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茶!整個殷府,就連路過的一條狗,都被我荼毒過??梢蟾舷露嫉媒o我三分薄面。
只因我是小姐救命恩人。是我悄悄把5歲的小姐推下水,再大張旗鼓撈起來,
怎么就不算救命恩人呢?先別著急罵!因為我重生了——上輩子,
我看著殷府被小姐害得家破人亡,我靈魂飄在半空急得直哭!1、殷府被抄家的消息,
傳到我耳里時,我在天上翻了個滾!沒錯,我早死了!目前是個孤魂野鬼!“嘖嘖,
殷老爺殷夫人,多好的人呀,每逢節假日都要在南街親自施粥,周濟窮人,
怎么就落得個賣身葬女的下場?”“聽說他家女兒難產了,一尸兩命呀,
她家姑爺連滴貓尿都沒灑,草席一卷,直接將發妻丟出門去,也不怕報應?!甭曇翥@進耳里,
令我魂魄不安,像條小狗般急得團團轉。周遭湊在一塊議論的百姓,終究是湊熱鬧的多,
伸手幫把手的少。殷家女婿可是三皇子的座上賓。三皇子是未來的儲君!
即使清楚殷家含冤受屈,又有誰肯為他仗義執言。我恨不得啐這群人一口!
世人大部分都是弱者,弱者愛湊熱鬧,無非是想在熱鬧中尋求一點慰藉。慰藉之余,
弱者不敢怪當朝權貴,不敢怪害人兇手,只敢怪世道不公,怪受害者識人不清。要怪,
就怪殷家女兒愚蠢!當初,可是殷家千金給馮秀才下藥,二人有了首尾,為了遮丑,
才有了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結果入門不到一年,馮秀才攀上了三皇子,
便將鄉下的小青梅接回府,抬為平妻。馮秀才為了謀取老丈人家產,
悄悄將本朝禁書塞進書房,向三皇子檢舉后,親自上門抄家。消息傳到殷家千金耳朵里時,
好好一個姑娘氣急攻心之下難產而亡。偌大一個殷府,積累了多少年的財富,
落到馮秀才這一白眼狼手里。“快?!薄耙罄戏蛉藭炦^去了?!薄跋胧菑那梆B尊處優慣了,
如今餓了許久,你手里的饅頭掰一半給她?!薄皠e鬧了,萬一上頭有人看著呢?如今,
誰敢得罪馮秀才?!薄耙?,只怪老倆口倒霉?!边@一疊聲嘆息。氣得我直跺腳掉淚,
可魂魄是哭不出聲的。其實呀,我與殷家非親非故,只是3年前一個橫死的丫鬟。
而親自下令杖殺我的人,就是馮秀才!2、再睜眼時,我回到了13年前!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天,我被嬤嬤領去殷明珠房里當差。
殷家千金是個5歲的臭丫頭,生得粉雕玉砌,穿著金絲紅褂子一板一眼學著撫琴。誰能想到,
多年后她會是街面一具無名尸?父母餓死后,被鄉下光棍哄搶配了冥婚。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惹得粉雕玉砌的殷明珠瞪了我一眼,隨手翻了一頁書?!澳?,
今日起就喚荼蘼吧。”開到荼蘼花事了,極其不祥?!芭静幌矚g這個名字。
”殷明珠是個軟包子性格,停了撥琴的手,咬了咬指甲讓我自己重選一個。我眉頭緊蹙,
臉色更難看了。好討厭呀。我好討厭她這軟包子的性情!當晚,我悄悄喊殷明珠只身到湖邊,
猛的一把將她推下水。她可真蠢呀!殷明珠比我小4歲,養尊處優慣了,
泡在水里沉沉浮浮被嗆得不行。我在水里拉著她的腳往下沉。“知錯了嗎?
”女娃娃“哇”地一聲,哭得可憐!“姐姐,我不知道我哪里錯了?是新名字不好嗎?
”我搖頭,松了手讓她呼吸了點空氣,再糾正她的錯誤?!澳闶乔Ы鹦〗?,我是丫鬟,
你哪怕給我取名貓兒、狗兒,我也得接受,你錯了,錯在沒有拎起自己的身份?!鄙弦皇溃?/p>
殷明珠嫁馮秀才,明明是十里紅妝抬著萬貫家財嫁與他,婚后,卻處處被婆婆磋磨,
在下雨天被立規矩,連殷老夫人給她的紅寶石頭面,也被婆婆偷了送人,她只敢偷偷抹淚兒。
殷家家訓,寬以待人嚴于律己,可這套法則適用于君子,而不適用嫁入虎狼窩的女子。
“嗚嗚嗚,姐姐,我錯了?!币竺髦榭薜貌铧c斷氣。我不肯放過她。
“小姐張口就給丫鬟取名荼蘼,你小小年紀,哪來這么多喪氣敗感、傷春悲秋的話?
”殷明珠,人首先得自己默認是絕境,放棄抵抗,才會任人魚肉。上輩子,
她便是認不清形勢,馮秀才前途如烈火烹油,殷家敗落老倆口時日無多,此局已經無解,
若小姐是個烈性子,拼著一死殺了狗男人狗婆母,何至于連尸體都被搶去配冥婚?
她每說錯一句話,我便拉著她往下沉一次,反反復復,她鼻腔嗆了不少水。
她嗚嗚呀呀哭得可憐,此刻恰逢陽春三月,水并不冷,
我算準時間將殷明珠如死狗般拖出湖面?!皝砣搜?,小姐落水了。”我瑟縮著身子,
喊來了一院子的婆子,七手八腳將小姐抬進房間。等殷明珠再次醒來,已經是3日后。
夫人老爺膝下唯有殷明珠,疼得眼珠子似的,熬油似的輪班守,
一見女兒睜眼激動得老淚縱橫。“她,她要殺我。”“嗚嗚嗚,爹娘,救救我,茶、不,
荼蘼這死丫頭要殺我?!蔽覔渫ㄒ宦暪虻乖诘?,辯解道:“小姐這么冤枉奴婢,
奴婢無話可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們親眼所見,是奴婢拼命將小姐拖出水面。
”“若小姐看不慣奴婢,還請帶牙婆,把奴婢發賣了吧?!币竺髦轭^一回見我這等潑皮無賴,
小小的心受到了震撼?!皢鑶鑶瑁?,嗚嗚嗚……"我早預料到這般結果,
殷家老倆口素來良善,總把人往好處想,又見我只是個9歲的小丫頭,怎會無故疑我?
當即冷臉?!懊髦?,你莫要胡說寒了你救命恩人的心,今日起,她便是你身邊的一等丫鬟。
”月錢提了2兩,我很歡喜。夜深人靜,我把睡得正香的小姐搖醒。“知道錯哪兒了嗎?
”殷明珠嚇得瑟瑟發抖,經過落水一事,我把控了她的院子,
她唯一可以告狀的嬤嬤在耳房睡得真香?!敖憬?,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告狀了?!薄皢鑶鑶?。
”五歲的小姑娘哭得可憐,淚珠盈眶。“你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一旦被人指責,
你就開始自省?把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鄙陷呑右彩沁@樣。
殷明珠下藥勾引馮秀才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可藥是馮秀才提供的,哄騙癡心的殷明珠下藥,
這才生米煮成熟飯。馮秀才拿捏不了殷家二老,便利用流言,踩斷了殷明珠脊梁!
殷明珠是受害者,可她不夠完美。這世人吶,往往需要一個“完美的受害人”,
才大度贈送自己的同情心?!耙竺髦?,是我推你下水,可一旦你爹娘相信了我的謊言,
你就覺得自己錯了嗎?”小姐揉著哭紅的眼,愣了?!耙竺髦椋阌涀?,你沒做錯任何事,
就不要被他人指責壓彎了脊梁。”3、殷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富庶人家,
膝下僅有殷明珠一位獨女。殷家老倆口想要個家境貧寒的入贅女婿。這些年,
推了多少達官顯貴?卻不曾想:越是底層男人,吃起絕戶越狠。
殷家二老將殷明珠培養得三從四德,不諳世事,這哪里是培養女兒,分明是培養人家兒媳?
我偏要把殷明珠往歪里拐。6歲那年,殷家來了位嬤嬤,教她刺繡烹茶。我帶著殷明珠,
偷偷往嬤嬤茶杯里放瀉藥,回回一授課,她就竄稀,捂著屁股到處找馬桶。漸漸的,
殷明珠活潑的天性被勾出來了?!敖憬悖瑸楹文悴蛔屛腋龑W這些?”針織烹茶,
這些東西學來學去得利的都是旁人,偌大一個殷府,難道尋不到點茶刺繡的丫鬟了?
7歲那年,殷家又來了位嬤嬤,教殷家小姐禮儀規矩,嬤嬤十分嚴苛,
甚至連殷明珠的睡覺姿勢都要糾正一二。那陣子,殷明珠蔫巴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便隔三差五捉蛇塞嬤嬤床上。沒幾日,嬤嬤夾著尾巴灰溜溜走了。殷明珠越發依賴我,
全然沒了最初針尖對麥芒,討厭我的模樣。偶爾,她窩在床上問我?!敖憬悖?/p>
為何爹娘執意要我學習三從四德?“我能告訴她,其實殷老爺年輕時傷了身子,
膝下只有你一女,是無奈之舉嗎?我不能說。“你爹娘說得對,從現在起你要三從四德,
從心從意從己,得錢得權得勢得利?!币竺髦榈纱罅搜壑樽?,笑得咯咯響。
我已經多久沒見殷明珠這么笑過了?上輩子,殷明珠和馮秀才生米煮成熟飯后,
我身為那遞酒的丫鬟,自然背鍋。馮秀才仗著官身,下令將我活活打死。我清楚的記得那天,
殷明珠撲到我身上,挨了幾板暈死過去,她眼淚落到我臉頰上,又咸又苦。從那時候起,
殷明珠再也不愛笑了,她也許知道自己被騙了,也許是自責害我一條性命。
可無論哪一世:殷明珠,都是個好孩子!我親手帶大的明珠小姐,在活潑的年紀,
理應是不受規訓,不被打壓的,她可以選擇自己想活成的形狀。4、遇到馮秀才的那日,
恰好殷明珠剛過15歲生辰!和上輩子一樣。馮秀才這些年屢次不第,想來上京城攀個門路,
他有一張極其清冷的皮囊,周身氣度仿佛是某位落魄的貴族公子。落魄公子當街賣畫,
是極易引起不諳世事的閨門千金同情的。可這輩子的殷明珠,
8歲便學會一個道理:“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記得8歲那年,殷明珠下了學,
聽見有小廝在廊下哭,詢問后知他在外欠了30兩銀子,沒錢給老母親抓藥,
便隨手賞了他50兩。誰知那小廝是個賭棍,一扭臉拿50兩進了賭坊,輸了個精光,
又找小姐哭訴。我故意的引小姐撞破真相。那小廝正在假山下,
和同伴炫耀自己抱了個金疙瘩,只需要哭一哭,就能源源不斷榨出銀子。小姐勃然大怒。
當即拿出小姐的威風,杖打他20板子,逐出殷府。連向來心軟的殷老爺求情都沒用。
殷老爺捏著胡須,看著殺伐果斷的女兒,頭一回眼里流露出異樣的光。攤子上,
馮秀才清冷的眸光,落在殷明珠身上,主動詢問。“小姐對山水畫感興趣?”誰知,
殷明珠越過了他,拽著我盯著南風館的門匾兩眼發光,悄悄跟我咬耳朵?!皫蜚y子了嗎?
早就聽聞京城開了一間南風館,專門接待女客,走,漲漲見識?!瘪T秀才愣在當場,
直接石化了!這事怪我!老早,我仗著是小姐的一等丫鬟,
每月都要打著替小姐置辦胭脂水粉的名義外出,回回都要給她打嘴炮。南街的說書最精彩。
瓦子巷的糕點最甜膩。西樓新開了南風館,全是俊俏小哥兒。在我嘴里,那些市井貪歡,
遠比閣樓更有趣。私心里,我盼望殷家明珠走出閨閣外,能想想清楚,
任何一個朝代貞操二字對女子,那是一種馴化。殷家唯有一個獨女,若獨女不能支撐門庭,
滿腦子都是做人家兒媳。才是天亡殷家?!皟晌还媚镏共?,再往前,便踏入那等腌臜場所,
怕是累了姑娘名聲?!瘪T秀才冷著臉,忍不住出言勸告?!昂撸阃德犖覀兘忝弥v話,
又算什么正人君子?“殷明珠快語如珠,這輩子的殷明珠最恨名聲一詞?!靶〗?,你又錯了。
”殷明珠瞪了我一眼,小時候被我拽下水的陰影還沒消散,甕聲甕氣又不敢反駁。
我似笑非笑睨了一眼清冷的秀才?!斑@位,當真是正人君子,這偌大的京城,
他要擺攤賣字畫,擺哪里不是賣?非要擺在人家南風館門口賣”“唯有南風館的腌臜,
才能襯托出他至高至潔,出淤泥而不染?!薄皼r且,南風館人來人往,
能進出的自然都是顯赫夫人,所以嘛~”小姐冷嗤?!岸?,人家這是待價而沽呀。
”馮秀才氣得臉紅脖子粗,一甩袖子?!澳?,不知所謂,算我多管閑事。”這對怨侶,
頭一次相逢就開了個好頭,我很滿意。殷明珠原本也不想和第一次見面的男子為難,只是,
馮秀才的眸光里的算計,太過明顯。仿佛是勢在必得。兩次主動搭訕,
已經令小姐感到不愉快了。上輩子,馮秀才沒這么心急呀?我心里忽然投下一片陰影:莫非,
馮秀才也重生了?他按照上一世的老路重新邂逅殷明珠。待我再凝視那書攤時,
馮秀才已經收斂了怒火,慢悠悠收拾字畫,瞧不出異樣。5、我沒記錯的話,
這間南風館是三皇子義妹的產業。上輩子,我靈魂飄飄蕩蕩跟著馮秀才,
才知他搭上了三皇子這條船。吞了殷家家產,一半贈給三皇子,換來了青云路。
我想著——不能讓中間商賺差價呀,太狠了。殷明珠已經大大咧咧鉆進雅室,
隨手點了廊下最俊俏的一位伺候,待男子攜了一絲冰冷的笑意走進雅室,
我嚇得險些魂飛魄散。他竟是三皇子。殷明珠這小祖宗眼睛夠毒,又挑中一位惹不起的角色,
馮秀才害得殷府家破人亡,這位,可是能解鎖殷府九族消消樂的未來天子。
殷明珠咽了咽口水。三皇子身穿常服,拇指帶了一枚貴氣逼人的玉扳指,
一雙狹長的眸子輕輕落在殷明珠身上?!奥犝f,你點了我。
”我聽出他潛臺詞了:誰長了一雙狗眼,錯把本殿下當小官,我非要摘了你腦袋不可。
殷明珠也反應過來了,她腦子轉得賊快,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笆抢夏稂c了你又怎樣?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殷明珠小心翼翼湊過去,道:“你別怕,我這話是說給外面人聽的,
我是衙門派來的臥底,若你身負冤屈,是被南風館強買強賣進來,我會替你央告衙門,
替你做主?!薄斑@里是京城,天子腳下,當今天子仁慈善良重視法度,
絕不會容許有人做這等惡事?!比首用碱^松了,怒氣散了幾分。“你說,想替我做主?
”殷明珠狗腿地點點頭?!白匀?,你這般氣度,一瞧便是人中龍鳳,
若非受人脅迫豈會來這等腌臜之地?”三皇子被哄好了,紆尊降貴找把椅子坐下。
我麻溜地給兩位倒茶。三皇子冷哼一聲?!澳?,現在啞巴了?
剛剛在門口懟那書生懟得挺帶勁?!北稽c名的我只想靜靜?!盎毓?,奴婢出身微賤,
自幼接觸的婆子丫鬟小廝,每一個都是鉚足了勁想往上爬,被主人高看一看,得主子青睞了,
便能多些月例銀子,爭一份好差事。““正因為司空見慣,所以不喜那書生的手段,
他想要往上爬沒錯,可惜不該踩著被人的名聲往上爬?!薄澳巷L館的伶人,無論自愿與否,
都不該成為襯托他潔白無瑕的工具?!薄笆ト嗽?,窺一斑可見全豹,足見他人品不端。
”這和在被迫賣身的青樓妓女面前,炫耀自己是良家女清白身,有何異樣?三皇子勾唇一笑。
“有點意思?!蔽业皖^,端的是一副老實本分模樣。我想徹底切斷馮秀才攀上三皇子的可能,
憑什么拿著殷府萬貫家財,給馮秀才換攀高枝的青云梯。6、回殷府后,
殷明珠照例要去給老二請安奉茶,和上輩子不同的是,不知何時起,
殷老爺居然手把手教殷明珠看賬本了。商場上油嘴滑舌那套,被殷明珠學了十成十。
她巧言善辯,把三皇子哄得心花怒放,二人分別時,相互留了假名字?!皸瞰h。”“孟摯。
”行吧,他們開心就好。這些年,老爺夫人對小姐的印象漸漸改觀,
殷明珠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軟包子。夫人又舊事重提,想招個贅婿。只是,
老爺持相反意見。“明珠年紀還小,婚嫁一事不急。”我隱隱感覺出,
老爺想再考察小姐幾年,若小姐能撐起門庭,總好過把萬貫家財交給異姓女婿的話。
老爺是男人,最了解男人。我悄悄探過殷明珠口風。“這輩子,你想嫁個什么樣的男人?
”殷明珠掐我腰間軟肉,怪我說起話來老氣橫秋,什么叫這輩子。“孟摯就不錯,腰細腿長,
模樣俊朗,一看就聰明?!蔽姨崃锪艘豢跉?,卻聽小姐話鋒一轉。“適合做我孩子的父親,
可他太不真誠了,未必是個好夫君。”嗯。聽殷明珠的意思,想去父留子?天嚕啦,
這些年她已經歪地不成樣子了。真好。我和殷明珠正做春秋大夢呢,馮秀才,又出現了。
許是他隱隱感覺出殷明珠不對勁,他出現在佛寺時,已經換了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