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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31 10:36:06

    夜,黑得像潑翻的濃墨。雨點子起初只是試探,疏疏落落地敲在侯府新掛的紅綢上,

    發出沉悶的噗噗聲。不過片刻,那試探就變成了傾瀉,天河倒灌般潑灑下來,

    砸得青石地面積水橫流,濺起一片慘白的水霧。狂風卷著水汽,穿過曲折的回廊,

    發出嗚嗚咽咽的悲鳴,吹得廊下那些剛掛上去不久的大紅燈籠瘋狂搖曳,

    糊燈籠的薄紗噗噗作響,里面慘白的燭光也跟著明滅不定,活像一群吊死鬼在風雨中晃蕩。

    我,蘇晚,一身沉重得幾乎壓斷脖頸的鳳冠霞帔,像個被釘死在喜床上的木偶,

    僵直地坐在一片刺目的紅里。冰涼的綢緞貼著皮膚,寒意直往骨頭縫里鉆。

    外面震天的鑼鼓、喧囂的人聲,隔著厚重的門窗,聽起來遙遠而模糊,

    如同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回響。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沉重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吧俜蛉耍∩俜蛉?!” 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一個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紙的小丫鬟跌跌撞撞撲進來,聲音抖得不成調子,

    “世子爺……世子爺他……他……”她后面的話被一陣更加凄厲尖銳的哭嚎聲蓋了過去。

    那聲音穿透雨幕,撕心裂肺,是侯夫人的聲音?!拔业膬喊 ?!”緊接著,

    是無數紛亂的腳步聲、驚恐的抽氣聲、杯盤碎裂的刺耳聲響……如同投入滾油的水,

    轟然炸開,瞬間席卷了整座侯府。所有的喜樂喧嘩,戛然而止。

    一種冰冷的、粘稠的、名為死亡的巨大恐懼,如同無形的巨手,

    猛地攫住了這座煊赫府邸的咽喉。我的新郎,長寧侯世子陸錚,

    在迎親回府、即將踏入喜堂的前一刻,毫無征兆地,直挺挺倒在了暴雨滂沱的庭院里。

    喜服鮮艷,人已冰涼。前一刻還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極盛,

    下一刻便是黑云壓城、死寂冰封的深淵。這深淵,第一個吞噬的,就是我。侯府正堂,

    紅燭高燒,映著滿堂賓客驚魂未定的臉??諝饫飶浡鴼堄嗟木茪?、脂粉香,

    還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新鮮尸體特有的鐵銹般的腥甜氣息,混雜著雨水的濕冷,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令人窒息。我被人幾乎是拖拽著來到堂前,沉重的鳳冠歪斜,

    珠翠散亂。眼前,我那名義上的婆婆——長寧侯夫人柳氏,一身華貴翟衣,

    端坐在主位太師椅上。她的臉上沒有淚痕,

    只有一種被巨大悲痛燒灼后的、近乎巖石般的僵硬和冰冷。那雙眼睛,深陷在眼窩里,

    像兩口結了冰的枯井,幽幽地釘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怨毒。“蘇氏。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刮過骨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和刻骨的寒意,

    瞬間凍結了整個大堂,“你命格帶煞,克死我兒。此乃天意,亦是……你欠我陸家的孽債!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釘子,狠狠鑿進我的耳膜?!跋蔡靡言O,賓客未散。

    這門親事,不能廢。

    ”她的目光轉向旁邊侍立的一個面色慘白、抱著只蔫頭耷腦大紅公雞的小廝,“抱著它,

    拜堂!”堂下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那只大公雞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詭異恐怖的氣氛,

    不安地在小廝懷里掙扎了一下,發出幾聲沙啞的“咯咯”聲,在死寂的大堂里顯得格外刺耳。

    屈辱像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心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

    勉強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清醒。我咬著牙,舌尖嘗到了血腥的咸澀。

    身體被兩個粗壯的仆婦死死架住,幾乎是按著頭,對著那只懵懂無知、羽毛凌亂的大公雞,

    對著那高踞主位、眼神如刀的柳氏,完成了三拜。每一次俯身,每一次叩首,都像在滾釘板。

    堂上賓客的目光,憐憫的、驚懼的、幸災樂禍的……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針,

    密密麻麻扎在背上。喜樂早已換成不成調的哀樂,嗚咽的嗩吶聲如同鬼哭,

    在紅燭跳躍的光影里盤旋。“禮——成——”司儀拖著哭喪般的長調。

    柳氏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終宣判:“送入……祠堂!”不是洞房,是祠堂!

    陸家的祠堂,在侯府最幽深的后院。推開那扇沉重、布滿銅釘的黑色大門,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陳年香灰、腐朽木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

    嗆得人幾乎窒息。偌大的祠堂內,光線極其昏暗,只有幾盞長明燈在神龕前幽幽燃燒,

    豆大的火苗跳躍著,勉強映亮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那些黑底金字的牌位,

    在搖曳的光影里,像無數雙沉默而冰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闖入者。祠堂中央,

    一口巨大的、黑沉沉的楠木棺材,赫然停放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棺材尚未封蓋,

    棺蓋斜斜地虛掩著,露出里面鋪著的厚厚錦褥一角。那口棺材,像一頭蟄伏在陰影里的巨獸,

    散發著令人心膽俱裂的死氣。“從今夜起,你就睡在這里?!绷系穆曇粼谖疑砗箜懫穑?/p>

    如同貼著耳根刮過的陰風,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守著錚兒的棺槨。

    守足七七四十九夜,焚香禱告,消解我兒橫死的怨氣。

    若敢擅離半步……”她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家法處置,生不如死!

    ”沉重的祠堂大門在我身后轟然關閉,隔絕了外面最后一點微弱的天光。

    巨大的落鎖聲在空曠死寂的祠堂內回蕩,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也徹底斷絕了我所有的退路。

    黑暗,帶著刺骨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只有神龕前那幾盞長明燈,

    還在頑強地散發著微弱的光暈,勉強勾勒出棺材龐大而猙獰的輪廓。冰冷,

    從腳底的石板一絲絲鉆上來,順著腿骨往上爬,凍得牙齒都在打顫。祠堂里沒有床,

    只有角落里一張薄薄的、散發著霉味的草席和一床同樣單薄的舊被。

    我把那冰冷的被褥緊緊裹在身上,蜷縮在草席上,背死死抵著冰冷的墻壁,

    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眼睛卻不受控制地,

    死死盯著祠堂中央那口巨大的黑棺。恐懼如同藤蔓,在黑暗中瘋狂滋長,纏繞著心臟,

    越收越緊。時間在死寂中緩慢地爬行。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只是片刻。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滴水聲,在絕對的寂靜中響起。我的心猛地一抽,

    幾乎停止了跳動。聲音……來自那口棺材!嗒。又是一聲。接著,

    是第三聲、第四聲……聲音漸漸變得連貫,如同雨滴敲打著瓦片,在這死寂的祠堂里,

    卻像是直接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眼睛死死盯著那虛掩的棺蓋縫隙。在長明燈昏暗搖曳的光線下,一道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

    如同一條緩慢蠕動的蛇,正從棺蓋與棺身的縫隙間,悄無聲息地……滲透出來!

    那液體順著漆黑冰冷的棺壁,蜿蜒而下,一滴,一滴,

    沉重地砸落在棺材下方冰冷的青石板上。暗紅粘稠,在昏暗的光線下,

    散發著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是血!棺材在滲血!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抽噎從我喉嚨里擠了出來,

    又被我死死咬住嘴唇堵了回去。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那滲出的血,仿佛帶著某種冰冷的意志,

    無聲地宣告著棺中亡者的怨念和不甘。它在流淌,在蔓延,像是要染紅整個祠堂的地面。

    就在我被這恐怖景象攫住全部心神,

    幾乎要崩潰的瞬間——叮鈴……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銅鈴聲,

    毫無征兆地在我頭頂正上方響起!聲音清脆、空靈,帶著一種非塵世的詭異穿透力,

    在這死寂的祠堂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漣漪。我頭皮猛地炸開!

    像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抬頭!祠堂的橫梁很高,隱沒在濃稠的黑暗里。

    借著長明燈微弱的光暈,我清晰地看到,就在我頭頂正上方那根粗大的橫梁上,

    懸著一根細細的、幾乎融入黑暗的紅線!紅線的末端,系著一枚小小的、古舊的青銅鈴鐺!

    那鈴鐺……紋絲未動!祠堂里沒有一絲風!門窗緊閉!連那幾盞長明燈的火苗,

    都只是微弱地跳動,沒有一絲搖曳!叮鈴……又是一聲!清脆依舊!

    那枚懸在橫梁上的青銅鈴鐺,就在我的眼前,在絕對靜止的狀態下,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指輕輕撥弄,微微地、詭異地……顫動了一下!“啊!

    ” 我終于控制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掐斷了喉嚨般的驚叫,整個人猛地向后縮去,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中衣,

    冰冷的貼在皮膚上,如同無數條冰冷的蛇在游走。棺材滲血,銅鈴自鳴!這祠堂里,

    真的有東西!陸錚的怨靈……他真的在!他就在這里!看著我!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箍,

    死死勒住了我的喉嚨,幾乎無法呼吸。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深深陷入下唇,

    嘗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將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堵了回去。不能叫!

    不能驚動外面的人!柳氏那雙冰冷怨毒的眼睛仿佛就在黑暗中盯著我,等著我崩潰犯錯。

    我蜷縮在墻角,像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小獸,

    驚恐的目光在滲血的棺材和那枚兀自微微顫動、發出余音的青銅鈴鐺之間來回掃視。

    每一滴血砸落石板的聲音,都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每一次鈴鐺無風自動的輕響,

    都像冰冷的指甲刮過我的頭骨。這一夜,在滲血的滴答聲和銅鈴間歇的、毫無規律的輕鳴中,

    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敢閉眼,不敢睡去,

    甚至連稍微放松一下緊繃的肌肉都不敢。直到祠堂那扇沉重的大門縫隙里,

    透進一絲灰蒙蒙的、屬于黎明的微光,那棺材縫隙里滲出的暗紅才似乎慢慢凝固、干涸,

    銅鈴也徹底沉寂下來。我像一具被抽空了魂魄的軀殼,癱軟在冰冷的草席上,

    渾身被冷汗浸透,手腳冰涼僵硬,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有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

    還在證明著我還活著。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傳來。

    一個面無表情、眼神冷漠的老嬤嬤端著食盒走了進來,看也不看我一眼,

    將冰冷的粥和饅頭放在地上,又迅速退了出去,重新鎖上了門。食水如同嚼蠟。白日的祠堂,

    雖然依舊陰冷死寂,但光線比夜晚充足一些。借著這點光亮,我強迫自己站起來,

    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在祠堂里小心翼翼地走動。我需要熟悉這里,

    需要……找到任何可能保護自己,或者……解釋這一切的東西。

    我的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牌位,掃過冰冷的香案,掃過墻壁上懸掛的一些陳舊字畫……最終,

    停留在了那口巨大的黑棺上。血痕已經干涸發黑,像一條丑陋的疤痕。我的視線,

    緩緩移向棺材四周的地面。在棺材四個角下方,緊貼著棺壁的青石板上,似乎……刻著什么?

    我強忍著恐懼,一點點挪過去,蹲下身,借著從高窗透進的微弱天光仔細看去。是符。

    四個極其復雜、筆畫扭曲蜿蜒、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感的暗紅色符咒!

    它們分別刻在棺材四角下方的石板上,顏色深暗,像是用某種東西混合著朱砂畫上去的,

    又像是……滲入石頭紋理的血跡干涸而成!符咒的線條相互勾連,隱隱構成一個無形的圈,

    將那口巨大的黑棺……鎖在了中央!這絕不是尋常的鎮魂安靈符!

    一股寒意比祠堂本身的陰冷更甚,瞬間竄遍全身。柳氏……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讓我守靈,

    真的是為了消解陸錚的怨氣?還是……另有所圖?這邪異的符咒,這夜夜滲血的棺材,

    這無風自鳴的銅鈴……它們之間,有什么關聯?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

    悄然鉆入我的腦海:或許,我守的不是靈。我守的……是祭品?

    日子在極致的恐懼和煎熬中緩慢爬行。每一夜,都重復著滲血的棺材和自鳴的銅鈴。那血,

    夜夜滲出,顏色似乎越來越深,越來越粘稠,腥氣也愈發濃重,帶著一種腐敗的甜膩感。

    銅鈴自鳴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聲音越來越響亮,有時甚至急促地連響數聲,如同催命的符咒。

    每一次鈴聲響起,都像有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進我的太陽穴,

    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眩暈。我的精神被拉扯到了極限,眼窩深陷,臉色蒼白得如同鬼魅。

    草席角落的薄被下,我藏起了一些偷偷掰下的、尖銳的燭臺碎片。柳氏每隔幾日便會來一次。

    她從不踏進祠堂,只是站在門外,隔著厚重的門板,用那種冰冷刻骨的聲音詢問:“如何?

    錚兒可有托夢?怨氣可曾消減?”她的語氣里,聽不出一絲悲傷,

    只有一種近乎狂熱的、病態的期待。我只能強撐著,

    用同樣冰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的聲音回答:“沒有。一切如常?!薄昂芎谩?/p>

    ”門外傳來她毫無波瀾的聲音,“守好你的本分。四十九夜,一夜不能少。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絕望和冰冷的寒意。她的“本分”,

    就是讓我在這活人地獄里,被一點點抽干精氣神,成為那口棺材里東西的養料嗎?第三十夜。

    風雨交加,雷聲轟鳴。祠堂內,長明燈的火苗被門外滲入的冷風吹得瘋狂搖曳,

    將棺材和牌位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群魔亂舞。

    滲血的滴答聲被淹沒在狂暴的雨聲和震耳的雷鳴里,但那銅鈴聲,卻穿透了一切喧囂,

    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叮鈴!叮鈴鈴!叮鈴鈴鈴——!那枚懸掛在橫梁上的青銅鈴鐺,

    如同發瘋般劇烈地抖動起來!細線繃得筆直,鈴聲密集得如同驟雨敲打玉盤!刺耳!尖銳!

    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呃……”我蜷縮在墻角,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但那鈴聲卻像直接鉆進腦海,在顱骨內震蕩、回響!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陣陣發黑,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翻涌上來。就在這時!“砰!”一聲沉悶至極的撞擊聲,

    猛地從祠堂中央響起!壓過了狂暴的雷雨,壓過了刺耳的鈴聲!是那口棺材!

    巨大的楠木棺槨,在雷光閃爍的瞬間,極其明顯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沉重的棺蓋與棺身之間,被震開了一道更寬的縫隙!

    一股更加濃郁、更加令人作嘔的腥腐氣息,混合著泥土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腐爛味,

    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閥門,猛地從那縫隙中噴涌而出!“啊——!”我再也無法抑制,

    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棺材動了!它動了!

    里面的東西……要出來了!恐懼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將我淹沒。我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

    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那枚銅鈴還在瘋狂地鳴響,

    如同為棺中惡鬼敲響的喪鐘。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外面的雷雨漸漸停歇,銅鈴的瘋狂抖動也終于平息下來,

    只剩下余音在死寂的祠堂里嗡嗡作響。棺材,恢復了死寂。那道被震開的縫隙,

    如同惡魔咧開的嘴角,在昏暗的光線下,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恐懼。我癱在冰冷的地上,

    冷汗浸透了全身,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目光渙散地望著那口沉寂下來的棺材,

    一個念頭在極致的恐懼中,反而異常清晰地浮現出來:柳氏想要的,恐怕不是消解怨氣。

    她想要的,是這棺材里的東西……活過來!而我,就是這邪術的祭品和鑰匙!第四十八夜。

    祠堂里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甜腥腐臭。那味道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濃烈,

    仿佛那口棺材里盛裝的東西,正在經歷著某種最后的、劇烈的蛻變。滲血已經不再是滴答聲,

    而是變成了一種粘稠的、緩慢的流淌。暗紅色的、如同半凝固血漿般的液體,

    不斷從棺蓋的縫隙里汩汩涌出,順著漆黑冰冷的棺壁向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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