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婚紗店那天,暴雨中的陳默正將掌心貼上玻璃。前世他賭債纏身,
伙同高利貸演了場苦情戲。新婚夜那柄抵住我脖子的刀,是他遞的劇本。
周珩的解除婚約書在包里發燙,這次我主動抽出鋼筆。“周珩,我們解除婚約。
”他第一次露出錯愕神情:“為什么?”我指向窗外:“臟東西沾上了,不吉利。
”后來陳默跪在碎玻璃上求復合,我笑著接通催債電話。“人傻錢多的游戲,好玩嗎?
”直到結案那日,刑警隊長沈聿將手銬鑰匙放進我掌心。“結案了,林小姐。”他指腹粗糲,
擦過我手腕淤青時卻很輕。“以后傷口不用藏,我眼神好。”---冰冷的刀鋒嵌入皮肉,
那行字燃燒般烙進眼底——“人傻錢多的款已到賬……繼續榨干她……”黑暗如粘稠的血漿,
瞬間吞沒所有知覺。……意識掙扎著上浮,耳邊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還有一道平穩、精確到令人窒息的男聲:“這里,還有大約三毫米的富余。薇,
我們追求的是完美貼合,不是‘差不多’。”心臟在胸腔里猛地一撞,幾乎碎裂。
我倏地睜開眼。刺目的光線洶涌而入,巨大的落地鏡里映出我驚惶慘白的臉。
身上是那件價值不菲、綴滿碎鉆的定制婚紗,魚骨勒得肋骨生疼,呼吸艱難。腰間,
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正捏著薄如蟬翼的布料,指尖冰涼干燥,帶著外科醫生般的精準。
周珩。他就在我身后半步,微微蹙著眉,視線如同游標卡尺,
一絲不茍地丈量著布料與我皮膚之間那幾乎不存在的空隙。
午后過分殷勤的陽光透過婚紗店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映出一小片無情的陰影。空氣里彌漫著新布料特有的、略帶侵略性的氣味,
混合著昂貴香薰甜膩的暖香,沉甸甸地壓下來。時間……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噩夢的起點!
巨大的眩暈感攫住了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
鐵銹味在口腔彌漫,才勉強壓下喉嚨里涌上的酸澀和那幾乎脫口而出的尖叫。
周珩似乎察覺到我的僵硬,指尖又點了點我的側腰,力道不容置疑。“設計師?
”他微微側頭,聲音不高,卻帶著慣有的、掌控一切的威壓。“在的在的!
”掛著職業微笑的設計師立刻上前,姿態謙卑,準備隨時執行周珩的“微調”指令。
就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追求完美的死寂中,我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
猛地投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世界正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夏日暴雨攪得面目模糊。
雨水瘋狂地抽打著玻璃,匯聚成渾濁的溪流蜿蜒而下。就在這模糊晃動的雨幕背景里,
緊貼著冰冷的玻璃,站著一個男人!渾身濕透,廉價T恤緊貼在過分瘦削的身上,
頭發被雨水黏成一綹綹貼在額前,狼狽得像條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野狗。
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不斷滾落,砸在玻璃上,也砸在我重生后依舊殘存著劇痛的心上。
陳默。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褪去了少年時意氣風發的明亮,
只剩下被生活揉搓過的疲憊和一種……此刻看來無比虛偽、充滿算計的“執拗”。
他正死死地盯著我,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一只手抬起,
濕漉漉的掌心重重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啪。”那聲輕響,隔著喧囂的雨聲,
隔著厚重的玻璃,卻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穿了我混亂的時空感,
擊碎了前世臨死前所有的迷霧與幻象。是他。那個在新婚夜,
任由冰冷的刀鋒貼上我脖子的男人。
那個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人傻錢多”、“榨干她”惡毒指令的男人。
那個將我推入地獄、親手遞上劇本的劊子手!滔天的恨意如同巖漿,
瞬間沖垮了重生帶來的眩暈和恐懼。冰冷的血液在血管里重新奔涌,帶著淬毒的火焰。
“林薇?”周珩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他的目光也循著我的視線,落在了窗外那個狼狽的身影上。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
那是看到不完美事物時本能的不悅和審視。前世那倉皇的掩飾,那愚蠢的“問路”借口,
此刻顯得無比可笑。我沒有側身擋住他的視線。相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昂貴的香薰氣味混合著新布料的生澀,還有窗外暴雨帶來的潮濕土腥氣,一同涌入肺腑。
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冰冷的決心,在胸腔里凝結。我緩緩地、用一種近乎抽離的平靜,
轉過身,正面迎向周珩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鏡子里那個盛裝的新娘,
眼神里前世的空洞和麻木早已被一種燃燒后的灰燼般的死寂取代。“周珩。”我的聲音響起,
干澀,卻異常平穩,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他顯然沒預料到我的反應,
眉頭習慣性地擰起,等待我的下文。我抬起手,指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指向暴雨中那個貼在玻璃上、如同附骨之疽的骯臟身影。指尖穩定,沒有絲毫顫抖。
“臟東西沾上了。”我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過分安靜、只余雨聲的婚紗店里,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不吉利。”周珩鏡片后的瞳孔,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他臉上極為罕見的表情波動,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錯愕,掠過他永遠波瀾不驚的眼眸。
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向窗外。陳默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那只貼在玻璃上的手掌,
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留下幾道濕漉漉的劃痕。設計師和助理們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覷,
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我沒有等待周珩的回應,也沒有給他任何掌控節奏的機會。
前世那支被他親手放在解除婚約書上、冰冷沉重的鋼筆,仿佛還殘留在我指尖的觸感。
我微微側身,動作從容地從旁邊小圓桌上拿起自己那只精巧的手包。
金屬搭扣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在死寂的空間里格外清晰。我的手探進去,
指尖準確無誤地觸碰到一個硬質的文件袋邊緣——那里面裝著的,
正是前世那份被他視為最終裁決的《解除婚約協議書(草案)》。此刻,它如同燒紅的烙鐵,
卻也成了我斬斷宿命最鋒利的刀。我抽出那個文件袋,沒有看周珩驟然深沉下去的臉色。
然后,再次探入包內,拿出了那支周珩送我的、筆身鑲嵌著碎鉆、價值不菲的鋼筆。
我將文件袋和鋼筆,一并放在了兩人之間的那張用于放置首飾的絲絨桌面上。
“我們解除婚約。”我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這一次,
周珩臉上的錯愕再也無法掩飾。它清晰地浮現在他向來掌控一切的表情上,雖然只是一瞬,
隨即被更深沉、更銳利的探究所取代。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
仿佛第一次真正地審視我這個人,而非一件需要完美雕琢的物品。“為什么?”他終于開口,
聲音低沉依舊,卻失去了那份絕對的掌控感,
帶上了一絲他從未有過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困惑”的尾音。他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
試圖從我平靜無波的表情下,挖掘出他認知范圍之外的變量。為什么?
前世新婚夜的刀鋒寒意仿佛又貼上了脖頸,
陳默手機屏幕上那行惡毒的字句在腦海中無聲燃燒。那冰冷的忙音,
望……還有周珩此刻這副仿佛一切盡在掌握、連解除婚約都要由他親手施舍“體面”的姿態!
無數尖銳的答案在我喉間翻涌,帶著血腥味。但最終,我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目光越過他挺直的肩線,再次落向窗外那片渾濁的暴雨,
落向那個貼在玻璃上、如同巨大污點般的影子。“臟了。”我重復道,聲音輕得像嘆息,
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從里到外,都臟透了。配不上你的‘完美’。”周珩的臉色,
在那一刻,終于徹底沉了下來。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鎖住我,不再是審視一件物品,
而是評估一個突然失控的、充滿威脅的未知因素。
他周身那股掌控一切的氣場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一種冰冷的、被冒犯的慍怒無聲地彌漫開來。
設計師和助理們早已嚇得噤若寒蟬,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墻壁里。我沒有再看他一眼。
婚紗沉重的裙擺在地上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我挺直了脊背,
如同一個卸下了沉重枷鎖的囚徒,一步一步,
走出了這片用黃金和規則堆砌的、令人窒息的完美牢籠。將周珩那道冰冷銳利的目光,
連同窗外暴雨中那個骯臟的剪影,一起,徹底地、決絕地,拋在了身后。暴雨如注,
砸在柏油路面上濺起渾濁的水花。婚紗店那扇沉重的玻璃門在身后合攏,
將里面那個華麗冰冷的世界徹底隔絕。昂貴的、綴滿碎鉆的裙擺瞬間被泥水打濕,
沉重地拖曳在地上,吸飽了污濁的水分。冰涼的雨水順著裸露的肩頸滑落,
激得皮膚一陣戰栗,卻奇異地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我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徑直走向街角,昂貴的定制高跟鞋踩在積水里,發出沉悶的聲響。
招手攔下一輛路過的出租車,
來驚愕又帶著一絲了然的目光——一個穿著天價婚紗、失魂落魄從頂級婚紗店跑出來的女人,
在這座城市的故事里,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去哪里,小姐?
”司機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市中心醫院。”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疲憊。報出的地址,是父母家的方向。前世,
那套被陳默和那些豺狼虎豹覬覦的“老破小”,
是我僅剩的、也是他們唯一能用來榨干我的籌碼。這一世,它必須固若金湯。司機不再多問,
車子匯入雨幕中的車流。窗外,霓虹燈在雨簾中暈開模糊的光斑,
如同我前世破碎迷離的人生。我閉上眼,陳默最后那個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懦夫形象,
和周珩在解除婚約書上那冰冷平靜的眼神,交替閃現。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五臟六腑。
但此刻,這恨意不再是無能狂怒的火焰,而是沉入寒潭底的鐵塊,
冰冷、堅硬、帶著將一切拖入深淵的決絕。手機在濕漉漉的婚紗口袋里震動起來,
屏幕固執地亮著,上面跳躍的名字是“周珩”。一遍,又一遍。他那樣的人,
大概從未想過“失控”二字會降臨在自己精心編排的劇本里。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名字在屏幕上閃爍、熄滅、再閃爍,
像看著一塊即將被投入熔爐的廢鐵。指尖劃過屏幕,冰冷地按下關機鍵。世界清靜了。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沉默的戰爭。我用最快的速度搬離了周珩名下的高級公寓,
帶著少得可憐的、真正屬于自己的物品,回到了父母那套充滿煙火氣的老房子。
沒有理會父母小心翼翼的詢問和擔憂的目光,我將自己關進那個小小的、堆滿舊書的房間。
窗簾拉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唯一的光源,是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的藍光。屏幕上,
打開的頁面紛繁復雜:民間借貸論壇的灰色角落,
大縮小;幾家背景模糊、名字透著戾氣的所謂“資產管理公司”的零星信息被艱難地拼湊著。
鍵盤敲擊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響,冰冷而急促。
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被反復咀嚼、印證——新婚夜砸門的光頭刀疤臉,
案;陳默手機里那個沒有備注、只顯示一長串奇怪數字的“未知號碼”;還有他偶爾醉酒后,
含糊吐露的只言片語,“城西…老倉庫…疤哥說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線,
在無數碎片中艱難地浮現:陳默的賭債,絕非偶然。那個“疤哥”,
很可能就是前世持刀的刀疤臉,他的據點,就在城西那片廢棄工廠林立的混亂區域。而陳默,
從一開始,就是被精準投放到我身邊的誘餌!是誰在幕后操控這一切?
僅僅是高利貸公司貪婪的本性?
還是……某個更熟悉我、更了解周珩規則、更樂于看到我身敗名裂跌入泥潭的人?
這個念頭像毒蛇的信子,在心底一閃而過,帶來更深的寒意。
門外傳來母親刻意放輕的腳步和小心翼翼的叩門聲:“薇薇,吃點東西吧?
媽熬了你喜歡的魚片粥……”我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屏幕,幽藍的光瞬間熄滅,
房間里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手指因為長時間緊繃而微微顫抖。
真相的碎片鋒利如刀,每一次拼湊都帶來新的傷口。但復仇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燒得更旺。
“知道了媽,放門口吧。”我的聲音從門縫里傳出去,努力維持著平靜,
卻依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門外的腳步聲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離開。黑暗中,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聽著窗外的雨聲漸漸停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籠罩著這座城,
也籠罩著我。……時間在緊繃的弦上滑過。我像一個沉入深海的潛水員,屏住呼吸,
在冰冷的海水中搜尋著沉船的碎片。
關于疤哥(真名張彪)和他那個盤踞在城西廢棄化工廠的“鼎盛資產管理公司”的信息,
如同海底的淤泥,被一點點挖掘出來。
債務陷阱、暴力催收、甚至牽扯到幾樁懸而未決的失蹤案……這些碎片化的信息,
帶著血腥和暴戾的氣息,被我用匿名郵箱,一點一點,
發送到了一個特定的地址——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公共舉報郵箱。郵件內容冷靜、克制,
只陳述可查證的信息點,像一個旁觀者偶然的發現。做完這一切,我合上電腦,指尖冰涼。
這僅僅是第一步。扳倒張彪,只是切斷陳默背后的爪牙。真正的獵物,是陳默本身。
他貪婪、懦弱、卑劣的本性,就是最好的魚鉤。機會,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一個沉悶的午后,
手機突兀地響起。屏幕上跳動的,
是一個早已被我拉黑、卻又在前世記憶中刻骨銘心的號碼——陳默。
指尖懸在紅色的拒接鍵上,停頓了足足三秒。然后,緩緩地,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喂?
”我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薇薇!薇薇是你嗎?”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拔高,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種刻意的、帶著哭腔的顫抖,“老天爺!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有我!這些天我找你找瘋了!你去哪兒了?
周珩那個混蛋是不是欺負你了?告訴我你在哪,我馬上去找你!”他的聲音急切、激動,
帶著一種精心排練過的深情。若是前世那個被虛妄愛情蒙蔽的林薇,
恐怕早已心軟得一塌糊涂。可此刻,這虛偽的聲線只讓我胃里一陣翻攪,
像吞下了一只活蒼蠅。我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靜靜地聽著,聽著他拙劣的表演。電話那頭,
背景音里似乎隱約傳來幾聲不耐煩的咳嗽和粗魯的低語。果然,
催債的就在旁邊盯著他演這出戲。“找我?”我終于開口,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被生活磋磨過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找我做什么?
陳默,我們已經結束了。”“沒有結束!薇薇!我們從來沒有結束!”他急切地打斷我,
聲音里充滿了“痛苦”,“我知道我錯了!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沒本事!讓你跟著我受苦!
可我現在不一樣了!薇薇,我真的不一樣了!我找到門路了!一個穩賺的大項目!
只要…只要一點點啟動資金,我就能翻身!賺大錢!到時候我風風光光地娶你!
讓你過比在周珩身邊好一百倍的日子!”“啟動資金?”我捕捉到關鍵詞,
語氣里適時地流露出一點猶豫和懷疑,“什么項目?需要多少?” 像一只謹慎的獵物,
在誘餌邊緣試探。“絕對靠譜!我哥們是內部人!做進出口貿易的,
現在有一批緊俏貨壓在海關,只要打點一下,轉手就是幾倍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