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還是熱的。娘親的手還保持著護著爹爹的姿勢，但眼中已無神采。山賊的刀太快，
他們甚至來不及呼救。那輛載著我父母去舅舅家賀壽的馬車，此刻翻倒在山道上，
車廂里散落著壽禮和鮮血。我跪在血泊中，顫抖著伸手去探娘親的鼻息。什么都沒有了。
「小姐！小姐您不能這樣！」林嬤嬤哭著想要拉我起來，「咱們先回府，后事還要您做主呢！
」我木然地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個十九年來給了我所有溫暖的家，瞬間支離破滅。那時，
我十九歲。再過兩個月，就是我和蕭遠山的婚期。第一章喪事辦得極其匆忙。
我連哭的時間都沒有，便要張羅著父母的后事。林嬤嬤一把年紀了，卻比我還要鎮定。
她一邊安排仆人準備棺槨，一邊派人去通知各方親友。「小姐，蕭家那邊要不要通知？」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點點頭。蕭遠山是爹爹的得意門生，如今又是我的未婚夫婿，
這種時候理應前來吊唁。可是三天過去了，蕭遠山沒有來。不僅蕭遠山沒來，
連蕭家老太太和蕭翠兒也沒有露面。倒是我的幾個表哥表姐，千里迢迢趕來幫忙料理喪事。
「清婉，蕭家這樣做太過分了。」表姐林語嫣憤憤不平，「姑父姑母出事，
他們作為親家竟然不來吊唁，這成什么體統？」我心里也有些凄涼，
但還是為蕭遠山開脫：「許是遠山公務繁忙，走不開身。」「什么公務繁忙！」
表哥林志揚冷哼一聲，「我聽說蕭遠山這幾日都在縣衙，根本沒有外出公干。
分明就是不想來！」林嬤嬤在一旁默默搖頭，她跟了我們家二十多年，什么世態炎涼沒見過。
「小姐，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清楚。」我不愿多想，
只專心料理爹娘的后事。送葬那日，天降大雨。我披著孝衣跪在棺前，
雨水混著眼淚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清婉。」我回過頭，
蕭遠山一身濕透地站在雨中，神色慌張。「對不起，我來晚了。」他走到我面前，
想要扶我起來，「公務實在走不開，我...」「無妨。」我淡淡地說，
「爹娘已經入土為安了。」蕭遠山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送葬的隊伍漸漸遠去，我和蕭遠山并肩走在最后。「清婉，
我知道我做得不對，但是...」「你不必解釋。」我打斷了他的話，「人各有志，我理解。
」蕭遠山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輕聲說：「等過了頭七，我們就成婚吧。」我沒有答話。
此時此刻，成婚對我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回到府中，表姐拉著我坐下：「清婉，
蕭家這次的表現實在讓人寒心。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這門親事？」
我搖搖頭：「都已經訂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可是...」「表姐，我累了，
想休息一下。」表姐嘆了口氣，拍拍我的手：「你好好想想，還有我們在呢。」夜里，
我獨自坐在房中，看著娘親留下的首飾盒發呆。這些珠寶，都是娘親年輕時的嫁妝，
她總說要留給我做嫁妝。如今娘親不在了，這些東西似乎也失去了意義。正想著，
林嬤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姐還沒睡？」「睡不著。」我苦笑，「嬤嬤，
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什么對不對？」「蕭遠山沒來吊唁，我卻還要嫁給他。」
林嬤嬤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小姐，老奴跟了夫人二十多年，見過太多人情冷暖。有些人，
只有在大事面前才會露出真面目。」「您的意思是？」「蕭家這次的做法，確實讓人失望。
但蕭公子畢竟是讀書人，應該不至于太過分。」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安。
蕭遠山今日的神色，似乎有些異樣。第二章頭七剛過，蕭老太太就帶著蕭翠兒上門了。
她們沒有帶任何吊唁的物品，反而是空著手來的。「清婉啊，」
蕭老太太一進門就開始東張西望，「你爹娘走了，這么大的宅子你一個人住著也冷清。
不如搬到我們蕭家去吧？」我愣了一下：「搬到蕭家？」「對啊，」蕭翠兒在一旁接話，
「反正你們也要成婚了，早搬晚搬都一樣。我娘的意思是，你現在就搬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林嬤嬤在一旁皺眉，但沒有說話。我思索了一下：「多謝老太太好意，
但我想等成婚后再搬也不遲。」蕭老太太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怎么，
我們蕭家還配不上你不成？」「不是這個意思...」「那就是看不起我們老蕭家了？」
蕭翠兒冷笑，「我早就說了，書香門第的小姐就是矯情，連個公婆都不愿意伺候。」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蕭翠兒，你說話注意點！」「我說錯了嗎？」蕭翠兒毫不示弱，
「你爹娘剛死，你就擺起大小姐的架子。將來嫁到我們家，不知道要怎么折騰我娘呢！」
「夠了！」我猛地站起來，「你們是來吊唁的，還是來找茬的？」蕭老太太見勢不妙，
連忙打圓場：「清婉別生氣，翠兒就是嘴快，沒有惡意。」她頓了頓，
又說：「其實我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什么事？」
「就是你爹留下的這些家產，」蕭老太太的眼神在房間里掃來掃去，
「你一個姑娘家管理起來也不容易，不如交給我們蕭家代為打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什么？」「你看，你爹生前經營的那些生意，
還有這宅子里的古董字畫，你一個人哪里管得過來？」蕭老太太說得理所當然，
「我們蕭家雖然不富裕，但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幫你打理這些家產還是沒問題的。」
蕭翠兒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哥的，
我哥的就是我們蕭家的。早點交給我們管理，省得將來麻煩。」
我氣得渾身發抖：「我爹娘尸骨未寒，你們就打起了家產的主意？」「什么叫打主意？」
蕭老太太不高興了，「我們是為了你好！一個姑娘家守著這么多家產，
萬一被人惦記上怎么辦？」「那也輪不到你們來管！」蕭翠兒冷笑：「林清婉，
你別不識抬舉。我哥要娶你，已經是看得起你了。現在你爹娘都死了，沒人撐腰，
還敢在我們面前擺譜？」我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給了蕭翠兒一個耳光。「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屋子里回蕩。蕭翠兒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敢打我？」
「我不僅敢打你，我還敢把你們趕出去！」我指著門外，「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蕭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好，好得很！林清婉，你等著，我倒要看看沒了我們蕭家，
你還能嫁給誰！」說完，她拉著蕭翠兒氣沖沖地走了。林嬤嬤連忙走過來扶住我：「小姐，
您沒事吧？」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嬤嬤，我是不是做錯了？」「沒有，
小姐做得對！」林嬤嬤憤憤地說，「這蕭家也太過分了，夫人的尸骨還沒涼透，
他們就惦記上了家產！」我苦笑：「可是蕭遠山還要娶我呢，我這樣和他家人鬧翻了，
將來還怎么相處？」林嬤嬤沉默了一會兒：「小姐，老奴覺得這門親事您要慎重考慮了。」
「為什么？」「蕭家老太太今天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要家產，說明她根本沒把您放在眼里。
將來您真嫁過去了，日子只會更難過。」我知道林嬤嬤說得有道理，
但是我和蕭遠山的婚約是爹娘定下的，我怎么能輕易反悔？「再看看吧，
也許蕭遠山會管教好他的家人。」林嬤嬤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夜里，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蕭老太太的話讓我很不安，她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難道蕭遠山也知道她們今天要來？想到這里，我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蕭遠山真的默許了他家人的行為，那我該怎么辦？第三章第二天一早，蕭遠山就來了。
他的臉色很難看，一進門就開始道歉：「清婉，對不起，我娘和妹妹昨天說話太過分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所以你都知道了？」蕭遠山有些尷尬：「我娘回去后和我說了，
我已經罵過她們了。」「哦？那你來是做什么的？」「我來接你回蕭家，正式向你道歉。」
蕭遠山誠懇地說，「清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我娘年紀大了，說話比較直接，
她其實沒有惡意的。」我忍不住笑了：「沒有惡意？蕭遠山，
你真的覺得你娘昨天是無意的嗎？」蕭遠山沉默了一會兒：「不管怎么樣，她們是我的家人，
我不能不管。清婉，你就原諒她們這一次，好嗎？」「如果我不原諒呢？」
「那...那我就夾在中間很為難。」蕭遠山苦著臉說，「清婉，我們快要成婚了，
家和萬事興，你就忍讓一下吧。」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還是那個曾經為了我和縣令之子爭執的蕭遠山嗎？
這還是那個曾經說要護我一生的蕭遠山嗎？「蕭遠山，」我緩緩開口，
「如果你娘以后還要打我家產的主意，你會怎么辦？」蕭遠山愣了一下：「不會的，
我會管好她的。」「我說如果。」蕭遠山猶豫了很久，才說：「清婉，我娘也是為了我們好。
你一個人管理這么多家產確實不容易，不如交給我們蕭家統一管理，這樣也省心。」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原來蕭遠山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把家產交給蕭家？」
「不是交給蕭家，是交給我。」蕭遠山連忙解釋，「等我們成婚后，我會好好管理的。」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蕭遠山的臉色變了：「清婉，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而是我覺得沒必要。」我平靜地說，「我爹留下的家產，我自己能管理好。」
「你一個女人家，懂什么生意？」蕭遠山有些不耐煩了，「清婉，你別任性了。
等我們成婚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分什么彼此？」我冷笑：「照你這樣說，
你的俸祿是不是也要交給我管理？」蕭遠山一下子噎住了。他的俸祿本來就不多，
除了自己的開銷，還要貼補家用，哪里舍得交給我？「這...這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我步步緊逼，「你說夫妻不分彼此，那為什么你的俸祿就不能交給我，
我的家產就必須交給你？」蕭遠山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越來越難看。半晌，
他才憋出一句話：「林清婉，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吵架？」「我沒有要吵架，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蕭遠山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實話告訴你。
我家里確實不富裕，我娘和妹妹也確實惦記你家的家產。但是我們成婚后，
這些本來就應該是夫妻共同財產，為什么不能交給我管理？」「因為我不愿意。」
我淡淡地說，「蕭遠山，如果你娶我只是為了我家的家產，那我勸你還是另選佳人吧。」
蕭遠山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你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訴你，
我林清婉不是那種可以被人予取予求的軟柿子。」蕭遠山怒道：「林清婉，
你別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我蕭遠山要娶你，是看得起你！」「那就不要娶了。」
我冷冷地說，「蕭遠山，我們的婚約就此作廢。」蕭遠山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的婚約作廢。」我重復了一遍，「從今以后，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蕭遠山氣得渾身發抖：「好，好得很！林清婉，你會后悔的！」說完，他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林嬤嬤從后面走出來，輕聲說：「小姐，您這樣做是對的。」我苦笑：「是嗎？
可是為什么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因為小姐心善，」林嬤嬤嘆息，「但有些人，
就是不值得您心善。」我點點頭，心里卻還是有些難過。畢竟，蕭遠山曾經是我喜歡的人。
第四章退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縣城。有人說我恃財傲物，看不起蕭家。
有人說蕭家貪圖家產，活該被退婚。我一概不理會，只專心管理家中事務。
林嬤嬤擔心我的名聲受損，勸我出去澄清一下。「小姐，外面傳言越來越難聽了，
您要不要解釋一下？」我搖搖頭：「解釋什么？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可是...」
「嬤嬤，我已經決定了，以后不再考慮婚嫁之事。我要專心管理爹爹留下的產業，
將林家發揚光大。」林嬤嬤嘆了口氣：「小姐還年輕，何必這樣想不開？」「不是想不開，
而是想開了。」我淡淡地說，「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強大了，才不會被人欺負。」正說著，
管家林伯匆匆跑進來：「小姐，不好了！」「怎么了？」「蕭家那邊派人來說，
要告我們家毀約！」林伯急得滿頭大汗，「說我們無故退婚，讓蕭公子丟了面子，
要我們賠償損失！」我冷笑：「他們還真敢開口。賠償什么損失？」
「說是...說是精神損失費，還有名譽損失費，一共要三千兩銀子！」「三千兩？」
我氣笑了，「蕭家還真是獅子大開口！」林嬤嬤也氣得不行：「這蕭家也太無恥了！
明明是他們貪圖家產在先，現在倒打一耙！」我想了想：「林伯，
你去請縣令老爺來家里坐坐，我有話要和他說。」「是，小姐。」縣令姓趙，是爹爹的好友，
也是蕭遠山的頂頭上司。他來了之后，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趙縣令聽完，
臉色很難看：「蕭遠山這樣做，確實過分了。」「趙伯伯，我想請您給我做個見證。」
我正色說道，「我愿意當著全縣人的面，說清楚退婚的真正原因。」「清婉，
你確定要這樣做？」趙縣令有些擔心，「一旦鬧開了，對你的名聲...」「我不怕，」
我堅定地說，「我問心無愧。」趙縣令點點頭：「好，我支持你。」三天后，
縣衙門前聚集了很多圍觀的百姓。我當眾宣讀了一份聲明，
詳細說明了退婚的原因：蕭家老太太和蕭翠兒覬覦家產，蕭遠山默許縱容。聲明讀完后，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開始譴責蕭家的貪婪，有人為我的遭遇感到同情。
蕭遠山站在人群中，臉色鐵青，卻不敢反駁。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蕭遠山，」我看著他，
大聲說道，「你如果覺得我說的有一句假話，可以當場反駁！」蕭遠山張了張嘴，
卻什么也說不出來。趙縣令站出來作證：「林清婉所說句句屬實，蕭家確實有覬覦家產之嫌。
退婚乃是正當之舉，蕭家無權要求賠償！」圍觀的百姓紛紛點頭，蕭遠山的臉更加難看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蕭公子，你還有臉站在這里？」我轉頭看去，
說話的是縣城里有名的張老爺，他平時最講究禮義廉恥。
張老爺憤憤地說：「讀書人就應該有讀書人的樣子！為了錢財逼迫未亡人，成何體統？」
其他人也開始聲討蕭家。蕭遠山再也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擠出人群跑了。從此以后，
蕭家在縣城里的名聲徹底臭了。蕭遠山也因為這件事，被趙縣令找了個理由調到了別的地方。
我終于可以安靜地生活了。第五章退婚的風波過去后，我開始專心經營爹爹留下的產業。
林家在當地有三處店鋪：一家布莊，一家藥材鋪，還有一家當鋪。
爹爹生前都是委托掌柜管理，我接手后發現了不少問題。布莊的掌柜王二偷偷克扣貨款，
藥材鋪的李掌柜以次充好坑害顧客，當鋪的趙掌柜更是暗中放高利貸。
我決定大刀闊斧地整頓。首先開除了王二和李掌柜，重新招聘了可靠的人選。
當鋪的趙掌柜比較棘手，因為他在當地有些勢力，不好輕易得罪。我想了個辦法，
先派人暗中收集他的罪證，然后聯合幾個被他坑害的商戶一起舉報。趙縣令接到舉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