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體兜頭澆下,激得蘇婉猛地睜開眼。
高檔地毯吸飽了水汽,沉甸甸地貼著小腿,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酒氣,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冽雪松香——屬于那個正居高臨下睥睨著她的男人。碎裂的高腳杯躺在她腳邊,暗紅的酒液像蜿蜒的血,浸透了她身上那條雪白的、價值不菲的連衣裙。
“清醒了?”低沉磁性的嗓音裹著毫不掩飾的厭棄,砸落下來。
蘇婉抹了把臉上的酒漬,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視線聚焦。
男人身形挺拔,裹在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里,像一柄出鞘的利刃。燈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下頜線繃得極緊,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此刻,他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著足以凍傷人的怒意和……某種刻骨的失望?
【叮!綁定成功!歡迎宿主蘇婉進入‘霸總的替身白月光’小世界!我是您的專屬(劃掉)沙雕輔助系統,代號——狗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一個歡脫到近乎聒噪的電子音在蘇婉腦子里炸開。
蘇婉:“……” 驚喜沒有,驚嚇管夠。
【當前任務:成功扮演炮灰替身女主‘蘇婉’,在男主陸白晨的極致虐心虐身下存活三個月,并在白月光林薇薇回國后,完成‘被拋棄’、‘被羞辱’、‘被車禍領盒飯’的三連成就!任務獎勵:靈魂強度+1,積分100!失敗懲罰:靈魂湮滅哦親~】
狗蛋的聲音充滿了一種“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幸災樂禍。
與此同時,一段不屬于她的、充滿屈辱和絕望的記憶碎片洶涌地擠入腦海。
眼前這位,正是本書的男主,跺跺腳能讓A市金融圈抖三抖的頂級財閥掌舵人——陸白晨。而她,蘇婉,一個因為眉眼有幾分肖似他心中白月光林薇薇而被強行圈養的金絲雀。剛才,僅僅因為她在他心煩意亂時,試圖遞上一杯溫牛奶,就被他認定是“拙劣模仿薇薇的溫柔”,從而招致了這杯昂貴的紅酒“洗禮”。
“蘇婉,”陸白晨俯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淬了冰的眸子。他靠得極近,雪松冷香混合著威士忌的辛辣氣息,霸道地侵占她的呼吸。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殘忍,“給我記住,你站在這里,呼吸這里的空氣,穿著這些衣服,僅僅是因為你這雙眼睛,有那么幾分像她!”
他冰冷的指尖用力摩挲過她的眼尾,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你,”他字字如刀,切割著她的尊嚴,“永遠只是個劣質的、上不得臺面的贗品。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更別試圖模仿她!你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經典的霸總語錄,配合著下巴上傳來的劇痛和紅酒的黏膩冰冷,本該讓原主心碎欲絕、淚流滿面。
然而,蘇婉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酒……好像挺貴的?潑了怪可惜的。
【狗蛋!出來接客了!】蘇婉在意識里咆哮,【這劇本不對啊!說好的虐文女主開局柔弱小白花呢?這上來就是地獄十八層潑紅酒套餐?】
【親親宿主,穩住!拿出你的職業素養!】狗蛋的聲音透著一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想想你的沙雕之魂!想想你的擺爛精神!想想你的……致富經!眼前這位可是移動的ATM成精啊!】
致富經?
蘇婉混沌的腦子被這三個字劈開一道亮光。是啊!她穿越前可是卷生卷死差點過勞死的社畜,最擅長的就是——把一切不合理的要求,轉化為KPI和收費項目!
職業素養?她懂!
就在陸白晨以為會看到這個女人崩潰流淚,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用那副楚楚可憐又帶著幾分倔強的模樣企圖勾起他一絲憐憫時,他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被他掐著下巴的女人,那雙濕漉漉的、像極了薇薇的眼眸里,沒有預想中的屈辱、痛苦或者憤怒的淚水,反而像是……在走神?甚至,那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精明的算計?
陸白晨眉頭狠狠一蹙,心底升起一股被冒犯的煩躁。這女人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新把戲?
下一秒,蘇婉動了。
她沒掙扎,也沒試圖掰開他的手,反而用一種極其配合的姿態,任由他鉗制著。然后,在陸白晨審視的目光下,她那只沒被控制的右手,慢條斯理地、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探向了自己被紅酒浸透、緊貼在身上的裙子側袋——那設計原本大概是為了優雅地放一支口紅或紙巾。
陸白晨瞇起眼,警惕地盯著她的動作。
只見蘇婉從那個濕漉漉的口袋里,艱難地掏出了一個……同樣被紅酒染紅了一角、邊緣還有些濕皺的小本子?還有一支筆?
她費力地用指尖捻開被酒液黏住的塑料封皮,無視下巴上的鉗制和男人周身散發的恐怖低氣壓,以一種無比專注、仿佛在進行什么重大商業談判的姿態,翻開了小本子的第一頁。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被酒水嗆到的微啞,但語氣卻異常清晰、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職業化的熱情?
“陸總,您的心情我充分理解。”蘇婉抬起頭,臉上甚至還努力擠出了一個標準的、露出八顆牙齒的“職業假笑”,盡管因為下巴被掐著,這笑容顯得有點變形和滑稽。
“關于‘認清身份’這一點,請務必放心,我的職業素養和職業道德是絕對經得起考驗的!”她語速不快,字正腔圓,像是在念一份重要的服務條款,“既然您明確提出了‘替身’這個核心需求,那么作為乙方,本著專業、高效、誠信的服務精神,我司…呃,我個人,現向您鄭重提供以下標準化服務套餐,供您選擇。”
陸白晨:“……”
他攫著她下巴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間的僵硬。那深邃眼眸里的冰寒風暴停滯了一瞬,被一種純粹的、巨大的荒謬感所取代。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灌了太多酒,或者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聽。
她在說什么?乙方?服務套餐?
蘇婉無視了他臉上堪稱精彩的表情變化,目光堅定地落在她的小本本上,用一種銀行柜臺辦理業務般的口吻,流暢地念道:
“套餐一:基礎陪聊服務。每小時收費人民幣888元。服務內容包含:聆聽您對白月光林薇薇小姐的深情追憶、思念傾訴、美好過往復盤等。全程專注,表情到位(可定制‘感同身受式憂傷’或‘專業捧哏式認同’),保證絕不打斷、絕不走神、絕不發表個人意見影響您的傾訴體驗。備注:涉及辱罵貶低替身(即本人)的內容,需額外支付精神損失費每小時200元。”
陸白晨的瞳孔似乎微微放大了一絲,掐著她下巴的手指無意識地松了半分力道。
蘇婉抓住機會,微微活動了一下發麻的下頜,語速不變,繼續推進:
“套餐二:深度沉浸陪哭服務。包月優惠價,僅需人民幣18888元!單次體驗價888元。服務內容包含:根據您提供的與林小姐相關故事線(需提前提供劇本大綱),精準調動情緒,提供聲淚俱下、肝腸寸斷、默默垂淚、歇斯底里等多種哭戲模式任君選擇。保證眼淚供應充足,哭腔凄美動人,情感層層遞進,讓您身臨其境重溫虐戀情深!備注:洋蔥、眼藥水等道具損耗費另計;哭暈過去需支付急救費及誤工費。”
空氣死寂。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昂貴的古董座鐘發出的滴答聲,以及……蘇婉那清晰得如同新聞播報的念白。
陸白晨臉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女人,試圖從她那張被紅酒弄得有些狼狽、卻異常認真嚴肅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開玩笑或者精神失常的痕跡。
沒有。
那雙肖似薇薇的眼睛里,此刻閃爍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光芒——那是一種社畜面對難纏客戶時,強行壓榨出的、混合著麻木、敬業以及“趕緊簽單老子好下班”的奇異光芒。
荒謬感如同藤蔓,瞬間纏繞住陸白晨的心臟,勒得他呼吸都有些凝滯。一股邪火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猛地竄了上來。這女人……她怎么敢?!
蘇婉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頭頂那道幾乎要將她洞穿、燃燒殆盡的死亡凝視。她深吸一口氣,翻開了小本本的下一頁,用一種更加鄭重的語氣,念出了壓軸項目:
“套餐三:定制化高端情感宣泄服務——‘墳頭蹦迪’特別版。”
“什么?!”陸白晨終于破功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破音?
“陸總別急,聽我介紹完。”蘇婉安撫性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極了導購面對大驚小怪的顧客,“該服務需提前至少三天預約,主要用于您內心壓抑到極致、急需一場盛大而另類的情感釋放時。服務內容包含:在您指定的、具有象征意義的場所(建議選擇林小姐曾喜歡的地點,如海邊、山頂、或者…嗯,您為她購置的某處房產花園?),由我扮演‘已故(象征意義)白月光’,配合專業DJ打碟(需您額外租賃設備及支付DJ費用),播放您與林小姐的‘專屬虐心BGM’,我將身著定制白色連衣裙(服裝租賃費另計),在您的注視下,進行一場充滿思念與告別的…呃,靈魂舞動?”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更貼切的形容詞,最終放棄:“俗稱蹦迪。旨在幫助您徹底宣泄積郁,告別過去,展望未來(當然,展望未來這部分屬于增值服務,需額外收費)。單次體驗價,驚爆價僅需人民幣88888元!全程錄像留念服務另加8888元!”
蘇婉念完,啪嗒一聲合上她那個飽經摧殘的小本本,仿佛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她再次揚起那張濕漉漉、紅一道白一道的臉,努力將“職業假笑”發揮到極致,眼神殷切地看向面前石化般的男人。
“陸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期待和“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的謙卑,“您看,您是需要單次體驗,還是直接辦理包月更劃算?或者……來個‘替身情感關懷尊享套餐’?包含以上三項基礎服務,再贈送‘早安晚安打卡問候’和‘朋友圈僅您可見的憂郁側顏美照’服務?包年有九五折優惠哦!”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昂貴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聲音,只有窗外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下起來的冷雨,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發出沉悶的啪啪聲。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地灑下,將陸白晨高大挺拔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影子仿佛都凝固了。
他維持著俯身的姿勢,攫住蘇婉下巴的手指早已徹底松開,無力地垂在身側。那張足以讓無數名媛尖叫的俊美臉龐,此刻像是戴上了一張僵硬的面具。深邃的眼眸中,翻江倒海。最初是純粹的、被冒犯的暴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巖漿,在眼底深處熾熱地滾動;緊接著,是被巨大荒謬感沖擊后的茫然和錯愕,仿佛看到了外星生物降臨在他價值千萬的客廳里推銷保險;最后,這些激烈的情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沉淀下來的,是一種冰冷刺骨的審視,像手術刀一樣,一寸寸刮過蘇婉的臉,試圖解剖出這離奇行為背后的真實目的。
他見過她為了模仿薇薇而笨拙練習微笑的樣子,見過她因他一句冷語而瞬間慘白搖搖欲墜的樣子,見過她躲在角落里無聲落淚、肩膀微微顫抖的脆弱模樣……
可眼前這個?
臉上糊著紅酒漬,頭發濕噠噠地黏在額角,裙子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狼狽得像只落湯雞,偏偏那雙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近乎狂熱的……推銷員的火焰?
這女人……是瘋了?還是終于撕下了那層讓他厭惡的、刻意模仿的偽裝?
不,這比模仿更讓人難以忍受!這簡直是對他、對薇薇、對他那段刻骨銘心感情的赤裸裸的羞辱和褻瀆!
一股冰冷的戾氣猛地從陸白晨心底竄起,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情緒波動。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重錘,轟然砸向蘇婉。他居高臨下,下頜線繃緊如刀鋒,薄唇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
“蘇婉,”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甚至比紅酒澆下來時更甚,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子,“看來,是我過去對你太仁慈了。”
他微微側頭,對著空曠客廳的角落,冷聲吩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空間里:“張管家。”
一個穿著筆挺黑色燕尾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從側廳的陰影里走出,垂手侍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那場荒誕的推銷秀從未發生。
“帶她去‘靜室’。”陸白晨的目光重新落在蘇婉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亟待處理的垃圾,冰冷而厭棄,“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給她任何食物和水。讓她在里面好好‘清醒清醒’,想想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靜室!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蘇婉的記憶碎片。那是別墅頂層一個完全由隔音材料打造、沒有任何窗戶、只有一扇厚重鐵門的狹小房間。里面只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個便桶。那是陸白晨用來懲罰嚴重“犯錯”的她的地方,黑暗、死寂、冰冷,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志。原主最深的恐懼之一!
【臥槽!狗蛋!要完!開局就關小黑屋?!這霸總他不按套路出牌啊!】蘇婉在意識里尖叫,【我的致富藍圖才剛起個頭!】
【宿主冷靜!戰略轉移也是戰術的一部分!】狗蛋的聲音也透著一絲緊張,【想想你的沙雕護體神功!想想你的反向PUA大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張管家已經面無表情地走到了蘇婉面前,做了一個不容置疑的“請”的手勢。他的眼神古井無波,顯然對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
蘇婉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黏在濕冷的裙子上,激起一陣寒意。恐懼是真實的生理反應,但腦子里那個“狗蛋”的聒噪和“一個億小目標”的幻象又在瘋狂拉扯。
不能慌!蘇婉!你可是要成為替身界首富的女人!小黑屋算什么?就當是……體驗沉浸式冥想主題房了!
在張管家即將碰到她胳膊的瞬間,蘇婉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陸白晨。
這一次,她臉上的“職業假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嚴肅、極其認真、甚至帶著點學術探討意味的表情。她飛快地將那個濕漉漉的小本本和筆塞回口袋動作帶著點帶著點“趕在關門前最后一秒成交”的急迫感開口:
“陸總!請等一下!關于‘靜室思過’服務,我這里也有標準化報價!”
陸白晨轉身欲走的動作,硬生生地頓住了。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像一幀一幀的慢鏡頭,轉回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死死地鎖定了蘇婉,里面翻涌的墨色濃稠得幾乎要滴出來。
張管家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蘇婉頂著那兩道足以將她凌遲的目光,語速飛快,如同報菜名:“靜室思過套餐!基礎款:8小時體驗價,1888元!包含黑暗環境、絕對安靜、硬板床體驗!升級款:24小時深度沉浸套餐,8888元!贈送‘饑餓感模擬’和‘寒冷環境體驗’!尊享VIP套餐:48小時極限挑戰,28888元!額外附贈‘管家定時查房服務(增加心理壓迫感)’及‘出關后一碗清粥的極致味蕾復蘇體驗’!”
她一口氣說完,微微喘了口氣,眼神無比誠懇地看著陸白晨,補充道:“當然,如果您需要更長時間的‘靜心服務’,我們可以按天計費,量大從優!支持預付款!陸總,您看您需要預定哪個檔位?現在下單,我立刻跟張管家走,絕無二話!保證服務到位,讓您…呃,讓您的懲罰效果物超所值!”
死寂。
比剛才更徹底、更絕望的死寂。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
陸白晨站在那里,像一尊完美卻毫無生氣的雕塑。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以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狂暴的、足以將整個空間都撕裂的冰冷風暴正在瘋狂醞釀、積聚!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壓力,變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
張管家那萬年不變的古井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紋——他的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幾秒鐘后,又或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呵……”
一聲極低、極冷、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輕笑,從陸白晨的喉嚨深處逸出。
他緩緩抬起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終于完全聚焦在蘇婉臉上。里面沒有了怒火,沒有了荒謬,沒有了審視,只剩下一種純粹的、令人骨髓都為之凍結的……極寒。
“好。”
他薄唇輕啟,只吐出一個字。聲音平靜無波,卻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毛骨悚然。
“很好。”
陸白晨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堪稱殘忍的弧度。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個女人,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
“蘇婉,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不再看蘇婉,目光轉向僵立的張管家,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命令式:“帶她去靜室。”
“是,先生。”張管家立刻躬身。
“按她說的,”陸白晨的目光重新落在蘇婉臉上,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即將被徹底摧毀的玩物,“48小時。尊享VIP套餐。”
他微微停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種殘酷的玩味:
“費用,從她下個月的‘零花錢’里扣。”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裹挾著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氣,很快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客廳里只剩下蘇婉和面無表情的張管家,以及一地狼藉的紅酒漬和玻璃碎片。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怒霸總陸白晨!獲得成就:‘在雷區蹦迪的勇士’!獎勵:精神韌性+1!當前負債:-28888元!請宿主再接再厲,爭取早日實現…呃,負債自由?】狗蛋的聲音帶著一種“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復雜。
蘇婉:“……”
她看著張管家再次伸出的、不容拒絕的手,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個濕透的小本本,長長地、無聲地嘆了口氣。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個屁啊!
48小時小黑屋,28888塊!陸白晨你個周扒皮!這VIP套餐的利潤空間也太黑了吧!
在張管家的“護送”下,蘇婉一步三回頭(主要是心疼她那還沒捂熱乎就變成負數的“零花錢”),走向通往頂層的、象征著懲罰與黑暗的樓梯。
樓梯的陰影吞噬了她的背影。
而二樓書房的門縫下,一道冷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那扇沉重的鐵門在頂層發出“哐當”一聲悶響,徹底隔絕了內外。
黑暗中,陸白晨靠在冰冷的門板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攥緊,指節泛白。
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那個女人被紅酒澆透后,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以及那荒謬絕倫、卻又該死地清晰無比的“服務報價”……
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的煩躁感,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
蘇婉……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眼神幽暗難辨。
很好。這場游戲,似乎終于變得……不那么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