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村祭祖,剛掃完墓下山,撞見堂哥陳宇。他拖著破行李箱,灰頭土臉站在槐樹下。
我倆差三歲,從小一起長大。他進城打工兩年沒回過家,曬得比炭還黑。我沖他喊:“哥!
”他抬頭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發小阿凱開著五菱宏光突突突過來,按喇叭喊:“走啊!
去老槐樹飯店搓一頓!”陳宇搖頭:“我得先回趟家,給咱爸媽上柱香。
”我攔住他:“大伯大娘去隔壁村喝喜酒了!”他挑眉:“咋知道?
”我扯他行李箱:“剛路過村委看見他倆在幫人搬桌子!”阿凱也探出頭喊:“宇哥!
我后備箱有你最愛喝的牛欄山!”陳宇猶豫兩秒,把行李箱甩進車斗,拍車門:“你倆啊,
就會算計我!”車開過后山,我看見荒坡上圍了堆人,白花花的布幡在風里飄。
阿凱嘖了一聲:“上周有個騎摩托的摔死在這兒。”我探頭問:“咋回事?”“山路結冰,
車輪打滑栽進溝里了。”阿凱打方向盤,“家里人還在跟承包商扯皮呢,說護欄沒裝好。
”陳宇忽然探過身,盯著那堆人看,撇嘴說:“山路都開不明白,活該倒霉。
”我皺眉:“哥,別說這種話。”他轉頭看我:“我就事論事唄。
”阿凱在旁邊笑:“宇哥還是這么直脾氣!”老槐樹飯店到了,老板王伯以前在城里做大廚。
王伯擦著桌子問:“三個人?”我遞菜單:“來四個菜!再加瓶牛欄山!
”陳宇把行李箱踢到桌底,坐下說:“還是老弟懂我。”菜很快上來,
酸辣土豆絲、青椒炒肉、紅燒肉。陳宇倒滿酒,仰頭喝了半杯,抹嘴說:“爽!
”我和阿凱碰杯,啃雞爪聊天,聊村里的閑事,聊城里的工作。突然,陳宇不說話了,
盯著墻角,嘴角咧出奇怪的笑。我喊他:“哥?”沒反應,眼神直勾勾的。
阿凱晃他:“宇哥?喝多了?”陳宇突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
他搖搖晃晃走向飯桌,抬腳就往上爬。我伸手拉他:“哎!你干啥!”他揮開我,站上飯桌,
雙手背在身后,仰頭看著天花板,咯咯地笑,聽得我渾身發毛。阿凱想沖上去拽他,
被我攔住:“別亂來!他喝多了耍酒瘋呢!”話剛說完,陳宇大喊:“讓開!讓我跳!
”然后直挺挺往后倒,后腦勺砸在水泥地上,“砰”的一聲,像西瓜裂開。阿凱驚呼,
我腦子嗡的一聲,沖過去抱住他。血從他后腦勺滲出來,染紅我的手。他卻咧著嘴笑,
眼神空洞,盯著天花板。王伯從后廚跑出來,一看這場景,臉色驟變:“這是中邪了!
”我渾身發冷,中邪?這倆字讓我后頸冒涼氣。陳宇還在笑,笑聲斷斷續續,像破風箱。
阿凱臉色慘白,蹲在旁邊抖得像篩糠:“王、王伯,咋辦啊?”王伯沒說話,
彎腰翻開陳宇眼皮。瞳孔散得只剩針尖大。他突然問:“他是不是見過死人?
:“今、今天路過后山……有個騎摩托的摔死了……”阿凱一拍大腿:“他罵人家活該倒霉!
”王伯臉色瞬間沉下來,轉身沖進后廚,吼道:“拿殺豬刀!”我頭皮發麻,殺豬刀?
那玩意兒能干嘛?阿凱腿軟得站不穩,扶著桌子直往下出溜。陳宇卻突然坐起來,
盯著王伯的背影嘿嘿笑:“跳啊……跳下去就不疼了……”然后又往飯桌上爬。我想攔,
被他一巴掌扇開,力道大得離譜,我踉蹌兩步撞在墻上。他吼:“別攔我!我要跳!
”話音未落,竟真的張開arms往下跳。這次是facefirst。鼻子撞在地上,
鮮血噴得老高。可他像感覺不到疼,又爬起來,繼續往桌上爬。阿凱大叫:“瘋了!他瘋了!
”王伯舉著殺豬刀沖出來,刀身還沾著豬油:“按住他!”我和阿凱撲上去,
一人按手一人按腳。陳宇力氣大得驚人,像條瘋狗似的亂蹬:“放開我!”他嘶吼,
“她在下面等我!”我心里發毛,“她”是誰?王伯舉起刀,刀背重重拍在陳宇背上。“啪!
”響聲清脆。陳宇突然渾身一震,眼神瞬間清明:“疼……”他皺眉,“王伯,你打我干啥?
”王伯沒說話,又拍了兩下。陳宇徹底清醒了,摸著后腦勺直咧嘴:“咋回事?
我咋躺地上了?”我咽了口唾沫,把他扶到椅子上:“哥,你剛才……中邪了。
”他瞪大眼:“別扯犢子!我喝多了摔的吧?”阿凱搖頭:“你喝那點酒算啥?
平時半斤白的都不醉!”陳宇摸后腦勺的手頓住了,看著指尖的血,
臉色煞白:“我……真中邪了?”他聲音發抖。王伯把刀擱在桌上,嘆了口氣:“小伙子,
你沖撞了橫死的人。”陳宇猛地抬頭:“你是說……后山那個騎摩托的?”王伯沒接話,
轉身去拿掃帚:“她怨氣重。”他掃著地上的血,“大過節的,被人罵活該倒霉,
能不跟著你?”陳宇臉色瞬間青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我回想起他剛才的樣子,
后背直冒冷汗。那根本不是醉酒,是被什么東西附了身。飯店里突然安靜下來,
只有王伯掃地的沙沙聲。陳宇突然抓住我手腕:“弟,咱現在咋辦?”他手心全是汗,
指甲掐得我生疼。我看了眼王伯,他正慢悠悠擦桌子:“今晚別回家了。住我這兒。
”“為啥?”陳宇急了,“我得回家給我爸媽上香!
”王伯瞥他一眼:“你覺得你現在能走得出這村子?那玩意兒就在門口等著呢。
”陳宇猛地轉頭看向門口。玻璃門外,暮色已經很濃了。槐樹影子在地上晃,
像無數只手在抓撓。他猛地縮回脖子,咽了口唾沫。
阿凱突然指著陳宇的臉:“你、你鼻子還在流血!”我這才看見,
他鼻孔里的血已經滴到胸口了,染紅了半截襯衫。“去洗洗。”王伯指了指后廚,
“水池旁邊有毛巾。”陳宇起身,腿還有點軟,扶著桌子走得很慢。剛走進后廚,
就聽見“砰”的一聲。像是什么東西摔碎了。我心里一驚,
沖過去一看 —— 陳宇趴在水池邊,手里的搪瓷盆摔在地上。他眼神又開始發直,
嘴角咧出那種奇怪的笑。“哥?”我伸手碰他。他突然轉頭看我,眼神空洞得可怕。
然后慢慢張開嘴,用一種沙啞的、根本不像他的聲音說:“你罵我傻逼,
那我就讓你嘗嘗疼的滋味。”我渾身血液瞬間凍住。那聲音像指甲刮玻璃,又尖又啞,
根本不是陳宇的嗓音。陳宇突然抬手,抓起水池邊的菜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想喊,
喉嚨卻像被掐住,發不出聲。阿凱沖進來,看見刀的瞬間瞳孔驟縮:“臥槽!
”陳宇手腕翻轉,刀刃抵住自己咽喉。“哥!”我本能撲過去抓他手腕。他力氣大得異常,
反手一揮,刀柄重重砸在我太陽穴上。眼前頓時金星亂冒,我踉蹌著摔在地上。
阿凱抄起凳子砸向陳宇后背。“砰!”木凳碎成兩半。陳宇卻連晃都沒晃,
刀刃在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讓開。”他用那沙啞的女聲說,“不然我現在就割給他看。
”我爬起來,鼻血滴在地上,大腦嗡嗡響。王伯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手里握著根紅繩。
“阿芳,差不多得了。”他語氣平靜,“你死得慘,我們都知道,但拖個活人墊背,
陰司可容不得你這么胡來。”陳宇身體猛地一抖,
菜刀當啷落地:“你怎么知道是我……”聲音里帶了哭腔,卻還是女人的調調。
王伯嘆氣:“半年前你跳軌時,我在地鐵站親眼看見的。”我渾身發冷 —— 半年前?
跳軌?阿凱突然喊:“她不是村里失蹤的阿芳嗎?!”陳宇(或者說阿芳)低頭,
發絲遮住臉:“他罵我……說我要死別耽誤別人……”聲音里滿是怨氣。王伯往前走兩步,
紅繩在手里繞了個圈:“他不懂事,你跟我說說,到底想咋樣?”“我要他賠罪!
”阿凱突然尖叫,陳宇的身體竟跟著哆嗦,“我被火車碾成兩段,他憑什么罵我!
”我這才注意到,陳宇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青紫色指痕,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見,
像是被人死死掐住過。王伯扔出紅繩,繩頭纏住陳宇手腕。“冤有頭債有主。
”他聲音沉下來,“你要賠罪,等他清醒了正大光明討,這樣纏著他算什么本事?
”阿凱(陳宇?)突然捂住耳朵,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
“我好疼……”這次是陳宇的聲音,帶著哭腔,“伯,救救我……”王伯猛地拽緊紅繩,
陳宇踉蹌著跪倒在地。“想讓她松手,就去她死的地方磕三個響頭。”王伯說,“今晚就去。
”“今晚?”我抬頭看墻上的鐘,已經九點多了,“地鐵都停運了……”“停運了才好。
”王伯打斷我,“她就困在那片鐵軌之間,天亮前必須找到她的怨氣所在。
”陳宇突然抱住頭,額頭重重撞在水池邊緣。“去!我去!”他喊,“只要她松手,
讓我干啥都行!”阿凱臉色慘白,
撿起地上的菜刀塞回刀架:“我、我開車送你們……”王伯搖頭:“你們去就行,
我在這兒守著。”他指了指陳宇,“看好他,別讓那玩意兒再鉆空子。”我扶著陳宇往外走,
他渾身發軟,幾乎把體重都壓在我身上。路過飯店門口時,他突然抬頭看向黑暗處,
眼神里滿是恐懼:“她……在那兒……”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有槐樹影子在風里晃。
但不知為何,那些影子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歪著頭盯著我們。
阿凱猛地發動車子,車燈刺破黑暗。后視鏡里,王伯站在門口,手里的紅繩還在隨風飄。
陳宇突然抓住我胳膊,指甲幾乎掐進我肉里:“弟,要是我今晚回不來……”“別胡說!
”我打斷他,“你肯定能回來。”他沒說話,盯著窗外。車開過后山時,
那堆白幡還在風里飄。這次我看清了,幡上寫著“奠”字,墨跡被雨水暈開,像團模糊的血。
阿凱突然踩剎車:“咋了?”我往前沖去。他臉色慘白,指了指擋風玻璃 —— 不知何時,
上面爬滿了水珠,像有人在外面流眼淚。陳宇突然渾身抽搐,眼球往上翻,
露出眼白:“來不及了……”他用那沙啞的女聲說,“他賠罪也來不及了……”車剛停穩,
陳宇突然渾身抽搐。他的體溫燙得驚人,隔著襯衫都能灼到我皮膚。“哥!”我喊他。
他眼球布滿血絲,突然掐住自己喉嚨,指甲摳進皮肉里:“她拽我……”他喉嚨里咯咯響,
“拽我下鐵軌……”阿凱猛地打開手電筒。強光刺破黑暗。高架橋底騰起白霧,
鐵軌在霧里扭曲成黑色巨蟒。軌縫里滲出黑色液體,像凝固的血,泛著腐肉味。
我摸到口袋里的銅錢 —— 王伯給的那枚,此刻燙得像火炭。“下車!”我喊。
阿凱腿軟得邁不開門,被我一腳踹下去。陳宇突然發力,推開我就往鐵軌跑。
他的膝蓋磕在碎石上,滲出血來,卻像感覺不到疼。“回來!”我追上去。
他的腳剛踏上鐵軌,整個人猛地往后仰。像是被什么東西從背后拽住了。
“救、救命……”他聲音發抖,“我的腿……動不了……”我這才看見,他的褲腿下,
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五指修長,指甲縫里嵌著黑泥。那手死死攥住他腳踝,往軌縫里拖。
阿凱突然慘叫一聲,手電筒掉在地上。光柱亂晃,照見鐵軌中間躺著半截絲巾。
帶血的碎花絲巾。是阿芳跳軌那天圍的那條。陳宇突然發出女人的尖叫:“別拽我!”他喊,
“我賠罪!我磕頭!”話音未落,白霧里浮出半截身影。上半身穿著藍碎花裙,領口染著血。
下半身只剩血肉模糊的脊柱,腸子拖在鐵軌上,蛆蟲密密麻麻爬滿傷口。
阿芳的頭歪在肩膀上,眼球掉出眼眶,掛在臉頰上。“你罵我……”她開口,
喉嚨里涌出黑血,“說我要死別耽誤別人……”陳宇渾身發抖,癱在地上。
我抓起地上的手電筒,照向她的臉。光柱掃過的瞬間,她的五官突然腐爛,臉皮剝落,
露出白骨。阿凱哇的一聲吐出來。“阿芳姐……”我喉嚨發緊,“他不懂事,
你放過他吧……”“放過?”她的脊椎突然斷裂,整個人趴在地上,像條蟲一樣爬過來,
“我被火車碾成兩段的時候,誰放過我?”陳宇突然抓起一塊石頭,砸向自己腦袋。“砰!
”血濺在我臉上。他額頭裂開道大口子,卻還在笑,
眼神空洞:“跳下去就不疼了……”他用阿芳的聲音說,“你看,
我陪你跳……”我撲過去按住他,轉頭對阿凱喊:“找供品!王伯給的紙錢!
”阿凱連滾帶爬去車里翻背包。陳宇力氣大得驚人,一拳砸在我肚子上,疼得我差點背過氣。
他趁機爬向鐵軌,那條青紫色的手又纏上他腳踝。“哥!”我抓住他手腕,“想想大伯大娘!
你不能死在這兒!”他突然流淚,兩行血淚劃過臉頰:“弟,
松手吧……我撐不住了……”阿凱突然舉著紙錢沖過來,手里還攥著根蠟燭。“點、點著了!
”他手抖得厲害,火柴劃了五次才點著。火苗跳起的瞬間,阿芳的身影劇烈晃動。
“你們敢……”她嘶吼,“敢壞我的事……”我猛地推開陳宇,把紙錢扔向鐵軌。
火光映出她腐爛的臉,我這才看見,她后腰別著半截銀鐲子 —— 是她丈夫送的定情信物。
“阿芳姐!”我大喊,“你丈夫在外頭找小三!你死了他都沒去認尸!”她的動作突然頓住。
“他跟那個女人說,”我咬牙編瞎話,“說你死得活該,省得耽誤他再婚!
”阿芳的眼球突然爆掉,黑血噴了一地:“騙子!”她尖叫,
“他說過會等我……”陳宇趁機爬起來,踉蹌著撲向蠟燭,把火踩滅。白霧突然翻涌,
像燒開的水。阿芳的身影被霧氣卷成漩渦,鐵軌下傳來無數哭喊聲。“抓住她!”我喊,
“別讓她跑了!”阿凱撿起石頭砸向漩渦中心。“啊!”女人的慘叫穿透耳膜。
陳宇突然抱住頭,大喊:“她松手了!腳踝的手松開了!”我低頭看去,
他腳踝上的青紫色指痕正在消退。遠處傳來雞鳴。白霧漸漸散去,
鐵軌上只剩那塊帶血的絲巾。阿凱癱在地上,哭著說:“咱們……是不是死里逃生了?
”陳宇沒說話,撿起絲巾塞進兜里。“走,”他聲音沙啞,“去派出所。”“啥?”我愣住。
“阿芳的尸體,”他摸了摸額頭的傷口,“還在橋洞下。
”我突然想起王伯的話 —— 橫死之人怨氣重,若無人收尸,便永困陰域。
遠處的天已經泛起魚肚白。陳宇的影子投在鐵軌上,單薄得像張紙。阿凱突然指著他背后,
臉色煞白:“你……你肩膀上……”我轉頭看去。陳宇的左肩上,趴著個濕漉漉的小女孩,
渾身水銹色,正對著我咧嘴笑。那是半年前在河里淹死的留守兒童,村里都叫她小雨。
我突然想起,陳宇去年路過河邊時,曾笑她“笨手笨腳,活該淹死”。
銅錢在我口袋里突然炸開。碎片劃破掌心,鮮血滴在鐵軌上。陳宇轉頭看我,
眼神里滿是恐懼:“弟,這次……又是誰?”天剛亮,陳宇肩膀上的小雨突然消失了。
但那抹水銹色的影子,還黏在他襯衫上,像塊洗不掉的污漬。阿凱盯著他肩膀,
牙齒打顫:“那、那玩意兒是不是還跟著?”陳宇沒說話,摸出兜里的絲巾,攥得發白。
“先找張姨。”我拽他胳膊,“王伯說她懂行。”阿凱猛地搖頭:“張姨住的竹林鬧鬼!
去年有人看見她跟紙人說話!”“不去就得死。”陳宇轉頭看他,眼神狠戾,“你選哪個?
”阿凱閉嘴了,鉆進車里發動引擎。車開往村西竹林。后視鏡里,陳宇的臉色越來越青,
嘴唇發紫,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我知道是小雨在作祟。去年夏天,她在河邊玩水溺亡,
陳宇路過時笑她“活該”。此刻他左手腕上,正浮現出一道水草狀的淤青,越爬越高。
竹林到了。張姨的土坯房藏在竹影里,窗戶糊著黃紙,門上掛著曬干的艾草。剛敲門,
門就自己開了。張姨坐在堂屋藤椅上,面前擺著半碗黑米,碗里插著三根筷子。“來了。
”她頭也不抬。陳宇猛地往后退:“你咋知道我們要來?”“黑米落了。”她指了指碗,
“三根筷子立住時,我就看見你肩膀上的女娃了。”我渾身發毛,
張姨竟能隔著幾里地看見陰物。“她叫小雨。”張姨捏起一撮黑米,“淹死的人怨氣重,
纏著你,是要你下去作伴。”陳宇腿一軟,跪在地上:“張姨,救救我!
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張姨沒理他,往地上撒黑米:“說說,你罵過她啥?
”“我……”陳宇喉結滾動,“我說她笨手笨腳,活該淹死……”“活該。”張姨冷笑,
“你以為嘴賤只是嘴上賤?”阿凱突然指著陳宇的脖子:“她、她手伸過來了!”我轉頭,
看見半透明的小手正掐住陳宇咽喉,皮膚下隱約可見水草和泥沙。陳宇臉色發紫,抓撓脖子,
卻抓了個空。“把舌頭伸出來。”張姨突然說。“啥?”陳宇瞪大眼。“伸出來!
”張姨拍桌。他哆嗦著吐出舌頭。我倒吸冷氣 —— 他舌面上爬滿黑色紋路,
像無數細小的水草在蠕動。“被陰物纏了舌根。”張姨起身,從墻上摘下牛鈴,
“得用陽物剜掉。”說著,她摸出把銹跡斑斑的剪刀,在陳宇面前晃了晃。“張開嘴。
”她命令。陳宇渾身發抖,卻不敢反抗,乖乖張嘴。張姨捏著他舌頭,
剪刀尖剛碰到黑色紋路 ——“啊!”陳宇突然慘叫,身體劇烈抽搐,眼球往上翻。
小雨的身影在他身后顯形,頭發滴著水,懷里抱著塊石頭。“他罵我!”她尖聲喊,
“他說我活該!”張姨甩響牛鈴,鈴聲震得人耳膜發疼。“罵你的是他的嘴,
”張姨舉起剪刀,“我替你剪了這張嘴,行不行?”小雨愣住,手里的石頭“啪嗒”落地。
陳宇趁機推開張姨,退到墻角,捂著嘴搖頭:“別剪!我道歉!我給小雨道歉!
”張姨放下剪刀:“對著她說。”陳宇看向小雨,喉結滾動半天,終于開口:“小雨,
對不起。”他聲音發抖,“我不該罵你,你死得慘,是我嘴賤……”小雨沒反應,
眼神空洞地盯著他。“得說到點子上。”張姨提醒,“你罵她笨手笨腳,她淹死前,
正抓著岸邊蘆葦求救。”陳宇猛地抬頭,想起那天的場景 —— 小雨在水里撲騰,
岸邊蘆葦被她扯斷了兩根,他路過時笑她“像落水狗”。“小雨,”陳宇眼眶發紅,
“你抓蘆葦時,我該伸手拉你一把的……是我錯了,我該死。”小雨的表情終于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