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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31 12:12:13

    作為頂級茶藝師,蘇念穿越成七十年代病弱孤女。孤身一人在知青點漏雨的草屋里,

    靠煮茶養活自己。某日暴雨天,蘇念在搶救野茶樹時暈倒,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他擦著蘇念臉上的泥輕喃:“別怕,我帶你回家。”后來他為蘇念申請駐地隨軍,

    高考時徹夜守考場外。當她擺出第一杯創業茶飲,他帶著滿肩將星推門而入。

    滿座賓客見證下,他單膝跪地打開絲絨盒:“念念,這株特供大紅袍,配得上你的茶席嗎?

    ”第一章雨點砸在知青點屋頂的茅草上,聲音悶得讓人心慌,

    像有無數只手在頭頂焦躁地捶打。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土腥氣,

    混著角落里柴火未燃盡的嗆人煙味,沉沉地壓下來。

    蘇念縮在角落里那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得透光的舊棉被。

    寒意從四面八方鉆進來,骨頭縫里都透著冷。她費力地咳嗽了幾聲,胸口憋悶得發疼,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細微的拉扯感。頭也昏沉沉的,像灌滿了渾濁的泥水。

    視線有些模糊,她勉強聚焦在身前那個豁了口的粗陶小炭爐上。爐火微弱,

    幾點猩紅在灰白的炭燼里時隱時現,掙扎著不肯熄滅。

    爐上坐著一個同樣粗陋、熏得發黑的陶罐,罐口氤氳出一縷細白的水汽,裊裊婷婷地升騰著。

    一股極淡、極清幽的香氣,就從那水汽里逸散出來。若有若無,

    卻異常執拗地穿透了屋子里潮濕的霉味、汗味和土腥味,像一縷無形卻堅韌的絲線,

    輕輕纏上人的鼻尖,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明。是野菊花。

    還有一點點……初春新發的嫩桑葉尖兒。這簡陋到近乎原始的環境,

    這具被時代遺棄般虛弱不堪的身體……蘇念閉了閉眼,壓下喉嚨口翻涌的酸澀。三天了,

    她依舊無法完全接受這個事實。就在三天前,她還是那個站在明亮潔凈的茶藝室里,

    指尖翻飛如蝶,為挑剔的客人點出價值千金一盞茶的頂級茶藝師蘇念。

    空氣里永遠流動著頂級龍井的清冽、陳年普洱的醇厚,或是頂級巖骨花香的霸道。

    那些名貴的茶器,溫潤如玉,光可鑒人,是她最熟悉的世界。然后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一道撕裂夜幕的慘白閃電……她最后的記憶,

    是撲向那株被狂風暴雨摧折得幾乎斷裂的百年老茶樹,

    試圖用身體去護住那些在電光下瑟瑟發抖的嫩芽……再睜眼,

    就成了七十年代這個同樣叫蘇念的十六歲孤女。瘦弱得像一根隨時會折斷的蘆葦,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父母雙亡,寄人籬下于刻薄的繼母家中。命運給她的“見面禮”,

    就是繼母那張因憤怒和算計而扭曲的臉。“替你妹下鄉去!”尖利的聲音幾乎刺穿耳膜。

    那張薄薄的、印著“紅星中學高中錄取通知書”的紙,

    在繼母涂著廉價紅指甲油的手里瞬間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像一場骯臟的雪,

    紛紛揚揚落在蘇念腳邊冰冷的水泥地上。“病秧子還想讀書?做夢!這福分,得緊著你妹妹!

    你,收拾東西,明天就跟街道辦的人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蘇念臉上。反抗?

    這具身體連站穩都費勁。爭辯?只會招來更惡毒的咒罵和可怕的拳腳。蘇念蜷在冰冷的角落,

    看著那些承載著原主卑微希望的紙屑,感覺靈魂的一部分也隨著那紙片一同被撕碎了。

    就這樣,她像一件無用的舊行李,被繼母迫不及待地甩上了開往北方偏遠農村的知青專列。

    幾天幾夜的顛簸,混濁的空氣,此起彼伏的嘔吐聲,最終停在這個叫“向陽屯”的地方。

    眼前這個低矮、破敗、散發著霉味的泥草屋,就是她和另外兩個女知青暫時的“家”。

    屋頂漏雨,墻壁透風,一張大土炕占了大半地方。唯一的“家具”,

    就是角落里這張搖搖欲墜的破床,分給了她這個“病號”。

    “咳咳……”又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咳嗽襲來,蘇念趕緊用手捂住嘴,

    瘦削的肩膀劇烈地起伏著。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紙反復摩擦,火辣辣地疼。她喘息著,

    目光再次落在那簡陋的陶罐上。水汽更盛了些,那縷混合著野菊和桑葉的清苦香氣,

    頑強地彌漫著,成了這絕望泥沼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憑著這具身體殘留的模糊記憶,以及她刻在骨子里的對草木氣息的敏銳,

    在村邊荒坡和溝渠旁,一點點辨認、采集那些能入口的、帶點藥用價值的野草嫩芽。

    野菊疏散風熱,桑葉清肺潤燥,

    幾顆曬干的野酸棗增加點微弱的酸味和安神效果……這是她在這缺醫少藥、物資匱乏的年代,

    對抗這具身體孱弱和內心荒蕪的唯一武器。第二章“吱呀——”破舊的木板門被推開,

    帶進一股更濃重的濕冷空氣和門外泥濘的氣息。同屋的女知青王紅梅和趙小蘭扛著鋤頭,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進來。兩人褲腿上濺滿了泥點子,頭發被雨水打濕,

    一縷縷貼在疲憊的臉上,臉色比蘇念好不了多少。“這鬼天氣!

    ”王紅梅把鋤頭重重往門邊一靠,濺起幾點泥漿,煩躁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剛下地沒多久就下這么大,活兒全耽擱了!”趙小蘭沒說話,

    只是默默地把濕透的外套脫下來,搭在屋里唯一一根充當晾衣繩的麻繩上,

    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很快匯成一灘小小的水漬。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蘇念,

    又看了看那個冒著熱氣的破陶罐,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帶著一種說不清是麻木還是嫌棄的復雜情緒。“又在弄你那點草根樹皮湯了?

    ”王紅梅灌了一大口涼水,嗓子眼發出咕咚的響聲,這才看向蘇念,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疲憊和不耐,“我說蘇念,你這身子骨,隊長都說了讓你先歇著,

    就別瞎折騰這些沒用的了。攢點力氣,等天晴了,多少也得去地里意思意思,

    不然工分一點沒有,年底分糧喝西北風啊?”蘇念沒抬頭,只是用一根磨得光滑的細樹枝,

    小心翼翼地撥弄了一下陶罐底下微弱的炭火。火光映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側臉,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靜的陰影。她聲音很低,帶著病后的沙啞,

    卻異常清晰:“這個……能潤潤嗓子,祛點濕氣。你們淋了雨,喝點熱的,能舒服些。

    ”王紅梅撇撇嘴,顯然沒聽進去。趙小蘭倒是猶豫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陶罐上。

    空氣里那股獨特的、清冽微苦的香氣,確實比屋里其他渾濁的味道要好聞得多。

    她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什么,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脫下沾滿泥巴的解放鞋,

    疲憊地坐在炕沿上揉著酸痛的小腿。屋子里只剩下柴火偶爾的噼啪聲、屋外嘩嘩的雨聲,

    以及蘇念壓抑的輕咳。氣氛沉悶得如同凝固的泥漿。就在這時,窗外灰暗的天色猛地一亮!

    一道刺眼的、慘白的電光如同巨斧劈開濃云,瞬間將屋內映照得一片慘白,纖毫畢現。

    緊接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頂炸開!

    整個泥草屋都跟著簌簌發抖,屋頂的茅草撲簌簌落下些灰塵。“媽呀!

    ”王紅梅嚇得驚叫一聲,手里的搪瓷缸差點掉地上。趙小蘭也猛地一哆嗦,

    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蘇念也被這近在咫尺的驚雷震得心臟狂跳,手一抖,

    手里的樹枝差點戳翻了陶罐。然而,就在那短暫得幾乎無法捕捉的電光撕裂天地的瞬間,

    她的目光,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

    死死地釘在了知青點后面、靠近后山的那片陡峭山坡上!在那刺目的白光下,

    就在一片被狂風吹得瘋狂搖擺、即將折斷的灌木叢邊緣,

    一株極其特殊的植物輪廓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它的枝干不高,

    卻透著一股與周圍雜木截然不同的韌勁,在狂風中艱難地挺立著。

    最讓她血液幾乎凝固的是那些葉片!在強光的映照下,

    葉片背面竟反射出一種極其獨特的、細密如霜的銀毫!電光一閃即逝,

    但那驚鴻一瞥的“銀霜”,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蘇念的視網膜上!

    是她前世最后時刻試圖保護的那類古茶樹的特征!是銀霜茶!

    一種瀕臨滅絕、只在古籍中偶有記載的珍稀原生種!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狂喜瞬間沖垮了蘇念的理智!怎么會?在這個時空?

    這個貧瘠的山坳里?她腦子里一片空白,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我的……樹……”她喃喃著,聲音輕得像夢囈,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燃著兩簇幽火。

    “蘇念?你發什么呆?嚇傻啦?”王紅梅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蘇念猛地回神,顧不上解釋,

    也顧不上身體的虛弱和屋外的狂風暴雨。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對珍稀茶種的保護本能壓倒了一切!她掀開那床薄被,甚至沒穿鞋,

    赤著腳就踉蹌著沖向門口。“哎!你干什么去!”趙小蘭驚愕地喊道。門被蘇念一把拉開!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在她單薄的身上,

    瞬間將她的頭發和破舊的單衣打得濕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刺骨的寒意讓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眼前發黑。但她不管不顧,目光死死鎖住后山坡那個方向,

    跌跌撞撞地沖進了白茫茫的雨幕里。“瘋了!她真是瘋了!”王紅梅在門口跺腳大喊,

    “快回來!你不要命了!”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臉上、身上,腳下的泥地濕滑無比。

    蘇念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跋涉,狂風幾乎要將她這輕飄飄的身體卷走。

    每一次呼吸都灌滿了冰冷的雨水和空氣,胸口火燒火燎地疼,咳嗽被強行壓抑在喉嚨里。

    她什么都顧不上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吶喊:找到它!護住它!那是銀霜茶!

    是茶人的無價之寶!不能讓它在風雨中折斷了!山坡越來越陡峭,雨水沖刷著泥土,

    形成渾濁的小溪流。她手腳并用,指甲摳進冰冷的泥里,被尖銳的石子和草根劃破,

    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每一次向上攀爬都耗盡她殘存的力氣,眼前陣陣發黑,

    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終于,她看到了!就在前面幾米遠的地方!

    那株在風雨中飄搖的小樹!它纖細的枝條被狂風狠狠壓彎,

    其中一根較粗的主枝已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開了一道刺眼的白茬!眼看就要徹底折斷!

    “不……!”蘇念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嗚咽,不知從哪里爆發出一股力氣,猛地向前一撲!

    冰冷的、裹挾著泥土和草屑的雨水瞬間灌滿了她的口鼻!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重重地摔倒在泥水里,濺起渾濁的水花。冰冷的泥漿包裹著她,

    刺骨的寒意從每一個毛孔鉆進去,迅速吞噬著她本就微弱的體溫。

    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被這一摔徹底抽空,連指尖都無法動彈一下。她用盡最后一點意識,

    艱難地偏過頭。渾濁的泥水糊住了她的眼睛,透過模糊的雨幕,她看到那根裂開的主枝,

    在狂風中絕望地顫抖著,那抹珍貴的銀霜底色在灰暗的天色下若隱若現。近在咫尺,

    卻無能為力。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

    黑暗溫柔地、不容抗拒地籠罩下來。第三章好冷……好累……徹底陷入黑暗前,

    她似乎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踏破泥水而來,由遠及近,異常有力。下一秒,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從冰冷的泥漿里猛地托起!

    身體驟然離開了冰冷刺骨的地面,落入一個堅硬、滾燙、帶著強烈男性氣息的懷抱!

    那懷抱像一座驟然降臨的堡壘,隔絕了外面肆虐的風雨和刺骨的寒意。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冰冷麻木的臉上,混著雨水滑落。是血?還是……雨水?

    一個低沉、緊繃、帶著不容錯辨的急切與焦灼的男聲,穿透了嘩嘩的雨聲和耳邊嗡鳴的風聲,

    清晰地鉆進她即將渙散的意識里,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穿透力:“別怕。

    ”滾燙的指腹帶著薄繭,極其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笨拙地擦拭著上面冰冷的泥水和血污,

    動作小心翼翼得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我帶你回家。”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最后一瞬,

    蘇念只捕捉到一片模糊的、濕透的橄欖綠。那顏色,

    像極了暴雨后山野里最沉靜、最蓬勃的生機。意識像沉在冰冷渾濁的水底,

    每一次掙扎著想要浮起,都被沉重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拖拽回去。混沌中,

    只有兩個感覺異常清晰:骨頭縫里透出的冷,和身下傳來的、富有節奏的顛簸感。

    這顛簸并不劇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力量,

    仿佛承載她的是一片移動的、溫熱的陸地。蘇念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先是模糊一片,

    只能分辨出大片濕透的、深沉的橄欖綠,布料粗糙的紋理近在咫尺。

    一股混合著雨水、泥土、硝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陽剛的男性氣息,

    霸道地涌入鼻腔。她的頭枕在一個堅硬而寬闊的地方,隔著濕透的衣物,

    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緊繃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以及沉穩有力的心跳——咚,咚,

    咚——這規律的聲音穿透風雨的喧囂,奇異地壓下了她胸腔里火燒火燎的痛楚和驚悸。

    她微微轉動脖頸,向上看去。線條冷硬的下頜首先映入眼簾,沾著雨水,繃得很緊。再往上,

    是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唇角微微下壓,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匯聚到下巴尖,滴落下來,砸在她額頭上,帶著微溫。

    然后,她撞進了一雙眼睛里。那眼睛正低垂著看向她,目光銳利如鷹隼,

    帶著審視和一種不容錯辨的焦灼。瞳仁是極深的墨色,

    此刻映著灰蒙蒙的天光和她蒼白狼狽的影子,深處卻仿佛燃著兩簇幽暗的火,

    專注得令人心頭發顫。雨水打濕了他濃密的睫毛,卻絲毫不減那眼神的穿透力。蘇念的心跳,

    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種被強大存在完全籠罩的、陌生而強烈的沖擊感。“醒了?

    ”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像被砂石磨礪過,帶著風雨的痕跡,卻異常清晰沉穩。

    他抱著她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緊了些,步伐依舊穩健地踏在泥濘的山路上,每一步都深深陷入,

    又堅定地拔出。“……”蘇念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緊,只能發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她想問那棵樹,想掙扎,但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肺部更像破風箱一樣,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尖銳的拉扯痛。“別動,也別說話。”他的命令簡潔有力,

    帶著軍人特有的不容置疑,“你嗆了水,受了寒,需要保暖。” 他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

    那沉穩的心跳聲更清晰地傳遞過來。蘇念這才遲鈍地感覺到,

    自己身上似乎裹著一件同樣濕透、卻異常寬大的軍裝外套,勉強隔絕著一點風雨。

    而他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同樣濕透、緊貼在健碩身軀上的軍綠色背心,

    雨水沿著賁張的肌肉線條肆意流淌。寒冷和眩暈再次襲來,蘇念無力地閉上眼,

    將頭更深地埋進那片溫熱的橄欖綠里,

    汲取著那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令人心安的暖意和力量。鼻尖縈繞的,

    全是屬于他的、剛硬又帶著硝煙余燼般的氣息。不知過了多久,顛簸停止了。“陸排長!

    人找著了?”一個急切的中年男聲響起,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嗯。高燒,嗆水,

    可能還有外傷。”抱著她的男人——陸沉舟,簡短地回應。蘇念感覺到自己被小心地轉移,

    放到了一個相對平穩的地方,似乎是門板之類的東西。“快快快!抬衛生所去!

    ”另一個聲音喊道。“陸排長,你這……”先前的中年男人聲音帶著驚訝。“我沒事。

    ”陸沉舟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但蘇念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張隊長,麻煩您找人照看一下知青點后面山坡上,

    靠近斷崖灌木叢邊有一棵小樹,樹枝快折了,想法子固定一下。她……很在意。

    ”蘇念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涌上眼眶。他竟然……注意到了?

    在那樣的混亂和危急中?“樹?哦哦,行行行,我這就讓人去看看!”張隊長雖然不明所以,

    但答應得很痛快。門板被抬起,蘇念感覺自己又開始移動。

    她努力想睜開眼再看一看那個身影,眼皮卻沉重得像灌了鉛。

    只模糊聽到陸沉舟最后一句低沉的話,似乎是對抬擔架的人說的:“穩著點。”接著,

    便徹底陷入了昏沉的黑暗。這一次,不再是無邊冰冷的絕望,

    那沉穩的心跳聲和那句“我帶你回家”,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第四章……向陽屯的赤腳醫生王老栓,看著擔架上氣息微弱、渾身滾燙的蘇念,

    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粗糙的手指搭在蘇念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腕上,半晌,

    重重嘆了口氣。“寒氣入肺,驚悸過度,底子太虛了!這姑娘……唉!”他搖著頭,

    翻出幾片發黃的土霉素,又抓了一小把曬干的柴胡、黃芩根,“先用這個頂頂,退燒消炎。

    她這身子骨,得精細養著,不然落下病根,一輩子的事!”藥很苦,

    混著柴胡、黃芩的草木腥氣,蘇念在昏沉中被灌下去,只覺得從喉嚨一路苦到胃里。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一只帶著薄繭、溫度很高的大手,

    極其短暫地、安撫性地碰了碰她的額頭,快得像是錯覺。再次清醒,

    是被一陣刻意壓低的爭吵聲吵醒的。“……張隊長!不是我們不講革命情誼!

    ”是王紅梅拔高的、帶著委屈和不忿的嗓音,“你也看見了,她這病病歪歪的,

    活兒一點干不了!我們仨擠一個炕,她那咳嗽就沒停過!夜里聽著都瘆人!

    這要是傳染了……”“就是!”趙小蘭的聲音也響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尖銳,

    “她自己弄那些草根樹皮喝,誰知道干不干凈?萬一惹上什么病,我們找誰說理去?

    我們響應號召下鄉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不是來伺候病號的!”蘇念躺在冰冷的炕上,

    身上蓋著那床薄被,胸口悶得發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的嗡鳴。她閉著眼,

    睫毛卻控制不住地顫抖。知青點低矮的泥墻,似乎把那些冰冷的指責和嫌棄,

    無限地放大、回響,字字句句都像冰錐,扎進她本就脆弱的心防里。寄人籬下的孤苦,

    被繼母拋棄的絕望,身體沉重的負擔,此刻被同伴的厭棄推到了頂點。一滴滾燙的淚,

    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洇進鬢角。門外沉默了片刻。“胡鬧!”張隊長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蘇念同志是響應號召來的知青!她病了,是客觀困難!你們這是搞分裂!

    是破壞革命隊伍的團結友愛!”“隊長!話不能這么說!”王紅梅急了,

    “我們也要干活掙工分吃飯啊!她占著地方,我們……”“好了!”張隊長煩躁地打斷,

    “隊里研究過了!蘇念同志暫時無法參加重體力勞動,但也不能白占口糧!這樣,

    村東頭老韓家旁邊那個放雜物的破窩棚,拾掇拾掇還能住人。

    隊里給她記個‘看青’的輕省活,工分少點,口糧也按最低標準分。讓她搬過去!

    這樣總行了吧?”看青?就是守著莊稼地,驅趕鳥雀。工分少得可憐,僅夠吊命。

    破窩棚……蘇念幾乎能想象那四面漏風、陰暗潮濕的樣子。

    王紅梅和趙小蘭似乎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嘟囔了幾句“這還差不多”,腳步聲漸漸遠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張隊長走了進來,看著炕上閉著眼、臉色蒼白如紙的蘇念,

    重重嘆了口氣,語氣復雜:“蘇念同志啊,隊里的決定你也聽到了。情況特殊,

    你也體諒體諒。那窩棚是破了點,但好歹……是個單獨的地方,清靜。你看青的活兒,

    等你稍微能動彈了再說。”蘇念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沉寂的死水。她沒有看張隊長,

    目光空洞地望著糊著舊報紙的頂棚,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謝謝隊長,我……知道了。

    ”沒有抱怨,沒有哀求。這平靜的接受,反而讓張隊長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搓了搓手,

    又嘆了口氣:“那你……收拾收拾?回頭我讓人幫你把東西搬過去。” 說完,

    搖著頭走了出去。破窩棚比想象中更糟。低矮,土坯墻裂著大縫,屋頂覆蓋著稀疏的茅草,

    幾處大的破洞用破油氈布勉強釘著。門是幾塊朽爛的木板拼湊的,關不嚴實。

    里面堆著些廢棄的農具和雜物,散發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土氣。唯一的“家具”,

    是一張用磚頭和破木板搭起來的“床”。蘇念抱著自己單薄的鋪蓋卷,站在門口,

    看著這方寸之地,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比知青點的通鋪還不如。“蘇念同志?

    ”一個溫和敦厚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蘇念回頭,是村里的老支書,

    手里還拿著個豁了口的舊瓦罐和一個用舊布包著的小包裹。“張隊長都跟我說了。

    ”老支書把瓦罐放在門口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上,又把小包裹遞過來,

    臉上是飽經風霜的慈祥,“這瓦罐是干凈的,你先湊合用。這里頭是點小米和紅薯干,不多,

    你先對付幾天。看青的活兒不急,把身子養好是正經。人活著,就有盼頭。

    ”他拍了拍蘇念瘦削的肩膀,眼神里有種洞悉世事的平和。“謝謝……謝謝老支書。

    ”蘇念接過那帶著體溫的小包裹,指尖冰涼,心頭卻因為這微小的善意,

    注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流。活下去。是啊,她得活下去。為了那株銀霜茶,

    也為了這黑暗中遞過來的一捧米。送走老支書,蘇念深吸一口氣,

    踏進了這間屬于自己的“牢籠”。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忍著眩暈和咳嗽,

    把雜物盡量歸攏到角落,清掃掉厚厚的積塵。用破瓦罐從遠處的小溪一趟趟提來水,

    擦洗那張吱呀作響的“床板”。沒有炭爐,她只能在窩棚外背風的角落,

    用撿來的枯枝生一小堆火,用瓦罐燒水。

    當那簡陋的陶罐(她唯一從知青點帶來的“財產”)再次坐在微弱的火苗上,

    里面翻滾著幾片在溪邊新采的、帶著泥土清氣的蒲公英葉子時,

    那股熟悉的、清苦微甘的氣息裊裊升起,終于驅散了一絲窩棚里令人窒息的絕望。活下去。

    她捧著溫熱的陶罐,汲取著那一點點可憐的暖意,看著罐口升騰的白氣,

    在破敗的屋頂破洞透進來的光柱里變幻形狀。眼神,從最初的死寂麻木,一點點沉淀下來,

    凝聚成一種近乎執拗的平靜。她得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第五章日子在清苦和病痛中緩慢流淌。蘇念的身體依舊虛弱,咳嗽時好時壞,

    但她強迫自己每日起身,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活動。看青的活兒確實輕省,

    大部分時間只需在田埂上慢慢走動,偶爾揮動綁著破布的竹竿,驚走偷食的鳥雀。

    工分少得可憐,分到的口糧也僅夠勉強糊口,老支書偶爾接濟的那點紅薯干和小米,

    成了她唯一的營養補充。但她有了更多的時間。時間,去后山。那株銀霜茶,

    成了她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亮色和支撐。陸沉舟的話顯然起了作用。

    張隊長派人用幾根結實的木棍和麻繩,小心翼翼地將那根快要斷裂的主枝固定支撐了起來。

    暴雨過后,它竟然頑強地挺了過來,只是葉片顯得有些憔悴。蘇念幾乎每天都會拖著病體,

    走上那段陡峭的山坡。她像朝圣一般,跪坐在那株小樹旁,

    用指尖極其輕柔地拂去葉片上的浮塵,檢查支撐的繩索是否牢固,

    觀察它新抽出的每一根嫩芽。她會帶來瓦罐里燒好的、最干凈的水,

    一點點澆灌在它干渴的根部。有時只是靜靜地看著它,一看就是小半天,

    仿佛能從那些在陽光下偶爾閃爍銀毫的葉片里,汲取到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她的舉動,

    在閉塞的向陽屯,無疑成了異類。“看,那個病秧子又去后山了!”“神神叨叨的,

    對著一棵破樹能看半天,怕不是腦子也有毛病?”“聽說在知青點就整天弄些草根樹皮喝,

    邪門得很!”“離她遠點,晦氣!”村婦們聚在溪邊洗衣、在村口納鞋底時,

    竊竊私語和毫不掩飾的指指點點,像無處不在的寒風,刮過蘇念的脊背。她只是低著頭,

    抱著自己的小瓦罐,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走過。那些惡意的揣測和排斥,

    被她隔絕在由那株銀霜茶構筑的精神堡壘之外。她開始更仔細地探索向陽屯周圍的山野。

    憑借著前世頂尖茶藝師對草木氣息刻入骨髓的敏銳,

    以及這具身體殘留的、關于鄉野植物的模糊記憶,她像尋寶一樣,

    辨認著每一種能入口、或能藥用的植物。

    野菊花、金銀花、薄荷、夏枯草、車前草、魚腥草……她小心翼翼地采集,在窩棚外晾曬。

    那只粗陋的陶罐,成了她唯一的實驗場。

    不同草藥的搭配、熬煮時間的掌控、口味的調試……每一次微小的成功,

    比如一碗能稍稍壓下咳嗽的蒲公英桔梗湯,或是一杯能驅散些許暑氣的薄荷金銀花露,

    都讓她干涸的心田得到一絲微小的滋潤。日子依舊艱難,清湯寡水,形單影只。

    但窩棚外晾曬的草藥漸漸多了起來,空氣里也時常彌漫著各種草木熬煮后清新或苦澀的氣息。

    蘇念的眼神,在日復一日的病痛和孤寂中,卻奇異地沉淀出一種近乎玉石般的溫潤和安靜。

    這天午后,陽光難得有些暖意。

    蘇念坐在窩棚門口的小馬扎上(用撿來的破木條自己勉強釘的),

    面前擺著那只粗陶罐和幾個同樣粗糙的陶碗。

    她正專注地將曬干的野菊花和幾片新采的嫩桑葉投入罐中,注入滾水。

    清冽微苦的香氣很快彌散開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在土路上,

    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節奏感。蘇念下意識地抬頭。橄欖綠的身影闖入眼簾。高大,挺拔,

    像一株移動的青松。陸沉舟換了一身干凈的軍裝,風紀扣扣得一絲不茍,帽檐下,

    依舊是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他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印著紅五星的軍綠色挎包。

    他徑直走到窩棚前,目光先是在蘇念蒼白但似乎比上次見面多了點生氣的臉上停頓了一瞬,

    隨即掃過她面前簡陋的茶具和旁邊晾曬的各種草藥,

    最后落在她身后那個低矮破敗、仿佛隨時會倒塌的窩棚上。他英挺的眉峰,

    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卻沉甸甸的復雜情緒。蘇念的心跳,

    毫無預兆地加快了。她慌忙想站起身,卻因為動作太急,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

    一只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快如閃電般伸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那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袖傳來,燙得驚人。“坐著。”陸沉舟的聲音低沉依舊,

    帶著命令的口吻,卻似乎比上次少了幾分緊繃的冷硬。他松開手,

    仿佛剛才的觸碰只是她的錯覺。蘇念坐了回去,臉頰有些發熱,垂著眼不敢看他,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陸沉舟沒說話,

    只是將手里那個沉甸甸的軍挎包放在了蘇念腳邊那塊還算干凈的石頭上。挎包口敞著,

    露出里面黃澄澄的小米、紅艷艷的大棗、一小包油紙裹著的紅糖,

    甚至還有幾塊用干凈白布包著的、看起來就暄軟的白面饃饃。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

    這些無異于珍饈美味。“給你的。”他言簡意賅,目光卻落在她那只冒著熱氣的陶罐上,

    “這……是什么?”蘇念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茶”,

    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和黯然。“就是……一些野菊花和桑葉,胡亂煮的水。不值錢的。

    ”她低聲說,帶著點自嘲。在見識過頂級茶道的他面前,這簡陋的草根湯,

    顯得如此卑微可笑。陸沉舟卻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陰影。他俯身,

    湊近了那只粗陶罐。鼻翼微微翕動,很認真地嗅了嗅那升騰的、帶著清苦藥草香的白氣。

    “聞著,很清爽。”他直起身,看著她,墨黑的眸子里沒有半分輕視,

    反而帶著一絲探究的肯定,“能喝嗎?”蘇念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她遲疑地點點頭,拿起一個相對干凈的陶碗,用樹枝充當的“筷子”小心地撇去浮沫,

    倒了小半碗金黃色的湯水,雙手捧著,有些局促地遞過去。第六章“小心……燙。

    ”陸沉舟沒有絲毫猶豫,接過那只粗陋的碗。碗沿還帶著豁口。他毫不在意,湊到唇邊,

    吹了吹氣,然后喝了一大口。滾燙微苦的液體滑過喉嚨,

    帶著野菊花特有的清冽和桑葉淡淡的青草氣息,瞬間沖散了行軍帶來的燥熱和疲憊。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眉心微蹙,似乎不太適應這種純粹的苦味,但很快,

    那微蹙的眉頭又舒展開,眼底掠過一絲細微的亮光。“好喝?”蘇念緊張地看著他,

    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陸沉舟放下碗,碗底還剩一點殘液。他看著蘇念,目光沉靜而專注,

    仿佛在評價一件極其重要的事物,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很特別。提神。解乏。

    ”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比白開水強。”這樸素的評價,卻像一道暖流,

    猝不及防地沖垮了蘇念心中那堵由無數冷眼和排斥筑起的高墻。

    一股強烈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慌忙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洶涌的情緒。

    她以為會看到嫌棄,看到憐憫,或者只是出于禮貌的敷衍。卻沒想到,

    是這種近乎直白的肯定。在這個連同伴都嫌她晦氣的世界里,這個強大如山的男人,

    給了她煮的草根湯,一句“很特別”。陸沉舟看著她低垂的發頂和微微顫抖的肩膀,

    沉默了片刻。他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將目光投向窩棚后面那個陡峭的山坡方向。“那棵樹,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篤定,“活了。新芽長得不錯。”蘇念猛地抬起頭,

    通紅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感激,像瞬間被點亮的星辰。“真的?

    您……您去看過了?”“嗯。”陸沉舟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看著女孩眼中驟然迸發的光彩,那光芒甚至暫時驅散了她臉上的病容,

    讓他心頭那點沉甸甸的東西,似乎也松動了一絲。“是什么樹?值得你命都不要了去護著?

    ”他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蘇念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復雜,有珍視,有敬畏,

    還有一種陸沉舟無法完全解讀的、穿越了時空的執著。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搖頭,

    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它……很珍貴。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珍貴。

    謝謝您,陸排長。謝謝您救了它……也救了我。” 那句“我帶你回家”,仿佛還在耳邊。

    陸沉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他彎腰,提起那個沉甸甸的軍挎包,

    直接放進了窩棚里那張破木板搭的“桌子”上。“東西收好。身體要緊。”他站直身體,

    軍姿挺拔如松,“我駐地離這不遠。有事……可以找張隊長帶話。”說完,

    他最后看了一眼蘇念蒼白卻因為激動而染上一點紅暈的臉頰,

    還有她面前那罐裊裊生煙的“野草湯”,利落地轉身,大步離去。

    軍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步伐依舊沉穩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節奏。

    蘇念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腳邊的軍挎包里,糧食和食物的香氣隱隱飄出。

    她捧起那碗陸沉舟喝過的、還剩一點底子的菊花桑葉湯,碗壁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她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喝了下去。那清苦的味道,第一次,嘗出了一絲回甘。

    陸沉舟留下的糧食,像及時雨,滋潤了蘇念瀕臨枯竭的身體。小米粥的溫軟,

    紅棗紅糖水的甘甜,白面饃饃的麥香,這些最樸實的滋養,

    讓她干瘦的臉頰終于有了一點點血色,咳嗽的頻率也降低了許多。他留下的,不僅僅是食物,

    還有一句“很特別”的肯定,和那句關于銀霜茶新芽的告知。這微小的認可和關心,

    像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蘇念沉寂的心湖里漾開了一圈圈希望的漣漪。

    她開始更用心地經營自己這方破敗的小天地。窩棚依舊簡陋,卻被她收拾得異常整潔。

    晾曬的草藥分門別類,用干凈的破布包好,碼放整齊。那只粗陶罐被她反復擦洗,

    成了最珍貴的器具。她甚至用柔韌的草莖,嘗試著編織一些小墊子、小筐籃,雖然粗糙,

    卻也增添了幾分生氣。更重要的是,她開始更系統、更大膽地嘗試她的“草木茶”。

    向陽屯地處偏僻,周圍山巒起伏,植被豐富得超乎想象。

    蘇念憑借著她對草木天生的敏銳和前世積累的淵博茶學知識,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

    在山野間仔細搜尋。她發現了成片野生的金銀花藤,花期正盛,

    清香撲鼻;找到了溪邊叢生的薄荷,

    清涼醒腦;采到了帶著獨特松木清香的松針;甚至在向陽的山坡上,

    發現了幾株野生的山楂樹,紅彤彤的小果子掛滿枝頭,酸甜可口。

    她還驚喜地找到了一些陳皮(曬干的橘子皮)和甘草根,這些都是極好的藥食同源之物。

    每一次發現,都讓她欣喜若狂。她不再滿足于簡單的單方沖泡,而是開始嘗試復雜的配伍。

    清晨露水未干時采摘帶著銀毫的嫩桑葉,配以幾朵初綻的野菊,

    清肝明目;午后的薄荷、金銀花加上幾片甘草根,煮成涼茶,消暑解渴,

    隱隱帶著一絲甘甜;采摘半青半紅的山楂果,切片曬干,與陳皮、松針同煮,酸香開胃,

    還能消食化積……她甚至嘗試著將一些味道過于苦澀或藥性稍猛的草藥,

    用極其微量的紅糖或者曬干的山楂片來調和,改善口感。

    熬煮的火候、時間、不同材料的配比,

    她都用心記錄(用樹枝在撿來的、相對平整的石片上劃痕)。每一次微小的調整,

    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只粗陶罐,成了她最親密的伙伴,

    罐口升騰的白氣和彌漫的、變幻莫測的草木清香,是她對抗孤寂和病痛最溫柔的武器。

    第七章她將這些熬煮好的“茶湯”,小心翼翼地盛在洗刷干凈的陶碗里。自己喝一部分,

    另一部分,則成了她笨拙的敲門磚。她沒有貿然去接近那些依舊對她指指點點的村民。

    而是選擇了那些在田間地頭、溪邊林下默默勞作的老人。他們往往飽受歲月和辛勞的侵蝕,

    腰腿疼痛、胃寒腹脹、或是夏日里難耐的燥熱煩渴,是常年的困擾。她會默默地走過去,

    遞上一碗溫熱的、飄散著清香的茶湯。“阿婆,天熱,喝碗水歇歇吧。放了點薄荷金銀花,

    解暑的。”“大爺,看您揉腰,這湯里添了點松針和甘草,您試試,看能不能舒坦點?

    ”“叔,聽您咳嗦,這湯里有枇杷葉(她新發現的)和陳皮,潤潤嗓子?”起初,

    老人們是驚疑不定的。看著這個蒼白瘦弱、被傳得有些邪乎的女知青,

    再看看她手里那碗顏色可疑的湯水,眼神里充滿了戒備和猶豫。蘇念也不多言,

    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而坦然。有時,她會當著老人的面,自己先喝上一小口。

    她熬煮的湯水,或許簡陋,但那份用心和對藥性的基本把握,讓她有底氣保證至少無害。

    終于,有耐不住暑熱口干的老漢,或是被腰腿痛折磨得難受的老婆婆,遲疑地接過了碗。

    小心翼翼地嘗一口,再嘗一口……清冽、微甘、或是帶著恰到好處酸味的湯汁滑入喉嚨,

    疲憊燥熱的身體仿佛被一股清泉溫柔地撫慰過,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咦?

    這水……是有點不一樣,怪清爽的!”“哎喲,這酸溜溜的,

    喝了肚里是舒坦點……”“丫頭,你這……放了啥?

    喝了嗓子是沒那么癢了……”微小的認可,如同星火,開始在老人們渾濁的眼中點亮。

    一傳十,十傳百。向陽屯的輿論風向,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村東頭那個病……那個蘇知青,熬的水是有點門道,我爹喝了說腿沒那么沉了!

    ”“王婆子咳了大半個月,喝了幾天她給的湯,這兩天夜里安生多了!”“那丫頭看著弱,

    心倒是善,熬的水也干凈,不像有些人說的邪乎……”“神神叨叨”和“晦氣”的標簽,

    漸漸被“手巧”、“心善”、“熬的水管用”所取代。雖然依舊有人心存疑慮,

    但投向蘇念窩棚的目光,不再全是冰冷的排斥,多了幾分好奇和探究。蘇念依舊沉默寡言,

    大部分時間獨來獨往。但她能感覺到,當她抱著瓦罐去溪邊打水時,

    洗衣的婦人們不再立刻壓低聲音或挪開位置;當她晾曬草藥時,

    偶爾會有路過的老人停下腳步,笑著問一句:“蘇知青,又曬啥好東西呢?

    ”這份逐漸積累的、微薄卻真實的好感,成了她立足向陽屯的第一塊基石。她依舊清貧,

    依舊病弱,但脊背,卻在無人察覺時,挺直了一些。這天,

    蘇念正在窩棚外翻曬新采的一批山楂片。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

    空氣中彌漫著山楂特有的酸甜氣息。一陣熟悉的、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的心,

    不由自主地快跳了幾下。抬起頭,果然看到那抹挺拔的橄欖綠。陸沉舟又來了。

    他手里依舊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軍挎包,但這次,

    、暗綠的松針、紅艷的山楂片、卷曲的陳皮、還有各種她叫不出名但精心處理過的草葉根莖。

    陽光下,這些草木散發著干燥而純粹的清香。他眼中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

    隨即是毫不掩飾的贊賞。他走到蘇念面前,將挎包遞給她:“營部發的罐頭,還有一點白糖。

    ” 聲音依舊簡潔。“謝謝陸排長。”蘇念接過沉甸甸的挎包,低聲道謝。她的目光,

    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窩棚里那只粗陶罐。陸沉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梢微挑:“有新‘茶’?

    ”蘇念的臉頰微微發熱,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剛煮好的山楂陳皮湯,

    加了點甘草……您……要不要嘗嘗?” 這是她最近調配出來,口感最好的一款,酸甜適口,

    生津開胃。陸沉舟沒有半點猶豫:“好。”蘇念連忙走進窩棚,

    倒了一碗色澤紅亮、散發著誘人酸甜香氣的湯水,小心翼翼地捧出來。陸沉舟接過,

    還是那只豁口的粗陶碗。他低頭,看著碗中清澈的湯液,湊近聞了聞,

    那股混合著果酸和陳皮辛香的獨特氣息,讓他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他吹了吹,

    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山楂天然的酸味被陳皮和甘草巧妙地調和,

    酸得爽利開胃,又帶著一絲回甘,瞬間激活了味蕾,驅散了行軍的枯燥和疲憊。“好!

    ”他放下碗,碗底空空如也,看著蘇念,眼神亮得驚人,帶著軍人特有的直率肯定,

    “這個味道好!提神,開胃!比上次的更順口。” 他甚至回味似的咂了下嘴。

    蘇念的臉更紅了,心底卻像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煙花。能得到他如此直白的肯定,

    比得到十個村民的認可更讓她雀躍。“您喜歡就好。”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陸沉舟看著她臉上那抹難得的、因喜悅而生的生動紅暈,眼神深了深。他沉默了幾秒,

    忽然開口,語氣鄭重:“蘇念同志,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蘇念心頭一跳,疑惑地看向他。

    “我觀察你很久了。”陸沉舟的目光掃過她晾曬的那些草木,最后落回她臉上,坦蕩而直接,

    “你對這些草木,很有天賦。熬煮的湯水,也確有實效。我們部隊拉練、施工,

    戰士們在野外時間長,條件艱苦。尤其夏天,暑熱難當,很多人胃口差,

    容易中暑;冬天又寒冷刺骨。后勤上,

    一直想找點方便攜帶、又能解暑驅寒、提振精神的東西,替代單調的白開水。

    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他頓了頓,看著蘇念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想,

    請你幫忙。用你的方法,幫我們熬制一批這種……藥茶。材料我們想辦法提供,

    或者折算成錢糧給你。你看,行不行?

    ”第八章轟——蘇念只覺得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請她……熬茶?給部隊?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狂喜瞬間席卷了她!她從未想過,自己在這破敗窩棚里,

    憑著本能和前世記憶搗鼓出的東西,竟然能……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能得到眼前這個鐵血軍人的正式認可和委托?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看著陸沉舟,那雙清澈的杏眼里,瞬間盈滿了水光,

    亮得驚人。“我……我能行嗎?”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是激動,也是巨大的不確信。

    “我說你行,你就行。”陸沉舟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強大力量。

    他看著女孩眼中驟然迸發的、如同星火燎原般的光彩,

    那光芒甚至讓她整個人都生動明亮起來。他心頭那點沉甸甸的東西,

    似乎徹底被這光芒融化了,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試試看,

    蘇念同志。”他伸出手,不是遞東西,而是第一次,帶著一種平等的、邀請的姿態,

    懸在半空,等待著她的回應。“為了我們的戰士。”陽光穿過窩棚頂的破洞,

    光柱里塵埃飛舞。蘇念看著眼前這只骨節分明、帶著力量的手,

    又看向陸沉舟深邃眼眸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待。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從心底最深處蓬勃涌出,瞬間沖散了所有的自卑、怯懦和病弱帶來的陰霾。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的哽咽和眼眶的酸熱,緩緩地、堅定地,將自己的手,

    放進了那只寬厚溫熱的手掌里。指尖冰涼,掌心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滾燙。“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清晰和有力,帶著破繭而出的顫抖和決心,“我試試!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握之間,轟然轉動。陸沉舟的效率高得驚人。第二天上午,

    軍裝、臉龐黝黑的小戰士就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個半新的、敦實的鐵皮桶來到了蘇念的窩棚前,

    后面還跟著一臉笑意的張隊長。“蘇知青!”小戰士放下桶,抹了把汗,嗓門洪亮,

    “排長讓我們送來的!說給您熬茶用!” 那鐵皮桶雖然舊,但擦得锃亮,

    容量比她那個小陶罐大了幾十倍不止。張隊長也笑瞇瞇地:“蘇念啊,

    陸排長跟隊里打過招呼了。隊上全力支持!柴火管夠,用水也方便,你就放心大膽地弄!

    這可是給咱們子弟兵做好事!”蘇念看著那個巨大的鐵皮桶,

    再看看兩個小戰士和張隊長熱情的笑臉,心頭暖烘烘的,

    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一種被需要、被支持的踏實感。“謝謝!謝謝張隊長!

    謝謝同志們!”很快,陸沉舟承諾的第一批材料也送到了。數量不多,

    但種類讓蘇念驚喜:一小袋品相不錯的干菊花、一些曬干的橘皮(陳皮)、一小包甘草片,

    甚至還有一小袋炒熟的大麥!這顯然是陸沉舟特意尋來的,

    比她自己在山野間采集的品質要穩定得多。蘇念摩拳擦掌,沉寂已久的茶人之魂熊熊燃燒。

    她結合當前的材料和季節(正值盛夏),迅速定下了第一個方子:主打消暑解渴、提振精神。

    主料:野金銀花(她自己大量采摘晾曬的)、干菊花(部隊提供)。

    輔料:新鮮薄荷葉(溪邊現采)、甘草片(少量調和苦味)、炒大麥(增加谷物焦香,

    健胃)。點睛:幾片新鮮的檸檬桉樹葉(她在后山發現,有獨特的清涼香氣,

    類似薄荷但更清新)。她嚴格把控每一個環節:金銀花、菊花只取花朵,

    去除雜質;薄荷、檸檬桉葉用溪水反復清洗,

    確保干凈;甘草片提前浸泡;炒大麥單獨用小火焙出更濃郁的焦香。窩棚外,

    很快架起了簡易的土灶,鐵皮桶穩穩坐了上去。蘇念像指揮一場戰役,有條不紊。

    先投入炒大麥和甘草片,注入足量清水,大火燒開,逼出谷物和甘草的香氣底蘊。水沸后,

    轉小火,投入金銀花和菊花,讓花朵在滾水中舒展,釋放精華。最后,在即將熄火前,

    投入洗凈的薄荷葉和撕碎的檸檬桉葉,利用余溫激發出最鮮靈的清涼氣息,立刻蓋蓋燜焐。

    整個過程,火候的掌控、投料的時機、燜焐的時間,蘇念全神貫注,一絲不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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