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冷的消毒水味像根針，狠狠扎進蘇婉混沌的腦子里。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眼是慘白的天花板和嘀嘀作響的監(jiān)護儀屏幕。模糊的視野里，綠色的心電波形像條垂死掙扎的魚，微弱地起伏著。

“醒了？感覺怎么樣？”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俯身查看。

蘇婉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砂紙摩擦。她最后的記憶是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PPT方案，甲方猙獰咆哮的微信語音，還有胸口那陣突如其來的、仿佛被巨石碾碎的劇痛……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我……”她聲音嘶啞。

“突發(fā)性心臟驟停，搶救回來了，算你命大。”護士語氣平淡，帶著見慣生死的麻木，“年輕人，少熬點夜。”

心臟驟停？蘇婉心里咯噔一下。她才二十五歲！連續(xù)熬了三個大夜趕那個該死的“星辰大海”地產(chǎn)項目方案，難道真要把命搭進去？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催命般的手機鈴聲在她枕邊炸響！是她那個“吸血鬼”上司張總的專屬鈴聲——《斗牛士進行曲》，激昂得諷刺。

蘇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去夠手機，動作扯動了身上的各種管線，監(jiān)護儀發(fā)出一陣尖銳的報警聲。

“喂？張總……”她的聲音虛弱得自己都聽不清。

“蘇婉？！你人呢？方案呢！甲方爸爸在會議室拍桌子了！說好的十點前發(fā)最終版！現(xiàn)在都十點零五分了！你是不是想死？！”手機那頭，張總歇斯底里的咆哮穿透聽筒，震得蘇婉本就脆弱的心臟又是一陣抽痛。

“張總…我在醫(yī)院…剛搶救過來……”蘇婉試圖解釋，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我管你在哪里！就是躺在棺材里也得給我把方案弄出來！立刻！馬上！發(fā)我郵箱！不然這個季度的獎金、年終獎，統(tǒng)統(tǒng)泡湯！公司因為你損失的項目，你賠得起嗎？！”張總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只有赤裸裸的威脅和壓榨。

絕望和憤怒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蘇婉。心臟還在隱隱作痛，身體虛弱得連坐起來都困難，但甲方的最后通牒和獎金的威脅像兩座大山壓下來。她看著自己身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感覺像個巨大的諷刺。剛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現(xiàn)在又要被拉回人間地獄繼續(xù)賣命？

“我…我馬上發(fā)……”屈辱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蘇婉知道，她沒得選。房貸、父母的醫(yī)藥費、生活的重擔(dān)……她不敢停下。

她掙扎著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頭，不顧護士的驚呼和阻攔，踉蹌著翻身下床。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抓起手機和床邊柜子上自己的舊筆記本電腦——幸好當(dāng)時被急救時一起帶過來了。

“蘇小姐！你不能走！你需要觀察！”護士試圖拉住她。

“對不起…我…我必須走…”蘇婉推開護士的手，腦子里只剩下甲方的咆哮和那份該死的方案。她甚至沒顧上換衣服，就穿著那身寬大、藍白條紋、印著“XX市人民醫(yī)院”字樣的病號服，抱著電腦，像一抹幽魂般沖出了病房，沖出了醫(yī)院大門。

午后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車水馬龍的喧囂讓她頭暈?zāi)垦！Ｋ幌胝覀€地方，立刻、馬上把方案發(fā)出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向馬路對面一個看起來有免費WiFi標識的快餐店，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手指顫抖著在郵箱界面操作。

“就差…最后一步…發(fā)送……”

就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仿佛要將空氣撕裂的喇叭聲在她身側(cè)猛然炸響！蘇婉驚恐地抬頭，只看到一輛巨大的、滿載貨物的重型卡車，像失控的鋼鐵巨獸，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濃重的汽油味，近在咫尺的車頭燈光瞬間吞噬了她全部的視野。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她能清晰地看到卡車司機那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能感受到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的刺耳尖叫，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橡膠焦糊味……還有她身上那件藍白條紋病號服，在刺眼的陽光下，顯得那么突兀，那么荒謬。

“砰——！！！”

世界，陷入一片純粹而徹底的黑暗。沒有疼痛，只有無邊無際的死寂。

**意識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蘇婉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虛無之中，沒有身體，沒有重量，只有一絲微弱的意識在游蕩。

【滴——檢測到符合標準的異常靈魂波動…能量特征：極度疲憊、強烈不甘、混合憤怒與絕望…靈魂載體：身穿…載體狀態(tài)：嚴重破損（物理性）…靈魂狀態(tài)：瀕臨逸散…】

一個冰冷、宏大、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在她意識深處響起，像是宇宙的初啼。

【靈魂來源：低維物質(zhì)界…生命形態(tài)：碳基人類…死亡方式：物理性創(chuàng)傷（碾壓）…死亡前職業(yè)：信息勞工（高強度壓榨狀態(tài)）…】

蘇婉的意識懵懂地想：信息勞工？壓榨？還挺貼切……

【掃描靈魂核心印記…檢測到強烈執(zhí)念殘留：‘方案還沒發(fā)’、‘獎金沒了’、‘房貸怎么辦’…執(zhí)念等級：低階，但異常頑固…】

蘇婉：……

【特殊狀態(tài)評估：靈魂載體殘留強烈‘病態(tài)’標識（藍白條紋織物），行為模式顯示極端沖動、缺乏理性（重傷狀態(tài)下無視醫(yī)療建議強行脫離治療環(huán)境，因低級通訊需求導(dǎo)致二次死亡）…初步判定：存在嚴重精神不穩(wěn)定傾向，疑似‘現(xiàn)實認知障礙’或‘應(yīng)激性行為失控’…】

蘇婉的意識體如果能翻白眼，此刻一定翻上了天：你才精神病！你全家都精神病！老娘是被逼的！被逼的！

那個宏大冰冷的聲音似乎無視了她的內(nèi)心吐槽，繼續(xù)一板一眼地分析：

【鑒于目標靈魂特殊性（身穿攜帶現(xiàn)世物質(zhì)標記、行為模式異常）及潛在高污染風(fēng)險（強烈負面情緒執(zhí)念），為確保小世界穩(wěn)定性，降低不可控變量干擾…特授權(quán)綁定系統(tǒng)‘狗蛋’，并賦予目標特殊權(quán)限：‘有限度行為豁免’。】

【權(quán)限說明：允許目標在執(zhí)行任務(wù)過程中，出現(xiàn)一定程度偏離‘標準人類行為模型’的舉動。豁免范圍值設(shè)定為：行為邏輯偏離度不超過30%（以該小世界原住民平均認知閾值為基準），情緒表達強度可提升至200%（允許歇斯底里、嚎啕大哭、莫名狂笑等），允許少量無傷大雅的‘怪異’舉動（如對特定物品產(chǎn)生過度依賴、自言自語、穿著奇裝異服等）。此權(quán)限旨在容納目標‘精神不穩(wěn)定’特質(zhì)，避免其因過度壓抑導(dǎo)致靈魂崩潰或行為徹底失控，危害小世界架構(gòu)。】

蘇婉的意識體：？？？等等！這什么鬼？精神病許可證？瘋癲保護罩？因為我穿著病號服死得比較慘，所以你就默認我是個瘋子？還貼心地給了個“可以發(fā)瘋”的范圍值？？

【系統(tǒng)綁定中…】

【綁定系統(tǒng)：狗蛋（初級引導(dǎo)AI）】

【任務(wù)目標：進入指定小世界，完成核心劇情節(jié)點…】

【特殊權(quán)限：‘有限度行為豁免’已激活…祝您…呃…‘治療’順利？】宏大冰冷的聲音似乎也卡頓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然后徹底消失。

緊接著，一個聽起來年輕許多、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電子音在蘇婉意識里響起：

【叮！宿主您好！我是您的專屬引導(dǎo)系統(tǒng)，代號‘狗蛋’！很高興為您服務(wù)！那個…剛才主神大人的話您也聽到了…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咱…咱們先別激動！這個‘有限度行為豁免’其實…呃…換個角度看，也挺好的？至少…至少咱們不用完全裝正常人那么累？對吧？】狗蛋的聲音帶著點討好和心虛。

蘇婉的意識體在虛無中，穿著那身虛幻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感受著腦子里那個“精神病許可”和“瘋癲范圍值”，再想想自己那還沒發(fā)出去的方案和泡湯的獎金……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荒誕、憤怒、委屈和“老娘豁出去了”的復(fù)雜情緒猛地沖上意識頂點。

“好…很好…”蘇婉的意識咬牙切齒地回應(yīng)狗蛋，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決絕，“精神病是吧？可以瘋是吧？行！老娘就瘋給你看！不過在那之前——”

她頓了頓，意識里爆發(fā)出穿越后的第一個、完全發(fā)自肺腑的、震耳欲聾的咆哮：

**“狗蛋！給我連WIFI！老娘今天就是魂飛魄散！也要把那個該死的方案發(fā)給甲方！！！”**

狗蛋：【……Σ(っ°Д°;)っ 宿…宿主！冷靜！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啊！而且咱們要去做任務(wù)了！那個方案…那個方案真的不重要了！喂！宿主！別試圖用意識流寫PPT啊！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宿主——！！！】

在一片混亂的電子音尖叫聲中，蘇婉穿著她的“精神病認證標志”——那身藍白病號服，帶著主神蓋章的“瘋癲許可證”，一頭扎進了未知的虐文小世界漩渦。而她的執(zhí)念，除了喚醒某個碎成渣的狐貍，似乎還多了一項：給那個世界的霸總甲方，一點來自996社畜（兼主神認證精神病）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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