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陰婚大楚三十年,霜降。紅蓋頭下的司徒璇指尖攥緊喜帕,轎外的風雪拍打著轎簾,
隱約傳來迎親隊伍的馬蹄聲。她隔著喜帕,
都能嗅到空氣中彌漫的檀香——那是往生香的味道。“小姐,前面就是蕭王府了。
”丫鬟春桃的聲音帶著顫意,“可……可世子爺他……”“噓。”司徒璇輕叩轎壁,
指尖在膝頭掐了個算訣。掌心的卦象翻涌,竟如死水般沉寂,唯有西方位透著一絲血光。
她心下微沉,想起三日前父親跪在祠堂里的話:“璇兒,這是玄門的天命,
也是司徒家的劫數……”本該嫁給鎮北王世子的嫡姐突然染了怪病,昏迷不醒。而圣旨已下,
替嫁的人選只能是她這個不受寵的庶女。花轎突然顛簸停下,
外頭傳來粗糲的叫嚷:“蕭王府辦白事,紅事改喪禮,姑娘要是怕了,趁早回去!
”春桃倒吸一口涼氣,司徒璇卻輕輕掀開轎簾。映入眼簾的是青瓦白墻,門楣上掛著白幡,
“鎮北王府”的匾額被白布覆蓋,隱約可見“奠”字。臺階上,
一名身著玄色喪服的男子負手而立。他劍眉星目,下頜線冷硬如刀,
正是蕭王府三公子蕭啟明。司徒璇瞳孔微縮——七日前在北疆,她曾在亂軍中見過此人,
當時他渾身是血,卻仍護著百姓撤退,宛如戰神降世。“司徒姑娘,”蕭啟明緩步上前,
聲音低沉如冰,“舍侄已去,這親……”“三公子可是要抗旨?”司徒璇截斷他的話,
指尖悄悄捏碎袖中朱砂,“圣旨說我司徒家女嫁入蕭府,沒說嫁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蕭啟明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身后的老管家急得直搓手:“這……這成何體統!
”“有何不成?”司徒璇起身跨出花轎,紅蓋頭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她精致的下頜,
“大楚律例,未婚而亡者可配陰婚。三公子若不想讓蕭王府落個抗旨的罪名,便請帶路吧。
”蕭啟明凝視她片刻,忽而冷笑一聲,側身讓開道路:“既然如此,委屈司徒姑娘了。
”靈堂內,白燭搖曳。司徒璇跪在蒲團上,看著面前的空棺,掌心再次掐算。
這次卦象終于有了動靜,棺木方位的“艮”位竟隱隱發亮。她心中一動,這是空棺?
“一拜天地——”司儀的聲音響起,司徒璇剛要叩首,卻見蕭啟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她抬頭,對上他驟然冷肅的目光,只見他微微搖頭,眼中閃過警告。就在此時,
門外突然傳來馬蹄轟鳴!“奉皇上口諭,查封蕭王府!所有人等,不得出入!”喝聲如雷,
數十名御林軍闖入府中,刀光劍影映得靈堂一片慘白。老管家驚得跌倒在地,
蕭啟明卻迅速將司徒璇護在身后,袖中短刀已然出鞘。“蕭啟明,你可知罪?
”為首的將軍冷笑,“鎮北王通敵叛國,證據確鑿,皇上念及蕭氏舊功,特準你們留個全尸!
”司徒璇指尖冰涼,卻在混亂中注意到靈堂東側的燭火突然詭異地向西傾斜。她心念電轉,
想起方才算出的“艮”位吉兆,反手拽住蕭啟明的衣袖:“跟我來!”她甩開紅蓋頭,
踩著三寸金蓮沖向供桌,指尖在桌沿某處暗紋上一按——“咔嗒”一聲,
供桌下竟露出一條密道!蕭啟明瞳孔驟縮:“你如何知道……”“來不及解釋了!
”司徒璇拽著他鉆入密道,春桃緊隨其后。密道入口剛合上,便傳來御林軍砸門的巨響。
黑暗中,蕭啟明的聲音帶著一絲隱忍的詫異:“司徒姑娘……究竟是何人?
”司徒璇摸出袖中的火折子點燃,火光映出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她抬頭看他,
目光堅定:“三公子只需知道,我既入了蕭府的門,便不會讓滿門忠烈冤死。
至于其他……”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撫過密道石壁上的刻紋,
唇角勾起一抹輕笑:“待我們活著出去,再慢慢聊如何?
”蕭啟明凝視她在火光中明明滅滅的臉,心中忽然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比他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而此刻,誰也不知道,
這場陰差陽錯的替嫁,竟成了改寫大楚朝堂格局的起點。
2 密道玄機密道內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春桃舉著火折子的手直發抖:“小、小姐,
這密道怎么這么長……”“鎮北王戎馬一生,早有防備。
”蕭啟明指尖劃過石壁上的箭簇刻痕,
忽的頓住——那箭簇樣式竟與北狄狼騎的兵器如出一轍,“這些痕跡……是北疆戰事的標記?
”司徒璇蹲下身,拂開墻角苔蘚,露出半塊八卦圖石刻:“坎宮位藏兵,艮宮位藏密。
蕭王爺精通奇門遁甲,這密道是按‘八門金鎖陣’所建。”她指尖在石刻上點了點,
“方才我們從‘生門’入,此刻該走‘景門’。”蕭啟明挑眉:“你如何確定方位?
”“燭火傾斜方向。”司徒璇指了指頭頂石縫,一縷極細的光線正透進來,
“靈堂東側燭火向西,說明東側有通風口,而密道‘景門’必與主宅東側相通。
”春桃聽得目瞪口呆:“小姐什么時候學的這些呀?
”司徒璇垂眸輕笑:“自小跟著師父在道觀長大,耳濡目染罷了。”實則她沒說,
七日前在北疆,她為救流民誤入蕭王府暗樁據點,
曾在墻上見過類似的八卦刻紋——那時她便猜到,蕭啟明絕非普通武將。忽的,
腳下石板發出“咔嗒”輕響!“別動!”司徒璇一把拽住蕭啟明的手腕,
兩人險險避開突然下陷的石磚。坑底寒光閃爍,竟是密密麻麻的倒刺。“是‘翻板陣’。
”司徒璇盯著石磚邊緣的朱砂印記,“蕭王爺布下此陣,定是為了保護重要物件。三公子,
勞煩借個火。”蕭啟明從袖中摸出火折子,湊近她指尖。
司徒璇在火光中看清磚面刻著的“兌”字,指尖掐訣推算:“兌為澤,屬金。
金位……”她忽然抬眸看向蕭啟明,“三公子可知,蕭王爺平日最愛藏兵器的地方?
”蕭啟明眼神一凜,忽然推開右側石壁——暗格里赫然躺著半卷血書!“爹?”他聲音發顫,
指尖撫過血書落款的“蕭承煜”三字。司徒璇瞥見紙上暗紅字跡,
心下驚跳:“北疆糧草被截,周……”最后一字被血漬浸透,模糊不清。“周明遠。
”蕭啟明咬牙念出這個名字,指節捏得發白,“當年主張削減北疆糧草的,正是丞相周明遠。
”司徒璇皺眉:“可血書為何只寫半卷?”話音未落,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
頭頂石屑簌簌掉落,春桃驚呼:“密道要塌了!”“跟我來!”蕭啟明一把將血書塞進懷里,
拽住司徒璇的手腕向前狂奔。石壁兩側突然彈出箭矢,司徒璇眼疾手快,
踢開腳下一塊凸起的石磚——箭矢竟轉向射向后方追兵!“你究竟是誰?
”蕭啟明在狂奔中側頭看她,卻見她發簪不知何時已松脫,青絲如墨傾瀉,
在火光中劃出一道柔美弧線。“玄門弟子,替嫁新娘。”司徒璇喘著氣笑,
指尖掐決破解前方石門,“現在是……和三公子一條船上的人。”石門轟然開啟,
外頭竟是蕭王府后園的假山洞。蕭啟明剛要探頭,
司徒璇突然拽住他的衣領——一支羽箭擦著他耳畔釘入石壁!“有埋伏!
”春桃尖叫著躲到石后。蕭啟明反手抽出腰間短刀,卻被司徒璇按住:“且慢。
”她指尖沾了沾洞口苔蘚,湊近鼻尖輕嗅,“是御林軍的氣味,
但……”她目光落在箭尾紋路上,瞳孔驟縮,“這是太子府的‘玄甲衛’標記!
”蕭啟明眼神一冷:“太子為何要幫我們?”“不清楚,但此刻唯有信他。
”司徒璇拽住他往相反方向跑,“玄甲衛擅用地形,假山上必有密道!
”三人在假山群中穿梭,司徒璇忽然瞥見前方石縫間閃過一抹月白色衣角。她心念電轉,
猛地推開蕭啟明——一枚飛鏢擦著他肩膀飛過,釘在旁邊的松樹上!“小姐!”春桃驚呼。
司徒璇這才發現自己手腕不知何時被石片劃破,鮮血正順著指尖滴落。蕭啟明眼神一暗,
突然扯下腰間玉佩扔向后方,與此同時抽出短刀斬斷一根垂落的藤蔓——無數碎石轟然墜落,
擋住了追兵去路。“走!”他一把將司徒璇打橫抱起,在她驚呼聲中躍上假山。月光下,
他側臉的輪廓格外清晰,喉結因喘息微微滾動:“下次再這么冒失,本公子可要罰你了。
”司徒璇耳尖發燙,卻見前方石縫中透出微光。蕭啟明踢開虛掩的石板,
竟是一條直通城外的地道。他將她輕輕放下,目光落在她滲血的手腕上,
忽然從袖中摸出一方繡著狼頭的帕子,替她細細包扎:“別沾到水。
”司徒璇挑眉:“三公子竟隨身帶女式帕子?”蕭啟明耳尖微紅,
別過臉去:“……在北疆撿的。”春桃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司徒璇卻在觸到帕子材質時心下微動——這是玄門特有的雪蠶絲,透氣止血,
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看來這位三公子,遠比表面看到的更復雜。地道盡頭是片小樹林,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蕭啟明掀開井蓋,
扶著司徒璇爬上去。她剛站穩,忽的踉蹌一步,撞進他懷里。兩人距離極近,
司徒璇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像是雪水混著松脂。“抱歉……”她正要后退,
卻被蕭啟明按住腰肢。他垂眸看她,眼中有暗潮翻涌:“司徒璇,你早知蕭王府有難,
為何還要嫁進來?”司徒璇抬頭,對上他灼灼目光,忽然輕笑:“三公子可知,
玄門弟子最信‘因果’。七日前在北疆,是你護了我和流民周全。今日我替嫁,
不過是還你一個因果罷了。”蕭啟明瞳孔驟縮。
原來她早就認出了自己……春桃突然指著遠處驚呼:“小姐快看!
蕭王府方向……”眾人轉頭望去,只見蕭王府上空騰起熊熊火光,
濃煙中隱約可見“清和黨”的旗號。司徒璇攥緊拳頭,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周明遠這是要毀尸滅跡!”蕭啟明握住她冰涼的手,
聲音低沉卻堅定:“他們毀得了王府,毀不了證據。明日天亮,我們就去京城。”“京城?
”司徒璇挑眉,“御林軍正在通緝我們,如何進城?”蕭啟明忽然扯下外袍,
露出里頭暗紋勁裝,腰間掛著一枚刻著“玄”字的令牌:“明日辰時,
西直門外有個叫‘聽風樓’的地方。你只需……”他湊近她耳邊,低聲交代幾句。
司徒璇耳尖發燙,卻見他說完后忽然輕笑,指尖替她理了理亂發:“怕了?”“怕什么?
”司徒璇抬眸,眼中戰意閃爍,“我倒是想看看,這京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蕭啟明凝視她許久,忽然從脖子上扯下一枚狼牙吊墜,塞進她掌心:“收好。若遇到危險,
捏碎它。”司徒璇看著掌心泛著冷光的狼牙,
忽的想起北疆傳說中那位“狼牙戰神”——據說他曾單騎斬殺北狄狼王,護得邊疆十年安寧。
原來,眼前人就是傳說中的戰神。春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忽然指著東邊小聲道:“三公子,那邊有馬車過來了!”蕭啟明轉身望去,
只見一輛青簾馬車停在樹林邊緣,車夫掀起簾子,露出半張臉——竟是太子府的暗衛統領!
“三公子,太子殿下有請。”蕭啟明眸色微沉,轉頭看向司徒璇。她輕輕點頭,
將狼牙吊墜收入袖中:“去吧。我明日會按時赴約。”他盯著她看了片刻,
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別亂跑。待我回來,帶你去吃京城最好的糖蒸酥酪。
”司徒璇愣住,看著他躍上馬車的背影,耳尖漸漸發燙。春桃在一旁偷笑:“小姐,
這蕭三公子……好像不一樣了呢。”夜風掠過樹林,司徒璇摸出袖中的血書殘卷,
目光落在“周”字上。她指尖掐算,
卦象中竟透出一絲晦澀的紅線——那是與蕭啟明相關的命數。“春桃,”她輕聲道,
“明日進城后,你先去‘白云觀’找我師父。就說……玄門弟子要破局了。
”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得眉眼格外明亮。遠處,蕭王府的火光仍未熄滅,
卻照不亮京城即將掀起的驚濤駭浪。這一局,她與蕭啟明,勢必要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3 風水迷局西直門外的晨霧未散,司徒璇已換了身月白道袍,頭戴純陽巾,
懷中揣著師父給的“白云觀弟子”玉牌,領著春桃混在香客隊伍中進城。
她刻意在臉上抹了層薄粉,眼下點了顆朱砂痣,乍一看竟像個清瘦俊朗的小道長。
“聽風樓”位于京城最熱鬧的朱雀街,表面是家茶樓,實則是三教九流互通消息的暗樁。
司徒璇剛到門口,便見二樓雅間的竹簾掀起一角,
露出蕭啟明半張臉——他竟換了身富商打扮,玉冠束發,腰間掛著拇指大的羊脂玉扳指,
眼尾微挑,活脫脫一個風流闊少。“這位道長,可是來喝茶的?”店小二迎上來,
目光在她道袍上打轉。司徒璇指尖輕叩腰間玉牌,壓低聲音:“玄字旗,見風使舵。
”店小二瞳孔微縮,立刻彎腰引路:“貴客請隨我來。”二樓雅間內,茶香混著龍涎香。
太子端坐在主位,一身青衫半掩金紋,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中折扇。蕭啟明斜倚在窗邊,
修長手指捏著顆蜜餞,見到司徒璇時,唇角忽然勾起:“道長來得巧,剛蒸好的糖蒸酥酪,
要不要嘗?”司徒璇挑眉,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狼牙紋身——那是北疆狼衛的標記。
看來昨夜分開后,他已和太子達成某種共識。“見過太子殿下。”她雙手合十,
故意用道家禮節掩飾身份。太子打量她片刻,忽然輕笑:“聽聞白云觀有位‘璇璣子’,
精通天機推演,可是道長?”司徒璇心中警鈴大作——這稱號只有師父和寥寥幾位同門知曉。
蕭啟明剝著蜜餞的手頓了頓,目光淡淡掃過她:“太子殿下消息靈通。
”太子搖頭:“非是本宮消息靈通,而是周明遠的人已在城西設下‘五弊三缺局’,
意圖引‘璇璣子’入局。”他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羊皮卷,“三日前,本宮的書房突然滲水,
墻皮剝落處竟露出‘血月臨頭,主弒君’的卦辭。”司徒璇湊近細看,
只見墻皮上的朱砂卦辭雖已斑駁,卻透著股陰邪之氣。她摸出羅盤,
指針竟逆時針狂轉——這是極陰之陣!“這是‘血月困龍局’。”她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