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怪談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刮器拼命左右搖擺，
卻依然跟不上老天爺倒水的速度。老周把出租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點燃一支煙。
雨水立刻濺進來打濕了他的袖口，但他懶得管。"什么爛天氣。"他嘟囔著，深吸一口煙，
感受尼古丁在肺部擴散的快感。煙盒已經空了，這是最后一支。
老周瞥了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凌晨1:23。這種鬼天氣，這種鬼時間，
應該不會再有客人了。他擰開車載收音機，調到一個常聽的深夜節目《夜歸人》。
主持人阿默低沉沙啞的聲音立刻充滿了狹小的車廂："...又是一個雨夜，
各位夜歸人是否已經安全到家？如果還在路上，請小心駕駛。接下來，
讓我們關注一則特別的尋人啟事..."老周吐出一口煙圈，瞇起眼睛。雨幕中，
街燈的光暈像被水泡發的棉花，模糊成一片。他本該收車回家的，但回家又有什么意思？
空蕩蕩的房子，冰箱里的廉價啤酒，還有床頭柜上那張被他扣著的照片。
"1998年7月15日，青石小學教師林月華為救被困學生，在暴雨中不幸遇難。
"阿默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清晰，"她的女兒李小桃，時年7歲，在母親遇難當天失蹤。
如有知情者..."收音機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雜音，老周皺眉拍打了幾下，雜音才消失。
他正準備關掉這無聊的節目，忽然從后視鏡里看到路邊站著一個身影。
那是個穿紅色雨衣的女人，在暴雨中一動不動地站著，像一尊雕像。老周下意識地踩下剎車，
出租車在濕滑的路面上滑行了一小段才停住。"見鬼..."他嘀咕著，卻還是按下了車窗。
雨水立刻灌了進來。那個女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車旁，紅色雨帽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嘴唇幾乎沒有血色。"青石小學。"她說，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老周愣了一下："小姐，青石小學早就廢棄了，而且這大半夜的...""青石小學。
"女人重復道，這次聲音清晰了一些。她拉開車門坐進后座，帶進來一股潮濕的寒氣。
老周從后視鏡里打量她。女人低著頭，紅色雨衣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座椅上。
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異常蒼白，幾乎透明，指甲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系好安全帶。
"老周說著，啟動了車子。后座沒有回應。出租車駛入雨夜。
雨水拍打車窗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打，老周莫名感到一陣不安。他調高空調的溫度，
試圖驅散車內突然降低的溫度。"這么晚去廢棄學校干什么？"老周試圖搭話，
眼睛不時瞟向后視鏡。后座的女人沒有回答。
老周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頭和紅色雨帽下露出的一縷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收音機又響起了雜音，
續："...如果你看到穿紅雨衣的女人...請幫助她...找到...""該死的信號。
"老周用力拍了下收音機，聲音立刻清晰起來，播放的卻是一首童謠。"小兔子乖乖，
把門開開..."老周的后頸汗毛倒豎。這不是《夜歸人》的節目內容。更詭異的是，
這聲音不像錄音，而像一個真實的小女孩在收音機里唱歌。他猛地關掉收音機，
車內頓時只剩下雨聲和引擎聲。老周深吸一口氣，
從后視鏡再次看向后座——女人依然低著頭，但老周注意到她的肩膀在輕微抖動。她在哭。
沒有聲音，但老周能感覺到。那種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慌。"小姐，你沒事吧？
"老周問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沒有回答。只有雨水從雨衣上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
老周加快車速，只想快點結束這詭異的行程。青石小學在城郊，平時至少要開二十分鐘，
但今晚路上幾乎沒有車，老周只用了十五分鐘就看到了那座廢棄學校的輪廓。學校鐵門緊閉，
圍墻上的漆早已剝落，露出銹跡斑斑的鐵皮。院子里雜草叢生，在雨中瘋狂搖擺。"到了。
"老周停下車，回頭說道。后座空空如也。老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明明沒聽到開門聲，
沒感覺到有人下車，但那個女人就這樣消失了。只有座椅上的一灘水漬證明她確實存在過。
"搞什么..."老周下車環顧四周，暴雨立刻將他淋透。校門口空無一人，
只有鐵門在風中發出吱呀聲。他回到車上，發現后座除了水漬，
還多了一樣東西——一張泛黃的報紙，濕漉漉地貼在座椅上。老周小心翼翼地拿起來，
報紙立刻在他手中裂開，
標題：《女教師舍己救人 洪水中英勇犧牲——青石小學教師林月華救出六名學生后遇難》。
日期是1998年7月16日。配圖中，一個穿紅雨衣的女人躺在擔架上，被救援人員抬出。
老周的手開始發抖。他翻到報紙背面，
一則小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遇難教師女兒下落不明 警方呼吁民眾提供線索》。
文章提到，林月華7歲的女兒李小桃在母親遇難當天失蹤，
最后被人看見是在學校附近的河邊，穿著黃色雨衣...老周猛地抬頭，看向廢棄的學校。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可以發誓，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個紅色身影站在校門口，一閃即逝。
他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幾秒才抓地。
老周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個地方。回到市區后，雨小了一些。
老周把車停在24小時便利店門口，買了一包煙和一瓶礦泉水。他的手仍在發抖，
擰瓶蓋時灑了一半在身上。"見鬼..."他咕噥著，用紙巾擦拭胸前的水漬，
卻突然僵住了。他的皮膚...冰冷得不正常。老周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脖子，
都是同樣的冰冷。這不像是被雨淋濕后的涼，而是一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寒意。
便利店的收銀員奇怪地看著他："先生，您沒事吧？您的臉色很差。"老周搖搖頭，
付完錢快步回到車上。他打開暖氣，把溫度調到最高，但那股寒意似乎來自體內，
暖氣毫無作用。車載收音機突然自動啟動了。
雨衣的司機...但她的旅程還沒有結束...明晚同一時間..."老周猛地關掉收音機，
心跳如雷。他看向后座，水漬已經干了，但座椅上留下了幾道可疑的痕跡，
像是有人用濕手指畫出的線條。他湊近看，那些線條組成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小桃。
老周決定今晚就到此為止。他開車回家，一路上不斷檢查后視鏡，生怕再看到那個紅色身影。
公寓的電梯壞了，他不得不爬六層樓梯，每一步都讓他氣喘吁吁。打開家門，
熟悉的寂靜迎接了他。老周徑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卻在拉開拉環的前一刻停住了。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后座那個無聲哭泣的紅衣女人。啤酒罐被放回冰箱。老周走進浴室，
打開熱水，脫衣服時一張照片從口袋里滑落——是他和妻子女兒的合影，
被他折起來藏在錢包里多年。照片上，妻子穿著紅色外套，女兒穿著黃色小裙子。
熱水沖刷著老周的身體，但那股寒意依然揮之不去。他閉上眼睛，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
飛濺的玻璃碎片...老周猛地睜開眼睛，關掉水龍頭。那些片段是什么？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記憶。擦干身體后，老周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
但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收音機里阿默的話不斷在他腦海中回響："...明晚同一時間..."老周翻了個身，
忽然覺得床的另一側異常冰冷，就像...有人剛剛從那里離開一樣。
2 舊事重現老周從床上驚醒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陽光透過薄窗簾照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他伸手摸向床頭柜，指尖觸到冰涼的啤酒罐，又縮了回來。
昨晚的記憶像碎片一樣浮現在腦海中——紅雨衣女人、廢棄學校、那張1998年的舊報紙。
老周坐起身，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十幾條未接來電，
全部來自出租車公司。"該死。"他嘟囔著撥通公司電話。"老周！你他媽跑哪去了？
"經理的咆哮聲幾乎震破他的耳膜，"昨晚為什么提前收車？你知道雨夜能賺多少嗎？
"老周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解釋。難道要說自己載了個鬼魂，嚇得不敢再開車？
"我...身體不舒服。"最終他擠出一個最普通的借口。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算了，
今天別出車了，好好休息。你的聲音聽起來像見了鬼一樣。"老周苦笑。掛斷電話后，
他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鏡子里的男人雙眼布滿血絲，臉色灰暗，
下巴上的胡茬像一層青灰色的霉斑。他盯著自己的倒影，忽然覺得鏡中人有些陌生。
"林月華..."他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指尖不自覺地撫過鏡面，仿佛想觸碰什么。
市檔案館位于城東的老城區，一棟五十年代的蘇式建筑，紅磚外墻爬滿了常春藤。
老周站在檔案館門前，莫名感到一陣心悸。他深吸一口氣，推開沉重的木門。
"我想查1998年關于青石小學的新聞報道，特別是關于一位叫林月華的老師。
"老周對柜臺后的工作人員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嘶啞。
工作人員——一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具體日期呢？
""7月15日或者16日。
"女孩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洪水相關的檔案在三樓地方志閱覽室，需要身份證登記。
"老周遞過身份證，女孩突然皺眉："您是出租車司機？""怎么了？""沒什么，
只是..."女孩猶豫了一下，"這個林月華，我小時候聽過她的故事。她是英雄。
"老周的心臟猛地一跳："你知道她女兒的事嗎？
"女孩的表情變得復雜："那個失蹤的小女孩？"她壓低聲音，"我媽說，
那孩子其實已經...""小張！"一個年長的女職員從里間走出來，嚴厲地打斷了她，
"幫客人查資料，別閑聊。"女孩縮了縮脖子，迅速辦好了手續："三樓右轉，
檔案管理員會幫您。"地方志閱覽室安靜得像墳墓。
老周在管理員的指導下找到了1998年7月的《濱江日報》合訂本。
泛黃的紙頁散發出淡淡的霉味，他小心翼翼地翻到7月16日。
頭條新聞赫然在目：《女教師舍己救人 洪水中英勇犧牲》。報道配圖中，
救援人員正從渾濁的洪水中抬出一具遺體，雖然畫面模糊，
但老周還是一眼認出了那件紅色雨衣——和昨晚他車上的乘客穿的一模一樣。
報道詳細描述了事發經過：1998年7月15日，暴雨導致青石河決堤，
洪水沖入地勢低洼的青石小學。當時正值暑假補習班，林月華老師組織六名學生撤離時，
發現兩名學生被困在即將倒塌的器材室。她返回救援，用身體擋住倒塌的門框讓學生逃脫，
自己卻被洪水沖走。遺體于次日凌晨在下游被發現。老周的手指微微發抖。他翻到下一頁，
在邊角找到一則小新聞：《遇難教師女兒下落不明 警方呼吁民眾提供線索》。"李小桃，
7歲，遇難教師林月華獨女，最后被同學看見于15日下午4時許在校門口等待母親。
據目擊者稱，女孩身穿黃色雨衣，
尋找母親而走失..."報道旁邊附著一張李小桃的照片——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圓臉小女孩，
笑容燦爛。老周盯著照片，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某種模糊的記憶在他腦海中閃現：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
一個小女孩驚恐的臉..."先生，您還好嗎？"檔案管理員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老周這才發現自己額頭冒出了冷汗："沒事，謝謝。"他強迫自己繼續閱讀。后續報道顯示，
盡管警方和志愿者進行了大規模搜尋，李小桃的遺體始終未被找到。一個月后，
搜尋工作終止，案件以"疑似落水失蹤"結案。"有沒有更詳細的資料？關于搜尋過程的？
"老周問道。管理員想了想："您可以查看當年的警方檔案副本，不過需要特殊申請。
"老周搖搖頭，時間來不及了。他又翻看了幾份資料，
"...深受學生愛戴...丈夫早年病逝...獨自撫養女兒..."合上厚重的檔案本，
老周感到一種奇怪的失落。林月華是個英雄教師，她的女兒卻因為尋找母親而失蹤，
很可能已經死亡。而昨晚，這位母親的靈魂出現在他的出租車里...走出檔案館時，
老周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鍵。"周師傅。
"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老周立刻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夜歸人》的主持人阿默。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老周的聲音繃緊了。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電流雜音："林月華明晚還會上車。她需要你的幫助。
"老周的后背一陣發涼："等等！你到底是誰？
昨晚那個女人——""1998年7月15日，"阿默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
"青石小學六年級二班，靠窗倒數第二排。那是我的座位。"電話突然掛斷了。
老周站在原地，手機緊貼在耳邊，只聽到嘟嘟的忙音。阿默是林月華的學生？
那他現在至少...老周快速計算著。1998年上小學六年級，現在應該是三十多歲。
但阿默的聲音聽起來至少有五十歲。帶著滿腦子疑問，老周回到了自己的出租車旁。
剛打開車門，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后座的地墊上，一灘水漬清晰可見，
形狀像是一個蜷縮的人影。老周咽了口唾沫，鉆進駕駛座。他剛發動車子，
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調到《夜歸人》的頻率。但這次沒有阿默的聲音，
只有一個小女孩輕輕哼唱的聲音："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歌聲斷斷續續，
夾雜著水流聲和模糊的啜泣。老周的手僵在調頻按鈕上，無法移動。
"媽媽...媽媽..."小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
"你在哪..."老周猛地關掉收音機，心跳如雷。他看向后視鏡，后座空無一人，
但水漬似乎擴大了，慢慢向座位邊緣蔓延。"見鬼..."老周踩下油門，車子猛地竄出去。
他需要喝一杯，不，他需要喝很多杯。但當他路過常去的小酒館時，卻沒有停車。
某種說不清的預感阻止了他。取而代之的，他開車去了城西的超市，
買了幾罐咖啡和方便食品。回到家，老周把資料攤在餐桌上，試圖理清思路。林月華死了，
昨晚那個紅雨衣女人顯然是林月華的鬼魂；而收音機里的小女孩聲音...老周突然站起身，
走到臥室。他從衣柜深處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紙箱，
里面裝著他多年不碰的物品——戒酒會的徽章、一本《戒酒的十二個步驟》，
還有一張被折起來的全家福。照片上，他的妻子穿著紅色外套，女兒穿著黃色連衣裙，
兩人站在陽光下微笑。老周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眼眶突然發熱。他深吸一口氣，
把照片放回箱子，卻注意到箱子角落有一個小藥瓶。拿起來一看，
是兩年前醫生開的抗焦慮藥，幾乎沒動過。老周猶豫了一下，倒出一粒吞下。夜幕降臨，
老周坐在沙發上，盯著無聲的電視屏幕。藥效讓他感到一絲平靜，但每當閉上眼睛，
就會看到那件紅色雨衣，聽到小女孩的歌聲。午夜時分，他被一陣滴水聲驚醒。
老周不確定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但那聲音清晰可聞——滴答，滴答，
像是水珠落在硬物表面。聲音來自浴室。老周慢慢走過去，推開門——浴缸里積著一灘水，
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枯黃的落葉。而浴缸邊緣，坐著一個濕漉漉的布偶熊。
老周的心臟幾乎停跳。他認識這只熊——在檔案館看到的李小桃照片上，
她就抱著這只棕色的小熊。他顫抖著伸手拿起布偶熊。它濕透了，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散發著一股河水的腥味。老周下意識地捏了捏熊的身體，感覺到里面有硬物。
熊的背后有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縫線。老周找來剪刀，
小心地拆開——里面藏著一枚生銹的金屬校徽，上面依稀可見"青石小學"四個字。
校徽背面刻著一個小小的"桃"字。老周坐在浴室地板上，布偶熊和校徽放在面前。
窗外的樹影在風中搖曳，投下詭異的陰影。他想起阿默的話——"林月華明晚還會上車"。
明天又是雨夜。天氣預報已經確認了這一點。老周拿起手機，
搜索"青石小學 洪水 1998"，找到幾張當年的新聞照片。
其中一張顯示洪水退去后的校園，操場上一道深深的溝壑直通圍墻缺口，
缺口外是湍急的青石河。另一張照片拍的是救援現場，幾個救援人員正在河邊搜尋。
照片角落，一個模糊的身影引起了老周的注意——那是個穿黃色雨衣的小小身影，站在河邊，
似乎正要走向水中。老周放大圖片，卻只看到一片模糊。但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
他仿佛聽到照片中傳來小女孩的呼喚："媽媽..."手機突然從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
老周彎腰去撿，一陣劇痛突然刺入太陽穴。
他眼前閃過一連串畫面：雨夜、扭曲的剎車痕、破碎的車窗、刺耳的尖叫..."不！
"老周抱住頭，那些畫面卻越來越清晰。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卻在拉開拉環的前一秒停住了。布偶熊空洞的玻璃眼珠似乎在注視著他。老周慢慢放下啤酒，
走回客廳。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夜，布偶熊放在對面的椅子上，仿佛在進行某種詭異的對峙。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時，老周做出了決定。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
"喂，是老周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王醫生，"老周的聲音沙啞，
"我想...我想重新開始戒酒。"3 迷霧重重青石小學的鐵門被銹蝕得只剩下半邊，
在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老周站在門前，手里緊握著那只濕漉漉的布偶熊。
天氣預報說傍晚有雨，但此刻天空陰沉得仿佛隨時會塌下來。
"見鬼的地方..."老周低聲咒罵，推開搖搖欲墜的鐵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
像是某種不情愿的警告。校園里雜草叢生，幾乎沒過膝蓋。主教學樓的外墻爬滿了藤蔓，
窗戶玻璃幾乎全部破碎，像無數空洞的眼睛注視著入侵者。老周小心翼翼地前進，
每一步都踩在潮濕的落葉上，發出令人不安的碎裂聲。布偶熊在他手中似乎變得更沉了，
水珠不斷從它身上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條斷續的水痕。老周跟著這條痕跡，繞過主樓，
來到學校后方的一排低矮建筑前。
"器材室..."老周認出了這個地方——在檔案館的照片上，
這里就是林月華最后救人的地方。器材室的門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個黑洞洞的門口。
老周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閃光燈，走了進去。室內彌漫著一股霉味和鐵銹味的混合氣息。
閃光燈照亮了歪斜的貨架、散落的體育器材，
還有墻上清晰可見的水痕——那是二十多年前洪水留下的印記，最高處幾乎接近天花板。
老周想象著當時的場景：暴雨如注，洪水涌入，林月華帶著孩子們逃到這里，
卻發現有人被困...閃光燈突然閃爍了幾下，老周拍了拍手機，燈光穩定下來時，
他注意到墻角有什么東西反光。走近一看，是一塊小小的金屬牌，釘在墻上，已經生銹，
但字跡仍可辨認："紀念林月華老師（1965-1998），
她用自己的身軀為孩子們撐起生命的橋梁。"金屬牌下方的墻面上，有幾道深深的劃痕，
像是有人用指甲拼命抓撓留下的。老周伸手觸碰那些痕跡，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啪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