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第一次見李宣,是在父親的書房。他穿身玄色錦袍,手指叩著桌面聽父親說話。
父親說他此去嶺南不知?dú)w期,說我藥不能停,說“小女就托付給李兄了”。他抬眼看我,
眉骨壓著陰影:“叫什么?”“龍鈺雪。”我攥緊帕子,喉間發(fā)緊。母親說過,
這人是朝堂上的閻羅,可我看他眼睛,像深潭里泡著冰,冷是冷,倒不嚇人。“病弱成這樣,
怎么養(yǎng)?”他起身走近,我聞到他身上有墨香,他抬手替我理鬢角碎發(fā),指尖擦過耳垂時,
我聽見自己心跳聲。父親彎腰作揖:“年兄若覺得不便......”“留下吧。
”他打斷父親,轉(zhuǎn)身時袍角掃過我鞋面,“明日搬去東廂房,別吵我辦公。
”當(dāng)晚我就住了進(jìn)來。東廂房暖爐燒得足,錦被上疊著新衣裳,月白底色繡著竹葉。
侍女說這是首輔大人吩咐做的,我“嗯”了聲,盯著帳頂流蘇發(fā)呆。第二日晨起,
我在回廊撞見李宣。他捧著文書往書房走,晨光落在他側(cè)臉上,把睫毛影子投在眼下,
像道淡墨線。“首輔大人。”我福了福身。他腳步頓住,目光掃過我手里的藥碗:“喝藥了?
”“喝了。”我舉起碗給他看,碗底還剩幾滴褐色藥汁,“有點(diǎn)苦。”他挑眉,
從袖中掏出個紙包遞過來。我拆開看,是蜜餞。他淡聲道:“果脯,潤喉。
”我捏了顆放進(jìn)嘴里,酸甜味在舌尖炸開。他盯著我嘴角,
忽然伸手替我擦掉藥漬:“以后喝藥叫侍女看著,灑在衣裳上難洗。”我愣住,
看他指尖沾著的褐色痕跡,忽然想起父親說過,他十五歲中進(jìn)士,二十歲入內(nèi)閣,
三十歲成首輔,殺人不眨眼,卻會替人擦藥漬。“知道了。”我低頭看他鞋尖,
玄色皂靴繡著云紋,“謝首輔大人。”他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我望著他背影,
忽然覺得這人像幅水墨畫,遠(yuǎn)看是冷的,近看卻有細(xì)細(xì)的暖墨皴紋。午后我在廊下曬太陽,
聽見書房傳來爭執(zhí)聲。是李宣和他的下屬,說什么“政敵”,“把柄”,我想湊近聽,
卻被侍女?dāng)r住:“姑娘別去,首輔大人談公事時不許人靠近。”我只好坐下,擺弄袖口流蘇。
不多時門開了,李宣送那人出來,目光掃過我時頓了頓,忽然走向我:“怎么坐這兒?風(fēng)大。
”“不冷。”我抬頭看他,他眉間有淡淡川字紋,“首輔大人忙完了?”“嗯。
”他在我身邊坐下,離得很近,我能看見他睫毛在眼下投的影,“晚上有宴席,你跟我去。
”我驚訝:“我?”“你父親托我照管你,總得讓旁人知道你在我這兒。”他側(cè)頭看我,
“怕見人?”“不怕。”我攥緊裙角,其實(shí)有點(diǎn)怕,但不想讓他覺得我膽小,
“要穿什么衣裳?”“隨你。”他起身時袍角掃過我膝蓋,“別太招搖。
”我望著他走進(jìn)書房的背影,忽然想起母親說過,達(dá)官貴人養(yǎng)外室才會藏著掖著,
我這算什么?食客?義女?晚上換了身淺紫襦裙,侍女替我梳了簡單的髻,插支玉簪。
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唇上點(diǎn)了胭脂,像抹淡紅顏料。李宣在門口等我,
看見我時目光暗了暗:“病懨懨的,像要去奔喪。
”我低頭看自己衣裳:“那我換......”“罷了。”他打斷我,伸手替我整理衣領(lǐng),
指尖觸到我鎖骨,“就這樣吧。”我渾身繃緊,聞著他身上的墨香,
忽然想起白天他替我擦藥漬的手。那雙手握過毛筆,握過奏折,此刻正替我理衣襟,
指腹溫?zé)帷!白甙伞!彼栈厥郑Z氣恢復(fù)冷淡,“別丟人。”我跟在他身后,
看他袍角在廊下晃出剪影。原來有些親近,不過是指尖擦過的溫度,風(fēng)一吹,就散了。
第二章宴席在丞相府。李宣帶我進(jìn)去時,滿座皆驚,有人眼神在我身上打轉(zhuǎn),竊竊私語。
我攥緊李宣袖角,他垂眸看我,低聲道:“別怕。”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別怕”,
像片羽毛落在心尖。我抬頭看他,他面色如常,拱手向丞相問好,
仿佛沒注意到我攥著他的手。席間有人敬酒,李宣喝了幾杯,指尖叩著桌沿聽人說話。
我坐在他下首,看他耳尖泛紅,忽然想起侍女說過,首輔大人酒量極好,輕易不醉。
“龍姑娘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適?”丞相夫人笑著遞來盞茶,“這是新泡的茶,嘗嘗?
”我剛要接,李宣忽然按住我手:“她喝不得茶,上熱牛奶。”丞相夫人挑眉,
李宣淡聲道:“大夫說的,勞煩。”夫人笑意不變,吩咐侍女換了熱牛奶來。
我捧著杯子暖手,聽見有人低聲議論:“首輔何時有了這等柔情?
”“聽說是什么故人之女......”李宣忽然轉(zhuǎn)頭看我:“冷嗎?”我搖頭,
他卻解下外袍披在我肩上:“穿這么薄。”周圍議論聲更響,我看見丞相眼神閃爍,
忽然明白——李宣帶我來,不是為了讓旁人知道我在他這兒,是為了告訴旁人,我是他的人。
散席時已近子時,李宣喝了不少,卻走得穩(wěn)當(dāng)。我扶著他往馬車走,
他忽然低頭在我耳邊說:“抱緊些,別摔了。”我臉發(fā)燙,手攥緊他腰側(cè),
觸到他腰間硬物——是塊碎玉。他忽然停步,轉(zhuǎn)頭看我:“怎么了?”“沒什么。
”我松開手,“走吧。”馬車上,他靠在車壁閉眼養(yǎng)神。月光透過窗紗照在他臉上,
我看見他眉間川字紋更深了,忽然想伸手替他撫平。“在看什么?”他忽然睜眼,
我慌忙低頭,聽見他輕笑一聲,“怕我?”“不怕。”我攥緊裙角,“首輔大人對我很好。
”他沒說話,伸手替我攏了攏外袍。我聞到他身上混著的酒氣和墨香,
忽然覺得這樣的他離我很近,又很遠(yuǎn)。回到府里,他沒讓侍女跟著,親自送我到廂房門口。
我轉(zhuǎn)身要謝他,卻撞進(jìn)他懷里。他伸手扶住我腰,觸感柔軟,像團(tuán)棉花。“抱歉。
”我想退開,他卻沒松手,低頭看我:“鈺雪,以后別叫我首輔大人。
”我愣住:“那叫什么?”他指尖摩挲我腰側(cè),聲音低啞:“叫我名字。
”“李宣......”我輕聲喚他,看見他眼神猛地一沉。“再叫一遍。”他喉結(jié)滾動,
我聽見自己心跳聲震耳欲聾。“李宣。”我攥緊他衣襟,“我......”話未說完,
他忽然低頭吻住我。這個吻帶著酒氣和侵略性,我被他按在門框上,腦子發(fā)懵,
只能被動回應(yīng)。“鈺雪......”他低喚我名字,手滑進(jìn)我衣領(lǐng),觸到我肋下舊疤,
“這里怎么回事?”“小時候......摔的。”我喘息著回答,
不想告訴他這是替父親擋災(zāi)留下的傷。他沒再追問,低頭吻我鎖骨,指尖輕輕撫過疤痕,
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我忽然想起白天宴席上,他替我擋茶的手,替我披外袍的手,
此刻正在我身上游走,帶著灼人的溫度。原來他的溫柔,不是水墨畫的淡墨,是火,
燒得人發(fā)暈。“疼嗎?”他抬頭看我,眼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情動,
“如果疼......”“不疼。”我主動吻他,嘗到他唇角的苦,“我要你。
”這句話像是開關(guān),他忽然抱起我往床上走。我聽見自己衣裳撕裂的聲音,
看見他解腰帶時顫抖的指尖,忽然覺得這樣的李宣,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shí)。“看著我。
”他覆上來時說,“別閉眼。”我看著他,看著他眼里的我,沒有病弱,沒有怯懦,
只有被點(diǎn)燃的火光。“對不起......”他在我耳邊低語,
“以后不會了......”我不知道他在道歉什么,只覺得疼與快感交織,
像團(tuán)亂麻纏住心臟。我抱緊他,忽然想,就算這是場夢,我也不想醒了。
后半夜我累得睡著了,迷糊中感覺到他替我擦身,替我蓋被子,然后將我摟進(jìn)懷里。
他的心跳聲在我耳邊響起,像面小鼓,敲得人心安。這晚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雪地里跑,
李宣在身后追,追上我時,他笑著替我戴上圍巾,說:“鈺雪,別凍著。”可夢終究是夢,
天亮?xí)r,我睜眼看見他穿戴整齊站在床邊,眼里哪還有昨夜的溫柔,只有深潭里的冰。
“起來喝藥。”他淡聲道,“喝完去佛堂抄經(jīng),今日別出廂房。”我愣住,看他轉(zhuǎn)身要走,
忽然想起昨夜他說的“以后不會了”,原來不是不會讓我疼,是不會再碰我。
第三章從那日后,李宣再沒進(jìn)過我?guī)俊N颐咳蘸人帯⒊?jīng)、曬太陽,偶爾在廊下遇見他,
他只淡淡點(diǎn)頭,像對待普通客人。侍女說首輔大人最近很忙,早出晚歸,連書房都不讓人進(jìn)。
我摸著袖口他送的果脯紙包,忽然覺得那天晚上的親密,不過是場錯覺。半月后我病了,
高熱不退,大夫說要靜養(yǎng)。我躺在床上,聽見窗外有爭執(zhí)聲,是李宣和他的下屬,
說什么“不能留”,“會壞事”。“她只是個病弱女子,能壞什么事?”李宣聲音冷得像冰,
“我說了留,就留。”我閉上眼,指尖攥緊被子。原來他不是要趕我走,只是不想再靠近我。
可為什么?那天晚上的溫柔,難道都是假的?夜里我睡不著,披著外衣去廊下透氣。
路過書房時,看見門虛掩著,李宣坐在案前,手里拿著片碎玉——是我那晚摸到的那塊。
“首輔大人?”我推門進(jìn)去,他猛地抬頭,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誰讓你過來的?
”他聲音發(fā)沉,將碎玉塞進(jìn)抽屜,“回去躺著。”“我睡不著。”我走近他,
看見案頭擺著我的藥方,“你在看我的藥?”他沒說話,指節(jié)叩了叩桌面:“以后別過來,
書房重地。”我站住腳,看他眉間的川字紋,忽然想起那晚他在我耳邊的低語。原來有些話,
只在夜里是真的,天亮了,就成了謊話。“是我打擾了。”我福了福身,轉(zhuǎn)身要走,
卻被他抓住手腕。“病好了?”他聲音沙啞,我聞到他身上有濃重的墨香,
像是在書房待了一整天。“沒好。”我低頭看他攥著我的手,“可能快死了。
”他猛地拽我進(jìn)懷里,低頭吻我。這個吻帶著戾氣,像是要把半月來的壓抑都發(fā)泄出來。
我被他按在書桌上,聽見硯臺被碰倒,墨汁潑在我衣裳上。“不準(zhǔn)說死。”他咬住我下唇,
指尖扯掉我衣帶,“聽見沒有?”我想回答,卻被他堵住嘴。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比上次更急切,像是要確認(rèn)什么。“李宣......”我喘息著喚他,他抬頭看我,
眼里有紅血絲。“別說了。”他解開自己衣裳,
“讓我抱抱你......”他像是失控的野獸,在我身上留下咬痕。我攥緊他頭發(fā),
忽然覺得這樣的他,比冷漠的他更讓人心疼。“對不起......”他埋在我頸窩,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在道歉什么,只能抱緊他,感受著他的顫抖。
原來有些親密,不是因?yàn)閻郏且驗(yàn)榕拢率ィ逻z憾,怕連觸碰都成了奢侈。
后半夜他沒走,抱著我躺在書房的榻上。我摸著他后背的碎玉,輕聲問:“這是什么?
”他身子繃緊,半晌才說:“舊物。”“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我貼緊他,“比我還重要?
”他沒說話,只是將我抱得更緊。我聽見他心跳聲,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他永遠(yuǎn)不會說,
有些感情,他永遠(yuǎn)不會承認(rèn)。天亮?xí)r,他又恢復(fù)了冷漠模樣,替我整理好衣裳,
淡聲道:“以后別來書房,記住了?”我點(diǎn)頭,看他轉(zhuǎn)身走向書桌,
忽然想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有些答案,
不說比說更好,至少現(xiàn)在,我還能騙自己,他懷里的溫度,是真的。回到廂房,侍女端來藥,
我看著碗里的褐色液體,忽然想起李宣說過的“有點(diǎn)苦”。我仰頭喝下藥,
任由苦澀蔓延到舌尖。有些事,就像這藥味,咽下去了,就再難吐出。第四章書房那夜后,
李宣再來我?guī)繒r,總帶著股隱秘的急切。他不再用冷漠作偽裝,
指尖撫過我肋下疤痕時會輕輕吹氣,吻我唇角時會低聲說“疼就咬我”。可我知道,
這些溫柔像層薄紗,風(fēng)一吹就會破。“藥喝了嗎?”他今夜沒穿官服,換了身月白常服,
頭發(fā)松松束起,顯得年輕些。我點(diǎn)頭,看他從袖中掏出個紙包——又是果脯。
“大夫說你該多吃酸甜。”他剝了顆喂我,指尖擦過我唇瓣,“甜嗎?”甜。可我沒說話,
只是攥緊他袖口。他身上有淡淡墨香,混著夜露氣息,像極了書房那夜。
“明日陪我去城郊別莊。”他替我理了理鬢角,“散散心。”我抬頭看他,
他眼里有我讀不懂的情緒:“好。”別莊在郊外,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我靠在李宣肩頭,
聽他說別莊里有暖房,冬天也能種菜。到別莊時已近正午,陽光很好,照得廊下金磚發(fā)亮。
李宣帶我穿過回廊,路過間屋子時,我聽見里面有爭執(zhí)聲,是個女子的聲音:“你答應(yīng)過我!
”李宣腳步頓住,轉(zhuǎn)頭對侍女說:“帶姑娘去東廂房休息。”我想問那是誰,
卻見他臉色陰沉,只好跟著侍女走。東廂房布置得很雅致,桌上擺著新鮮糕點(diǎn),
是淡鹽的酥餅。我咬了口,沒什么味道。午后李宣沒來,侍女說他在處理公事。
我在別莊里閑逛,走到后園時,看見間鎖住的屋子,門縫里透出微光。湊近一看,
里面擺著幅畫像,畫中女子穿紅衣,眉眼與我有幾分相似。“姑娘怎么在這兒?
”侍女忽然出現(xiàn),嚇了我一跳,“這里不能進(jìn)!”“那是誰?”我指著畫像,
侍女低頭道:“是......是前首輔夫人。”前首輔夫人?李宣成婚前娶過妻?
我想問更多,卻見李宣從廊下走來,臉色鐵青。“誰讓你亂走的?”他攥住我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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