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問心祭壇。
這里本應是宗門舉行盛大典禮、祭祀天地、彰顯威儀的圣地。此刻,卻被布置得詭異而壓抑。百丈長的血色紅綢從高聳的祭壇頂端垂落,在凜冽的山風中獵獵作響,如同招魂的幡。祭壇四周,刻滿了繁復而古老的符文,此刻正被高階弟子以精純靈力點亮,散發出幽暗猩紅的光芒,匯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帶著強制契約意味的龐大能量場。
祭壇中央,蘇婉身不由己地站著。
她被迫換上了一身極其華麗卻也極其屈辱的“禮服”——金線織就的寬袍大袖,繡滿了象征“臣服”與“滋養”的鸞鳳交頸、靈根纏繞的圖案,在幽紅符文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而詭異的光澤。沉重的金冠壓得她脖頸生疼,珠簾遮面,卻遮不住她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和隱藏在深處的、如同獵豹般等待時機的冷靜。
【狗蛋!這身行頭能折算成工傷補貼嗎?金線至少值三百上品靈石!還有這精神污染費!強制cosplay費!】蘇婉在意識里瘋狂吐槽,身體卻因祭壇大陣的壓制而微微顫抖,【那老冰塊呢?該來收‘利息’了吧?我的‘賬單’可是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宿主!目標人物接近!情緒波動:強制占有欲峰值!‘碎片共鳴’持續干擾其判斷!證據鏈已同步至留影石!空間坐標鎖定:魔尊夜煞夫婦已就位!逃生通道‘逆空梭’預熱99%!】狗蛋的電子音帶著大戰前的電流嗡鳴。
祭壇下方,黑壓壓站滿了玄天宗的長老和核心弟子。氣氛肅殺而詭異,無人敢大聲喧嘩。林素素被夜煞緊緊攬在身側,小臉煞白,身體微微發抖,看向祭壇中央蘇婉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和焦急。夜煞則面無表情,黑袍下的手卻緊握著一樣散發著晦澀空間波動的梭形物體。
高臺之上,一道身影踏著凝結的空氣,無聲降臨。
冷淵仙尊。
他依舊是一身玄衣,銀發如霜,俊美得不染塵埃,周身卻散發著比這祭壇大陣更令人窒息的威壓。那雙冰封的眸子,此刻不再燃燒幽藍冰焰,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墨色寒潭。他一步步走向祭壇中央的蘇婉,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那目光穿透珠簾,牢牢鎖定蘇婉,里面翻涌著不容置疑的占有、一絲被壓抑的暴戾,以及…被“靈魂碎片”不斷撩撥起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混亂悸動。
他停在蘇婉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她。冰冷的指尖抬起,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輕輕拂開遮擋她面容的珠簾。指尖劃過她冰冷的臉頰,帶來一陣戰栗。
“蘇晚。”他的聲音低沉,如同冰層下涌動的暗流,裹挾著仙俠霸總最極致的宣告與強制,“今日之后,你便是本座之物。”
他冰冷的指尖,蘊含著足以凍結神魂的仙元力,緩緩下移,目標直指蘇婉丹田氣海——那里,是重塑的仙骨核心,也是爐鼎契約烙印的最終位置!
祭壇四周的紅芒驟然熾盛!無數符文瘋狂流轉,龐大的契約之力如同實質的枷鎖,纏繞向蘇婉!下方觀禮的眾人屏息凝神,連林素素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冷淵那宣告所有權、即將烙下永恒印記的指尖,距離蘇婉丹田僅剩一寸之遙的剎那——
蘇婉動了!
不是掙扎,不是哭求。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一直被珠簾遮掩的眸子里,此刻爆射出驚人的銳利光芒!沒有恐懼,沒有屈辱,只有一種“終于等到這一刻”的、帶著巨大嘲諷和“算總賬”的決絕!
“師尊!等等!”她的聲音清亮無比,如同裂帛,瞬間刺破了祭壇上壓抑的死寂!
在冷淵冰眸微縮、動作因這突如其來的反抗而本能停滯的瞬間,蘇婉那只一直垂在寬大袖袍中的手,如同變戲法般猛地掏出一樣東西——
一塊閃爍著溫潤白光的留影石!
“在您簽收‘貨物’之前!”蘇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公事公辦的冷靜,甚至還有一絲“售后服務”的意味,“請先簽收這份——關于本次‘爐鼎交易’的嚴重質量事故報告!以及,對造成事故主要責任人的…工傷索賠申請!”
話音未落,她指尖靈力猛地注入留影石!
“嗡——!!!”
留影石光芒大放,一道巨大的光幕瞬間投射在祭壇上空!畫面清晰無比,正是玄天宗最深處、萬載玄冰髓洞的景象!
畫面中:
* 凌風(首席大弟子版)鬼鬼祟祟避開禁制巡邏間隙。
* 他面容扭曲,眼神狂熱癡迷,指尖凝聚著不屬于玄天宗功法的、帶著陰邪氣息的灰芒,小心翼翼地、如同撫摸情人般,撫過那守護清瑤冰棺的“九轉護魂禁制”核心節點!
* “清瑤…清瑤你看…”凌風對著冰棺,聲音帶著病態的溫柔和癲狂,“我這就替你清理掉那個污穢!那個膽敢靠近你圣地的賤婢!她馬上就會消失…永遠消失…”
* 灰芒閃爍!禁制光鏈上瞬間出現一道細微裂痕!凌風臉上露出得逞的、扭曲的笑容。
* 緊接著,畫面切換角度(顯然是狗蛋的上帝視角偷拍),清晰捕捉到凌風快速布置幻術留影石,偽造蘇婉“含羞帶怯”撫棺畫面的全過程!
* 最后,是凌風手持偽造的留影石,跪在洞外,對著冷淵仙尊“泣血”告狀的完整影像!他臉上那悲憤的“自責”和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對蘇婉的怨毒與對清瑤的瘋狂占有欲,被放大得清清楚楚!
“!!!”
整個問心祭壇,陷入了一片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長老、弟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從肅穆到錯愕,從錯愕到震驚,從震驚到駭然!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人群中一個臉色瞬間慘白如鬼、身體搖搖欲墜的身影——凌風!
“不…不可能!是假的!是幻術!是她污蔑我——!”凌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目眥欲裂地指著光幕,渾身靈力不受控制地暴走!
然而,留影石上那清晰無比的畫面、那屬于他獨有的靈力波動和神魂印記,在冷淵仙尊這等存在面前,根本無從作假!
高臺之上,冷淵仙尊的身影徹底僵住。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看向空中那巨大的光幕。當看到凌風那癲狂撫棺、口稱“清瑤”、眼中滿是病態占有欲的畫面時,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寒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遠比得知“蘇晚撫棺”時更狂暴、更冰冷、更帶著被徹底愚弄和褻瀆的殺意,如同沉寂萬載的冰川轟然崩塌!
他為了清瑤的安息之地,耗費千年心血!
他因為一個偽造的畫面,差點親手毀掉…毀掉這個能引動他靈魂深處莫名悸動的女人!
而這一切,竟然是他最信任的首席弟子,因為對清瑤那齷齪不堪的妄念,自導自演的一場嫁禍?!
“凌、風——!”
一聲裹挾著毀天滅地殺意、仿佛來自九幽最底層的咆哮,轟然炸響!不再是冰冷的宣告,而是最純粹的、焚盡一切的暴怒!
冷淵甚至沒有回頭!
“錚——!”
一聲清越到刺穿耳膜的劍鳴!他腰間那柄從未出鞘的霜華古劍,仿佛感應到主人焚天的怒火,自行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冰藍寒光,瞬間跨越空間!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與骨骼的悶響,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道冰藍寒光精準無比地、毫無阻礙地洞穿了凌風瘋狂咆哮的嘴巴,從他后腦勺貫穿而出!帶著一蓬凄艷的血花和破碎的腦漿!
凌風的表情永遠定格在極致的驚恐與難以置信上,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祭壇地面上,紫府破碎,神魂俱滅!
整個祭壇,落針可聞。只有霜華劍懸浮在空中,劍尖滴血,散發著森然殺意。
而就在這死寂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驚天逆轉和血腥一幕徹底吸引的瞬間——
“就是現在!師姐——跳!!!”
林素素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死寂!
早已蓄勢待發的夜煞,眼中魔光暴漲,猛地將手中那枚梭形至寶——“逆空梭”狠狠捏碎!
“咔嚓!”
一道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空間裂縫,毫無征兆地在蘇婉身后、祭壇邊緣的虛空中猛地撕裂開來!狂暴的空間亂流從中涌出!
蘇婉在冷淵因暴怒而心神劇震、祭壇大陣束縛出現萬分之一剎那松動的間隙,早已蓄積的仙骨之力轟然爆發!
“工傷費!記得打到我魔域賬戶——!!!”
她頭也不回,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帶著巨大解脫和“算你狠”意味的嘶吼,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義無反顧地朝著那道代表著未知與生機的空間裂縫,縱身躍去!
“蘇晚——!!!”
冷淵仙尊的怒吼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裹挾著滔天的怒意、被戲耍的狂怒、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仿佛要失去最重要東西的巨大恐慌!他猛地轉身,染血的霜華劍感應召喚,瞬間飛回他手中!他抬手,一道足以凍結空間的恐怖寒冰劍氣,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撕裂虛空,直追那道即將被裂縫吞噬的紅色身影!
然而,終究是慢了半步!
蘇婉的身影,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間被那道狂暴的空間裂縫吞噬!裂縫在她身后急速合攏!
“嗤啦——!”
冷淵那毀天滅地的劍氣,狠狠斬在了剛剛閉合的空間壁壘上,只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散發著恐怖寒氣的巨大虛空裂痕,卻再也捕捉不到那抹紅色的身影。
祭壇上,一片狼藉,死寂無聲。
冷淵仙尊持劍立于原地,玄衣無風自動,銀發狂舞。他死死盯著蘇婉消失的地方,胸膛劇烈起伏,那雙翻涌著毀滅風暴的墨色寒潭深處,除了滔天的怒意,更深處,是一種巨大的、空落落的茫然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他下意識地抬手,攤開掌心。
掌心之中,靜靜地躺著幾縷在剛才混亂中被劍氣無意削斷的、屬于蘇婉的、帶著淡淡清香的烏黑發絲。
就在他指尖無意識捻動那縷發絲的瞬間——
“嗡——!”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源自那副被他親手重塑的仙骨的強烈灼燙感,毫無預兆地、清晰地傳遞到了他的識海!
仿佛跨越了無盡空間,他“看”到了——
在那副屬于蘇晚的、重塑的仙骨最核心的隱秘之處,如同最深刻的烙印,銘刻著兩個龍飛鳳舞、蘊含著無上仙威與絕對占有意志的古老篆字:
**【冷淵所屬】**
那烙印隨著仙骨主人的遠離而灼灼發亮,如同最醒目的標記,無聲地宣告著所有權,也如同一條無形的鎖鏈,穿透虛空,牢牢地拴住了那逃逸的獵物。
冷淵仙尊捏著發絲的指尖猛地收緊,骨節泛白。
他緩緩抬起那雙深不見底、此刻翻涌著更加復雜難言風暴的眸子,望向蘇婉消失的虛空裂痕方向,薄唇緊抿,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空間的、不容置疑的強制與宣告,如同最深的詛咒,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深處:
“蘇、晚。”
“你逃到九幽黃泉…”
“也休想擺脫本座!”