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紛紛擾擾,似乎都與褚念之無關。
轉眼,距離她第一次開播,已經過去兩周。
這一天,D國皇室的兩位王子抵達“白薔薇領地”。
大王子,萊恩·貝利昂。
小王子,阿蘭澤·貝利昂。
傍晚,亞瑟親自設宴,在莊園主樓接待王子一行。
往常這種場合,褚念之都會自覺避開。但今天,她有些心動。
大概是因為那場直播的緣故,她終于鼓起一點勇氣。又或者,她實在太好奇D國的皇室王子。
吃過晚飯,她悄悄溜到主樓三層,藏進書房。
餐廳設在一樓,她打算等宴會開始后,從走廊上的露臺遠遠偷看一眼。只要不被發現,很快就能悄悄溜回去。
她剛推開書房門,準備輕手輕腳地溜出去,走廊拐角卻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不,準確地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走廊盡頭,落地窗透進微弱的晚霞,銀發少年半隱在光影中,身后靜靜立著兩名黑衣保鏢。
褚念之腦袋里“嗡”得一聲,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慌張,慢悠悠抬手。
兩個保鏢悄無聲息地退開。
走廊,只剩他們兩人。
褚念之緊張地絞著裙角,但心里卻意外地平靜。沒有以往那種壓迫得讓她喘不過氣的窒息感,也沒有眩暈惡心的反應。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輕輕挪步,靠近了幾分。
少年的面容,終于從陰影中露出來。
他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眉眼精致得近乎妖異,紅色的瞳孔如同被血洗過的琥珀,似獵豹盯著獵物一般,死死地盯著走來的褚念之。
目光過于灼熱,過于沉重。
換作常人,只怕早就被這樣的壓迫感逼得不敢動彈。
可褚念之沒什么反應。她只是微微歪了歪頭,有點好奇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慢吞吞地,邁步走近。
距離拉近,細節變得清晰。
他穿著正式的西服,膝上蓋著一條輕薄的披毯,雙手在輪椅把手處緊握著,青筋微微繃起。
褚念之目不轉睛看了一會,突然出聲:“你的保鏢怎么都帶著墨鏡呀?”大晚上的。
沒有回答,那雙紅瞳依舊牢牢鎖著她。
“你的腿,是受傷了嗎?”
依舊沉默,氛圍有點詭異。
褚念之站在輪椅前,沒忍住,還是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那銀白的頭發。
發絲柔軟又細膩,像自家莊園里養的小薩摩耶,干凈又乖順。
她的手心停留著一片溫熱。
褚念之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冒犯的事。
輪椅上的人沒動,神情茫然片刻。那雙原本帶著壓迫感的紅瞳,忽然像被點燃,又像被揉亂,失去原先死氣沉沉的可怖感。
褚念之覺得挺好玩,又伸手,指尖輕輕戳他左邊的臉頰。
軟軟的。
然后,她看到少年的嘴角彎了彎,露出一個明亮暢快的笑。銀發微晃,眉眼彎彎,嘴角掛著兩顆淺淺的酒窩,還有一顆尖尖的小虎牙。
好可愛。
褚念之眨眨眼,又忍不住偷偷戳一下。
他沒有躲開,反而像被戳破了偽裝,一雙紅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眼前人,帶著近乎癡迷的光。
這場意外的相遇,被遠處忽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
褚念之警覺地一閃身,悄悄躲進旁邊的書房門后。
-
次日晚上。
褚念之用過晚餐,在西園的花園散步。
天氣很好,風很輕,月亮掛得低低的。
她正踩著碎石小道慢慢走著,忽然聽見前方傳來幾聲壓抑的悶響。
抬眼,就看到不遠處,一個銀發少年背對著她,似乎踢了趴在地上的人兩腳,緊接著,手腕一擰,干凈利落地捏斷了對方的脖子。
褚念之小小地“啊”一聲,連忙后退半步。
那人聽見聲響,猛地回頭。
一瞬間,褚念之仿佛撞進一片陰翳冷冽的夜色中。銀白的發絲垂落,遮住半邊眉眼。血色瞳孔在夜色中燃著薄火,映著冷光,透著天生的狠戾。
他身形纖瘦,蒼白得像失了溫度,整個人卻帶著一股近乎病態的危險感。
褚念之心里一跳,下意識想后退一步。
可就在她抬腳的瞬間,少年仿佛也僵住。原本狠戾的眼神忽然一滯,慌亂得連指尖都顫了顫。
他急急地抬手,做了一個手勢。暗處的保鏢們立刻悄無聲息地上前,抬走地上的尸體,動作迅速又利落。
氣氛短暫地凝滯。
褚念之站在原地,心跳微微加速。
對面的人卻像是怕嚇到她,收斂所有冷意,只剩下眉眼間掩不住的慌張。
下一秒,他的身形一晃,整個人摔在地上。
平……平地摔?
褚念之顧不上想太多,小跑著過去扶住他。
少年側著臉,銀發散亂,眼尾微微發紅,呼吸急促。他咬著牙,神情似乎又傷又惱,嗓音沙啞又好聽:“他背叛了我,想刺殺我,我剛剛只是反擊。”
褚念之心里咯噔一下。
在白薔薇領地?怎么可能?
但她又看著人家眼里濕漉漉的淚光,頓時有點不忍。
"你別哭呀……你的腿……”她小心翼翼地想安慰。
可剛剛他踢得那么重,一腳踹飛,怎么看都不像腿有問題的樣子啊……
正想繼續問,他又低聲開口:“疼。”
褚念之:“……”
她下意識就想找哥哥幫忙:“那我去找哥哥!”
衣角一緊,坐在地上的人指著不遠處靜靜停著的輪椅。意思很明白,扶他上去。
褚念之咬牙,還是彎下腰,小心扶著他慢慢起身。
他似乎真的很虛弱,呼吸打著顫,虛虛地扶著她的手肘,動作卻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就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下,他的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纖細的指骨。像是被燙了一樣,少年瞬間渾身僵硬。
褚念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雙紅眼眸飛快地染上難以掩飾的羞澀。耳尖,臉頰,連脖頸都開始泛起可疑的紅。
他低著頭,睫毛輕輕顫抖,不敢再抬眼,像極了被主人摸了耳朵的小狗。
褚念之硬著頭皮把人推回了輪椅里,輕輕理了理他散亂的銀發。
少年還是不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
褚念之只好招呼著讓管家過來把人送回東苑。
目送車子駛遠,她才慢慢轉身,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走出幾步,又停下了。
等等。
不對啊。
她皺了皺眉頭。
東苑到西園,中間隔著起碼好幾公里的林道,開車都得十多分鐘。
這位小王子是怎么一個人,坐著輪椅,悄無聲息地飄過來的?
褚念之陷入深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