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崖最底層,寒冰洞。
這里不是洞窟,更像是一個被遺忘在九幽之下的水晶墳?zāi)埂K谋谑侨f載不化的深藍(lán)色玄冰,散發(fā)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氣。沒有光,只有冰層深處偶爾流轉(zhuǎn)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藍(lán)磷光,將洞內(nèi)映照得影影綽綽,鬼氣森森。無處不在的極寒罡風(fēng)如同無形的刀片,刮骨削魂,發(fā)出凄厲的嗚咽。
蘇婉像一只被凍僵的蝦米,蜷縮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冰臺上。身上裹著條她費(fèi)盡心思、用報廢的防御陣旗和幾縷從看守弟子那里“借”來的千年冰蠶絲勉強(qiáng)拼湊成的“被子”,依舊凍得牙齒咯咯作響。臉白得像刷了層墻灰,嘴唇發(fā)紫,眼下的烏青濃得能研墨。
【狗蛋…】她在意識里哆嗦著,【這‘鐵窗淚’副本難度是不是超綱了?說好的隱藏秘境呢?帥氣老爺爺呢?這鬼地方除了能凍掉蛋的冰渣子就是能割肉的罡風(fēng)!再待下去我懷疑我能直接羽化登仙…凍死鬼仙!】
【宿主,堅持住!‘玄天寒髓’的波動就在附近!那可是清瑤仙子隕落時逸散的精華!找到它,咱們的‘利息’回收計劃就能…叮!警告!高能靈力波動接近!目標(biāo):寒冰洞入口!】狗蛋的警報陡然尖銳。
蘇婉一個激靈,還沒等她從冰臺上爬起來,一股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冰寒威壓,如同無形的冰川轟然壓下!洞口的禁制無聲碎裂,罡風(fēng)瞬間被凍結(jié)、排開。
一道孤絕清冷的身影,踏著凝結(jié)的空氣,出現(xiàn)在洞口。玄衣銀發(fā),冰眸如淵,正是冷淵仙尊。
他周身的氣息比這寒冰洞更冷,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一片凍結(jié)萬物的漠然。他一步步走進(jìn)來,玄色的袍角拂過冰面,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卻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停在冰臺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成一團(tuán)的蘇婉,眼神如同在看一塊即將被丟棄的冰渣。
“蘇晚。”聲音比洞內(nèi)的罡風(fēng)更利,沒有絲毫起伏,“三個月思過,毫無悔意,冥頑不靈。”
蘇婉努力想擠出一個諂媚的笑,但凍僵的臉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只能扯出一個扭曲的弧度:“師…師尊…弟子…弟子在深刻反省…就是…就是這地方信號不好…反省報告…呃…傳不出去…”
冷淵冰封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沒聽見她的胡言亂語。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修長如玉,指尖卻縈繞著足以凍結(jié)元嬰的恐怖寒芒。那寒芒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根細(xì)長、剔透、如同最純凈水晶雕琢而成的——千年玄冰髓刺!尖端閃爍著一點(diǎn)幽藍(lán)的、仿佛能刺穿神魂的寒星!
目標(biāo),直指蘇婉的眉心靈臺!
廢修為!抽魂煉器!挫骨揚(yáng)灰的終極KPI,終于要清算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蘇婉瞳孔驟縮,渾身血液都凍僵了!【狗蛋!護(hù)駕!要完!這老冰塊玩真的!我的‘鐵窗撩漢’計劃還沒開始就要劇終了——!】
就在那根致命的冰髓刺即將離手,洞內(nèi)溫度驟降至絕對零度的剎那——
“師尊——手下留情——!!!”
一道帶著哭腔、焦急萬分的清亮女聲,如同撕裂寒冰的暖流,猛地從洞外傳來!
伴隨著聲音,一道粉白色的身影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了進(jìn)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冷淵仙尊腳邊,正是小白花林素素!她小臉煞白,眼眶通紅,顯然是拼了命才沖破仙尊殘留的威壓趕到這里。
“師尊!錯了!都錯了!”林素素不顧形象地抓住冷淵仙尊的玄色袍角,聲音帶著泣音和巨大的急切,“不是蘇師姐害我!是她救了我啊!”
她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卻無比清晰地指向蘇婉:“那日!是魔域潛伏的蝕骨魔修偷襲!他想毀我靈根煉邪器!是蘇師姐!是她拼死擋在我前面,硬接了那魔修一掌!她的靈根就是那時被魔氣侵蝕受損的!她怕牽連宗門,怕您…您重罰她惹上魔域麻煩,才…才自己扛下所有罪名,說是她嫉妒我動的手!”
林素素哭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師尊!蘇師姐是為了護(hù)我!為了護(hù)宗門清譽(yù)!她不是惡毒!她是…她是傻啊!” 最后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帶著對蘇婉“背鍋”行為的不解和心疼。
洞內(nèi)死寂。
千年玄冰髓刺在冷淵仙尊指尖凝滯。他那雙萬年冰封、毫無波瀾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出現(xiàn)了劇烈的震動!如同平靜的冰湖被投入巨石,冰層之下暗流洶涌!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落在跪伏在地、哭得梨花帶雨的林素素身上,似乎在審視她話語的真?zhèn)巍D潜獾难鄣祝惺裁礀|西在劇烈地翻騰、碰撞——是長久以來的“定論”被打敗的錯愕?是某種更深沉的、被刻意忽略的情緒被觸及的混亂?還是…冰層之下,某個靈魂碎片因“守護(hù)”、“背鍋”這些字眼而產(chǎn)生的微弱共鳴?
他的視線,最終移回到冰臺上那個蜷縮的、臉色慘白如鬼的女人身上。
蘇婉也被林素素這突如其來的“洗白”砸懵了,凍僵的腦子艱難地轉(zhuǎn)動:【哈?劇本里有這段?狗蛋!是你給小白花加戲了?這波助攻…來得真是時候!雖然理由編得有點(diǎn)離譜…】
【宿主!目標(biāo)人物核心邏輯遭受沖擊!道心裂痕擴(kuò)大!‘清瑤仙子’關(guān)聯(lián)記憶與‘蘇晚守護(hù)行為’產(chǎn)生高維映射!‘廢修為’指令邏輯鏈崩壞!就是現(xiàn)在!啟動‘趁你病要你命’…啊不,‘趁你亂刷好感’計劃!】狗蛋的聲音帶著破音的激動。
就在冷淵仙尊指尖的冰髓刺光芒明滅不定、殺意與混亂激烈交鋒的瞬間——
冰臺上的蘇婉,猛地抽搐了一下!
“噗——!”
一大口泛著黑氣的、冰碴混合的污血,毫無征兆地從她口中狂噴而出!濺落在深藍(lán)的冰面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她身體劇烈痙攣,本就微弱的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瞬間變得氣若游絲,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靈臺處,被魔氣侵蝕的舊傷受到冰髓殺意的引動,徹底爆發(fā)!
“蘇師姐——!”林素素失聲尖叫。
冷淵仙尊瞳孔猛地一縮!指尖那根致命的冰髓刺“啪”地一聲,瞬間化作齏粉消散!
他身形一閃,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冰臺旁。沒有半分猶豫,他俯下身,一只冰冷修長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捏住了蘇婉的下巴,強(qiáng)迫她抬起那張沾滿污血、慘白如紙的臉!
四目相對。
他冰封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前所未有的風(fēng)暴!混亂、驚怒、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還有那屬于仙俠霸總最經(jīng)典的、宣告主權(quán)與掌控的臺詞,裹挾著滔天的怒意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強(qiáng)制,如同驚雷般砸落,震得整個寒冰洞嗡嗡作響:
“女、人!” 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火,“本座準(zhǔn)你死了么?!”
話音未落,他另一只手已閃電般按在蘇婉冰冷的心口(位置精準(zhǔn),隔著衣料)!磅礴精純、蘊(yùn)含著無盡生機(jī)的仙元力,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他袖口那縷清冽尊貴的龍涎冷香,蠻橫地、不容分說地強(qiáng)行灌入蘇婉那破碎不堪、被魔氣侵蝕堵塞的經(jīng)脈!
“呃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她經(jīng)脈里瘋狂攪動!新生的仙元力霸道地沖刷、撕裂著舊有的創(chuàng)傷,與頑固的魔氣激烈交鋒!蘇婉身體弓起,如同離水的魚,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臥槽——!!!】蘇婉在意識里發(fā)出瀕死的尖叫,【這他媽是救人還是殺人?!工傷!絕對是工傷!陸扒克都沒這么狠!狗蛋!快!給我屏蔽痛覺!我要投訴這暴力醫(yī)療——!!!】
劇痛讓她的神志都開始模糊,眼前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冷淵仙尊那張近在咫尺的、俊美如神祇卻冰冷如閻羅的臉,在扭曲的視野中晃動。那強(qiáng)行灌入的、帶著他氣息的仙元力,如同最霸道的烙印,在她身體里橫沖直撞,帶來毀滅般的痛苦,也帶來一絲…詭異的、被強(qiáng)行占有的顫栗感。
在意識即將被劇痛徹底淹沒的混沌邊緣,蘇婉憑著沙雕社畜最后的職業(yè)本能和“搞錢”的執(zhí)念,渙散的瞳孔努力聚焦,對著冷淵那張模糊的冰臉,嘴唇翕動,氣若游絲,卻無比頑強(qiáng)地吐出幾個字:
“仙…仙骨…重鑄…成本…”
“能…能…走…公…賬…嗎…”
“還…還有…精…精神損…失…費(fèi)…”
最后一個“費(fèi)”字幾乎含在嘴里,她的意識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徹底沉向黑暗的深淵。
就在她意識完全沉淪的前一秒,狗蛋尖銳到破音的警報在她靈魂深處炸響:
【警告!檢測到‘碎片持有者’靈魂劇烈共鳴!峰值突破臨界!他聽見了!他聽見您意識渙散時喊出的名字了——‘陸白晨’!】
蘇婉殘存的意識猛地一悸!
與此同時,現(xiàn)實(shí)中。
冷淵仙尊按在蘇婉心口輸送仙元力的手,幾不可察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那雙翻涌著混亂風(fēng)暴的冰眸深處,如同被一道無形的、來自遙遠(yuǎn)時空的閃電狠狠劈中!一個模糊的、帶著血腥味和巨大悲慟的名字碎片——“陸…白…?”——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混亂的核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銳的刺痛和無法理解的煩躁,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輸送仙元力的動作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冰封萬載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那是被觸及未知禁區(qū)的驚怒與茫然!
“唔…” 冰臺上,在磅礴仙元力的強(qiáng)行灌注和劇痛的極致刺激下,蘇婉破碎的靈臺深處,一點(diǎn)被玄天寒髓氣息引動的、屬于“清瑤仙子”隕落時最精純的冰系本源,終于被激發(fā),開始緩慢而艱難地重塑她那被魔氣侵蝕的根基…或者說,鑄造一副全新的、潛力更強(qiáng)的…仙骨雛形?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相對而言),蘇婉沉重的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冷淵仙尊那張近在咫尺的、依舊冰冷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復(fù)雜的俊臉。他的手掌還按在她心口,溫?zé)岬南稍σ琅f在源源不斷地涌入,修復(fù)著她的創(chuàng)傷,也霸道地標(biāo)記著他的氣息。
然而,蘇婉的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他那雙冰封的眸子,此刻并沒有看著她的臉,也沒有看著她的傷口。
他的視線…正微微下移,落在她因?yàn)槔浜购蛣偛诺膭⊥磼暝⑽⒊ㄩ_的、被浸透的衣襟領(lǐng)口處。那目光幽深得可怕,不再是純粹的審視或冰冷,而像是一頭被無意中撩撥了逆鱗、正在壓抑著某種更原始沖動的兇獸。
蘇婉甚至清晰地看到,他那向來平穩(wěn)無波的喉結(jié),極其細(xì)微地…滾動了一下。
洞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仙元力流轉(zhuǎn)的微弱嗡鳴和兩人交錯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冷淵仙尊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蘇醒,冰眸猛地抬起,重新鎖住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混亂風(fēng)暴尚未平息,又添上了一層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幽暗。他緩緩收回了按在她心口的手,但那強(qiáng)大的壓迫感并未消失。
他微微俯身,銀發(fā)有幾縷垂落,拂過蘇婉冰冷汗?jié)竦念~角。低沉冰冷的聲音,裹挾著仙俠霸總特有的強(qiáng)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如同最深的寒淵在她耳邊響起,宣判著她的“債務(wù)”:
“重塑仙骨,耗費(fèi)本座三成仙元。”
他冰涼的指尖,帶著一絲殘留的仙元力,輕輕拂過她蒼白汗?jié)竦南骂M線,帶來一陣戰(zhàn)栗。
“蘇晚,這筆賬…”
他頓了頓,冰眸深處暗流洶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利息,本座親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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