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如細密的銀針,斜斜織著暮色里的霓虹。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昏黃,林薇將車滑入車位時,
后視鏡里晃過一道熟悉的剪影——黑色風衣裹著挺拔的肩線,指尖夾著的煙蒂在雨幕中明滅,
像一顆懸在記憶深潭里的星。她的心臟猛地漏跳半拍。十年了,
劉飛揚的背影依舊是刻在她骨血里的輪廓,哪怕隔著雨簾,隔著十年光陰的塵埃,
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似乎察覺到什么,微微側頭,雨水順著他下頜的線條滑落,
冷硬得像未經打磨的玉石。林薇下意識踩下剎車,指尖冰涼。
車窗上的雨刮器徒勞地左右擺動,將他的身影切割成模糊的碎片。她張了張嘴,
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在舌尖打轉,最終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他上車了。
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雨幕,像從未出現過。林薇坐在駕駛座上,
直到手心的冷汗浸透了方向盤。手機震動起來,是臺里的緊急會議通知。她深吸一口氣,
推開厚重的車門,高跟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空洞的回響。十年前也是這樣,
他們像兩條短暫交匯的流星,瞬間的光亮后,便各自滑向永不相交的軌道。
會議室里燈火通明,投影幕布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字。林薇作為欄目制片人,
條理清晰地布置著工作,鬢角的碎發被雨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沒人知道,
方才那場雨中的偶遇,讓她心底那把藏了十年的傘,又悄然撐開了一角。那是把湖藍色的傘,
傘骨上刻著細小的英文名字縮寫。大二那年的迎新晚會,
她穿著白色連衣裙朗誦《再別康橋》,他抱著吉他坐在舞臺角落,琴弦撥動時,
她的目光恰好與他相撞。后來的合唱節目里,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
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卻在相視一笑間,有什么東西悄然萌發。“薇薇,你的聲音像月光。
”晚會上后臺,他靠在音響旁,指尖轉著吉他撥片,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子,“以后,
我給你寫歌吧。”她那時笑得彎了眼,沒注意到他口袋里那張皺巴巴的留學通知書。
劉家人的電話像催命符,從他接到通知那天起,就沒停過。“我媽說,要么出國,
要么斷絕關系。”某個晚自習后的操場,他抓著她的手,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薇薇,
再給我點時間,我會搞定的。”她信他。直到哥哥林哲出差來看她的那天。林哲是商界新貴,
開著限量版跑車,在宿舍樓下等她時,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又塞給她一個名牌購物袋:“爸讓我給你帶點東西,還有這張卡,別委屈自己。”這一幕,
恰好被趕來的劉飛揚撞見。他站在梧桐樹下,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模糊了視線。
他看見林哲從車里取出一把定制傘,傘面上印著她喜歡的鳶尾花圖案,她接過時笑得燦爛,
那笑容刺痛了他的眼。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家里的電話,說母親急病住院。那一晚,
他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夜,腦海里反復回放著白天的場景。第二天清晨,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學校,卻在門口再次看到林哲——他正將幾個高檔衣服手提袋遞給林薇,
旁邊停著的豪車在雨中閃著冷光。“原來如此……”劉飛揚低聲呢喃,
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嘴角,咸得發苦。他以為的純真愛戀,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的笑話。
心死的瞬間,他轉身就走,沒有回頭。林薇在宿舍等了三天,直到室友告訴她,
劉飛揚已經出國了。她瘋了似的沖到他家,開門的是劉母,妝容精致,
語氣卻冰冷:“飛揚不會回來了,你們不合適。這是補償,你收下吧。
”一張支票被推到她面前。林薇看著那張紙,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不要錢,
我只要他告訴我,為什么?”回答她的,只有緊閉的大門。那天的雨很大,她沒打傘,
從城西走到城東,十幾公里的路,腳底磨出了血泡,卻感覺不到疼。回到學校時,
天已經亮了,她發起高燒,昏迷中反復喊著一個名字。病好后,她暴瘦十斤,
眼睛里的光也沒了。畢業后,她毅然離開了那座城市,一個人回到江蘇老家。
播音主持專業的她進了電視臺,成了別人眼中干練的林制片人。直到王俊豪出現。
這個溫情又霸氣的男人用了三年時間,一點點焐熱她冰封的心。他知道她所有的過去,
卻從不多問,只是在她加班晚歸時,永遠留著一盞車燈,送她回家;在她生病時,
笨拙地學著煲湯。三年后的情人節,“薇薇,”他單膝跪地時,
手里捧著的戒指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后,讓我來照顧你。
”她答應了。婚后的生活平靜而溫暖,一雙兒女活潑可愛,丈夫的事業蒸蒸日上,
娘家與夫家的勢力交織,讓她在事業上順風順水。她以為自己早已將過去塵封,
那把湖藍色的傘,也在時光里發霉了。可今晚,當劉飛揚的背影再次出現,
那傘上的鳶尾花仿佛又活了過來,在她心底輕輕搖曳。與此同時,
劉飛揚的黑色轎車駛入郊區別墅區。燈火通明的客廳里,傭人早已備好熱湯。
他一個人徑直上了二樓,推開臥室陽臺的門。雨還在下,打在玻璃上沙沙作響。
他坐在藤椅上,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眼前又浮現出十年前,
記得她朗誦時微微泛紅的眼眶,記得她接過那把鳶尾花傘時驚喜的表情。
可后來……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些畫面。這些年,他從留學生變成劉氏集團的掌舵人,
身邊從不缺示好的女人,可他的心像被凍住的湖面,再沒泛起過漣漪。家里催過無數次婚,
他都以“事業為重”推脫。甚至有次商業宴會上被人下藥,
他竟能面無表情地用碎玻璃劃破掌心,用疼痛驅散藥性——他不允許任何失控的可能,
尤其是情感。煙燃到盡頭,燙到了指尖。他猛地回過神,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
窗外的雨還在下,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挽歌。林薇開完會,回到家時,孩子們已經睡了。
王俊豪今天回得早,坐在客廳等她,遞過一杯溫牛奶:“怎么這么晚?臉色不太好。
”她接過牛奶,指尖傳來暖意:“沒事,臺里有點急事。”王俊豪沒多問,
只是幫她脫下外套:“累了吧?早點休息。”看著丈夫溫和的側臉,林薇心中涌起一陣愧疚。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對過去念念不忘。可那個雨夜的偶遇,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雨的氣息涌了進來,
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也許,有些錯過,就是命中注定。就像那把藏在心底的傘,
曾經為她遮過風擋過雨,留下過溫度,但是也刻滿了遺憾 。 如今,它該靜靜地待在角落,
成為歲月里一道模糊的白月光。只是她不知道,命運的齒輪,早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悄然轉動。一場針對她的“暴風雨”,正裹挾著十年前的真相,在黑暗中蓄勢待發。
而那把被深藏的傘,或許終將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再次撐開,
露出傘骨上早已被時光打磨得模糊的名字縮寫——LFY & LW。
劉飛揚落地江蘇國際機場時,正是三月驚蟄。舷窗外春雨如酥,打濕了停機坪的柏油路面,
也莫名讓他想起十年前那把湖藍色的鳶尾傘。
他說不清為何突然將海外集團的戰略重心轉向這座南方城市,
只當是商業版圖擴張的常規布局,
卻沒察覺心底那點隱秘的牽引——直到在酒店套房的電視里,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各位觀眾晚上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林薇……”屏幕上的女人穿著藕荷色西裝套裙,
長發松松挽起,眉眼神態間仍有當年舞臺上的清靈,卻多了幾分職業女性的溫婉從容。
她正在播報晚間財經新聞,語氣溫和卻條理清晰,鏡頭掃過她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
像一根細針輕輕刺進劉飛揚的心臟。十年了。
他以為自己早已在商場的血雨腥風中煉成鐵石心腸,
以為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背叛”之傷痛會隨風而逝。可當林薇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
他胸腔里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噴發,巖漿裹挾著名為“愛”的熱流,瞬間淹沒了理智。然而,
緊隨其后的卻是蝕骨的寒意。十年前那個雨天,
林薇接過豪車男遞來的銀行卡時笑得燦爛的畫面,還親密擁抱,像毒蛇般纏繞上他的脖頸。
“原來她一直在這里,過得風生水起。”他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碎片扎進掌心,鮮血直流,
他卻渾然不覺,“也好,省得我再滿世界找‘仇’了。”他的報復來得迅猛而精準。
利用劉氏集團的資本優勢,他先是高調收購了林薇所在電視臺的黃金時段廣告資源,
又在她負責的王牌財經欄目植入大量帶有誤導性的商業信息,
逼得她不得不頻繁加班應對危機公關。每次在臺里偶遇,他都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漠,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劃過她略顯疲憊的臉。“林制片人,”一次節目策劃會上,
他故意將文件摔在她面前,“貴臺的專業水準,似乎和十年前一樣,只看錢不看質量?
”林薇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卻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劉總說笑了,
商業合作本就講究等價交換。如果您對方案有異議,大可直接提出。”她的語氣平靜,
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痛楚。這半個月來,他的步步緊逼讓她心力交瘁,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過往,也隨著他的出現而頻頻翻涌。轉機發生在一場跨國并購談判桌上。
林薇作為電視臺代表列席,而劉飛揚則是買方首席代表。
當合作方介紹到對方陣營的技術顧問時,
劉飛揚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那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男人,
赫然是十年前他眼中的“第三者”!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男人身邊站著的溫婉婦人,
正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這位是林哲先生,我們集團的戰略合作伙伴……”“林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