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猛地睜開眼睛,喉間仿佛還殘留著那杯毒酒的灼燒感。她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脖頸,
觸到的卻是光滑細膩的肌膚。"大小姐,您醒了?"青柳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夫人讓奴婢來幫您梳妝。"沈靜姝渾身一顫,
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銅鏡——鏡中是一張年輕了十歲的臉,眉目如畫,膚若凝脂,
眼角還沒有被歲月刻上細紋。她重生了!回到了永昌二十三年,那個改變她一生的日子。
"現在是什么時辰?"沈靜姝強壓住內心的驚濤駭浪,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剛過卯時,沈府的轎子已經在門外候著了。"青柳一邊為她梳理長發一邊回答,
"只是......""只是什么?"青柳猶豫了一下:"二小姐那邊出了些狀況,
聽說今早哭鬧著不肯上轎,說......說要與您換親。"沈靜姝指尖微顫,
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庶妹沈月柔以死相逼要求換親,她心軟應允,
嫁入侯府成為世子夫人。十年間她恪守婦道,打理中饋,卻換來丈夫與庶妹的私通,
最后被一杯毒酒了結性命。"大小姐?"青柳見她出神,輕聲喚道。沈靜姝回過神來,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妹妹想換,那就換吧。""什么?"青柳驚訝地瞪大眼睛,
"可那是蕭家二公子,出了名的......""紈绔敗家子?"沈靜姝接過話頭,
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正合我意。"---一個時辰后,沈府正廳。"靜姝,你可想清楚了?
"沈夫人滿臉憂色,"那蕭云瑾雖也是侯府公子,
但比起世子蕭承澤......""母親不必擔憂。"沈靜姝神色平靜,"女兒心意已決。
"沈老爺拍案而起:"胡鬧!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月柔不懂事也就罷了,
你身為嫡長女怎能......""父親,"沈靜姝抬眼直視,
"女兒只是成全妹妹一片癡心。況且,蕭家二房雖不如長房顯赫,但也是正經勛貴,
女兒嫁過去不算委屈。"她沒說的是,前世蕭云瑾雖以紈绔聞名,卻在她被休棄流落街頭時,
是唯一一個向她伸出援手的人。那時他已病入膏肓,卻仍派人送來了銀兩和藥材。
"姐姐當真愿意?"沈月柔從屏風后轉出,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沈靜姝微微一笑:"自然。只望妹妹日后不要后悔今日選擇。"沈月柔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很快又恢復了楚楚可憐的模樣:"姐姐說笑了,妹妹感激還來不及......""好了。
"沈老爺疲憊地揮手,"既然你們姐妹都同意,那就這么辦吧。
只是傳出去難免惹人閑話......""父親放心,"沈靜姝淡淡道,
"對外就說是我與蕭二公子兩情相悅,妹妹與世子才是原定的姻緣。"沈月柔眼中閃過喜色,
她沒想到一向精明的嫡姐竟會如此輕易讓步。殊不知沈靜姝看著她的眼神,
如同看著一個已入甕中的獵物。---傍晚時分,兩支迎親隊伍同時抵達蕭府。
沈靜姝頂著紅蓋頭,被人攙扶著跨過火盆,耳邊是嘈雜的賀喜聲。透過蓋頭下方的縫隙,
她看到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全然不似傳聞中賭徒應有的模樣。
"娘子小心門檻。"男子的聲音清朗悅耳,帶著幾分緊張。沈靜姝微微一怔,
這聲音與前世記憶中那個病弱公子的沙啞嗓音截然不同。她將手輕輕放在對方掌心,
立刻被溫暖包裹。拜堂儀式進行得很快。當司儀高喊"送入洞房"時,
沈靜姝感到身旁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新房內,喜娘說了許多吉祥話,
終于帶著眾人退下,只剩下新婚夫妻二人。沈靜姝端坐在床沿,靜靜等待著。按照禮制,
該由新郎掀開蓋頭。沉默持續了許久,終于,她聽到一聲輕嘆,接著蓋頭被緩緩挑起。
沈靜姝抬眼,對上了一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睛——蕭云瑾生得極為俊美,劍眉星目,鼻梁高挺,
只是此刻那張臉上寫滿了驚愕。"你......"蕭云瑾猛地后退兩步,
竟踉蹌著跪倒在地,"這不可能......"沈靜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隨即想起自己此刻應當是個"委屈嫁錯郎"的新娘。她垂下眼簾,
任由一滴淚珠滾落:"我本該是世子夫人,嫁了你,這輩子都完了!"這句話她醞釀了一路,
說出來時竟真有幾分前世含恨而終的悲涼。蕭云瑾聞言渾身一震,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卻又不敢靠近,只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遠處:"娘子......不,
沈小姐,我......"沈靜姝暗中觀察著他的反應,這與傳聞中那個浪蕩公子大相徑庭。
只見蕭云瑾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么極為重要的事情。"你不必為難。"沈靜姝輕聲道,
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哀傷,"既已拜堂,我自會恪守婦道。
只是......"她抬眼看他,"聽聞蕭二公子心有所屬,不如我們約法三章?
"蕭云瑾似乎這才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娘子誤會了,
云瑾哪有什么心上人。只是......"他猶豫了一下,
"只是沒想到會娶到如此美麗的妻子,一時看呆了。"沈靜姝微微蹙眉,這反應太過反常。
前世她雖與蕭云瑾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這般油嘴滑舌之人。"二公子不必勉強自己。
"她冷淡道,"我知這婚事非你所愿,不如我們做對表面夫妻,各取所需。
"蕭云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定定地看著沈靜姝,
眼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娘子似乎對我有成見?"沈靜姝不答,
只是緩緩摘下沉重的鳳冠,如云青絲傾瀉而下。她動作優雅地為自己倒了杯合巹酒,
一飲而盡。"二公子,"她放下酒杯,直視對方眼睛,"明人不說暗話。
你紈绔之名京城皆知,我嫁你實屬無奈。不如我們達成協議——在外人面前做恩愛夫妻,
關起門來互不干涉。如何?"蕭云瑾沉默良久,突然輕笑一聲:"娘子快人快語,云瑾佩服。
"他走到桌前,為自己也倒了杯酒,"只是娘子既已入我蕭家門,有些事恐怕由不得你了。
"沈靜姝心頭一緊,卻見蕭云瑾仰頭飲盡杯中酒,
隨后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不過娘子放心,我蕭云瑾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強人所難之事絕不會做。協議我答應,只是有一條件——""什么條件?""給我三個月。
"蕭云瑾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若三個月后娘子仍想維持這協議,云瑾絕無二話。
"沈靜姝審視著他,不明白這紈绔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轉念一想,三個月而已,
她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摸清蕭府情況,為復仇做準備。"好,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指。
蕭云瑾愣了一下,隨即會意,笑著與她拉鉤:"一言為定。"指尖相觸的瞬間,
沈靜姝感到一絲異樣的溫暖。她迅速收回手,暗自警惕——這蕭云瑾,
似乎與前世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同。三日后,回門日。
沈靜姝與蕭云瑾同乘一輛馬車前往沈府。一路上,蕭云瑾一反常態地安靜,
只是不時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二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沈靜姝終于忍不住開口。
蕭云瑾笑了笑:"只是在想,娘子今日回門,怕是少不了一場好戲。
"沈靜姝眸光微閃:"二公子何出此言?""沈二小姐與世子新婚,今日必然也會回門。
"蕭云瑾把玩著手中的折扇,"兩對新人同時回門,又是換親的姻緣,難免有人想看笑話。
"沈靜姝心中暗驚,這蕭云瑾竟如此敏銳。她故作淡然:"二公子多慮了,
妹妹與我一向和睦。"蕭云瑾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馬車抵達沈府時,
果然看到另一輛更為華麗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前——世子蕭承澤與沈月柔先一步到了。
沈靜姝下馬車時,故意腳下一絆,蕭云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娘子小心。
"這親密的動作恰好被出門迎接的沈月柔看在眼里。她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隨即換上甜美的笑容:"姐姐、姐夫來了。
"沈靜姝注意到蕭承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與前世一般無二——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她微微向蕭云瑾身側靠了靠,
對方立刻會意,攬住她的肩膀:"沈二小姐,世子,久等了。"蕭承澤冷淡地點點頭,
目光在蕭云瑾身上一掃而過,滿是輕蔑。宴席上,沈老爺刻意將兩對新人安排在同一桌。
酒過三巡,沈月柔突然笑道:"聽聞姐夫才高八斗,不知可否即興賦詩一首,助助興?
"席間頓時安靜下來。誰都知道蕭云瑾不學無術,沈月柔此舉分明是想當眾羞辱。
沈靜姝握緊了手中的筷子,正要開口解圍,卻聽蕭云瑾輕笑一聲:"既然二小姐盛情,
云瑾就獻丑了。"他放下酒杯,略一沉吟:"錦繡園中并蒂開,誰家姐妹共徘徊。
春風不解離別苦,猶送花香入夢來。"詩罷,滿座皆驚。這詩不僅工整雅致,
更暗含對姐妹情深的期許,既展現了才學,又巧妙地化解了尷尬。沈靜姝震驚地看向蕭云瑾,
后者沖她眨了眨眼,低聲道:"為夫偶爾也想給娘子長長臉。"沈月柔臉色難看,
蕭承澤則若有所思地盯著蕭云瑾。宴席散后,沈夫人將沈靜姝單獨叫到內室:"靜姝,
那蕭云瑾似乎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沈靜姝垂下眼簾:"人不可貌相,母親。
""我看他對你倒是體貼。"沈夫人欣慰道,"只要你過得好,母親就放心了。
"沈靜姝心中苦笑——體貼?那不過是做戲罷了。只是蕭云瑾今日的表現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回程馬車上,沈靜姝終于忍不住問道:"二公子何時學的作詩?"蕭云瑾靠在車壁上,
懶洋洋地笑道:"娘子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他忽然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
"比如,我知道娘子其實并不想嫁入侯府,換親正中下懷。"沈靜姝心頭巨震,
強自鎮定:"二公子醉了。"蕭云瑾退回原位,眼中清明一片:"或許吧。"他望向窗外,
"只是提醒娘子,這場戲要演,就得演全套。從今日起,我會做個'好丈夫',
也請娘子做個'好妻子'。"沈靜姝凝視著他俊美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蕭云瑾,
或許根本不是前世那個人。難道他也......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形成。回府后,
蕭云瑾稱有事先行離開。沈靜姝讓青柳去打聽他的去向,
自己則回到了新房——這三天他們一直分房而睡,蕭云瑾以"讓娘子適應新環境"為由,
主動搬去了書房。傍晚時分,青柳回來稟報:"二公子一回來就去了書房,一直沒出來。
不過......"她壓低聲音,"奴婢看到小廝偷偷送酒進去。"沈靜姝若有所思。
入夜后,她借口送醒酒湯,親自前往書房。書房外果然聞到酒香,但當她輕輕推開門時,
看到的卻不是酩酊大醉的場面——蕭云瑾衣衫整齊地坐在書案前,面前攤開的不是話本野史,
而是一本《資治通鑒》,旁邊還有幾張寫滿奇怪符號的紙張。最令她震驚的是,
蕭云瑾手中拿著的竟是一把精致的燧發手銃——這種西洋火器即便在京城也極為罕見。
"娘子深夜造訪,有何指教?"蕭云瑾頭也不抬,似乎早料到她會來。沈靜姝穩住心神,
將醒酒湯放在桌上:"聽聞二公子飲酒,特來送湯。"蕭云瑾這才抬頭,
眼中一片清明:"多謝娘子美意。"他隨手將手銃放入抽屜,
卻故意留下了那些寫滿奇怪符號的紙張。
沈靜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這是......""一些無聊的計算。
"蕭云瑾輕描淡寫地說,卻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沈靜姝勉強辨認出幾個數字符號,
其余的全然看不懂。這絕非大周朝現有的任何一種文字。"二公子好雅興。"她故作鎮定,
"只是《資治通鑒》與紈绔之名似乎不太相稱?"蕭云瑾笑了:"娘子今日見到我會作詩,
現在又發現我讀史書,是不是很失望?"沈靜姝不答,只是盯著他的眼睛:"你到底是誰?
"蕭云瑾神色微變,隨即恢復慵懶模樣:"娘子這話問得奇怪,
我不就是你新婚夫婿蕭云瑾嗎?""蕭云瑾不可能會這些。"沈靜姝逼近一步,
"更不會對西洋火器如此熟悉。"房間內一時寂靜無聲。蕭云瑾緩緩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么娘子以為我是誰?"兩人目光交匯,電光火石間,
沈靜姝突然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也是重生之人?"蕭云瑾瞳孔猛地收縮,
隨即搖頭:"不是。""那為何......""不如娘子先告訴我,"蕭云瑾打斷她,
"為何執意要嫁給我這個'紈绔'?以沈大小姐的手段,若真不想換親,
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阻止。"沈靜姝抿唇不語。蕭云瑾忽然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靜姝,我們做個交易如何?"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閨名。
沈靜姝心頭微顫:"什么交易?""你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我告訴你我的秘密。
"蕭云瑾的聲音低沉悅耳,"我感覺得到,你對我、對蕭家都有戒心。我們既已是夫妻,
何不開誠布公?"沈靜姝退后一步,脫離他的觸碰:"二公子想多了。
我嫁你只是順從父親安排,別無他意。"蕭云瑾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娘子請回吧。
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對娘子名聲不好。"沈靜姝轉身欲走,
卻在門口停下:"那些符號......是什么文字?
"蕭云瑾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一種計算之法,我自創的。"沈靜姝不再多問,推門離去。
回到房中,她心緒難平——蕭云瑾身上的謎團太多,與前世判若兩人。若他并非重生,
又為何會有如此變化?而此刻的書房內,蕭云瑾從暗格中取出一本手札,翻開其中一頁,
上面赫然寫著:"永昌二十三年,世子蕭承澤娶沈氏月柔為妻,二房蕭云瑾未婚配,
后因堵伯欠債,被逐出侯府......"他盯著這行字,
眉頭緊鎖:"沈靜姝......史書上根本沒有這個人。她到底是誰?"窗外,
一輪明月高懸,照進兩個各懷心事之人的無眠夜。一連七日,蕭云瑾都早出晚歸,
沈靜姝只在晨昏定省時偶爾與他打個照面。這日清晨,她特意起了個大早,
在花園涼亭中擺好了琴。"大小姐,您這是要..."青柳抱著琴囊,疑惑地看著自家主子。
沈靜姝調試琴弦,唇角微勾:"聽聞二公子每日辰時必經此地去馬廄。"琴音淙淙,
是一首《陽關三疊》。沈靜姝指法嫻熟,卻故意在第三疊時轉了個調,
換成前世她自創的一支小曲《夜思》。這首曲子,世上應當只有她一人知曉。
琴音飄蕩在晨霧中,沈靜姝余光瞥見一道修長身影停在回廊轉角處。她不動聲色,
繼續撥動琴弦。"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接了下句。
沈靜姝指尖一顫,琴音戛然而止。她緩緩抬頭,對上蕭云瑾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蕭云瑾信步走來,衣袂翩翩,"娘子好琴藝,
只是這詩配得傷感了些。"沈靜姝心跳如鼓。這首詩是前朝張繼所作,但配上她這首曲子,
卻是前世她在侯府深夜獨處時常吟的組合。蕭云瑾怎么會知道?"二公子博學。
"她強自鎮定,"只是不知這詩與曲有何關聯?"蕭云瑾在她對面坐下,
隨手撥弄了一下琴弦:"直覺罷了。娘子的曲子讓我想到夜半鐘聲,孤寂清冷。
"他抬眼直視沈靜姝:"就像娘子的眼睛,看似平靜,實則藏著許多故事。
"沈靜姝呼吸一滯。蕭云瑾的目光太過銳利,仿佛能穿透她的偽裝。她輕撫琴弦,
轉移話題:"二公子這是要出門?""嗯,約了幾個朋友喝酒。"蕭云瑾站起身,
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娘子獨守空閨,可別太想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沈靜姝眉頭緊鎖。方才那一刻的蕭云瑾,與平日判若兩人。他究竟是誰?
為何能接上那首不該存在的曲子?---傍晚時分,蕭云瑾醉醺醺地回府,
兩個小廝攙扶著他,一路嚷嚷著"再來一壺"。沈靜姝正在廳中查看這個月的賬冊,
見狀皺了皺眉:"送二公子回房,煮碗醒酒湯來。""是,少夫人。"小廝們連忙應聲。
"等等。"沈靜姝忽然起身,"我親自送他回去。"蕭云瑾的房間與她相鄰,卻從未踏足。
推開門,一股清冽的沉香氣撲面而來,房間整潔得不可思議,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經史子集,
案幾上還攤開著一本《水經注》。這哪里像紈绔子弟的房間?沈靜姝示意小廝將人放在床上,
正要離開,蕭云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靜姝..."她僵在原地。
這是蕭云瑾第二次直呼她的閨名,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脆弱,全然不似平日的輕佻。
"你知道...上市公司的估值...不能只看PE..."蕭云瑾含混不清地嘟囔著,
"杠桿收購...對賭協議..."沈靜姝聽得一頭霧水,卻敏銳地記下這些陌生詞匯。
她俯身想要聽清更多,蕭云瑾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
沈靜姝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清明,隨即又被醉意掩蓋。"娘子..."他傻笑著,
"為夫好看嗎?"沈靜姝直起身,抽回手腕:"二公子醉了。
""我沒醉..."蕭云瑾翻了個身,聲音漸低,
"我只是...穿越了..."沈靜姝心頭一震,正待追問,
卻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蕭云瑾已經睡著了。她站在床邊,凝視著那張俊美的睡顏,
心中疑云密布。"穿越"是何意?那些奇怪的詞匯又是什么意思?---次日清晨,
沈靜姝正在用早膳,蕭云瑾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娘子早啊。"他笑容燦爛,
仿佛昨夜的醉態從未發生過。沈靜姝放下筷子:"二公子酒醒了?"蕭云瑾笑容一僵,
隨即又恢復如常:"慚愧慚愧,讓娘子見笑了。""上市公司是什么?"沈靜姝單刀直入。
蕭云瑾手中的茶杯差點跌落,他強作鎮定:"什么公司?娘子聽錯了吧?""還有杠桿收購,
對賭協議。"沈靜姝步步緊逼,"二公子昨夜說了許多新鮮詞,妾身很是好奇。
"蕭云瑾額頭沁出細汗,干笑兩聲:"那都是...賭坊里的黑話。娘子知道的,
我這種紈绔子弟,就愛研究這些。"沈靜姝不置可否,
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原來如此。"蕭云瑾如坐針氈,
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借口有事離開了。沈靜姝看著他倉皇的背影,若有所思。"青柳,
"她喚來貼身丫鬟,"去查查二公子平日都去哪些地方,見哪些人。"---三日后,
青柳帶回的消息令人意外——蕭云瑾確實常去酒樓,但更多時間卻是待在城西一處僻靜院落,
那里常有工匠進出。"工匠?"沈靜姝挑眉,"可知道他們在做什么?
"青柳搖頭:"院子把守很嚴,奴婢打聽不到。不過..."她壓低聲音,
"有人看見二公子親自畫圖,像是什么機巧物件。"沈靜姝心中一動。次日,她借口上香,
繞道去了城西。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但院墻明顯加高過,門上銅鎖锃亮。
正當她猶豫如何接近時,院門突然打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抱著幾卷圖紙匆匆走出。
那人走得太急,在轉角處與一個挑擔的貨郎相撞,圖紙散落一地。沈靜姝趁機上前幫忙拾取,
目光迅速掃過圖紙內容——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織布機設計,結構精巧,
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改良說明。"多謝夫人。"小廝慌忙收好圖紙,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匆匆離去。沈靜姝站在原地,心頭震動。那圖紙上的字跡她認得,正是蕭云瑾的筆跡。
一個紈绔子弟,為何會研究織布機改良?---當晚,蕭云瑾回府時,沈靜姝正在亭中賞月。
"娘子好雅興。"他笑吟吟地走過來,身上帶著淡淡的墨香。
沈靜姝不動聲色:"二公子今日又去賭坊了?""是啊,手氣不錯。"蕭云瑾在她對面坐下,
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給娘子帶了件小禮物。"盒中是一枚鎏金蝴蝶簪,
做工精巧,蝶翼薄如蟬翼,輕輕一晃便顫動不已,栩栩如生。
"這..."沈靜姝驚訝地抬頭,"這是珍寶閣的手藝,價值不菲。
"蕭云瑾眨眨眼:"贏了錢,自然要孝敬娘子。"沈靜姝將簪子放回盒中,
推還給他:"二公子還是留著還賭債吧。""娘子誤會了。"蕭云瑾正色道,
"我早就不賭了。這些日子其實是在..."他頓了頓,"做些小生意。""哦?
"沈靜姝挑眉,"什么生意?""改良織布機。"蕭云瑾直視她的眼睛,
仿佛在試探她的反應,"我設計了一種新式織機,效率能提高三成。"沈靜姝心跳加速,
表面卻依舊平靜:"二公子何時對織造感興趣了?""一直都有興趣,只是從前沒機會施展。
"蕭云瑾輕嘆一聲,"娘子知道的,在蕭家,二房永遠活在大房的陰影下。
我若表現得太出色,反而招禍。"這句話戳中了沈靜姝的心事。前世在侯府,
她何嘗不是處處受制于蕭承澤?"所以二公子就裝瘋賣傻,做個紈绔?"她語氣緩和了些。
蕭云瑾苦笑:"不得已而為之。不過現在有娘子在,我想...或許可以慢慢改變。
"月光下,他的眼神真摯得讓沈靜姝心頭微顫。她別過臉去:"二公子不必向我解釋這些。
""我想解釋。"蕭云瑾突然握住她的手,"靜姝,我知道你嫁給我心有不甘。
但請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不比蕭承澤差。"沈靜姝抽回手,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反駁。
兩人沉默相對,月光灑在亭中,氣氛微妙而曖昧。---五日后,蕭承澤與沈月柔突然造訪。
"聽聞二弟近來頗有長進,為兄特來探望。"蕭承澤一襲月白長衫,風度翩翩,
眼神卻冷如冰霜。沈月柔挽著他的手臂,嬌笑道:"姐姐氣色真好,看來二姐夫待你不薄呢。
"沈靜姝淡淡一笑:"妹妹也是,嫁給心儀之人,自然容光煥發。
"蕭云瑾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大哥大嫂今日來,不會只是閑話家常吧?
"蕭承澤抿了口茶:"父親讓我來看看你那個織布機改良的進展。
聽說你已經說服了幾家大織坊試用?"沈靜姝心頭一跳,看向蕭云瑾。
后者神色不變:"小打小鬧罷了,不值一提。""二弟過謙了。"蕭承澤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父親很看重這個項目,已經決定從公中撥一筆銀子支持你。"蕭云瑾挑眉:"哦?
大哥舍得?""都是為了蕭家。"蕭承澤皮笑肉不笑,
"不過父親有個條件——這個項目要由大房來主導。"廳內氣氛驟然緊張。
沈靜姝瞬間明白了蕭承澤的來意——他是來搶功的。"這恐怕不妥。"她輕聲開口,
"夫君為此籌備多時,各方面都已就緒。臨時換人,只怕耽誤進度。
"沈月柔尖聲笑道:"姐姐多慮了。世子哥哥才學過人,有什么是他處理不了的?
""比如..."沈靜姝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改良圖紙上的那些特殊符號?除了夫君,
怕是沒人看得懂。"蕭承澤臉色一沉:"什么符號?"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會意,
故作無奈:"娘子說得對。那些計算符號是我自創的,確實不好交接。
"蕭承澤盯著兩人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二弟與弟妹倒是...夫妻同心啊。
""大哥過獎。"蕭云瑾笑瞇瞇地攬住沈靜姝的肩膀,"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
"沈靜姝強忍著沒有掙脫,反而往蕭云瑾懷里靠了靠:"夫君才華橫溢,妾身自然仰慕。
"蕭承澤與沈月柔無功而返。送走客人后,沈靜姝立刻退開一步:"二公子見諒,
方才不得已而為之。"蕭云瑾卻笑得開懷:"娘子方才那聲'夫君'叫得我心都酥了。
"沈靜姝耳根發熱,轉身便走,卻被蕭云瑾叫住:"靜姝,謝謝你。"她回頭,
看到蕭云瑾臉上罕見的認真表情:"今日若非你出言相助,我多日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
"沈靜姝抿了抿唇:"我只是...不想讓沈月柔得意。""無論如何,我記下了。
"蕭云瑾輕聲道,"日后娘子若有需要,云瑾定當效勞。"沈靜姝沒有回答,快步離開了。
但她的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種陌生的情緒在胸腔蔓延。---夜深人靜,
沈靜姝從夢中驚醒,發現身上多了一條薄毯。窗邊,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輕手輕腳地準備離開。
"二公子?"她下意識喚道。蕭云瑾身形一頓,轉過身來:"吵醒娘子了?我看窗戶沒關緊,
怕夜里風涼..."月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輪廓,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沈靜姝一時恍惚,
竟不知該說什么。"睡吧。"蕭云瑾輕輕帶上門,"明日還要早起。
"沈靜姝望著緊閉的房門,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薄毯。這個蕭云瑾,
與前世記憶中那個病弱公子截然不同,也與傳聞中的紈绔判若兩人。他究竟是誰?
那些奇怪的言行又意味著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會不會成為她復仇計劃中的變數?
帶著這些疑問,沈靜姝輾轉反側,直到東方泛白才勉強入睡。夢中,
輕聲說:"我只是...穿越了..."連日陰雨讓蕭府的花園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
沈靜姝站在廊下,望著被雨水打落的芍藥花瓣,思緒飄遠。自從那夜蕭云瑾為她蓋被后,
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微妙的默契。他不再刻意扮演紈绔,她也減少了刻意的疏遠。
"大小姐,您要的東西奴婢取來了。"青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靜姝接過那本薄薄的冊子,是蕭云瑾近半年的行蹤記錄。她快速翻閱,
眉頭漸漸蹙緊——記錄顯示蕭云瑾幾乎每日都會去城西那座院子,
而且經常有商賈模樣的人進出。"備轎,我要去趟城西。"沈靜姝合上冊子,
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青柳猶豫道:"可二公子今早出門前說,
讓您別去...""他讓我別去?"沈靜姝挑眉,"他怎知我要去?
"青柳慌忙低頭:"二公子只說雨天路滑,讓大小姐今日別出門。"沈靜姝若有所思。
蕭云瑾似乎總能預判她的行動,這種被看透的感覺讓她既不安又好奇。"無妨,準備去吧。
"半個時辰后,沈靜姝的轎子停在了城西那座神秘院落附近。雨勢漸小,她撐著一把青竹傘,
緩步走近院門。與上次不同,今日院門虛掩著,里面傳出嘈雜的人聲和金屬碰撞聲。
沈靜姝輕輕推開門縫,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一滯——院內搭起了簡易工棚,
十幾名工匠正忙碌地組裝著數臺大型織布機。那些織機構造精巧,
與她之前看到的圖紙一模一樣,但規模遠超想象。而蕭云瑾一襲深藍長衫,
正站在中央高臺上指導工匠調整機杼。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袖,他卻渾然不覺,
全神貫注地講解著什么。沈靜姝從未見過這樣的蕭云瑾——自信、專注、神采飛揚,
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老練與威嚴。工匠們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敬重,
哪有一絲對紈绔子弟的輕視?"這位夫人,您找誰?"一個粗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沈靜姝一驚,傘沿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高臺上的蕭云瑾猛然抬頭,目光如電射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沈靜姝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鎮定。"娘子怎么來了?
"蕭云瑾快步走來,雨水打濕了他的靴子。沈靜姝穩住心神:"路過而已,
沒想到二公子在此。"蕭云瑾看了看她手中的傘,又看了看她干燥的鞋面,
唇角微揚:"娘子'路過'得真巧。"被當場拆穿,沈靜姝也不慌亂:"二公子瞞得我好苦。
這些..."她指了指工棚,"就是你說的'小生意'?"蕭云瑾摸了摸鼻子,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本想給娘子一個驚喜。""驚喜?"沈靜姝挑眉,
"我以為我們是'互不干涉'的關系?""進去說吧。"蕭云瑾嘆了口氣,伸手接過她的傘,
"雨又大了。"工棚內,工匠們識趣地退到一旁。沈靜姝近距離觀察那些織機,
越發驚嘆其精巧。梭子自動穿行,經線緯線交織成布,速度是傳統織機的三倍不止。
"這...太不可思議了。"她忍不住撫摸織機光滑的木架,"二公子是如何想到的?
"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借鑒了一些...西洋技術。
"沈靜姝敏銳地注意到他說"西洋"時微妙的停頓,但沒有追問。
她的目光被一旁桌上攤開的賬冊吸引——上面記錄著已經簽約的七家大織坊,
預付定金數額驚人。"這些訂單...""足夠讓二房在蕭家挺直腰桿了。
"蕭云瑾的聲音帶著一絲自豪,"也足夠..."他忽然住口。"足夠什么?"沈靜姝追問。
蕭云瑾笑了笑:"足夠給娘子買些像樣的首飾。"沈靜姝知道他沒說實話,
但此刻有更重要的疑問:"二公子為何突然對我坦白這些?"雨聲漸大,
敲打在工棚的油布頂上,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蕭云瑾沉默良久,
終于開口:"因為我相信娘子不會說出去。""哦?""娘子與我一樣,都有秘密。
"蕭云瑾直視她的眼睛,"而且我們都想看到蕭承澤吃癟,不是嗎?"沈靜姝心頭一跳。
蕭云瑾果然猜到了她對蕭承澤的恨意。但重生之事太過離奇,
他不可能知道..."二公子想多了。"她轉身走向門口,"我只是好奇夫君每日去向罷了。
"蕭云瑾沒有挽留,只是在她身后輕聲道:"三日后第一批織機交付,娘子若有興趣,
可一同前往。"沈靜姝腳步微頓,沒有回答,撐傘走入雨中。---回府的馬車上,
青柳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可要奴婢繼續查二公子的事?
"沈靜姝望著窗外雨幕:"不必了。"她已經看到了想看的——蕭云瑾絕非表面那么簡單。
至于那些秘密...來日方長,她總會弄明白。馬車突然一個急停,沈靜姝險些撞到窗框。
"怎么回事?"青柳掀開車簾質問。車夫惶恐道:"回夫人,有人攔車。"沈靜姝探頭看去,
雨中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拼命往馬車方向張望。見她露面,小乞丐突然沖上前,
塞給她一張字條就跑。"哎!"青柳想追,被沈靜姝攔住。"回府再說。
"字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偽裝過的:"明日午時,城東老槐樹下,
事關二公子生死。"沈靜姝指尖微顫。這是陷阱還是真有其事?蕭云瑾會有什么生死危機?
她將字條湊近燭火,忽然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氣——是沈月柔最愛的茉莉香粉。
"果然..."沈靜姝冷笑一聲,將字條燒成灰燼。---次日清晨,沈靜姝剛用過早膳,
蕭云瑾就匆匆趕來。"娘子今日可有安排?"他神色如常,仿佛昨日的坦白從未發生過。
沈靜姝不動聲色:"打算去趟綢緞莊,看看新到的料子。""我陪娘子去吧。"蕭云瑾笑道,
"正好順路。"沈靜姝挑眉:"二公子今日不去城西了?""那邊有管事照看。
"蕭云瑾倒了杯茶,"再說,陪娘子逛街也是為夫分內之事。"他語氣輕松,
但沈靜姝注意到他指尖微微發緊,似乎在緊張什么。"那就多謝二公子了。"她故意應下,
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出門時,蕭云瑾一反常態地仔細檢查了馬車,
還特意換了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丁隨行。沈靜姝冷眼旁觀,心中疑云更甚。馬車行至鬧市,
蕭云瑾忽然叫停:"娘子稍等,我去買些蜜餞。"他跳下馬車,卻沒有走向蜜餞鋪子,
而是拐進了一條小巷。沈靜姝悄悄掀開車簾一角,看到他與一個黑衣人低聲交談,
還接過一個小包袱。蕭云瑾回來時,手里果然捧著一包蜜餞:"娘子嘗嘗,
這家的杏脯最是香甜。"沈靜姝接過蜜餞,目光落在他腰間——那里多了一把匕首的形狀,
藏在衣袍下若隱若現。一切跡象表明,蕭云瑾在防備什么。難道他也收到了警告?
---午時將至,沈靜姝借口如廁,支開了青柳和蕭云瑾。她換上一身素色衣裙,戴上面紗,
悄悄從綢緞莊后門溜出,直奔城東老槐樹。槐樹下空無一人。沈靜姝警惕地環顧四周,
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輕笑聲:"姐姐果然來了。"沈月柔一襲鵝黃衣裙,從樹后轉出,
身邊還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妹妹有何貴干?"沈靜姝冷冷道。沈月柔笑容甜美,
眼中卻滿是惡毒:"姐姐嫁了個好夫君啊,聽說那織布機改良得很是精巧?
""這與妹妹何干?""當然有關。"沈月柔上前一步,"世子哥哥說了,
這項目必須由大房接手。姐姐若識相,就勸二姐夫乖乖交出來。
"沈靜姝嗤笑一聲:"若我不識相呢?"沈月柔拍了拍手,一個婆子立刻捧上一個錦盒。
盒蓋打開,里面是一件染血的男子中衣。沈靜姝呼吸一滯——那是蕭云瑾的衣物,
袖口有她親手繡的云紋。"二姐夫今早出門時穿的就是這件吧?"沈月柔嬌笑道,
"姐姐猜猜,他現在人在何處?"沈靜姝強自鎮定:"你不敢動他。""為何不敢?
"沈月柔眼中閃過狠毒,"一個紈绔子弟,死了也沒人在意。
就像姐姐前世那樣..."沈靜姝渾身一震:"你說什么?"沈月柔似乎意識到失言,
急忙改口:"我是說,就像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樣!姐姐,我勸你...""靜姝!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沈靜姝回頭,看到蕭云瑾大步走來,身后跟著幾名官差。
沈月柔臉色大變:"你怎么會...""沈二小姐,有人舉報你綁架勒索。
"為首的官差冷聲道,"請隨我們走一趟。"沈月柔尖聲叫道:"胡說!我是世子夫人,
你們敢動我?"官差不為所動:"舉報人正是世子爺。"沈月柔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
沈靜姝也驚訝地看向蕭云瑾,后者沖她眨了眨眼。"不可能!
世子哥哥怎么會..."沈月柔歇斯底里地掙扎著,被官差強行帶走。待人群散去,
沈靜姝才低聲問道:"怎么回事?"蕭云瑾收起笑容:"今早我收到密報,
說沈月柔買通了幾個地痞要綁架我。我將計就計,假裝被綁,實則套出了她不少話。
"他頓了頓,"包括她如何與前世的蕭承澤合謀害你。
"沈靜姝心跳幾乎停止:"你...你知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蕭云瑾輕嘆一聲,"回家吧,有些事該說清楚了。"---回到蕭府,
蕭云瑾徑直帶沈靜姝去了書房。他從暗格中取出一本手札,遞給她。
"這是我三年前醒來后記錄的。"蕭云瑾的聲音異常平靜,"你看完就明白了。
"沈靜姝翻開手札,第一頁就讓她如墜冰窟:"余魂穿至此已三日,
方知身陷侯府二房嫡子蕭云瑾之軀。據史載,永昌二十三年,世子蕭承澤娶沈氏月柔為妻,
二房蕭云瑾因堵伯欠債被逐出家門,后流落街頭而亡。然今蕭云瑾未死,
沈氏月柔之嫡姐靜姝更不見于史冊,此中變數,令人費解..."手札從沈靜姝手中滑落。
她抬頭看向蕭云瑾,聲音顫抖:"你不是蕭云瑾...你是...借尸還魂?
"蕭云瑾苦笑:"用我們那個時代的話說,叫'穿越'。我本名陸瑾,
是...未來世界的一個商人,三年前一場意外后,醒來就成了蕭云瑾。
"沈靜姝腦中一片混亂。借尸還魂的傳說她聽過,但親眼所見還是令她難以接受。
"那你...知道我是...""重生者。"蕭云瑾點頭,"我猜到了。
你對蕭承澤和沈月柔的恨意,你對未來的預知,還有..."他猶豫了一下,
"那首《夜思》,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沈靜姝渾身發抖,
前世被毒殺的痛苦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唯一帶著記憶重來的人,
沒想到..."所以那日新婚夜,你看到我才會那么驚訝。"她恍然大悟。
蕭云瑾點頭:"按照歷史,蕭云瑾應該終身未娶。你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歷史..."沈靜姝喃喃重復這個陌生的詞匯,"在你的...未來世界里,
我們的故事被記載下來了?""只記載了蕭承澤和沈月柔。"蕭云瑾輕聲道,"沒有你。
我以為是我的到來改變了歷史,直到發現你也...與眾不同。"沈靜姝沉默良久,
突然問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蕭云瑾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我不想再騙你。
也因為..."他深吸一口氣,"我們需要彼此。蕭承澤和沈月柔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背后還有更大的陰謀。""什么陰謀?""我還不確定。"蕭云瑾眉頭緊鎖,
"但我查到蕭承澤與北境敵國有秘密往來,那些織布機改良技術,他很可能是想偷運出境。
"沈靜姝倒吸一口冷氣。通敵賣國,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想怎么做?
"蕭云瑾突然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靜姝,我知道你恨他們。我也是。讓我們聯手吧,
不是為了蕭家,而是為了...改變那個悲慘的未來。"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
眼神真摯得讓沈靜姝心尖發顫。她本該推開他,本該拒絕與這個"異世之魂"合作,
但某種奇異的感覺阻止了她。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帶著前世的記憶孤獨行走,
或許是因為他眼中與她如出一轍的仇恨與決心。"起來吧。"她輕聲道,"我答應你。
"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正要說什么,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二公子!不好了!
世子帶人查封了城西的工坊!""世子帶人查封了城西的工坊!"家仆的喊聲如驚雷炸響。
沈靜姝與蕭云瑾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備馬!"蕭云瑾厲聲喝道,一改平日的慵懶模樣。
沈靜姝快步跟上:"我也去。"蕭云瑾猶豫一瞬,點頭:"換身利落衣裳,我們從側門走。
"半刻鐘后,兩人策馬奔向城西。沈靜姝騎術不精,幾次險些跌落,蕭云瑾見狀,
一把將她撈到自己馬上。"抱緊我!"他在風中大喊。沈靜姝顧不得矜持,雙臂環住他的腰。
蕭云瑾的背脊寬闊溫暖,隔著衣衫能感受到肌肉的緊繃。馬匹疾馳中,
他身上的沉香氣混著汗水味鉆入鼻尖,莫名讓人安心。工坊外已圍滿了官兵,
蕭承澤一襲墨色錦袍,正指揮手下搬走織機。見兩人趕來,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二弟來得正好,省得為兄派人去請了。"蕭云瑾勒住馬韁,面色陰沉:"大哥這是何意?
""奉父親之命,查封違禁工坊。"蕭承澤亮出一紙公文,"二弟私造軍械,意圖不軌,
父親大為震怒。"沈靜姝心頭一跳——好毒的罪名!私造軍械可是殺頭的大罪。
蕭云瑾卻笑了:"大哥說笑了,我這織布機何來軍械一說?""是嗎?"蕭承澤一揮手,
兩名官兵抬出一臺拆解的織機,"這機括設計精巧,稍加改動便是連弩機關。二弟作何解釋?
"沈靜姝暗叫不好。蕭云瑾的設計確實精巧絕倫,若硬說能改造為兵器,也不是全無可能。
蕭云瑾不慌不忙下馬:"大哥既然認定這是軍械,不妨當場演示如何改裝?若真能成弩,
小弟甘愿伏法。"蕭承澤臉色一僵。他顯然不懂機械,只是胡亂安個罪名。"二弟巧言令色!
"他冷喝道,"來人,把工坊封了,所有圖紙器械帶回衙門查驗!"官兵如狼似虎沖入工坊。
蕭云瑾站在原地,竟不阻攔。沈靜姝疑惑地看向他,只見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大哥既然執意如此,小弟無話可說。"蕭云瑾拱手,"只望查驗清楚后,還小弟一個清白。
"蕭承澤狐疑地打量他,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順從。待官兵搬空工坊,他冷哼一聲,
揚長而去。待人群散盡,工坊管事才戰戰兢兢上前:"二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那些織機是我們數月心血啊!"蕭云瑾拍拍他的肩:"無妨,讓他們拿去。你去告訴工匠們,
帶薪休假半月,期間不得離京。"管事領命而去。沈靜姝這才開口:"二公子就這般認輸了?
""認輸?"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娘子隨我來。"他帶她繞到工坊后的一間小屋,
推開門,里面赫然擺放著三臺微型織機模型。"真正的核心技術在這里。"蕭云瑾輕撫模型,
"被抄走的只是第一代設計,有致命缺陷——連續運轉十二個時辰后,齒輪會過熱卡死。
"沈靜姝恍然大悟:"你是故意讓他們抄走的?""不錯。"蕭云瑾笑道,
"蕭承澤定會急不可耐地仿造販賣。等買家發現缺陷找上門時..."他做了個倒塌的手勢。
沈靜姝凝視著他自信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來自未來的男人心思何等縝密。"但這還不夠。
"她輕聲道,"蕭承澤敢如此明目張膽,背后必有倚仗。
"蕭云瑾點頭:"我懷疑他與北燕有勾結。那些織機若流入敵國,后果不堪設想。""北燕?
"沈靜姝心頭一震。前世蕭承澤確實與北燕使者有過秘密往來,
但她一直以為只是私販些絲綢瓷器。"我們需要證據。"她沉聲道。
蕭云瑾突然握住她的手:"靜姝,現在你明白我為何要坦白了。單打獨斗,
我們都不是蕭承澤的對手。但若聯手..."他的手掌溫暖干燥,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沈靜姝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聲道:"你有何計劃?""將計就計。
"蕭云瑾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蕭承澤既想要技術,我們就給他技術——有缺陷的技術。
等他與北燕交易時,人贓并獲。"沈靜姝思索片刻:"需要我做什么?""兩件事。
"蕭云瑾壓低聲音,"第一,利用你在沈府的眼線,監視沈月柔的一舉一動。
第二..."他頓了頓,"明晚侯府家宴,陪我演一場戲。""什么戲?
""夫妻反目的戲碼。"蕭云瑾唇角微揚,"蕭承澤越覺得我們不堪一擊,越容易露出破綻。
"沈靜姝點頭應下,突然想起什么:"那些工匠可靠嗎?若蕭承澤嚴刑逼供...""放心。
"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他們只知皮毛,核心技術只有我一人掌握。
再說..."他語氣緩和,"我已安排他們的家眷暫避他處。"這份周全讓沈靜姝暗自驚嘆。
前世若有這般謀略,何至于含恨而終?回府路上,兩人并肩而行。秋風漸起,
沈靜姝不自覺地攏了攏衣襟。蕭云瑾見狀,二話不說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不必..."沈靜姝剛要推辭,卻被他按住手。"別著涼。"蕭云瑾的語氣不容拒絕,
"你現在可是我最重要的盟友。"袍子上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沈靜姝莫名耳根發熱。
她偷瞄身側的男人——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側臉。
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次日黃昏,侯府家宴。
沈靜姝一襲素色衣裙,眼角微紅,像是哭過。蕭云瑾則面色陰沉,與她保持距離。
兩人一前一后入席,全無新婚夫妻的甜蜜。"二弟這是怎么了?"蕭承澤故作關切,
"與弟妹鬧別扭了?"蕭云瑾冷哼一聲:"女人家不懂事,讓大哥見笑了。"沈靜姝聞言,
眼中淚光閃動,卻倔強地別過臉去。主座上的蕭老侯爺皺眉:"云瑾,怎可如此說話?
靜姝是個懂禮數的好孩子。""父親明鑒。"蕭云瑾拱手,語氣卻毫無敬意,
"只是有些人吃里扒外,實在令人心寒。"沈靜姝猛地站起:"二公子這話何意?""何意?
"蕭云瑾冷笑,"昨日工坊剛被封,今日就有人向大哥通風報信,說我藏了備用圖紙!
不是你是誰?"沈靜姝臉色煞白:"你血口噴人!""夠了!"蕭老侯爺拍案而起,
"家宴之上,成何體統!"蕭承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假意勸解:"二弟莫惱,
此事與弟妹無關。是我派人查到的線索。""大哥何必替她遮掩?"蕭云瑾憤然離席,
"這女人心向大房,早該休了!"沈靜姝淚如雨下,向老侯爺行了一禮,掩面而去。
宴席不歡而散。蕭承澤追出廳外,叫住蕭云瑾:"二弟留步。
"蕭云瑾余怒未消:"大哥還有何指教?"蕭承澤壓低聲音:"為兄知你心中不忿。
不如這樣,你把完整圖紙交給我,我向父親求情,免你罪責如何?
"蕭云瑾佯裝猶豫:"大哥當真?""自然。"蕭承澤拍拍他的肩,"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蕭云瑾咬牙道:"好!圖紙我藏在別處,明日取來給大哥。只是..."他看了看四周,
"此事萬不可讓第三人知曉。"蕭承澤眼中閃過貪婪:"二弟放心。"兩人各懷心思地分開。
暗處,沈月柔將一切盡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陰毒的笑。---夜深人靜,蕭府西廂。
沈靜姝正對鏡卸妝,忽聽窗欞輕響。她不動聲色地摸出枕下匕首,卻見蕭云瑾翻窗而入。
"娘子好演技。"他笑著行禮,"那眼淚說來就來,為夫佩服。
"沈靜姝放下匕首:"二公子也不遑多讓。那'吃里扒外'的臺詞,說得情真意切。
"蕭云瑾湊近,聲音壓得極低:"蕭承澤上鉤了,明日我會給他一份'完整'圖紙。
""他會信嗎?""不會。"蕭云瑾胸有成竹,"所以他一定會派人跟蹤我,
看我是否還藏有其他后手。"沈靜姝會意:"你要我做什么?
""明日我會故意引他們去城南別院。"蕭云瑾在她手心畫了個簡易地圖,
"那里有我安排的'秘密工坊',足夠以假亂真。"沈靜姝手心被他指尖劃得發癢,
強自鎮定道:"需要我配合什么?""你明日去拜訪沈月柔。"蕭云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裝作傷心欲絕,套她的話。以她的性子,定會忍不住炫耀。"沈靜姝點頭,
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那些工匠可靠嗎?""絕對可靠。"蕭云瑾自信道,
"他們都是我從各地搜羅的能工巧匠,與蕭家毫無瓜葛。
"沈靜姝若有所思:"你三年前才'醒來',如何能在短時間內培植這般勢力?
"蕭云瑾笑了:"娘子忘了?我可是來自未來的商人。知道什么行業最賺錢,
什么人最值得信任。"他忽然湊近,呼吸拂過她耳畔:"就像我知道,
娘子是這世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沈靜姝心跳漏了一拍,急忙后退:"二公子自重。
"蕭云瑾不以為忤,反而正色道:"靜姝,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前世你被休棄后,
曾有人暗中相助...""是誰?"沈靜姝猛地抬頭。"是我...或者說,
是原來的蕭云瑾。"蕭云瑾輕聲道,"我在他的手札中發現了一些記錄。
他似乎...一直暗中關注你。"沈靜姝如遭雷擊。前世的蕭云瑾?那個病弱公子?
"不可能..."她喃喃道,"我與他素無往來...""但他知道你。
"蕭云瑾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這是我在他遺物中找到的。"紙上是一幅素描,
畫中的沈靜姝憔悴不堪,卻依然美麗——正是她前世被休后流落街頭的模樣。
畫角題著一行小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沈靜姝雙手微顫。她從未想過,
前世那個幾乎沒什么印象的蕭家二公子,竟對她..."原來的蕭云瑾...怎么死的?
"她輕聲問。"積郁成疾。"蕭云瑾嘆息,"我繼承了他的記憶碎片,他一生不得志,
唯一牽掛的..."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蕭云瑾眼神一凜,
猛地吹滅蠟燭。黑暗中,兩人屏息靜氣。腳步聲在窗外停留片刻,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