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夜我救下擱淺的藍鯨，它傷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星光。村里老人說這是災獸，
舉著火把要燒死它。可當我偷偷為它療傷時，鯨魚卻發出只有我能聽見的歌聲。
它指引我潛入深海，找到刻滿獻祭壁畫的神秘宮殿。壁畫上那個戴珍珠項鏈的祭品少女，
竟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百年前，你的先祖背叛了與海神的契約。
”藍鯨的歌聲在我腦海低語：“你是最后一個祭品血脈。”族長帶人追來時，
我解開纜繩隨鯨魚沉入海底。冰冷海水淹沒頭頂的剎那，藍鯨周身發出耀眼的藍光。
星光中走出銀發男子，指尖輕觸我頸間的珍珠項鏈：“契約完成。
”1 鯨歌悲鳴狂風像無數只無形的手，瘋狂撕扯著郭曉漁身上那件單薄的舊布衫。
咸腥的海風灌滿了她的口鼻，帶著一股鐵銹和腐爛海藻混合的濃烈氣味。
臺風“海龍”正用它粗野的咆哮，把整個漁村搖撼得如同驚濤駭浪里的一葉扁舟。
木板房的縫隙里，風聲尖銳地嘶鳴著，如同鬼哭。漁村早已亂作一團。男人們粗著脖子吼叫，
女人們抱著啼哭的孩子，在狂風中跌跌撞撞地奔向村后那片據說能擋住風暴的礁石高地。
人影幢幢，呼號聲、木板的碎裂聲、海浪撞擊礁石的悶雷聲，混成一鍋沸騰的、絕望的粥。
郭曉漁卻像一顆被激流沖刷卻死死釘在原地的釘子。
她緊緊抓住自家那扇被風吹得哐當作響的木門框，身體前傾，
目光死死釘在漆黑如墨、巨浪翻涌的海灘方向。就在那片混沌的、毀滅性的喧囂深處，
一個聲音穿透了一切。那不是風嘯，也不是浪吼。那是一種……低沉的、悠長的，
仿佛從遠古海洋的深淵里緩緩升起的鳴唱。它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愴，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穿透靈魂的呼喚，在郭曉漁的耳廓里、在她的胸腔深處，
引發一陣奇異的、無法抗拒的共振。那聲音里浸滿了某種非人的痛苦，
一種龐大生命體瀕臨絕境時發出的哀鳴。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那無形的鯨歌狠狠攥了一把。
郭曉漁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在父親郭老栓嘶啞的“曉漁！回來！往高處跑！”的吼叫聲中，
她猛地一彎腰，像一條滑溜的鰻魚，掙脫了父親試圖抓住她胳膊的手，
一頭扎進了劈頭蓋臉的狂風暴雨里。雨水冰冷刺骨，砸在臉上生疼。
腳下的泥地變得如同吸飽了水的爛泥沼，每拔一步都異常艱難。風撕扯著她的頭發，
抽打著她的臉頰，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可那穿透靈魂的悲鳴，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
死死牽引著她，朝著那片死亡海灘狂奔。終于，她沖上了濕滑的灘涂。
眼前的景象讓她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借著天際偶爾撕裂夜幕的慘白閃電，
她看見了一個龐大得令人窒息的輪廓。那絕不是一塊礁石！它像一座小山，
一座被狂暴海神從深淵里狠狠拋擲到陸地上的、活生生的山巒。一頭巨大的藍鯨！
它側躺在被海水反復沖刷的泥濘灘涂上，距離狂暴的海水線足有幾十米遠。
一個巨大的浪頭猛地砸在它身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它龐大的身軀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每一次海浪的退去，都像是無情的大手在將它更深地拖入死亡的泥沼。
郭曉漁踉蹌著沖到近前。閃電再次劃亮，她看清了藍鯨那巨大的、如同深邃湖泊般的眼睛。
那眼神里沒有野獸的兇光，只有一種近乎人類般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絕望。
它的皮膚是深邃的藍灰色，此刻卻布滿了被粗糙沙礫磨出的可怕傷痕。
最觸目驚心的是它龐大的頭部一側，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裂口，正隨著它艱難而微弱的呼吸，
一下一下地翕動著。但讓郭曉漁徹底僵住的，不是那猙獰的傷口本身，
而是從傷口中流出的東西。不是殷紅的血。在閃電刺目的白光下，
從那道撕裂的皮肉里緩緩滲出的，是點點幽藍色的、如同融化星辰般的液體。
它們閃爍著微光，順著它光滑的皮膚流淌下來，滴落在渾濁的泥水里，像墜落的星屑，
瞬間又被涌上的濁浪卷走。一種難以言喻的、純凈而冰冷的氣息，伴隨著這星光的流逝，
絲絲縷縷地彌漫在咸腥的空氣里。“是它……就是它在叫……”郭曉漁喃喃自語，
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那穿透靈魂的悲鳴，正來自眼前這瀕死的、流淌著星光的巨獸。
就在這時，身后雜亂的腳步聲和驚恐的叫喊聲如同潮水般涌來。“在那里！災獸在那里！
”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風雨。“天爺！真的是鯨！這么大的鯨！”另一個聲音充滿了恐懼。
“是它引來的臺風！是它！災星啊！”又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篤定的迷信。
火光在狂風中搖曳不定，像一群猙獰的鬼眼。十幾個村里的男人舉著火把，
在族老郭長根的帶領下，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到了灘涂上。
火光映照著他們一張張被風雨和恐懼扭曲的臉，貪婪、迷信、對未知龐然大物的本能恐懼，
交織在一起。郭長根，村里最年長也最具威信的族老，須發皆白，
此刻臉色卻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他死死盯著泥濘中那散發著微弱星光的龐然大物，
眼神銳利如刀，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某種禁忌傳說的敬畏。“長根叔！您看！
它流出來的……那是啥鬼東西？”一個壯實的漁民指著藍鯨傷口處滲出的幽藍星光，
聲音發顫。郭長根沒有立刻回答，他干枯的手緊緊攥著拄著的拐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在藍鯨巨大的身軀和那詭異的星光傷口上來回掃視，
最后定格在那雙痛苦而深邃的眼睛上。半晌，他沙啞而沉重的聲音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冰冷的海水：“古卷……殘篇里提過……‘星血現，災獸臨，海傾覆，
人無存’……”他猛地抬起拐杖，指向痛苦掙扎的藍鯨，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它就是引動風浪的災獸！是它把‘海龍’招來的！不除了它，
我們整個村子都要給它陪葬！燒！趁著它擱淺動不了，燒死它！”“燒死災獸！
” “燒死它！” 恐懼和盲從瞬間點燃了人群。火把在狂風中呼呼作響，
映照著男人們眼中跳動的、混合著迷信和毀滅欲望的火焰。他們舉著火把，
開始試探著、帶著巨大的恐懼，一步步逼近泥濘中動彈不得的藍鯨。“不！不能燒！
”郭曉漁張開雙臂，像一只護崽的母鳥，猛地擋在了藍鯨巨大的頭顱前，
小小的身影在龐大的鯨軀和逼近的火光下顯得格外渺小脆弱。
雨水順著她的頭發、臉頰瘋狂流淌，她的聲音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激烈，
“它是活的！它受傷了！它流的是血！不是災星！它只是迷路了！臺風不是它引來的！
”郭長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惱怒和冰冷的審視。他盯著郭曉漁，
像是在看一個被邪祟蠱惑了的瘋子：“丫頭片子！你懂什么？古卷記載，豈會有假？
它流的是妖血！星血！你讓開！莫要擋了全村活命的道！”“長根叔！您看看它的眼睛！
它多痛啊！”郭曉漁不退反進，指著藍鯨那雙盛滿痛苦和無助的巨大眼眸，聲音帶著哭腔，
“它只是條魚！一條很大很大的魚！它做錯了什么？臺風要來，是我們躲不開的天災！
燒死它就能平息風浪嗎？你們講不講道理？”“道理？”郭長根冷笑一聲，
拐杖重重頓在泥地里，“保住全村人的命，就是最大的道理！妖言惑眾！郭老栓！
把你家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拖走！”人群后面，郭老栓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
女兒的倔強間痛苦掙扎：“曉漁……聽話……回來……” 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聲淹沒。
幾個舉著火把的壯漢繞過郭曉漁，試圖從側面接近藍鯨，尋找可以點燃干燥部位的機會。
火焰的熱浪和濃煙撲面而來，藍鯨似乎感受到了迫近的死亡威脅，
巨大的身軀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發出一聲沉悶至極的、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痛苦嗚咽。
那聲音，只有郭曉漁聽到了。它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像一道冰冷又灼熱的電流，
直接刺入她的腦海深處！那嗚咽聲中，蘊含著海洋般深邃的恐懼和無助，
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撕裂。就在一個火把幾乎要觸碰到藍鯨尾部一塊相對干燥的皮膚時，
郭曉漁像瘋了一樣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那個舉火把的男人！混亂中，她腳下一滑，
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手肘傳來一陣劇痛。“反了！反了天了！
”郭長根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喝道，“把她給我綁起來！關回祠堂去！其他人，動手！
別管這瘋丫頭！”幾個男人立刻撲上來，粗暴地抓住郭曉漁的胳膊。泥水糊住了她的視線，
她奮力掙扎著，嘶喊著：“你們不能！它是無辜的！它會死的！
你們不能燒……” 她的喊叫被風雨聲和男人們的呵斥聲淹沒。混亂中，
她掛在脖子上那串從不離身的、父親給她的磨得圓潤光潔的普通白色小珍珠項鏈，
從濕透的衣襟里滑了出來，在跳躍的火光下，閃爍著一點微弱溫潤的光澤。
郭曉漁被強行拖拽著離開灘涂，她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透過淚水和雨水模糊的視線，
她看到巨大的藍鯨躺在泥濘里，火把的光在它身上投下跳躍的、如同地獄鬼爪般的影子。
那雙深邃如海淵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混亂的人群，正靜靜地、絕望地凝視著她。
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無助，像冰冷的鋼針，深深扎進了她的心底。
2 深海契約郭家祠堂那扇沉重的木門，在郭曉漁身后“哐當”一聲死死合攏。
隔絕了外面肆虐的風雨聲，也隔絕了灘涂上那令人心碎的景象。
但隔絕不了她腦海里藍鯨那雙盛滿痛苦的眼睛，隔絕不了那流淌星光的巨大傷口，
更隔絕不了族老郭長根那冰冷決絕的宣判。
祠堂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陳年香火味、灰塵味和木頭腐朽的氣息。
只有高處一扇小小的、蒙著厚厚灰塵的氣窗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
映照著那些高高低低、刻滿模糊名字的冰冷牌位。黑暗和死寂如同沉重的棺蓋，當頭壓下。
“燒死它……”郭曉漁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一點點滑坐在地。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冰冷刺骨，卻遠不及心頭的寒意。絕望像無數條冰冷滑膩的海蛇，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
越收越緊，幾乎讓她窒息。“它只是受傷了……它只是迷路了……”她喃喃自語，
眼淚無聲地滾落，混著臉上的泥水。灘涂上那絕望的嗚咽聲，仿佛又在腦中尖銳地響起。
還有那星光……幽藍的、純凈的、冰冷的星光……那絕不是災獸！那是一種她無法理解，
卻本能地感到純凈和悲傷的存在。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外面風雨的咆哮似乎小了一些，但灘涂那邊……她不敢去想。
那些跳動的火光是否已經吞噬了那龐大的身軀？那流淌星光的傷口是否已在烈焰中化為焦炭？
那雙痛苦的眼睛是否永遠地閉上了？“不……”郭曉漁猛地抬起頭，
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不能就這樣結束！她必須做點什么！
哪怕只是……再看它一眼？或者……試試能不能幫它清理一下傷口？
一個微弱得幾乎可笑的念頭，卻成了支撐她唯一的浮木。她掙扎著爬起來，
目光在幽暗的祠堂里焦急地搜尋。最終，
落在角落一個破舊的、用來盛放貢品后剩余清水的小陶罐上。她撲過去，
抱起那個半滿的陶罐。水冰冷刺骨。她又撕下自己身上相對干凈的內襯衣角，塞進懷里。
然后，她踮起腳尖，費力地推開了那扇狹小的氣窗。狂風夾雜著冷雨立刻灌了進來。
郭曉漁咬緊牙關，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抓住窗框，像一只靈巧卻狼狽的貓，
艱難地翻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祠堂后面泥濘的菜地里。風雨依舊，但比之前似乎弱了一些。
她顧不上渾身疼痛，抱著陶罐，像一道融入雨夜的影子，憑借著對村子地形的熟悉，
在傾倒的籬笆、濕滑的小巷間跌跌撞撞地穿行。她繞開可能有人把守的村口，
專挑最隱蔽的路徑，再次撲向那片令她心碎的海灘。灘涂上的景象比她想象的還要慘烈。
巨大的藍鯨依舊側躺在那里，像一座被遺棄的黑色山巒。火把大多已經熄滅或被風雨打濕，
只留下幾根殘余的木棍插在泥里，冒著微弱的青煙。人群似乎已經撤走了一部分，
大概是去處理臺風造成的損失，或者回去取更厲害的“武器”。
但仍有七八個男人圍在稍遠一點的高處避雨，負責看守，他們裹著蓑衣，
身影在風雨中模糊不清，警惕的目光不時掃向藍鯨。郭曉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匍匐在冰冷濕滑的礁石后面，利用礁石的陰影和起伏的地形，
一點一點地、極其緩慢地向著藍鯨靠近。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每一次移動都小心翼翼，
生怕帶起一點泥水聲驚動了看守。近了，更近了。
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奇異的、仿佛深海寒流般的冰冷氣息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
她終于爬到了藍鯨巨大的頭顱下方，躲進了它龐大身軀投下的一小片陰影里。這里相對避風，
也避開了高處看守的視線。抬起頭，藍鯨那巨大的、如同深潭般的眼睛近在咫尺。
它似乎察覺到了這個渺小人類的靠近，眼皮極其緩慢地眨動了一下。眼神里的痛苦依舊，
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驚訝？或者說，
是某種微弱到幾乎無法捕捉的、死寂深潭里泛起的一絲漣漪？郭曉漁的心臟狂跳，
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她努力平復著呼吸，對著那雙深邃的眼睛，
用氣聲飛快地說：“別怕……我是來幫你的……我幫你洗洗傷口……”她顫抖著，
小心翼翼地打開懷里的陶罐，取出被雨水和體溫浸得微溫的布片，蘸上冰冷的清水。然后，
她鼓起全身的勇氣，踮起腳尖，將濕潤的布片，
極其輕柔地按向藍鯨頭部那道最猙獰的、流淌著幽藍星光的巨大裂口邊緣。
布片觸碰到那奇異的“星血”的剎那，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瞬間席卷了郭曉漁！
沒有想象中的溫熱粘稠，只有一種刺骨的冰冷！仿佛觸碰到了宇宙深空的寒流。同時，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如同電流般的酥麻感，順著她的指尖猛地竄入手臂，直沖腦海！
更讓她驚駭的是，就在這一瞬間，她脖子上那串貼著皮膚、早已被體溫焐熱的白色珍珠項鏈，
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一股灼熱感猛地烙在她的鎖骨上，燙得她幾乎要叫出聲！
“唔……”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悶哼，直接在郭曉漁的腦海中響起！
這聲音并非耳朵聽到的聲波，而是意識層面最直接的共鳴！是藍鯨的聲音！
郭曉漁嚇得手一抖，濕布差點掉進泥里。她驚恐地抬頭，正對上藍鯨那雙巨大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痛苦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攪動了，翻涌起一種更為復雜的情緒——是驚疑，
是困惑，還有一絲……仿佛在無盡黑暗中看到一點微光的悸動？
【渺小……人類……你……能觸碰到……星痕？】斷斷續續的意念，如同破碎的冰片，
直接撞入郭曉漁的意識。那聲音古老、空靈、疲憊，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
卻清晰地表達著疑問。郭曉漁渾身僵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在心里拼命地吶喊：是我！是我！你能……聽到我？你能感覺到我？
【項鏈……珍珠……很……熟悉……】藍鯨的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
似乎帶著一絲追憶的茫然，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郭曉漁，
聚焦在她頸間那串散發著異常滾燙溫度的白珍珠上。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天幕！
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片海灘！
郭曉漁下意識地順著藍鯨那巨大的、似乎帶著某種引導意味的視線望去。
目光越過藍鯨龐大的身軀，投向那片在閃電下狂暴翻涌、墨黑一片的大海深處。
就在那洶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海面之下，
在閃電光芒即將消逝的最后一剎那——她看到了！不是幻覺！在那深不可測的黑暗海淵之中，
距離岸邊極其遙遠的地方，
似乎……靜靜地懸浮著一片巨大無比、散發著微弱幽藍色光暈的……輪廓？那輪廓模糊不清，
被洶涌的海水和黑暗扭曲著，
柱……還有某種非自然的、幾何狀的排列……像一座沉沒在時光和海水深處的、死寂的宮殿！
那幽藍的光暈，與藍鯨傷口流出的星光，顏色如出一轍！那景象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隨著閃電的湮滅，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但那一瞥，卻如同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印在了郭曉漁的視網膜上，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那……那是什么？
”郭曉漁失聲低語，巨大的震撼讓她忘記了恐懼，忘記了看守，忘記了手中的濕布。
藍鯨巨大的眼眸深處，痛苦似乎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情緒所取代。它的意念再次傳來，
這一次，
【歸處……亦是……起點……契約……之地……去看……真相……就在……那里……】去看？
看什么？真相？契約？郭曉漁完全懵了。那深海宮殿的幻影和藍鯨這沒頭沒尾的意念，
像一團亂麻塞滿了她的腦子。她只是一個漁村少女，眼前這頭巨獸的話語，如同天書。
【去……】藍鯨的意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
……他們……回來……之前……你的……時間……不多……項鏈……會……指引……】項鏈？
郭曉漁下意識地摸向自己滾燙的頸間。那串白色的珍珠，此刻的溫度似乎更灼人了，
甚至在她掌心下微微地、有節奏地搏動著，像一顆沉睡的心臟在蘇醒！
一種奇異的、若有若無的牽引感，順著項鏈的溫熱，
指向那片剛剛瞥見過幽藍輪廓的深海方向！就在這時，
高處避雨處傳來看守男人粗啞的對話聲，被風撕扯著飄過來：“喂，根叔他們抬火油去了吧？
這鬼天氣，點得著嗎？”“管他呢！等油來了，潑上去，燒不死也得嗆死這災獸！媽的，
守在這風吹雨淋的……”火油？！郭曉漁的心猛地沉入冰窟！
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的震驚和疑惑。沒有時間了！她必須行動！藍鯨的意念再次傳來，
帶著一種洞悉她恐懼的了然：【去……看……契約……真相……】郭曉漁猛地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最后看了一眼藍鯨那雙仿佛蘊藏著無盡海洋秘密的眼睛，狠狠一咬牙。
她不再猶豫。借著礁石的掩護，她像一條最靈活的魚，悄無聲息地滑下灘涂，
潛入冰冷刺骨、濁浪翻涌的海水中。沒有回頭。
3 祭品真相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郭曉漁的全身，像無數根鋼針扎進骨頭縫里。
咸澀的海水嗆入她的口鼻，激得她一陣窒息般的咳嗽。她奮力劃動著手臂，
在渾濁翻騰的海水中穩住身體。狂風卷起的浪頭劈頭蓋臉地砸來，
每一次都幾乎要將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兒徹底拍散。她艱難地浮出水面，
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拼命辨認著方向。岸上高處的看守身影在風雨中顯得模糊，
暫時沒人注意到海面這個小小的波動。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下。眼前是混沌的黑暗。
渾濁的海水充斥著被風暴攪起的泥沙、破碎的海藻和不知名的漂浮物，能見度極低。
郭曉漁只能憑借本能和記憶，朝著之前閃電下驚鴻一瞥的深海方向奮力游去。
每一次換氣都異常艱難，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和海浪無情地消耗著她的體力。
就在她感到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