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風過境夏末的風，帶著最后一絲執拗的熱，卷著楊絮和塵土，
刮過村口那棵老槐樹。我叫林宇，二十三歲，高中畢業就在家晃蕩，說是幫家里看場子，
其實就是懶得出去。哥哥林強，大我五歲，結婚三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南方的工地上，
嫂子小美，就成了這棟兩層小樓里，除了我之外，唯一的常駐人口。小美嫂子全名陳美，
嫁給哥哥時才二十歲，嫩得像顆剛摘下來的水蜜桃。她長得確實漂亮，不是那種艷俗的美，
是清水出芙蓉的干凈勁兒，尤其是那雙眼睛，像含著一汪清泉，笑起來的時候，
眼角會彎成好看的月牙，讓人心頭跟著發軟。剛嫁過來那會兒，她還有點怯生生的，
見了我都臉紅，說話細聲細氣。村里的婆娘背后沒少嘀咕，說強子哥有福氣，
娶了這么個俊媳婦，也有人說，這么個城里（其實是鎮上）來的姑娘，
咋能在這土旮旯待得住。起初，我和小美嫂子相處得還算平靜。她操持家務，我偶爾搭把手，
更多時候是窩在自己房間打游戲，或者跟村里的哥們兒出去瞎混。哥哥每個月會把錢打回來，
大部分給小美，一部分作為家用。日子就像村口的小河，不緊不慢地流著，
直到那個悶熱的午后，打破了原有的平靜。那天我媽從鄉下老家過來，說是要拿點東西，
順便看看我們。她翻箱倒柜找她的一個舊首飾盒，找了半天沒找到，隨口問了句：“小宇，
你看見媽那個藍布包的首飾盒沒？里面有點零錢，還有你姥姥給的銀鐲子。
”我搖搖頭：“沒看見啊，是不是放哪忘了？”我媽又找了一圈，眉頭皺了起來：“怪了，
明明上次來就放這兒抽屜里了?！彼D向正在廚房擇菜的小美，“小美，你看見了嗎？
”小美擦了擦手，走過來，看了看抽屜，也搖搖頭：“媽，我沒動過您的東西。
”我媽沒再說什么，但臉色明顯不太好。她在屋里轉了兩圈，最后嘆了口氣，
說可能是自己記錯了地方，拿了點別的東西就走了。但我看得出，她心里存了疑。我媽走后，
我心里也有點犯嘀咕。那個首飾盒我有點印象，里面確實有幾百塊錢零錢，
還有個不值錢但對我媽意義重大的銀鐲子。家里除了我和小美，沒別人來過。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小美，她正低頭擇菜，長長的睫毛垂著，看不出什么情緒。接下來的幾天，
我心里那點嘀咕像野草一樣瘋長。倒不是我多懷疑小美，只是那錢和鐲子不見了，
實在太蹊蹺。直到有一天，我路過鎮上的服裝店，隔著玻璃，
看見小美正在里面試一條新裙子，那條裙子的款式很時髦，一看就不便宜。她旁邊的柜臺上，
放著一個嶄新的皮包，也是我沒見過的。我的心猛地一沉。哥哥寄回來的錢，
除了家用和給小美的生活費，剩下的她都存著，說要留著以后蓋房子。她平時很節儉，
很少給自己買貴東西。怎么突然買這么貴的裙子和包？一股無名火沖了上來，
我覺得自己的懷疑得到了“證實”。也許是年輕氣盛，也許是覺得哥哥在外面辛苦掙錢，
她卻在家亂花錢，還可能拿了我媽的錢，我越想越氣，轉身就回了家，等著她回來。
傍晚時分，小美拎著袋子回來了，臉上還帶著點逛街的笑意。看到我黑著臉坐在沙發上，
她愣了一下：“小宇，怎么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我沒好氣地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新買的？”小美低頭看了看，
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鎮上打折，看著好看就買了?！薄按蛘郏俊蔽依湫σ宦暎?/p>
“那條裙子看著就不便宜吧？還有那個包，也不便宜吧？嫂子，你最近手頭挺寬裕??？
”小美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似乎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林宇，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我站起來，聲音也提高了，
“我媽那個首飾盒里的錢和銀鐲子不見了，你最近就開始大手大腳花錢，你說我什么意思？
”“你懷疑我？”小美的眼睛一下子睜圓了，里面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被憤怒取代，
“林宇！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清楚嗎？”“我清楚？我以前清楚，
現在不清楚了！”我被她的憤怒刺激得更加激動，“那錢哪來的？你說?。?/p>
是不是拿了我媽的錢？”“我沒有！”小美提高了音量，臉頰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我買東西的錢是我自己攢的！是我沒嫁給你哥之前，在鎮上打工攢的錢！我自己的錢，
我想買什么買什么，輪得到你管嗎？你憑什么這么污蔑我？”“你自己的錢？
你不是說都存起來了嗎？”我根本不信?！拔掖嫫饋淼氖悄愀缃o的錢！
我自己的錢我想什么時候花就什么時候花！”小美氣得胸口起伏，“林宇，
我一直把你當親弟弟看，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失望才對！
”我梗著脖子，“反正東西不見了，家里就我們兩個人，不是你是誰？
”“你……”小美氣得說不出話來，眼圈一下子紅了。她深深吸了口氣，
像是在努力壓制怒火，最后，她咬著牙說：“林宇，你會后悔的。”說完，
她轉身沖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我站在原地，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里那股火氣漸漸退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煩躁和一絲……不安。我是不是太沖動了？但轉念一想，
那錢和鐲子確實不見了，她又突然買了那么貴的東西，這巧合也太巧了。我甩了甩頭，
覺得自己沒錯，是她做了虧心事還不承認。從那天起，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像隔著一道無形的墻。吃飯的時候，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誰也不看誰，誰也不說話。小美不再像以前那樣，吃飯時會給我夾菜，
也不再問我餓不餓、冷不冷。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冷漠和疏離，有時甚至帶著一絲厭惡。
我心里也不好受。雖然嘴上強硬，但每天面對著她冰冷的目光，心里像堵了一塊石頭。
我開始后悔那天的沖動，但又拉不下臉去道歉。我覺得她既然沒做，就應該大大方方說清楚，
而不是用這種態度對我。我們就像兩只豎起了刺的刺猬，互相傷害，卻又無法遠離。
日子就在這種尷尬和壓抑中一天天過去，夏末的炎熱漸漸被初秋的涼意取代，
而我和小美嫂子之間的“戰爭”，似乎才剛剛開始。第二章 塵埃落定冷戰持續了大概一周，
這一周對我來說，簡直比一年還長。家里靜得可怕，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小美嫂子除了做飯、洗碗，幾乎不出她的房間，就算出來，也是低著頭，目不斜視，
完全把我當成了空氣。我呢，心里憋著一股氣，又有點慌，每天除了出去跟哥們兒混，
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打游戲，用噪音來掩蓋心里的不安。那天下午，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跟鄰居家的王大爺閑聊。王大爺是個熱心腸，
看著我沒精打采的樣子，就問：“小宇，咋了？看你這幾天蔫蔫的，跟你嫂子鬧別扭了？
”我心里一緊，勉強笑了笑：“沒，大爺，挺好的。”王大爺嘆了口氣，
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輕人，別耍脾氣。你嫂子一個人在家不容易，強子又不在，
你得多體諒她。”我低著頭沒說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正說著，
王大爺的小孫子小石頭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炫耀似的跟王大爺說：“爺爺，你看我撿到什么了？”我隨意地瞥了一眼，那一眼，
卻讓我渾身一震——小石頭手里拿的，正是我媽那個首飾盒上掛著的銀質小鎖！
那是我姥姥當年特意找人打的，上面刻著我媽的名字。我猛地站起來，
一把抓住小石頭的手：“小石頭，你這東西哪來的？！”小石頭被我嚇了一跳，
哇地一聲就哭了：“我……我在……在你家后院的草堆里撿的……”王大爺也愣住了，
趕緊把孫子拉到懷里，哄著：“不哭不哭，小宇哥哥跟你鬧著玩呢?！彼D向我，
疑惑地問：“小宇，這是……？”我的心狂跳起來，腦子里一片混亂，
一個念頭瞬間閃過：難道不是小美嫂子拿的？我顧不上跟王大爺解釋，拔腿就往家跑。
跑到后院，那個堆滿了雜草和舊農具的角落，我顧不上臟，趴下去就開始翻找。
手在草叢里亂摸，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罢业搅?！找到了！”我突然大叫起來。
在一堆亂草下面，我摸到了那個熟悉的藍布包。打開一看，里面的幾百塊零錢還在，
那個銀鐲子也好好地躺在里面，只是盒子的搭扣被弄壞了，估計是被什么東西勾住了，
掉在了后院。拿著失而復得的首飾盒，我站在原地，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原來……原來真的不是小美嫂子拿的。是我，是我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了她。
我想起她那天憤怒的眼神，想起她紅著的眼眶，想起她那句“你會后悔的”，
還有這幾天她冰冷的態度，一股巨大的愧疚感瞬間將我淹沒。我錯了，錯得離譜。
我該怎么辦？去跟她道歉？她會原諒我嗎？她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我拿著首飾盒，
像個罪人一樣，在院子里來回踱步。夕陽的余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不知過了多久，廚房的燈亮了，小美嫂子的身影出現在窗戶邊，她正在準備晚飯。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我的心更疼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首飾盒，
一步步走向廚房。廚房門沒關嚴，我能聽到里面鍋碗瓢盆的聲音。我站在門口，張了張嘴，
卻發現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許是聽到了動靜，小美嫂子轉過身來。
當她看到我手里的首飾盒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很快又恢復了冷漠，她沒說話，轉過身繼續炒菜?！吧┳印蔽医K于鼓起勇氣，
聲音沙啞得厲害，“我……”小美嫂子沒回頭，只是淡淡地說：“有事？
”她的冷淡像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我往前走了一步，把首飾盒遞到她面前，低著頭，
不敢看她的眼睛：“嫂子，
……這東西……是我在后院找到的……之前……之前是我誤會你了……”廚房里安靜了下來，
只有抽油煙機還在嗡嗡作響。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讓我更加難受的平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轉過身，接過首飾盒，看了一眼，
又放回了桌上。她沒有看我，只是拿起鍋鏟，繼續炒菜，聲音平靜無波：“知道了。
”“嫂子，我……”我還想再說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不起”三個字，
在我犯下的錯誤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帮堮R上好了，去洗手吧?！毙∶郎┳哟驍嗔宋?，
語氣里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我默默地退了出來，走到水池邊洗手，冰涼的水潑在臉上，卻洗不掉我心里的愧疚和羞恥。
那一晚的晚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默。我低著頭，扒拉著碗里的飯，味同嚼蠟。
小美嫂子坐在我對面，小口地吃著，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再提起。吃完飯，我搶著去洗碗，小美嫂子沒說什么，
只是把碗遞給了我。我在廚房笨拙地洗著碗，心里亂糟糟的。我知道，一句道歉遠遠不夠，
我傷了她的心，那道裂痕，不是說愈合就能愈合的。接下來的幾天，
小美嫂子對我依舊很冷淡。她不再對我視而不見，但也僅僅是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
說話簡短，眼神疏離。家里的氣氛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但也沒有回到從前。
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臉色，想討好她，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我給她買她喜歡吃的水果，她只是說聲“謝謝”，然后放在一邊；我主動幫她干家務，
她也只是點點頭，沒有更多的表示。我開始感到絕望，難道我們的關系就只能這樣了嗎？
我真的失去了這個像姐姐一樣的嫂子嗎？就在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僵下去的時候，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發現小美嫂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好像在等我。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有些緊張地問：“嫂子，有事嗎？
”小美嫂子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漠，似乎柔和了一些。
她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坐下吧，小宇，我們聊聊。
”第三章 心墻消融我有些忐忑地在她身邊坐下，沙發上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那是一種很溫和的味道，以前我從未在意過，現在卻覺得格外安心。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柔和地灑在我們身上，營造出一種久違的、略顯溫馨的氛圍。
小美嫂子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整理思緒。
我不敢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坐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么。是繼續指責我，
還是……“小宇，”她終于開口了，聲音比平時低沉一些，“那天的事，我確實很生氣。
”我立刻低下頭，小聲說：“嫂子，對不起，我……”“你先聽我說?！彼驍嗔宋遥?/p>
“我氣的不是你懷疑我拿了錢，畢竟東西不見了，你有懷疑也正常。我氣的是，
你為什么不先問問我，為什么要用那種傷人的語氣跟我說話。在你心里，
我就是那樣一個會偷拿長輩東西的人嗎？”她的話像針一樣，輕輕刺在我的心上，不疼，
卻讓我感到一陣酸楚。我抬起頭，看到她的眼睛里沒有了之前的冷漠，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和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不是的，嫂子，
”我急切地解釋，“我……我當時就是太沖動了，看到你買了新衣服，又想到錢不見了，
腦子一熱，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覺得你是那種人……”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底氣不足，因為我知道，不管怎么解釋，我的行為都傷害了她。小美嫂子看著我，
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小宇。你年紀小，脾氣急，
我不怪你?！彼倪@句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涌遍了我的全身。我驚喜地看著她：“嫂子，
你……你不生我氣了？”“氣還是有點的，”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雖然很淡，卻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不過，看在你這幾天像個受氣包一樣，
也算是長了教訓，就算了吧?！蔽也缓靡馑嫉負狭藫项^，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嫂子，謝謝你……”“跟我還說什么謝謝?！毙∶郎┳臃畔虏璞?，身體微微轉向我，
“小宇，我們是一家人，對嗎？一家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溝通。有什么事，
你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解決，而不是自己在那里瞎猜，然后發脾氣，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還會傷了感情。”她的話很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讓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