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永昌三年春,京城的桃花開得正盛。城南貧民窟的一間破舊小院里,
沈知意正蹲在井邊搓洗衣物。她的手指被冷水泡得發白,手背上幾道凍瘡裂開了口子,
滲出血絲。“知意,快進屋來,外頭風大。”屋里傳來母親虛弱的咳嗽聲。
沈知意擦了擦額頭的汗,正要應答,院門突然被人踹開。三個衣著華貴的家丁闖了進來,
為首的那個瞇著眼打量她,忽然露出驚訝的表情。“像,真像!”他回頭對同伴說,
“帶回去給相爺看看。”沈知意還未來得及呼救,就被堵住嘴捆了起來。她拼命掙扎,
聽到屋里母親驚慌的呼喊聲和摔倒的聲響,眼淚奪眶而出。她被塞進一頂軟轎,
顛簸了約莫半個時辰,轎子停下時,她已經被帶進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穿過幾重院落,
她被推進一間香氣繚繞的閨房。“抬頭。”一個威嚴的聲音命令道。沈知意顫抖著抬起頭,
看見一位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旁邊站著個華服少女。那少女約莫十七八歲,
容貌竟與她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皮膚更為白皙,眉目間透著驕縱之氣。“父親,
這賤民怎配與我相像?”少女嫌惡地皺眉,手中的帕子掩住鼻子,“她身上有股窮酸味。
”沈相爺卻滿意地捋須:“清玥,這是天助我也。謝家催婚在即,你既不愿嫁那謝臨,
這丫頭正好派上用場。”沈知意這才明白,
自己是因為與相府嫡女沈清玥容貌相似而被抓來的。她跪在地上,
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大人饒命,民女家中還有病重的母親...”“你母親自有安置。
”沈相爺打斷她,“從今日起,你便是沈清玥。三日后嫁入將軍府,
若有半點差池——”他拍了拍手,一個家丁端上一只木盒,
打開后里面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沈知意渾身發抖,
認出那是隔壁張嬸的手指——張嬸曾幫她照顧母親。“你每犯一次錯,就有人為你付出代價。
”沈相爺的聲音如毒蛇般鉆入耳中。接下來的三天,沈知意被強迫學習貴族禮儀、言談舉止。
她被洗刷得脫了一層皮,頭發被精心護理,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第四日黎明,
她被塞進花轎,抬往將軍府。轎子搖晃間,
沈知意摸到袖中暗藏的銀簪——這是她唯一藏起來的武器。
她想起昨夜偷聽到的對話:沈清玥已與心上人私奔離京,沈相爺為保顏面,
決定讓她這個替身永遠取代嫡女。“我要活下去。”她咬緊牙關,“為了母親,
也為了查清父親當年的冤案。”十年前,她父親是朝中御史,
因彈劾沈相爺貪污軍餉而全家遭流放。途中父母雙亡,只有她和母親被舊部所救,
隱姓埋名藏于市井。她一直懷疑,父親的死與沈相爺和當時的謝將軍有關。
第二章花轎停在將軍府門前,喜樂聲震耳欲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轎簾,沈知意抬頭,
對上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謝臨——謝將軍的獨子,二十有五,已是朝中新貴。
他眉目如刀削般鋒利,右頰一道疤痕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傳聞他在邊關曾一人獨戰十余名胡人騎兵,那道疤便是那時留下的。“夫人。”他聲音低沉,
聽不出喜怒。沈知意垂下眼簾,將手遞給他。謝臨的手掌粗糙溫暖,卻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這個男子,很可能是她殺父仇人的兒子。拜堂成親的儀式繁復冗長,
沈知意機械地完成每一個動作。夜深時,她被送入洞房。謝臨被賓客纏住飲酒,
給了她喘息之機。她迅速環顧新房,目光落在梳妝臺的銅鏡上。鏡中的女子妝容精致,
鳳冠霞帔,哪還有半點洗衣女的影子?她苦笑一聲,
忽然注意到鏡框上刻著一行小字:“永昌元年,謝家軍大勝胡虜”。永昌元年,
正是她父親被流放的那年。門外傳來腳步聲,沈知意急忙坐回床邊。謝臨推門而入,
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他揮手讓喜娘退下,房門關上后,屋內陷入詭異的寂靜。
“沈小姐與傳聞大不相同。”謝臨忽然開口,手指輕撫過她的下巴,
“傳聞沈相嫡女驕縱任性,今日一見,倒是溫婉可人。”沈知意心跳如鼓,
強自鎮定:“人言可畏,將軍何必盡信?”謝臨低笑一聲,
忽然捏住她的手腕:“這繭子...沈小姐平日還親自做女紅?
”沈知意暗叫不好——這是她常年洗衣留下的痕跡。她急中生智:“自幼習琴,
讓將軍見笑了。”謝臨目光深沉,似要看穿她的偽裝,卻最終放開了手:“歇息吧。
”說完竟轉身離去,整夜未歸。沈知意長舒一口氣,卻知這只是開始。
謝臨顯然對她有所懷疑,她必須更加小心。次日清晨,丫鬟們伺候她梳洗時,
一個名叫碧桃的小丫鬟偷偷塞給她一張字條。沈知意趁人不備展開,
上面只有四個字:“母安,勿念”。這是沈相爺的警告——母親在他們手中,
她必須乖乖聽話。一月過去,沈知意逐漸適應了將軍府的生活。謝臨公務繁忙,
常常數日不歸,這給了她探查的機會。她發現謝臨書房中有個上鎖的柜子,
或許藏有重要文件。機會在一個雨夜來臨。謝臨奉命出城剿匪,沈知意借口送茶,潛入書房。
她用發簪撬開鎖,里面果然堆滿了軍報和密函。她快速翻找,
忽然手指一頓——那是一份永昌元年的名單,上面赫然有她父親沈瑜的名字,
旁邊批注著“已處置”三個字,落款是“謝”。沈知意渾身發冷,正欲細看,
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慌忙將文件塞回,剛鎖好柜門,書房門就被推開。
第三章謝臨渾身濕透站在門口,目光如電:“夫人在此作甚?”“見將軍深夜未歸,
特來送參茶。”沈知意端起桌上的茶盞,手卻止不住地顫抖。謝臨緩步走近,
雨水從他發梢滴落。他忽然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夫人手這么涼,可是病了?
”沈知意屏住呼吸,謝臨的拇指擦過她的唇瓣,眼神晦暗不明。就在氣氛凝滯到極點時,
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少將軍,相府來人,說沈小姐的母親病危!
”沈知意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謝臨扶住她,眉頭緊鎖:“我陪夫人回府探望。
”馬車冒雨疾馳,沈知意心如刀絞。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若有不測...她不敢往下想。
更令她恐懼的是,若母親臨終前說出她的真實身份,一切將前功盡棄。相府偏院,
沈母已奄奄一息。見到盛裝的女兒,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沈知意跪在床前,
緊握母親的手:“娘親,女兒來了...”沈母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艱難地抬手撫摸女兒的臉,
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活下去...報仇...”老人的手垂落下來,
眼睛永遠閉上了。沈知意咬破嘴唇才忍住哭聲,鮮血混著淚水滴落在母親逐漸冰冷的臉上。
謝臨站在門外,雨水順著他的輪廓滑下。他望著屋內悲痛欲絕的“妻子”,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當夜,沈知意將母親的遺體火化,
取了一撮骨灰裝入香囊貼身攜帶。回到將軍府,她站在窗前望著凄冷的月光,
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復仇。無論謝臨是否參與當年的陰謀,
她都要讓所有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價。即使要利用這個婚姻,
即使要欺騙這個可能無辜的男子,她也在所不惜。第二天清晨,沈知意換上一身素衣,
主動去書房見謝臨。“將軍,妾身有一事相求。”她盈盈下拜,眼中含淚,
“母親生前最想去普陀寺上香,妾身想為她完成遺愿。”謝臨放下手中公文,
審視著她:“近日匪患未平,出行恐有危險。”“若將軍不放心,可否親自陪同?
”沈知意抬頭,淚眼婆娑中帶著一絲期盼。謝臨沉默片刻,
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夫人近日...似乎與初來時大不相同。”沈知意心跳漏了一拍,
強自鎮定:“喪母之痛,讓人醒悟許多。”謝臨拇指摩挲著她的下巴,
忽然傾身在她耳邊低語:“明日我陪夫人去普陀寺。不過...”他的氣息噴在她耳畔,
“夫人最好記住,無論你是誰,現在都是謝沈氏。”沈知意渾身僵硬,謝臨已轉身離去,
留下她一人站在書房中,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知道了什么?還是僅僅懷疑?
沈知意攥緊衣袖中的香囊,骨灰的觸感提醒著她不能退縮。無論如何,
普陀寺之行勢在必行——那里有父親舊部接應,是她獲取更多線索的關鍵。窗外,
一只烏鴉落在枝頭,發出刺耳的叫聲,仿佛在預示著什么不祥之事即將發生。
第四章晨霧籠罩著普陀山,沈知意跟在謝臨身后拾級而上。青石臺階上沾著露水,
她的繡鞋已經濕透,卻渾然不覺。袖中的香囊貼著肌膚,母親的骨灰仿佛在發燙。
“夫人小心。”謝臨突然轉身,伸手扶住她險些滑倒的身子。
沈知意慌忙抽回手:“多謝將軍。”她不敢直視謝臨的眼睛,那目光太過銳利,
仿佛能洞穿她所有偽裝。山門處,一個小沙彌迎上來:“施主可是謝將軍?方丈已備好禪房。
”謝臨頷首,卻道:“先帶夫人去大殿上香。”大雄寶殿內檀香繚繞。沈知意跪在蒲團上,
雙手合十,眼角余光卻在搜尋父親舊部說的接應暗記——一朵刻在供桌腿上的梅花。
“夫人虔誠,岳母在天之靈必得安息。”謝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沈知意起身時故意碰倒了香爐,趁收拾時果然在供桌腿上發現了那朵梅花。花瓣指向殿后,
她心下了然。“將軍,妾身想去求支簽。”謝臨目光微閃:“我陪夫人同去。
”解簽處人滿為患。沈知意剛求得一簽,忽聽身后有人驚呼“走水了”。人群頓時大亂,
謝臨一把將她護在懷中。混亂中,有人塞給她一張字條。“夫人受驚了。”謝臨松開她時,
眉頭緊鎖,“這火起得蹊蹺。”沈知意將字條藏入袖中:“許是香客不慎。”回到禪院,
謝臨被方丈請去商議要事。沈知意急忙展開字條:“未時三刻,后山碑林,獨來。
”后山碑林荒僻冷清。沈知意繞過幾座古碑,忽然被人拉入一座殘破的碑亭。“小姐?
”一個滿臉刀疤的男子激動地跪下,“果然是您!老奴找了您十年!
”沈知意認出這是父親當年的親衛趙寒:“趙叔,我父親他...”“老爺死得冤啊!
”趙寒老淚縱橫,“當年沈相與謝老將軍合謀貪污軍餉,老爺查到證據,
他們便栽贓老爺通敵...”“謝臨可知此事?”“謝臨那時在邊關,
但他回京后一直在查此事。”趙寒壓低聲音,“小姐,您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沈相派人跟蹤您,他們懷疑您的身份了!
”沈知意心頭一震:“那我母親...”“您母親不是病死的。”趙寒咬牙道,
“她是被沈相的人毒死的,就因為她偷偷告訴了一個丫鬟您的真實身份。”沈知意雙腿一軟,
扶住石碑才沒倒下。袖中香囊突然變得千斤重。“小姐快走!
有人來了——”趙寒突然將她推向一旁,自己則迎向碑林深處。沈知意聽到一聲悶哼,
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她剛要去看,卻被一只大手捂住嘴拖入懷中。
謝臨的氣息噴在她耳畔:“別出聲。”謝臨帶著她迅速離開碑林,回到禪房才松開手。
沈知意驚魂未定:“將軍,剛才那是...”“刺客。”謝臨從懷中取出一枚帶血的飛鏢,
“沖著夫人來的。”沈知意注意到謝臨衣袖有破損,隱約見血:“您受傷了?”謝臨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