,紅潤的唇瓣如初開的曼珠沙華,艷麗的驚心。一頭赤紅長發披散到腰間,
發間點綴著金色花蕊。她慢慢張開雙眼,那一汪秋水如亙古寒潭,深不見底,又似星河點點,
墜落凡塵。少女看見孟婆,輕盈地跳起來。
好奇地打量著她孟婆的瞳孔深處突有金芒一閃而過,她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看著她身上裹著由花瓣化成的紅裳,腰間系著金色的飄帶,玲瓏的玉足踏在水面上竟不下沉。
"你既從忘川獲得靈識,也該有個名字。"孟婆道。少女歪著頭,不解地看著孟婆,
發出清越如鈴的笑聲——婆婆,我要叫什么才好呢?"就叫你安心吧。"孟婆嘆息,
"安心做一朵花,好過做人。"安心在河面上轉了個圈,紅裳綻開如烈焰飛舞,
照亮了冥界灰蒙蒙的天空。她清脆的笑著,“好呀,我就叫安心”。
2 邂逅冥界沒有晝夜之分,也沒有日月星辰,
只有永恒的迷霧和日夜嚎叫的忘川河里的魂魄。安心慢慢習慣在灰蒙蒙的冥界到處游蕩,
像個初生的嬰孩一般,對什么都好奇。她喜歡跟著引魂使者沿忘川行走,
前世因果;也喜歡待在孟婆的屋里幫她熬制一大鍋一大鍋的孟婆湯;更喜歡依在孟婆的膝頭,
聽她講那人間的悲歡離合;偶爾也獨自在花海中起舞,足尖點過之處,花海絢爛蓬勃。這日,
她正在花海中舞蹈,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抬頭時,
竟然看見冥界亙古不變的灰色里有一抹璀璨的光團如熔金般緩緩而來。安心張大雙眼,
呆呆的看著光團越來越近,直到看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姍姍走近。那人手持青玉長劍,
似有星辰流轉。如瀑青絲散落肩頭,發頂束著銀河般的絲帶,唇瓣微張,似笑非笑。
衣袂翻飛間猶如輕云卷雪。“天吶!他是仙人吧!”就在這一刻,
仙人也看見了花海中的紅衣少女。四目相對的瞬間,似星辰流轉,星河倒灌。
灰色的冥界騰起耀眼的火花。"你是...。。"仙人的聲音似清泉擊石,
"冥界怎會有生靈?"安心不知如何回答,本能地摘下一朵曼珠沙華遞給他。風獵獵吹過,
卷起曼珠沙華。安心和仙人同時伸手去攔截那抹嫣紅,指尖相觸的剎那,兩人輕顫。
“我是上仙拾荒,你呢?”拾荒感到心臟一陣悸動。忍不住探究地看向少女,輕聲問道。
一種陌生的情緒彌漫開來,安心突然覺得胸口悶疼,她撫住胸口,蹙眉望著拾荒,沒有吭聲。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好像是病了?心臟跳動的厲害,整個臉龐像是有火焰在灼燒。
拾荒看少女不吭聲,幽深的眸子帶著一絲痛苦,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少女的頭頂。
他的手剛觸到少女綢緞般的長發,就看見少女雙眼盈淚,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飛奔而去。
拾荒抬著空空的手看著少女的背影悵然若失鬼使神差地,他沒有繼續往前走,
而是在這個地方待了下來。或許明天還能看見這個女孩。3 情劫安心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或許是上仙施了什么法。她飛奔著去找孟婆,淚眼婆娑地撲在孟婆的懷里。
孟婆聽著安心的訴說木然站立,她微微垂著頭,睫毛在眼底投出淺淡的陰影,
仿佛對眾生的悲歡早已倦怠。心底卻長長嘆息了一聲,
那被無盡歲月浸染的灰色眼底隱隱閃過金色,倏忽又消失不見。“終究是來了啊!
”她輕拍少女瘦弱的脊背,輕聲道,“來,把這個戴上,病就好了。
”她拿出一串琥珀色的珠子,每一顆珠子都雕有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給安心戴上。
珠子一碰到安心的手腕便消失不見,安心的胸口卻出現了一朵艷麗的曼珠沙華,灼灼生輝。
安心破涕為笑,挽著孟婆撒嬌,而后又跑去幫孟婆熬湯,像一個百靈鳥一般飛來飛去,
嘰嘰喳喳個不停。安心回到跳舞的地方,看見拾荒依然待在那,正盤腿閉目打坐。
她知道自己不會死了,開開心心地跑過去,戳一戳拾荒,“嗨,拾荒,婆婆叫我安心。
”拾荒睜開眼眸,看著眼前這個明媚的少女,不禁展顏一笑。安心恍然覺得一束流光劃過,
映照得天地失色,成片的曼珠沙華瞬間閉合。她呆呆地看著拾荒,喃喃著:“好美啊!
”在上界,眾仙夸耀拾荒的容顏,他是極為不耐的,
那些仙子們更喜歡整日纏著他“拾荒哥哥長,拾荒哥哥短”,讓他不勝其煩,
索性到處去游歷。不意誤入幽冥,竟然遇見了安心。聽到安心夸他,他的心里竟然升起喜悅,
注視著少女那雙黝黑明凈的眸子,心頭一動,柔聲回道,“安心也很美麗!”“真的嗎?
我也覺得我很美麗!”安心沒有扭捏,粲然一笑。她歪歪頭,晶亮的眸子注視著拾荒,
快活地說:“我給你跳個舞吧!”說著她踮起腳尖,雙臂舒展,脖頸微昂。時而似薔薇低垂,
時而若紅蓮初綻,身姿輕盈、衣袂翻飛,朵朵緋色的花瓣紛紛揚揚飄在她的身周,
如在昏黃的天空下飄起一場緋色的花雨。拾荒伸手接住一片,
涼沁沁的花瓣鉆入他的掌心融化消散。很多年過去,拾荒都一直記得那場飄飄灑灑,
漫天飛舞的緋色花雨,落了他的滿眼、滿心,在身體里浩浩蕩蕩,攻城略地,
再也容納不下其它任何的女子。他深深地看著安心,似要把她所有的樣子鐫刻在眼底,心上。
光陰不攬、星河流轉;簾幕低垂,宙序輪回。你,皆是我的一眼萬年!這一刻,
拾荒如同所有普通的人類一樣,動了凡塵俗念。他不知道,這是他的情劫。
4 幽冥相伴安心突然覺得日子豐盈起來,像是陽光從天穹漏下來一縷,照亮了陰暗的幽冥。
她變得忙碌而又充實。不是拉著拾荒一起去給孟婆熬湯,就是教新化形的小花靈跳舞,
或者就和拾荒到處轉悠。像只雀鳥一般,嘰嘰喳喳,歡快而又輕盈。拾荒總是寵溺的看著她,
隨她指派自己做這做那。這一日,安心拉他去看跨過奈何橋排隊在孟婆處領湯喝的魂魄。
多數魂魄走完黃泉路,跨過奈何橋以后就會變得木木呆呆,
在鬼差的押解下老老實實的領一碗湯喝下,消去前世的記憶,去到往生路轉入下一世。
也有一些十惡不赦的魂魄會被丟入忘川河中,日日受惡鬼的嚙咬,一點點被啃去血肉,
第二日又會還原,繼續被嚙咬,循環往復,痛苦萬分。因而忘川河里日日哀嚎不絕。
安心最喜看那些魂魄前世的記憶,遇到不懂的會問孟婆,當然,現在是問拾荒。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跨過奈何橋的一個姑娘掙扎的厲害,
竟然掙脫開鬼差,說什么都不愿喝下那一碗孟婆湯。她跪在孟婆的面前苦苦哀求,
雙眼泛起漣漪般的細紋,倒映出生前執著的記憶。那是在一處湖泊,微風輕拂,星子漫天,
如同一顆顆璀璨的寶石鑲嵌在深藍的夜空,一條銀色的綢帶橫貫天際,同月色交相輝映。
安心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麗的場景,她瞪大了雙眸,驚嘆出聲。后來她知道,
這叫: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姑娘和青梅竹馬的戀人在一條小船上相依而坐,
陶醉在此情此景之中,對著天幕,許下終生。然而,還不等戀人來迎娶她,
就被惡霸尋釁活活打死,落得石碑一個,黃土一撮。她的哥嫂借此機會逼迫她嫁給惡霸為妾,
她不愿受此擺布,趁哥嫂不備逃出,一頭撞死在書生墳前,
一縷香魂晃晃悠悠地來到了黃泉路上。然而,她不愿就此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