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月光遠行應相逢與魏見梨自幼時相識起,便從未缺席過對方人生中的任何一個節點。
他們是“青梅竹馬”這個成語的具象化,更是彼此成長的見證者。
二人皆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十六歲的年紀,大部分人還在苦不堪言的高中生活中苦苦掙扎,
而應相逢早已進入最高學府,完成學業的同時,開始接手家里的公司。
魏見梨則決定出國留學,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增長學識的機會,也不會成為柔弱的菟絲花。
她要做能為自己遮蔽風雨的樹。魏見梨從小就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同學眼中的天賦型選手。都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直到魏見梨二十一歲這一年,她才知道上帝究竟為她關上了哪一扇門。
應相逢送她去機場的那天,魏見梨恰巧穿著他送的一條白裙,
更像小說中出國留學后便一去不返的白月光了。身邊的共友也不禁玩笑道,“應哥,
你的小青梅白月光就要出國了,這你不得動用關系聯系全市的機場,讓他們通通停飛啊。
”一邊說著,一邊朝魏見梨擠眉弄眼。應相逢只是笑罵道:“少看點腦殘小說,傷腦子。
”臨行前,應相逢突然微微俯身,輕輕擁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上,
清冽干凈的薄荷香立即撲面而來。大庭廣眾之下,突如其來的親昵讓魏見梨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幾秒,才緩緩伸手回擁住他。她好像聽見了不遠處好友的起哄聲,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應相逢似乎想說些什么,隔了許久,魏見梨才聽見上方傳來的聲音,“注意安全,
照顧好自己。”聲音冷冷的,和他炙熱的懷抱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后來應相逢松開她時,
她抬頭瞧見了他殷紅的耳廓,魏見梨大概會以為他和他的聲音一樣從容。
留學生活并不是那么順利,魏見梨在努力適應當地的氣候與風俗,
但偶爾感到疲憊時總會想家,也會想……他。好在有可愛的小動物一直治愈著她。
2 異國貓影安頓下來的第三天,她出門試著熟悉周圍的環境,就是在這時,
她遇到了第一只外國小貓。小貓的皮毛是白色的,只左前腳是黑色,像是戴上了一只黑手套。
好獨特的穿搭,魏見梨心想。小貓邁著高傲又優雅的步伐,從她面前經過,
她下意識喚了一聲“咪咪”,小貓不應。又是一聲“喵喵”,小貓依舊不理睬她。
魏見梨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瀏覽的一個視頻,試探著轉換了語言,
“ Kitty~kitty~~”,小貓竟真的停了下來,歪了歪腦袋,
一藍一黃的貓瞳似乎透出幾分不解。魏見梨被它盯得心中一陣發軟,從包中拿出一根貓條,
撕開包裝,朝小貓晃了晃。那小貓竟一點也不怕人,見著有好吃的,打著哈欠,
踱著慢悠悠的步子就過來了。魏見梨有輕微潔癖,平時摸完外面的貓貓狗狗總要拿濕巾擦凈,
再及時洗三遍手。此時看著小貓吃飽后一臉饜足的模樣,想要擼貓的心達到了頂峰,
奈何她忘記帶濕巾,只得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想法。魏見梨不太習慣扎發,
總覺得有種被束縛的感覺,出門前為了方便,也只是用發繩松松散散地攏住。不過,
喂貓時發絲垂下來幾縷,擋住了視線。她嗅著著手指上若有似無的味道,
是方才喂貓時留下來的,一時有些犯了難。恰有一陣風迎面吹來,那縷發絲隨風往后飄去,
像他的手撫過她的發,攏住她低頭喂流浪貓時垂下的發絲。卻又有些不像,
應相逢的動作比這風還要輕柔些,修長靈活的手指在她的發間穿梭,
編織成一條簡易的麻花辮。魏見梨是不愛扎發的,應相逢總會替她在不便時將發絲別至耳后。
再后來,她的發繩就到了應相逢的腕上。呀,她怎的又想起應相逢來了。她對應相逢,
真的只是對朋友的喜歡嗎?魏見梨有些不確定了,這縷風吹動了她的發,也吹亂了她的心。
可風不能一直吹,她抬起手肘將發絲捋至耳畔,動作間有些笨拙的可愛。回到公寓,
她便立即洗凈了手。簡單用過晚飯后歇了會兒,又洗了頭發,只吹了個半干,
發尾還沾著潮意。魏見梨盯著腕間的發繩,思緒逐漸發散開來。這條黑色發繩款式簡單,
別無其它花哨的裝飾,只墜了一只小狗,瞧著憨態可掬。魏見梨出國前半月,
應相逢約她在一家飾品店見面,說是想請她幫個忙。應相逢帶她來到發繩、發圈的專賣區,
各式各樣的發繩看得人眼花繚亂。“是打算送人嗎?”3 發繩之約“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的目光很柔和,眼中閃爍著細碎的光。發繩……是送給女孩子嗎?
應相逢有喜歡的女生了嗎?魏見梨見過別人戀愛的樣子,可她始終不明白,
為什么僅僅是確定了戀愛關系,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
就能突然變得比認識好幾年的朋友還重要,關系好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出國在即,
歸期未定,她和應相逢也會變成這樣嗎?一想到這里,魏見梨只覺得自己的心,
像是在冬天被冷水浸透后擰干又展開的毛巾,冷冰冰、皺巴巴的。
十五六歲的少女正值心思敏感的時候。可當局者迷,
她把這些情緒歸咎為好朋友即將有新朋友的失落。魏見梨努力穩定心神,
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她必須接受一切讓她無法接受,卻又合乎情理的事。
終是感性占了上風,她挑挑揀揀,總覺得這個太浮夸,那個太花哨,這個太單調。
應相逢對此啞然失笑,隨后一旁的店員姐姐微笑著從一旁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方盒。
那方盒質地極好,不用看里頭的物什,也知道價格不菲。打開一看,
里頭的發繩是最簡約的黑,只綴著一只小狗。“喜歡嗎?”少年聲音清朗,
如同溪間的潺潺流水。“送給我的?”她有些吃驚,杏眼睜得圓圓的。應相逢沒忍住又笑了,
“不然呢,發繩送男生嗎?”她聽到這話,忍俊不禁,“我以為你會送給別的女生,
或者女朋友……”說到后面,聲音低了下去。聽了這話,他沒好氣地說道:“女朋友?
除去咱倆的共友,我身邊攏共才幾位女生?”頓了頓,他又說:“真要送女生,
我不該送你嗎?我的小、青、梅。”說到最后一句,應相逢單挑左眉,一字一頓。
“我身邊哪位女生你不認識,再這么傳我緋聞,我可要生氣了。”他佯怒道。
魏見梨知他是想讓她哄哄,畢竟是她誤會在先。好話說了一籮筐,
這位小少爺才“大度”地原諒了她。“謝謝你,我很喜歡。”“你和我說什么謝謝呢?
等再過幾年,不那么忙了,你就能養一只真的了,現在就先讓它陪著你吧。
”他抬手戳了戳發繩上的小狗。魏見梨是很喜歡貓貓狗狗的,
一直想養一只名叫“貓貓”的狗狗,這樣也算貓狗雙全了。她想給足陪伴,可學業繁忙,
就一直未能實現。“嗯,再過幾年,我們可以一起養。”這話說來有些奇怪,
像是許下了什么承諾,又好像只是一句玩笑。應相逢不答,只是一味地盯著她,
眼神中帶著些隱晦的直白。直到魏見梨有些受不了他的視線,他才執起她的手,
替她將發繩戴入腕間。“戴著吧,就當是睹物思人了。”思的是誰,不言而喻。
她總是不愿扎發的,發繩可愛一點,或許她就不會那么抗拒了。除此之外,
應相逢希望她每天睜開眼,瞧見這根發繩,就能想起他。墨色發繩繞在腕間,
更襯得少女指如削蔥根。魏見梨“嗯”了一聲,決定遵從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從松散的發間解下發繩,學著他的動作將發繩戴在應相逢的腕骨處。
那發繩在魏見梨身邊待了太久,已經染上了她身上的梔子香。巧的是,這兩根發繩色系相同。
唯一的區別是,一根墜著小貓,一根墜著小狗。如今一根在她腕間,一根在應相逢腕間,
這樣瞧著,倒是有些像情侶款……魏見梨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手指隔著發繩壓在腕上,
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那我允許你賭物思我。”少女仰頭笑得嬌俏,露出唇邊淺淺的梨渦。
他們沒有想到,彼時的無心之言,竟在不久后的將來一語成讖。4 生日驚變“叮咚”,
消息提示音打斷了魏見梨的回憶。她拿起手機一看,是應相逢的信息。
魏見梨只覺得面頰開始發燙,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把臉貼在白凈的陶瓷杯壁,
試圖給自己降降溫。身體的反應總是騙不了人的。這就是喜歡嗎?真是讓人有些苦惱呢。
魏見梨一邊無意識地摩挲著發繩,一邊想著。生活過得忙碌又充實,
偶爾簡單的對話卻讓魏見梨更加確定自己的心意。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思念也與日俱增。一周后是魏見梨的十八歲成人禮,屆時她會回國,應相逢也在。
愛讓自卑者自信,也讓膽怯者勇敢。或許,她該大膽一次。夜晚,幽靜的林間小路上,
曖昧的氣氛在空氣中發酵,似乎一切都能水到渠成。于是,魏見梨十八歲這一天,
他們在一起了。學業緊張,沒待幾天,她又得回去。留學期間,無論是十八歲之前還是之后,
他們從未斷聯。比起冰冷的信息、郵件,魏見梨更喜歡寫信,一筆一畫,都是思念的痕跡。
手指輕撫那字跡時,似乎還能感受到彼此殘留的體溫。不知是哪聽來的說法,
魏見梨總覺得句號象征著結束,所以她寫給應相逢的信里從來沒有句號。大概很難想象,
在信息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仍有人固執地寫信、回信。一封封手寫信,越過經緯線,
跨越太平洋,到達彼岸,似乎是兩顆真誠熾熱的心在碰撞。魏見梨總是抽不開身,
所以他們的十九歲、二十歲生日都是在國外度過的。既然魏見梨走不開,那應相逢就去找她,
這對他來說,沒什么大不了。灰色天空下,他和她走在霧蒙蒙的街頭,
聽她哼著“情深深雨蒙蒙”;電影院里,他共情她的感受,吻她或感動或難過時流淚的眼睛,
嘗到了她眼淚的咸與苦澀;夜幕下,他親吻她的嘴角,絢爛的煙火在空中綻放,
拼成他們的名字。不止應相逢在遷就她的時間,魏見梨對未來的規劃里也有他。于是,
二十一歲這一年,她提前完成了學業和工作,結束了留學生活。緊趕慢趕,
終于還是趕在應相逢生日前一天回國。這一年,他們還打算訂婚。可此時的她,
正如戀愛中想給男朋友一個驚喜的女生一樣,沒有告訴他,
只是說今年生日不必再飛往國外了。5 冷碑殘夢不過,那時應相逢剛開完一場緊急會議,
又熬了半宿,看到信息時,天都微微亮了。沒來得及回復,便已沉沉睡去。
他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叫噩夢驚醒。可應相逢太困了,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
卻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眼皮突突直跳。應相逢起身想喝水,身體卻開始發疼,
好像是胃部在痙攣,好像是心口在抽痛,說不清是哪個部位,痛意似乎席卷了全身。
疼痛讓他的身體發抖,手中的玻璃杯一個沒拿穩,玻璃碎片和水花一同炸開,濺落在地。
盡管這疼痛并沒有持續太久,卻依舊讓他冷汗直流。驀地,調成靜音的手機開始震動,
是一條陌生來電。他摁下接聽鍵,不知電話里的人說了什么,還來不及分辨內容的真實性,
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一路連闖好幾個紅燈,才終于趕到醫院。在這里,他看到了魏見梨。
她依舊身著一條白裙,只是這一次染上了大片的鮮血,連指甲縫隙里都沾上了干涸的褐色。
不……這是假的……阿梨那么愛干凈的人,
怎么會允許自己以如此狼狽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呢?這肯定是假的,他摸過了,
魏見梨的身體比醫院的地板還要冰冷,這怎么可能是一個活人的體溫呢?他不愿信,
更不敢信。應相逢顫抖著手,想要起身逃離這個荒誕的夢。下一秒,天旋地轉。
身旁的醫生和護士還在說著什么,他卻什么也聽不到了。之后,他便高燒不斷,
折騰了小半月,人才緩過來些。他從別人口中得知了魏見梨的死因。
原來她是想給應相逢過生日的。下飛機后她去了趟蛋糕店,只是訂好蛋糕后,在回去的路上,
有一輛剎車失靈的汽車橫沖直撞地駛向行人,魏見梨沒有避開。幸運又不幸的是,
在這場意外中,離開的只有魏見梨。自那之后,他就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又或許是太痛了,他寧愿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遲早會醒的噩夢。
應相逢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年,直到魏父魏母帶著見梨的遺物來探望他。
不是什么貴重的物品,大多是魏見梨留學時應相逢寫給她的信。信紙有些泛黃,
卻沒有一絲折痕,看得出來,被人保存得極好。還有幾封是魏見梨寫的,
或許是她覺得太過肉麻,便不曾寄出。魏父魏母在經歷了喪女之痛后,明顯蒼老了許多。
應相逢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見到他此時的狀態,自是于心不忍。便勸他說,這日子還長,
愛情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不要本末倒置了。若實在難過,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替他們去阿梨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看吧。道理他都懂,可他做不到。于是,
應相逢只身一人踏上了去往國外的飛機。6 桃花憶舊他獨自走過霧雨蒙蒙的街頭,
在影院看了幾場曾讓她流淚的老電影,又一個人欣賞了一場煙花秀。只是,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故地重游,故人已不在,又還有什么意思呢?
他覺得這座燈火絢爛的城市突然變得冷清,不想再多呆,于是,他又飛回了國內。
回國后他開始拼命工作,大有一副在公司安家的架勢。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軌,
但應父應母心里清楚,他不曾接受,更不肯放下。魏見梨走后的第五年,應相逢二十六歲。
這一年,他終于有勇氣來到這片有她的土地。他緩緩走至墓碑前,俯身輕觸上面鐫刻的名字,
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笑靨如花。魏見梨喜歡桃花,
所以魏父魏母便讓人在她的墳前種了一棵桃樹。此時是三月,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
應相逢清晨驅車而來時,枝椏上還沾著露水,如今臨近傍晚,他竟還是一言不發。
四周靜謐得可怕。可,對應相逢來說,靜嗎?不,他只覺得吵,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嘈雜的聲響匯聚到一處,伴隨著傍晚的冷風一齊灌入耳中。
似乎連枝椏上的桃花也看不下去了,輕輕躍下枝頭,落在墓碑上。大概是墓碑太過冰冷,
那朵桃花竟輕輕顫了下。應相逢的心也隨著這朵桃花輕輕顫動,
好似平靜如死水的心忽地落入了一顆石子,泛起圈圈漣漪。他拿出帕子拂去墓碑上的塵埃,
輕輕捻起那朵桃花。恍惚間,應相逢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那時,
應相逢還是少年。街頭種了棵桃樹,陽光穿透樹枝,撒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少年時期的他穿著一身再簡單不過的白色襯衫,站在那棵桃樹下,站在斑駁的光影中,
等待著姍姍來遲的少女。魏見梨身上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朝氣,笑著朝他跑來。
“千樹萬樹梨花開”,她對他笑時,應相逢總會莫名想起這句詩來。
那時魏見梨的性子不如后來沉穩,總忍不住要逗逗他。“應同學,你在等誰呀?
”少女微微仰頭,明知故問。應相逢聞此倒也不惱,只是笑著望著她。
那雙桃花目最是瀲滟多情,此時正含情脈脈地盯住她。直到少女有些按捺不住,
快要羞憤地跺跺腳時,他才不緊不慢的回了句“天青色等煙雨”。
聽著這看似風牛馬不相及的回答,她怔愣了幾秒,待反應過來時,雙頰早已飛上兩朵紅霞。
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眼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連眨巴眼睛的動作都帶上了些許欲語還休的味道。
小桃花也忍不住湊起了熱鬧,其中一朵不偏不倚地落在應相逢發頂。魏見梨正欲踮腳去捻,
他卻先她一步俯身,雙手撐住膝蓋,只待她伸手去取。應相逢總能明白她的想法,
察覺她的意圖,然后先一步配合她。魏見梨伸手捻起那朵桃花,只是收手時,手臂微顫,
不經意間擦過少年的耳垂。像是產生了什么奇怪的化學反應似的,
少年的耳朵立刻染上幾許薄紅。她示意應相逢攤開掌心,
將那朵嬌艷的桃花放在他稍顯濕潤的掌心。“人面桃花相映紅。
”她邊說著邊含笑盯住他緋紅的耳垂,這才覺得扳回一局。
7 風中的思念“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男人盯著手心的這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