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休妻雨水順著我的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
靖王府的朱漆大門在雨幕中紅得刺眼,像被血染過似的。"王爺說了,拿著這些,
立刻滾出王府。"老管家枯樹般的手從門縫里扔出個灰布袋子,砸在我腳邊濺起泥水。
那袋子口沒扎緊,露出里面發黃的糙米,被雨水一泡,立刻散發出一股霉味。我盯著那袋米,
突然想笑。三天前我還在現代辦公室里加班,一個頭暈就穿成了這靖王府的棄妃。
原主記憶里全是獨守空房的孤寂,和慕容珩那雙看垃圾似的眼睛。"就這?
"我聽見自己聲音啞得嚇人,"三年夫妻,半袋霉米?
"門縫里的老管家連眼皮都懶得抬:"王爺說,別臟了王府的地。"說完"砰"地關上門,
差點夾到我鼻子。雨更大了。我彎腰撿米袋時,指甲掐進掌心。袋子死沉,
雨水泡脹的米粒少說二十斤。這哪是補償,分明是羞辱——讓我扛著屈辱爬出他的視線。
"慕容珩,你夠狠。"我對著緊閉的朱門咬牙,肩膀被米袋勒得生疼。
粗麻繩磨破了我的脖子,血混著雨水流進衣領。城西破廟在雨里像個黑窟窿。我摔進門時,
膝蓋磕在青磚上疼得眼前發黑。米袋砸在地上,騰起一片灰塵。
"咳咳..."我癱在稻草堆里哆嗦,濕衣服黏在身上像層冰殼。破廟頂漏雨,
正好滴在我額頭上,冰涼得像慕容珩看我的眼神。餓得胃絞痛時,我爬向那袋霉米。
手指插進濕漉漉的米堆里摸索,突然碰到個硬物。"石子?
"我捏出來對著漏進的月光看——金燦燦的圓珠在掌心閃光,足有小指甲蓋大。
心跳猛地加速。我發瘋似的翻攪米袋,又摸出六顆同樣的金珠!七顆金珠在掌心沉甸甸的,
擦去米漿后金光晃眼。"哈...哈哈哈!"我笑得稻草都在顫。慕容珩絕對想不到,
他拿來羞辱我的霉米里藏著什么。這些金珠夠買十畝良田!破廟外電閃雷鳴,
我攥緊金珠看向王府方向。雨水沖刷著臉上的泥污,卻沖不散我嘴角的冷笑。"王爺,
這盤棋才剛開始。"2 第一粒金種天剛蒙蒙亮,我就被廟檐滴落的雨水砸醒了。
后腰被稻草硌得生疼,七顆金珠卻在貼身口袋里暖烘烘的——這可是我翻身的本錢!
"咕嚕——"肚子叫得比破廟里的耗子還響。我掏出顆金珠對著晨光看,
上頭還沾著昨夜的米漿。得先找個當鋪換了錢,買身干凈衣裳,再吃頓熱乎的。
城南"聚寶齋"的招牌剛入眼,我就被自己影子嚇了一跳——頭發像被雷劈過的雞窩,
衣裳皺得跟腌菜似的,活像個逃荒的瘋婆子。"這位...姑娘?
"當鋪伙計從柵欄后露出半張臉,鼻孔朝天地打量我,"我們這不收破爛。
"我"啪"地把金珠拍在柜臺上:"看看這個值多少。"伙計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那顆金珠在烏木臺面上滾了半圈,在晨光里亮得晃眼。"您、您稍等!
"他轉身時差點被門檻絆個狗吃屎。后堂轉出個山羊胡老頭,
瞇著眼把金珠放在戥子上稱了又稱,又用牙齒咬了咬,最后伸出三根手指:"三兩銀子。
""五兩。"我一把抓回金珠,"東街'裕昌號'的掌柜昨天還說要六兩收呢。
"其實我壓根不知道什么裕昌號,但看老頭眼皮直跳的模樣,就知道賭對了。"四兩!
不能再多了!"他急得山羊胡一翹一翹,"這成色...""成交。"我打斷他,
"但要搭套干凈衣裳。"抱著四兩銀子和一套半舊的藕荷色衣裙出來時,
我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回頭瞥見山羊胡正跟個黑衣人交頭接耳,
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該不會金珠來路有問題?換完衣裳在餛飩攤連吞三碗熱湯,
我終于活過來了。攤主大娘看我餓死鬼投胎的樣,又塞給我兩個炊餅:"可憐見的,慢點吃。
""大娘,城里最好的糧種在哪買?"我咬著炊餅問。"喲,姑娘要種地?"她圍裙擦著手,
"去沈記糧行,沈三爺的種子出芽率最高。"沈記糧行門口排著長隊。我正掂量錢袋,
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抬眼就撞見個玄色身影騎馬掠過——慕容珩!
他冷峻的側臉在晨光里像刀刻的冰雕,連個眼風都沒掃過來。我下意識往人群里縮。
雖說換了衣裳,但保不齊這煞星認出來...等等,我在怕什么?現在是他府上丟了金珠!
"新到的江南稻種!"糧行伙計的吆喝拉回我的思緒,"一斗只要八十文!
"我擠到柜臺前抓了把稻種。顆粒飽滿,聞著有股清甜的米香。正要掏錢,
突然發現幾粒種子尖端發黑——這是霉變的征兆!"這稻種..."我剛開口,
旁邊傳來個帶笑的聲音:"姑娘好眼力。"轉頭看見個穿靛藍長袍的年輕男子,
手里轉著對玉核桃。他眉眼生得風流,嘴角卻噙著幾分精明:"這批稻種摻了三成陳貨,
沈某都瞧不上眼。"伙計臉都綠了:"三、三爺!"原來這就是沈三爺!我福至心靈,
突然捂著肚子往地上一蹲:"哎喲!這米該不會和我昨兒吃的一樣,都是發霉的吧?
可憐我拉了一夜肚子..."人群立刻炸了鍋。沈三爺嘴角抽了抽,顯然看穿了我的把戲,
卻還是擺手道:"給這位姑娘換新到的蜀地良種,按六十文算。"扛著十斤上等稻種出來時,
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沈三爺倚在門邊突然開口:"姑娘若真會辨糧,明日可來城東荒地。
今年春旱,不少佃戶退了租..."他話沒說完,但眼里閃著商人見獵心喜的光。
我心頭一跳——這是要合伙種地?回破廟的路上,總覺得有人跟蹤。拐進小巷猛回頭,
卻只看見個賣糖人的老頭。直到把稻種藏進廟里稻草堆下,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消失。
夜幕降臨,我數著剩下的銀子輾轉難眠。慕容珩出現在當鋪附近絕非巧合,
那幾顆金珠恐怕真有問題。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明天去見沈三爺,
得想辦法套出更多消息...破廟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枯枝斷裂的輕響。我渾身繃緊,
摸出根斷木棍攥在手里。"誰?"3 祥瑞良種我攥著木棍的手心全是汗。
破廟外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片刻,又漸漸遠去。"野貓?"我松了口氣,卻再睡不著。
天剛泛白就爬起來,把剩下的金珠藏進廟里最臟的香爐灰里,背著稻種往城東趕。
晨霧中的荒地像塊打滿補丁的破布。龜裂的田壟間零星幾個老農在嘆氣,
有個駝背老頭正把鋤頭往板車上扔:"這地種不出東西了,白交租子!""誰說種不出?
"我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沈三爺從田埂上轉出來,今天換了身月白長衫,
活像只花枝招展的白孔雀。"姑娘真要租地?"他玉核桃轉得飛快,
"這兒旱得兔子都不拉屎。"我抓起把土搓了搓——板結嚴重,但底下還有點潮氣。
現代農學知識在腦子里直蹦跶:深耕保墑,秸稈還田..."十畝地,租三年。
"我掏出錢袋,"頭年租金秋后付,要是收成達不到普通田地七成,我倒貼您雙倍租金。
"周圍老農倒吸涼氣。沈三爺的玉核桃"咔"地停了:"姑娘哪來的底氣?
"我解開布袋露出稻種,陽光一照,金燦燦的像是會發光。
其實就是在破廟用最后一點豬油抹了抹,但視覺效果絕對震撼。
"這是..."沈三爺瞇起眼。"嶺南祥瑞稻種。"我壓低聲音,"耐旱抗蟲,畝產翻倍。
要不是家道中落..."說著還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沈三爺嘴角抽了抽,
顯然半個字都不信。但他突然伸手撥了撥稻種,
眼神一變——我昨晚偷偷摻進去的幾粒蜀地良種被他發現了。"有意思。"他突然笑了,
"地可以租你,但我有個條件。"他湊近時聞到股沉水香的味道:"收成我要抽三成,
另外——"玉核桃指了指我腰間,"那種金珠,還有多少?"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他怎么知道金珠的事?"什么金..."我裝傻的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霧里走出幾個騎馬的人,為首那個玄色身影讓我頭皮發麻——慕容珩!
沈三爺一把將我拽到身后,動作快得驚人。但慕容珩的目光根本沒往這邊掃,
一行人徑直往官道去了。"認識?"沈三爺挑眉。"不熟。"我干笑,"您剛才說抽三成?
"最終談妥頭年免租,沈三爺出農具和兩名幫工,收成后分他三成。簽字畫押時,
他突然狀似無意地問:"聽說聚寶齋昨兒收了顆軍餉金珠?"我手一抖,
墨汁滴在契約上暈開朵黑花。邊境軍餉?
慕容珩最近確實在查軍糧貪腐案...難道那些金珠是..."姑娘臉色不太好啊。
"沈三爺笑瞇瞇地遞來帕子,"對了,最近少去當鋪。聚寶齋的趙掌柜,
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回城時我專挑人多的地方走。路過聚寶齋,
余光瞥見山羊胡掌柜正跟個疤臉漢子指指點點,那漢子腰間別的短刀寒光凜凜。
我轉身就鉆進了綢緞莊。等再出來,已經換了身粗布衣裳,臉上還抹了把灶灰。剛拐進小巷,
前頭突然冒出兩個彪形大漢!"小娘子,借一步說話。"疤臉漢子咧嘴一笑,露出顆金牙,
"我們掌柜的想問問,那金珠..."我后退兩步,后背卻撞上堵肉墻。
回頭看見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正搓著手笑:"乖乖把金珠交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什么金珠?"我聲音發顫,手卻摸向腰間藏的縫衣針。"裝傻?"金牙一把抓向我衣襟,
"昨兒你...""喲,李鏢頭改行當街搶姑娘了?"沈三爺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他搖著折扇慢悠悠走近,身后跟著四個膀大腰圓的家丁。金牙臉色一變:"沈三爺,
這是我們的私事...""巧了。"玉核桃"咔嗒"一碰,"這位蘇姑娘剛與我簽了佃契,
現在是我沈家的人。"我趁機躲到沈三爺身后。他袖子一甩,
露出截泛著青光的劍尖——好家伙,扇骨里藏著劍!金牙悻悻地啐了一口,帶著人撤了。
沈三爺轉身用扇子挑起我下巴:"現在能說說金珠的事了嗎?"夕陽西下,
我把來龍去脈掐頭去尾說了遍。沈三爺聽完竟哈哈大笑:"慕容珩要是知道,
他親手扔出去的下堂妻撿了這么大個漏...""您認識靖王?"我心頭一緊。
"京城誰不認識?"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不過姑娘放心,沈某最愛看熱鬧,
尤其是..."扇子"唰"地展開,"打臉的熱鬧。"當晚我抱著地契在破廟翻來覆去。
突然,屋頂傳來"咔嚓"一聲輕響——這次絕對不是野貓!我猛地坐起,
正看見個黑影從破洞輕盈落下...4 破廟來客我抄起手邊的破瓦罐就往黑影砸去。
"嗖——"瓦罐在半空被什么東西擊中,碎成渣渣。月光下,
那黑影抬手接住反彈回去的暗器——竟是我的縫衣針!"王妃好身手。"黑影落地無聲,
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身夜行衣緊裹著精瘦身材,腰間別著把短劍。
我后背緊貼墻壁:"誰是你王妃?""屬下夜七。"他單膝跪地,抬頭時露出雙狼似的眼睛,
"靖王府暗衛統領。"腦子里"嗡"的一聲。完了,金珠的事發了!
我偷偷摸向藏在稻草里的鋤頭柄,盤算著能不能一棍子敲暈他。"王爺不知屬下前來。
"夜七突然說,"金珠...王妃最好別再拿去典當。"我手一頓:"什么意思?
"夜七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放在地上,推過來。油紙散開,露出兩個還冒熱氣的肉包子。
"聚寶齋趙掌柜是兵部尚書的小舅子。"他聲音壓得極低,"那批金珠是軍餉熔鑄的,
已經牽扯出三條人命。"我盯著包子咽口水,但腦子轉得飛快。
所以慕容珩查貪腐案查到自家后院了?那些金珠是贓物?"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夜七沉默片刻:"三年前屬下妹妹餓死在逃荒路上,
若當時有人給她半袋米..."他猛地起身,"近期別去東市,有人盯上您了。"話音未落,
人已經翻上房梁。我想起什么,趕緊壓低聲音問:"等等!你怎么找到我的?
"屋頂破洞漏下的月光里,
夜七回頭指了指我藏在香爐里的金珠:"它們有特殊的...氣味。
"說完就像只黑貓般消失在夜色中。我抱著包子半天回不過神。所以這些金珠被做了手腳?
慕容珩是故意把它們混在米袋里的?那為什么又把我趕出府?越想越頭疼,索性先啃包子。
肉汁在嘴里爆開的瞬間,幸福得想哭——穿來后吃的第一頓肉啊!
天蒙蒙亮我就趕到租下的荒地。沈三爺派的兩個幫工已經等著了,一個叫老黃,一個叫小樹,
看我的眼神活像看瘋子。"東家,這地真種不出東西。"老黃踢了踢龜裂的土塊,
"去年李員外家種一季,連種子錢都沒收回。"我沒搭理,自顧自蹲下刨坑。
現代農學知識在腦子里嘩啦啦翻頁——改良土壤第一步,增加有機質!"去,
把村里廚余垃圾都收來。"我扔給老黃幾個銅板,"爛菜葉、果皮、牲口糞便都要。
"倆幫工下巴差點掉地上。小樹結結巴巴問:"您、您要撿大糞?""不是撿,是請!
"我摸出最后幾文錢,"跟鄉親們說,往這送一筐垃圾給兩文錢。"三天后,
我的十畝地邊堆起座臭氣熏天的"小山"。路過農戶都捏著鼻子笑:"小娘子改行收泔水啦?
"我充耳不聞,按現代堆肥法把垃圾和秸稈分層鋪好,又讓老黃去河邊挖來淤泥覆蓋。
最絕的是用竹筒做了套簡易滴灌系統——把沈三爺送來的陳米換成好米后,
剩下的麻袋拆線搓繩,引水到堆肥堆保持濕度。"這能行嗎?"小樹撓著頭問。
我抹了把汗:"一個月后見分曉。"第五天清晨,我被小樹的尖叫聲吵醒。跑到田邊一看,
堆肥堆上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蘑菇!"神了!"老黃趴在地上直磕頭,"蘇娘子會仙法!
"消息像長了腿,半天功夫就傳遍四里八鄉。晌午時分,我正教小樹怎么翻堆,
田埂上突然來了群穿綢緞的。為首那個搖著玉核桃,笑得像只狐貍。
"蘇姑娘這手'點糞成金',沈某佩服。"沈三爺彎腰抓了把腐殖土,在指間捻了捻,
"已經發好了?"我心里一驚。這廝竟懂農事?"三爺要是感興趣,不如談談合作?
"我趁機遞上連夜寫的計劃書,"堆肥技術換您家糧行的銷售渠道。
"沈三爺掃了眼粗麻布上歪歪扭扭的字跡,突然瞇起眼:"'品牌效應'?'差異化營銷'?
姑娘這些詞兒...挺別致啊。"我背后沁出層冷汗。大意了!現代商業術語都蹦出來了。
正絞盡腦汁想怎么圓,遠處官道上突然傳來馬蹄聲。一隊人馬飛馳而過,
為首那個玄色身影在烈日下像塊移動的冰。慕容珩。他似乎往這邊瞥了一眼,又似乎沒有。
但沈三爺明顯興奮起來,玉核桃轉得飛快:"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當夜我蹲在破廟里數銅板。堆肥成功引來不少農戶預定,
預付定金已經夠買兩頭牛犢。正美滋滋想著,突然聽見廟外有動靜。"夜七?
"我攥緊鋤頭柄。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卻是沈三爺。他今天沒搖玉核桃,
手里提著個食盒。"聽說姑娘愛吃聚仙樓的包子?"他笑瞇瞇打開食盒,香氣頓時充滿破廟,
"剛出爐的蟹黃湯包。"我警惕地盯著他:"三爺深夜造訪,就為送包子?
""順便談筆生意。"他變戲法似的摸出卷絹布,"沈某想買斷姑娘的堆肥技術。
"我掃了眼契約——紋銀五十兩!夠買五畝好地了!
但往下看發現個小字注解:"專利使用權歸沈記糧行所有"。好家伙,擱這兒玩文字游戲呢?
我現代職場摸爬滾打十年,還能被這招坑了?"三爺。"我推開契約,"不如換個方式合作。
您出本錢,我出技術,利潤三七分。""你三我七?""倒過來。"我直視他的眼睛,
"您拿三。"沈三爺愣了片刻,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驚飛了廟外槐樹上的烏鴉。"成交!
"他擦著笑出的眼淚,"不過有個條件——"突然壓低聲音,"那些金珠,得盡快處理掉。
"我渾身一僵:"您都知道了?""京城沒有秘密。"他意味深長地說,
"尤其是牽扯到軍餉貪腐案的時候。"食盒最下層突然"咔嗒"一響。沈三爺掀開夾層,
露出把精致的匕首。"防身用。"他起身撣了撣袍子,"最近夜里不太平。
"他走后我盯著匕首出神。刀柄上刻著個小小的"沈"字,在油燈下泛著冷光。突然,
屋頂傳來極輕的"咔嚓"聲——像是瓦片被踩裂的動靜。我猛地吹滅油燈,
攥緊匕首滾到香爐后。月光從破洞漏下來,
照見地面上一道漸漸拉長的影子...5 糞肥驅邪我屏住呼吸,匕首在掌心沁出汗來。
月光下那道影子越拉越長,終于,一只黑靴踏進了光斑。"嗖——"破空聲來得突然,
屋頂上傳來聲悶哼,接著是重物滾落的動靜。我還沒回過神,窗戶"啪"地被撞開,
夜七像只黑豹般翻進來,手里短劍還滴著血。"兵部的探子。"他甩去劍上血珠,
"王妃近日是否去過西市?"我搖頭,
突然想起什么:"前天去買了把鋤頭...""鐵匠鋪老板是兵部尚書眼線。"夜七皺眉,
"他們查到金珠下落了。"心臟猛地縮緊。所以慕容珩把我趕出府,是怕牽連我?不對,
那混蛋明明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夜七突然塞給我個布包:"換上,屬下帶您離開。
"布包里是套粗布衣裳,還帶著皂角香。我轉身去香爐掏金珠,卻聽夜七急道:"別拿!
那些金珠被淬了追魂香,帶著它們走不出二里地!"難怪他能找到我!我縮回手,
突然聽見廟外又傳來腳步聲——這次不止一個人!夜七臉色驟變,
一把將我推到神像后:"無論看見什么都別出聲!"門被踹開的瞬間,他縱身躍上房梁。
三個黑衣人持刀沖進來,領頭的赫然是聚寶齋那個疤臉金牙!"搜!那娘們肯定藏了金珠!
"他們翻箱倒柜,香爐被推倒,香灰撒了一地。
我捂住嘴不敢呼吸——金珠就滾在離金牙腳邊不到三尺處!"頭兒,沒有!
"金牙罵了句臟話,突然盯著地面:"等等..."他彎腰去撿金珠的剎那,
房梁上一道寒光直取他咽喉!"有埋伏!"打斗聲炸響。夜七的短劍舞成銀網,
但對方人多勢眾。眼看他要吃虧,我摸到神像后一根腐朽的旗桿..."咣當!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掄起旗桿,正好砸中個黑衣人的后腦勺。他哼都沒哼就栽倒了。
夜七趁機一劍刺穿金牙肩膀,剩下那個見勢不妙,扛起同伙就跑。"走!
"夜七拽著我沖出破廟。遠處傳來哨聲,隱約可見火把如長蛇游來。
我們躲進早市的人流中時,我兩腿還在發抖。夜七遞來個斗笠:"王妃暫時安全了。
""為什么幫我?"我喘著氣問,"你明明是慕容珩的人。
"夜七沉默片刻:"三年前屬下妹妹餓死時,手里攥著半塊饅頭..."他聲音突然哽住,
"那饅頭...那饅頭上有和王妃手上一模一樣的月牙疤。
"我下意識看右手——虎口處確實有道小疤,原主記憶里是小時候被嫡母用簪子扎的。
難道...早市鐘聲打斷了思緒。夜七塞給我塊木牌:"城南枯柳巷第三戶,
報'老七'的名號。"說完就消失在人群中。我攥著木牌混進集市,滿腦子都是疑問。
路過糧攤時,突然被人拽到一旁。"蘇姑娘這是改行當刺客了?"沈三爺搖著玉核桃,
目光落在我沾血的衣角上。我正要解釋,他突然湊近:"兵部尚書昨夜死了。"什么?!
"自殺。"他玉核桃轉得飛快,"但巧的是,靖王今早奉旨接管了軍糧案。"我心頭一跳。
所以慕容珩在下一盤大棋?那些金珠..."姑娘的堆肥出名了。"沈三爺突然話鋒一轉,
指著不遠處幾個探頭探腦的老農,"他們說是'仙家肥',爭著要買呢。"我這才發現,
還真有幾個面熟的農戶在集市找我。靈機一動,我扯開嗓子喊:"驅邪神肥!家宅平安!
五文錢一筐!"沈三爺差點被口水嗆著:"驅、驅邪?""不然呢?"我壓低聲音,
"直接說能增產誰信?先說能驅邪,
等莊稼長好了再說是肥料的功勞..."沈三爺的玉核桃"啪嗒"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肩膀直抖:"蘇姑娘,沈某服了。"晌午時分,
我已經賣出二十多筐"驅邪肥"。正數銅板呢,突然感到后背發毛。
回頭看見個戴斗笠的高挑身影站在巷口,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但那挺直的背脊...慕容珩?
!他轉身就走,但地上落了張紙條。我撿起來一看,是張購買"驅邪肥"的訂單,
落款"李記"——慕容珩母族的商號!"有意思。"沈三爺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
"靖王也信驅邪了?"我強作鎮定:"三爺不是說合作嗎?現在正是推廣的好時機。
"我們蹲在茶攤后擬了份計劃:他出錢在城郊建堆肥場,我出技術占三成股。
簽字時他突然問:"姑娘可知道'直播種田'是什么意思?"我毛筆一抖,
墨汁暈開一大片:"什、什么?""昨夜探子回報,
說姑娘夢話里嚷著要'直播種田暴富'..."他瞇起眼,"沈某好奇得很。
"我干笑兩聲糊弄過去,后背卻沁出冷汗。說夢話這毛病得改!傍晚時分,
我按木牌地址找到枯柳巷。開門的竟是個瞎眼婆婆,她摸到我手上的疤,
突然老淚縱橫:"小姐...老奴終于等到您了..."我一臉懵地被拉進屋,
婆婆從床底下掏出個落滿灰的匣子:"您生母留的嫁妝,
老奴拼死藏下來的..."匣子里是幾件舊首飾和一本農書。翻開扉頁,
赫然寫著"嶺南蘇氏秘傳"!原主生母竟是嶺南農學世家的女兒?難怪我對種地這么有感覺!
正翻看農書,窗外突然傳來夜七的暗號聲。我推開窗,
他臉色凝重地遞來張紙條:"王爺明日要來視察堆肥場。"我腿一軟,差點坐地上。
慕容珩要來?他發現我沒死在外面,還混得風生水起,會不會直接把我..."王妃放心。
"夜七似乎看出我的恐懼,"王爺近日...有些不同。"哪里不同?他沒說。
但遞給我的紙條背面,有行小字:"金珠案已結,勿憂。"我捏著紙條五味雜陳。
所以慕容珩早知道金珠在米袋里?他故意把我趕出府,
是為了...瞎眼婆婆突然拽我袖子:"小姐快看!"她指著農書最后一頁,
上面畫著種我從沒見過的稻穗,旁邊標注:"嶺南紅芒,畝產八斛。"八斛?
那不就是八百斤?!我激動得手直抖。在現代這產量平平,但在古代簡直是神話!"婆婆,
這種子...""老宅地窖里藏著呢。"婆婆咧嘴笑了,露出兩顆孤零零的門牙,
"小姐要東山再起了。"窗外突然電閃雷鳴。暴雨砸在瓦片上,像極了被休那天的雨聲。
但這次,我懷里抱著農書,眼前晃著八百斤的產量數字,心里燒著團火。慕容珩,
你想不到吧?你那個"廢物"下堂妻,馬上就要讓你大開眼界了!6 王爺駕到"東家!
東家!抽芽了!"小樹鬼吼鬼叫著沖進堆肥場時,我正跟沈三爺商量怎么擴建發酵池。
一聽這話,我拎起裙擺就往試驗田跑,連鞋子陷進糞堆都顧不上了。
試驗田邊已經圍了一圈人。我撥開人群,只見那片龜裂的黃土上,
一排嫩綠的秧苗正迎著朝陽舒展葉片——是嶺南紅芒!瞎眼婆婆給的種子真的發芽了!
"神了!"老黃跪在田埂上直磕頭,"這地旱了三年,蘇娘子一來就..."他話沒說完,
人群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整齊的馬蹄聲和鎧甲碰撞的脆響。
圍觀的老農們像被大風刮過的麥子,"嘩啦"一下全跪倒了。
我抬頭就撞見一道玄色身影騎馬而來。慕容珩今天沒穿朝服,
但那一身暗紋錦袍比鎧甲還冷硬。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連睫毛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活像尊玉雕的煞神。
"王、王爺駕到——"里正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我僵在原地,腦子里飛快盤算:跪?不跪?
裝不認識?還是..."這位是?"慕容珩勒住馬,居高臨下地望過來。那眼神,
活像在看路邊突然冒出來的螞蟻。好家伙,裝不認識我?行!我拍拍裙擺上的糞渣,
故意粗著嗓子:"民婦蘇氏,見過王爺。"沈三爺不知何時擠到我身邊,
玉核桃轉得飛快:"王爺容稟,這位蘇娘子正是堆肥法的發明人。
"慕容珩的目光在我和沈三爺之間掃了個來回,突然翻身下馬。他靴子踩在田埂上的聲音,
讓我后脖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下堂妻也懂農事?"他彎腰查看秧苗,聲音不輕不重,
剛好讓周圍人都聽見。人群里頓時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感覺有無數道目光"嗖嗖"地射過來,像暴雨天的冰雹子。"托王爺的福。
"我掐著自己掌心才沒跳起來,"要不是那半袋糙米,民婦也想不到種地這條路。
"慕容珩的指尖在秧苗上頓了一下。陽光照在他后頸上,那里有根青筋微微凸起。
"王爺明鑒!"沈三爺突然插話,"蘇娘子這'深耕作壟'法,一畝地能省三成水。
"慕容珩直起身,目光落在我沾滿泥巴的手上:"不過是僥幸...""東家!
"小樹突然舉著根竹筒沖過來,"按您說的測了,地下一尺半還有濕氣!
"竹筒里裝著剛挖的土,確實帶著潮意。周圍老農又嗡嗡議論起來。
慕容珩盯著竹筒皺起眉——他肯定記得,這是王府庫房里丟的茶具。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
"王爺若不信,秋收時再來看看?"我豁出去了,指著那片綠苗,"嶺南紅芒,畝產八斛。
""八斛?!"人群炸了鍋。這個數字在大梁朝簡直是天方夜譚。慕容珩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可能想罵我瘋了,但教養讓他只是冷冷道:"若做不到呢?""民婦自愿流放嶺南。
"我直視他的眼睛,"若做到了...""本王親自為你請封。"他打斷我,
轉身時袍角甩出一道凌厲的弧線,"記住你的話。"馬蹄聲遠去后,我兩腿一軟,
被沈三爺一把扶住。"精彩。"他湊在我耳邊低語,"不過蘇姑娘,
你剛才差點把王爺后槽牙咬碎的聲音都聽見了。"我正要回嘴,
突然瞥見他撩起的袖口內側有個模糊的印記——像是半枚虎符?沈三爺迅速拉好袖子,
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明日我派人來裝水車,按姑娘畫的圖紙。"傍晚收工時,
夜七突然出現在田埂盡頭。他今天沒穿夜行衣,扮作普通農戶的模樣,
但腰桿挺得比旗桿還直。"王爺回府就調閱了嶺南農書。"他遞給我個油紙包,
"這是..."油紙里包著塊芙蓉糕,王府廚娘的拿手點心。我鼻子一酸——原主記憶里,
只有生病時才能吃到一小塊。"夜七。"我捏著糕點沒吃,"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夜七的眼神瞬間變了:"三年前的上巳節,小姐去河邊放燈...""等等,上巳節?
"我心頭一跳,"你妹妹是...""靖王府的洗衣婢。"他聲音沙啞,
"但王爺待我們如手足。"我手里的糕點突然重若千鈞。
原主記憶碎片閃過——三年前上巳節,她確實去過河邊,
還救了個落水的小丫頭..."你妹妹是不是穿綠裙子?簪朵粉芍藥?"夜七猛地抬頭,
眼里閃著駭人的光:"王妃如何得知?"我沒回答,
因為更可怕的記憶涌上來:那丫頭不是失足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
而推人的...好像是慕容珩的側妃柳氏!"夜七,你妹妹她...""王爺查了三年。
"夜七突然單膝跪地,"今日見到王妃手上的疤,才確定那日救人者是誰。"我腦子嗡嗡響。
所以慕容珩突然來視察,是為了看我手上的疤?他查側妃查了三年?
那為什么還..."王爺有苦衷。"夜七像看出我的疑問,"柳側妃是圣上指的婚,
背后牽扯兵部...""噓——"我突然捂住他的嘴。田邊灌木叢傳來極輕的"沙沙"聲,
像是有人躡手躡腳地靠近。夜七閃電般竄出去,拎回來個瑟瑟發抖的小乞丐。
孩子手里攥著張紙條,說是"穿金鞋的大爺"讓送的。紙條上只有五個字:"尚書余黨動"。
我和夜七對視一眼,同時變了臉色。兵部尚書雖然"自殺"了,
但他的黨羽..."王妃近日別回破廟。"夜七匆匆塞給我把匕首,"屬下這就加派人手。
"他走后,我蹲在田埂上啃完了那塊芙蓉糕。
甜膩的味道讓我想起原主在王府的最后一年——慕容珩生辰那日,
她偷偷往書房送了一碟自己做的芙蓉糕,第二天卻發現糕點原封不動地出現在狗食盆里。
遠處傳來打更聲。我拍拍裙子站起來,突然發現試驗田里有道銀光一閃而過。摸過去一看,
是把精致的銀鑰匙,就插在我白天挖的土坑邊。鑰匙柄上刻著個小小的"珩"字。
"什么意思?"我對著月光翻看,"慕容珩掉的?還是...""那是王府書房的鑰匙。
"沈三爺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嚇得我差點把鑰匙扔出去。他今天沒搖玉核桃,
手里提著盞昏黃的燈籠。"三爺怎么知道?""猜的。"他燈籠往下一照,光斑落在我腳邊,
"蘇姑娘,你踩到王爺的荷包了。"我低頭一看,還真是個玄色錦囊,金線繡著云紋。
撿起來一摸,里面有張疊得極小的紙條,上面就倆字:"地契"。"看來王爺是來送地的。
"沈三爺笑得意味深長,"蘇姑娘好手段啊。"我捏著鑰匙和荷包,
突然明白了慕容珩的用意——他是讓我去王府書房找地契?可為什么不明說?
除非...他身邊有眼線!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冷。沈三爺突然拽了我一把:"有人!
"我們撲進旁邊的灌木叢。片刻后,幾個黑影鬼鬼祟祟摸到試驗田邊,
領頭的舉起鋤頭就要往秧苗上砸!"住手!"我抄起塊土坷垃就砸過去。黑影們一驚,
但看到只有我和沈三爺,立刻獰笑著圍上來。領頭那個扯下面巾——是聚寶齋的疤臉金牙!
"小娘子,咱們又見面了。"他短刀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把金珠交出來,給你留個全尸。
"我悄悄摸向夜七給的匕首,突然聽見"嗖"的一聲破空響——金牙額頭上突然多了支羽箭,
瞪著眼倒下了。其他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幾支箭飛來,瞬間倒了一片。"撤!
"沈三爺拉著我就跑。身后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我回頭瞥見個玄色身影立在遠處的坡上,手里的長弓還沒放下...慕容珩?!
沈三爺拽著我一路狂奔到枯柳巷。瞎眼婆婆開門時,我兩腿一軟直接跪地上了。
"小姐這是怎么了?"婆婆摸到我滿手的汗。"沒事。"我喘著氣掏出銀鑰匙,"婆婆,
您知道王府書房...""老奴知道的可多了。"她突然咧嘴笑了,
"比如...王爺為何獨愛芙蓉糕。"我心頭猛地一跳。"因為啊..."婆婆湊到我耳邊,
"那是他生母唯一會做的點心。"窗外的月光突然變得很溫柔。我摩挲著鑰匙上的"珩"字,
想起日間慕容珩看我時,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東西。
像是...期待?7 夜探書房三更的梆子剛響過,我蹲在靖王府后墻的狗洞前,
手里攥著那把銀鑰匙。"小姐真要進去?"瞎眼婆婆扯著我衣角,
聽說王府最近加了巡邏..."我拍拍她枯樹皮似的手:"您不是說這狗洞直通廚房后院嗎?
""那是二十年前!"婆婆急得直跺腳,"自從王爺養了那只西域獒犬..."我頭皮一麻。
原主記憶里確實有條半人高的黑毛畜生,見人就齜牙。"沒事。"我掏出個油紙包,
"沈三爺給的迷魂肉,大象都能放倒。"婆婆還想勸,我已經鉆了進去。狗洞比想象中窄,
蹭得我肩膀生疼。剛探出頭,就對上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好家伙,那獒犬蹲在洞口,
哈喇子滴了我一臉!我手忙腳亂拆油紙包,肉餅剛露出來,那畜生舌頭一卷就吞了。
三秒鐘后,它晃了晃,"咚"地栽倒在我腿上,呼嚕打得震天響。"對不住了兄弟。
"我扒拉開狗腿,貓腰往記憶里的書房摸。月色被云層遮得嚴實,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過廚房、繞過柴房,突然聽見巡邏侍衛的腳步聲。趕緊縮進廊柱陰影里,
后背緊貼著冰涼的紅木柱子。"聽說了嗎?王爺今天射殺了五個刺客。
"侍衛甲的聲音越來越近。"是為試驗田那個下堂妃吧?"侍衛乙嗤笑,"要我說,
直接抓回府多省事..."腳步聲漸遠,我捂著狂跳的心口緩了口氣。
慕容珩射殺刺客是為...保護我?書房就在前院東側。我貼著墻根挪過去,
每走幾步就停下來聽動靜。終于摸到那扇雕花梨木門前,
銀鑰匙插進鎖眼的"咔嗒"聲在靜夜里格外清脆。門一開,
撲面而來是熟悉的沉水香——慕容珩身上的味道。月光從窗欞漏進來,
照見書案上攤開的邊防圖,旁邊硯臺里的墨還沒干透。我躡手躡腳地翻找,
突然被書架后的暗格吸引了注意。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正發愁,
手指摸到個凸起的小蓮花雕飾——和鑰匙柄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咔。
"暗格彈開的聲響嚇得我差點叫出聲。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卷案宗,
最上面那卷寫著"柳氏案"三個朱砂大字。好奇心驅使我打開一看,
妃這些年的罪證:貪污月例、虐待下人、私通外官...最新一頁赫然記錄著三年前上巳節,
她指使家仆將夜七的妹妹推入河中!
"因為那丫頭撞破她與兵部侍郎密會..."我喃喃念出最后一行小字,手止不住地抖。
所以慕容珩冷落原主,是怕柳側妃對她下手?暗格最下層有個錦盒,
打開是張地契——城東百畝荒地的官契,已經蓋了王府印鑒!我正要揣進懷里,
突然發現地契下還壓著張泛黃的紙。湊近一看,
杏仁茶...每道點心后面都用工整小楷標注著"蘇氏手制"、"甚喜"、"過甜"等評語。
最后一行日期,竟是我們被休前三天!胸口突然悶得厲害。原來我做的每道點心,他都嘗過?
那為什么..."沙沙——"窗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我手忙腳亂把東西塞回去,
剛合上暗格,書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月光勾勒出個修長身影,玄色錦袍,
玉帶束腰——慕容珩!我僵在原地,腦子飛速運轉:裝鬼?跳窗?還是..."出來。
"他聲音冷得像冰。書案下的空間狹小,我蜷得腿都麻了。正猶豫要不要投降,
突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小心翼翼探頭一看——慕容珩居然倒在門口!夜七從他身后閃出來,手里拿著根棍子。
"王妃恕罪。"夜七單膝跪地,"王爺執意要來書房,屬下只好...""你把他打暈了?!
"我爬出來時差點被自己絆倒。夜七低頭:"王爺三日未眠,
屬下實在..."我蹲下去查看慕容珩的情況。月光下他眉頭緊鎖,
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陰影,嘴角還繃著那股子倔勁。鬼使神差地,
我伸手想撫平他眉間褶皺,卻在碰到前猛地縮回。"地契我拿了。"我站起身,聲音有點抖,
"告訴他...秧苗長得很好。"夜七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我轉身要走,
突然瞥見慕容珩腰間露出半塊玉佩——上面雕著朵芙蓉花!
瞎眼婆婆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王爺獨愛芙蓉糕,
那是他生母唯一會做的點心..."回枯柳巷的路上,我總覺得有人跟蹤。拐過三條街后,
突然被人拽進小巷!"噓,是我。"沈三爺捂住我的嘴,"別回破廟,兵部的人在那兒守著。
"他今天沒搖玉核桃,腰間卻多了把鑲寶石的短刀。月光照在刀鞘上,
那個虎符印記更清晰了——是半只咆哮的虎頭!"三爺怎么知道...""先別問。
"他塞給我個包袱,"換衣裳,我送你出城。"包袱里是套男裝和幾張銀票。我正要道謝,
巷口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搜!那賤人肯定在附近!"沈三爺臉色一變,
猛地把我推到身后。月光下我看見他右手拇指上有層厚繭——那是長期拉弓磨出來的!
"三爺到底是...""走!"他一把推開我,反手抽出短刀,"去土地廟找夜七!
"我拔腿就跑,身后傳來打斗聲和慘叫。拐過兩個彎,突然撞上個硬邦邦的胸膛——夜七!
"王妃快走!"他拽著我鉆進旁邊馬車,"王爺醒了,
正在府里大發雷霆..."馬車疾馳出城,我攥著地契的手心全是汗。
夜七遞來個水囊:"王爺說,百畝荒地只是開始。""什么意思?
""王爺查到柳側妃與兵部勾結,在軍糧中摻沙。"夜七壓低聲音,"那些金珠,
就是熔鑄的軍餉。"我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慕容珩故意把金珠混在米袋里...是為了讓我帶出府當證據?
"王爺早知道您會去書房。"夜七嘆氣,"那地契...是特意準備的。
"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我額頭撞在窗框上。突然想起件事:"沈三爺是誰?
他手上的弓繭..."夜七表情突然變得古怪:"沈三爺?您是說...沈懷瑾?
"這名字像塊燒紅的炭,燙得我一激靈。沈懷瑾——大梁朝失蹤三年的鎮北將軍!
"不可能..."我聲音發顫,"沈將軍不是戰死沙場了嗎?"夜七還沒回答,
馬車外突然響起哨箭的尖嘯。接著是馬匹嘶鳴和車夫的慘叫——我們被伏擊了!"跳車!
"夜七一把推開車門。我抱著腦袋滾下馬車,摔進路邊溝渠。泥水灌進鼻孔的剎那,
聽見夜七的怒吼:"保護王妃!"箭矢破空聲、刀劍碰撞聲、慘叫聲混作一團。
我趴在臭水溝里,透過雜草縫隙看見個熟悉的身影——疤臉金牙居然沒死!他額頭包著紗布,
正持刀逼近受傷的夜七。"找、死!"我一字一頓地咬牙,摸出慕容珩給的匕首。
正要爬出去拼命,突然聽見一陣整齊的馬蹄聲。接著是弓弦震動的嗡鳴,箭雨如飛蝗般落下,
金牙等人瞬間被射成刺猬!煙塵中,一隊黑甲騎兵如神兵天降。為首那人玄衣勁裝,
手中長弓還未放下——慕容珩!他怎么會...慕容珩利落地翻身下馬,大步走向溝渠。
我下意識往后縮,卻被他一把拽了出來。"臟死了。"他皺著眉,
卻脫下外袍裹住我滿是泥水的身子,"地契呢?"我哆哆嗦嗦從懷里掏出那張已經濕透的紙。
慕容珩掃了一眼,突然冷笑:"就為了這個,連命都不要?
""這是王爺給的..."我小聲辯解。"本王給的多了。"他突然捏住我下巴,
"那袋糙米,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我瞪大眼睛。他在說什么?
那袋羞辱人的..."米袋夾層里有銀票。"他咬牙切齒,"足夠你在京城買座宅院!
"什么?!我腿一軟,要不是他拎著,直接就跪了。所以那天...他不是羞辱我,
是變相給我安家費?"王、王爺..."夜七瘸著腿過來,
"沈將軍他..."慕容珩眼神一厲:"沈懷瑾還活著?"夜七點頭:"剛救走王妃的,
確實是沈將軍。"我腦子已經不夠用了。沈三爺真是失蹤的鎮北將軍?
那他接近我是..."回府。"慕容珩突然把我打橫抱起,"備馬,去試驗田。""現在?
"我掙扎著想下來,"深更半夜...""兵部的人正在燒你的秧苗。"他在我耳邊冷聲道,
"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動靖王府的地!"我瞬間安靜如雞。靖王府的地?
那百畝荒地什么時候成...慕容珩翻身上馬,將我牢牢箍在胸前。夜風呼嘯而過,
我聽見他心跳又快又重,與他冷冰冰的語氣截然不同。"抱緊。"他突然壓低聲音,
"掉下去本王可不管。"我死死抓住他衣襟,突然摸到個硬物——是那塊芙蓉玉佩!月光下,
玉佩背面刻著兩行小字:"嶺南蘇氏女,永結同心。"這...這不是原主生母的姓氏嗎?!
8 火燒秧苗慕容珩的馬跑得飛快,夜風刮得我臉生疼。他一只手箍著我的腰,
另一只手控韁,胸膛緊貼著我后背,呼出的熱氣全噴在我耳根上。
"王、王爺..."我聲音抖得像篩糠,"您剛才說米袋里有銀票?""三百兩。
"他聲音冷硬,"夠你在城南買座兩進院子。"我眼前一黑。三百兩!
那袋"羞辱米"竟是我穿來后的第一桶金?而我卻把米袋扔在破廟..."屬下檢查過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