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當天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胡桃木地板上鋪開一片刺眼的金黃。
空氣里還殘留著昨晚慶祝的香檳氣泡味,混合著晨間咖啡的微苦。我,林默,
揉了揉因宿醉而脹痛的太陽穴,趿拉著拖鞋走向廚房,準備弄點冰塊敷一敷。
冰箱巨大的雙開門,像兩塊冰冷的墓碑矗立著。不銹鋼拉手反射出我有些憔悴的臉。
拉開左邊門,冷氣混合著蔬果的清新撲面而來。保鮮層里,
的彩椒、妻子蘇晚昨天買回來的、點綴著藍莓的奶油蛋糕——那是為今晚真正的慶祝準備的。
視線習慣性地掃過,落在那盒用透明保鮮膜蓋好的、切好的水果上。透明的塑料盒,
青翠的蜜瓜,鮮紅的草莓……還有一抹極其突兀的、刺眼的……肉色?我的動作頓住了。
宿醉的混沌感瞬間被一種冰冷的、不祥的預感驅散。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下,
猛地收緊。我下意識地湊近了些,目光死死盯住那盒水果。不是錯覺。
在幾塊鮮紅的草莓旁邊,在青翠的蜜瓜丁之間,安靜地躺著一截東西。一截手指。
人類的手指。皮膚是失去血色的慘白,邊緣帶著撕裂的、不規則的傷口,
凝固著深褐色的血痂。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涂著我熟悉的、妻子最喜歡的藕荷色指甲油。
斷口的截面……血肉模糊,隱約能看到森白的骨茬。嗡——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我踉蹌著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流理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胃里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不……不可能……是惡作?。渴恰谰??我扶著流理臺,大口喘著粗氣,
強迫自己再次看向冰箱。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無法從那截慘白的手指上移開。然后,
我的視線,凝固在了那根手指的根部。那里,套著一枚戒指。一枚纖細的、白金鑲鉆的戒指。
款式簡約,卻是我無比熟悉的款式——那是我們的結婚戒指!三年前,我親手為她戴上的!
一股寒意,比冰箱的冷氣更甚,瞬間從腳底板竄遍全身,凍結了四肢百骸。
我像是被凍僵在原地,只有眼球還能艱難地轉動。戒指……內圈……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湊到冰箱前,眼睛死死地、幾乎要貼上那冰冷的玻璃。戒指的內側,
靠近指根的位置,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地刻著兩個花體英文字母:L.M林默。
我的名字縮寫?!斑腊 ?!”一聲短促的、被掐斷了喉嚨般的驚叫,
終于從我緊咬的牙關中擠了出來。我猛地后退,像是被那枚戒指燙傷,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蘇晚!蘇晚出事了!
有人……有人切下了她的手指……戴著我們的婚戒……放進了冰箱!是誰?!為什么?!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顫抖著手,甚至忘了去觸碰那可怕的證物,瘋了一樣轉身沖出廚房。
“蘇晚!蘇晚!你在哪?!” 我的聲音嘶啞,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和恐懼,
在空曠的房子里回蕩??蛷d、書房、陽臺……沒有人影。臥室的門虛掩著。
我猛地推開臥室門!陽光透過紗簾,柔和地灑滿房間。大床上,被子凌亂地掀開一角,
但……空無一人?!疤K晚……” 我無力地靠在門框上,巨大的絕望感如同巨石壓頂。報警!
必須報警!我用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的手指,撥通了110,
語無倫次地嘶喊著冰箱里的手指,妻子的失蹤,
刻著我名字的戒指……接線員的聲音冷靜而嚴肅,要求我保護現場,不要觸碰任何東西,
他們馬上就到。等待警察到來的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
我癱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沙發,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目光空洞地盯著廚房的方向,冰箱那巨大的白色門,此刻在我眼中如同地獄的入口。
那截慘白的手指,那枚閃著寒光的戒指,一遍遍在我腦海中回放,放大,清晰得令人窒息。
蘇晚溫柔的笑臉,
戴著戒指的手撫過我臉頰的觸感……與冰箱里那恐怖的景象交織、撕裂……警笛聲由遠及近,
尖銳地刺破了小區的寧靜。幾分鐘后,沉重的敲門聲響起。我幾乎是爬過去開的門。
門外站著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一個年紀稍長,國字臉,眼神銳利沉穩(張警官),
另一個年輕些,手里拿著記錄本(小王)?!傲帜壬??”年長的警察出示了證件,
目光快速掃過我蒼白失魂的臉,“是你報的警?關于冰箱里的……”他的聲音頓了一下,
帶著職業性的審慎?!笆种?!我妻子的手指!”我激動地指著廚房方向,聲音嘶啞,
“還有她的戒指!刻著我的名字!她不見了!她肯定出事了!”張警官和小王對視一眼,
神情更加凝重?!皫覀兛纯??!睆埦俚穆曇舨蝗葜靡?。我踉蹌著把他們帶到冰箱前。
冷氣再次涌出,那盒水果,那截斷指,在冰箱明亮的燈光下,更加清晰,更加觸目驚心。
張警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拉開冰箱門,俯身仔細觀察。小王則迅速拿出相機,
咔嚓咔嚓地拍照取證。閃光燈刺眼地亮起,將那恐怖的景象一次次定格。“初步判斷,
是人類的左手小指。”張警官的聲音低沉而專業,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那枚戒指,
對著光仔細看了看內圈,眉頭緊鎖,“戒指內圈確實有‘L.M’字樣。林先生,
這是你妻子的戒指?”“是!是我們的結婚戒指!她從不離身!”我急切地喊道,
巨大的恐懼和擔憂讓我幾乎崩潰,“警官!求求你們!快找到她!
她一定……”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客廳通往玄關的方向,
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動的聲音。咔噠。門,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拎著一個精致的紙盒,輕盈地走了進來。是蘇晚。她穿著一身淡米色的針織連衣裙,
襯得膚色白皙。臉上帶著一絲剛進門時的恬靜,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奇怪的笑意。
她手里拎著的紙盒,上面印著熟悉的蛋糕店logo。她看到了站在廚房門口,
如遭雷擊的我,也看到了穿著制服的警察?!袄瞎俊彼穆曇魩е唤z恰到好處的驚訝,
目光掃過冰箱門敞開的廚房,掃過警察,最后落在我臉上,那絲驚訝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奇怪的神情,像是混合了了然和……一絲冰冷的玩味?
“警察同志?這是……”她微微歪頭,看向張警官,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疤K晚女士?
”張警官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她,語氣嚴肅,“我們接到報警,
在你家冰箱發現一截人類手指,佩戴著刻有林先生名字縮寫的戒指。林先生稱你失蹤了。
”“手指?戒指?”蘇晚臉上的疑惑更深了,她提著蛋糕盒,慢慢走了過來。
她的目光越過張警官的肩膀,落在了冰箱里那盒水果上,落在了那截慘白的手指上。然后,
她笑了。不是驚恐,不是憤怒,不是悲傷。她輕輕地、極其清晰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不大,
卻像冰錐子一樣,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進我的心臟。她甚至沒有看我一眼,目光越過警察,
仿佛穿透了空間,直直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戲謔,
落在了我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然后,她當著兩名警察的面,
用一種輕松得近乎詭異的語調,慢悠悠地開口:“老公,我買蛋糕回來了。
”她揚了揚手中的盒子,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如同淬了毒的罌粟花。“手指……好玩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冰箱的冷氣嘶嘶地往外冒,廚房明亮的燈光下,
那截斷指和戒指散發著冰冷死寂的光澤。蘇晚那輕飄飄的、帶著詭異笑意的話語,
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里,也砸在我的靈魂深處。好玩嗎?
她問我……手指好玩嗎?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比剛才看到斷指時更甚百倍,
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和思維。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間石化的雕像,連眼球都無法轉動,
只能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盯著我結婚三年的妻子,
此刻臉上那令人陌生到骨髓發冷的笑容。張警官和小王的臉色也在瞬間劇變。
小王手中的相機差點掉在地上,張警官那沉穩銳利的眼神里,
第一次清晰地閃過一絲震驚和極度的警惕!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軀有意無意地將蘇晚和我隔開,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壓迫感:“蘇晚女士!
請注意你的言辭!這是非常嚴肅的刑事案件!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蘇晚卻像沒聽見張警官的警告,她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更加明媚,
甚至帶著一絲天真的殘忍。她不再看我,而是微微側頭,
目光投向客廳角落——那里安裝著一個不起眼的、用于家庭安防的廣角攝像頭?!熬焱荆?/p>
別那么緊張嘛。”她的聲音依舊輕松,帶著一種詭異的甜膩,“看看監控不就知道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隨意地點了點那個攝像頭,“畢竟,家里進進出出,
總得留個‘證據’,對吧?”張警官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他和小王交換了一個極其凝重的眼神。家庭監控?如果真有記錄……“小王!
”張警官沉聲命令,“立刻調取這個監控!從昨天到現在,所有記錄!快!”小王迅速行動,
拿出隨身設備連接??蛷d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只有蘇晚,
依舊提著那個精致的蛋糕盒,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嘴角噙著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目光偶爾掃過我,如同看著一個有趣的、瀕死的獵物。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我的大腦一片混亂,蘇晚的笑容,那句“好玩嗎”,
如同魔咒般在耳邊回響??謶帧⒒闹?、還有一絲被瘋狂世界拋棄的絕望感,交織在一起,
幾乎要將我撕裂?!皬堦?!找到了!”小王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小王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上。屏幕上,
是回放的監控畫面。時間顯示是今天凌晨,3點47分。畫面里,光線昏暗,
只有冰箱運行時指示燈發出微弱的綠光。一個穿著深藍色睡衣的身影,背對著攝像頭,
動作有些僵硬地……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那背影,那身高,那睡衣……是我!
畫面中的“我”,右手似乎拿著什么東西,正小心翼翼、甚至帶著一種怪異的專注感,
將其放進冰箱保鮮層那盒水果里。放好后,“我”還停頓了幾秒,
似乎在端詳自己的“作品”,然后才緩緩關上了冰箱門。整個過程,雖然背對著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